第1章 悬崖
周小云掀起车帘子，视线从逼仄的车厢看到车窗外，心情豁然开朗，那是一抹樱草绿，一抹红土，一抹松花绿涂饰的原野，斗折逶迤的河水边是成片常绿的油松树。
远远传来羊群的叫声，前面有牧民在放牧岩羊。
岩羊群靠近，被车马一分为二，泉水一般从车窗下汩汩流淌。
到了东暻国，就看不到这种风光了。
周小云感觉心情分外舒畅。
赶着羊群的牧民骑马而过，他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瞧见伏在窗牗上，眯起眼眺望天光的周小云。
粉嫩的脸，细溜的眉，乖巧中透着伶俐。
她的鬓发厚厚地一把，却细软柔顺，松松挽了鬓，两面垂下来的发丝托着她的脸，更显得粉腮饱满，伸手掐一掐，好像能掐出甜乳汁来。
牧民瞧地失神，驱马踩踏到了一只羊，岩羊一惊，撞入羊群，便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瘟疫似地蔓延开来。
羊群四处乱撞，又把马给惊了，马儿扬天抬起前蹄，把牧民甩下背，朝周小云骆驼车所在的羊群冲撞过去。
摔在地上的牧民急地用北岐语喊出小心。
他以为那娇嫩的仕女会因此遭殃，却看到一抹柔软的披帛，随着身影游龙一般从车舆内跃出，在空中一摆，落在马背上，勒住缰绳，将它带往另一个方向。
受惊的马前仰后蹬，再仰再蹬，试图将背上的人儿颠下来。
那女子拍着马背，口中喃喃，焦躁的马停止不安的长嘶，最后甩了甩背上的鬃毛，彻底平静下来。
牧民感到不可置信：“可敦，是可敦！”
萧古摩按着腰间的挎刀跑过来：“没事吧，你没事吧？”
周小云溜下鞍，说道：“没事。”
牧民又喊：“可敦！”
可敦在北岐、天奉语里都是天女的意思。
不过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周小云由萧古摩扶着进入骆驼车，车外的牧民还在喊可敦，旁边有人啐他：“小狼主都丢了，在这这急喊可敦，你是找死吗！”
可敦在北岐语里还有一层含义，是女王。
“闭嘴！”萧古摩呵斥了一句，也钻进车厢，他生得高大魁梧，一进来就占据掉一多半的空间。
“把你的头发梳一梳，别叫人留意。”
周小云一面梳头，一面道：“放心吧，不会被人发现的。”
萧古摩蹙眉：“你就一点也不怕？”
周小云迅速盘好髻：“不怕。”见萧古摩仍然怏怏的，笑着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能回家，见到我的母亲！”
她太想念东暻了。
东暻的华京城虽然也冷，倒比北岐的上京城要暖和一些。
那里寸土寸金，每个角落都被利用起来，人气足了，就没那么冷了。
朱雀门外的龙津桥两侧全是小食店，天还没亮就点起烛火灯笼，挂着彩旗幡子沽卖。
饭店内跑堂的叫饭博士，茶馆里跑堂的叫茶博士，酒店里跑堂的叫酒博士。
东暻人讲究，吃喝拉撒睡，无一不是。
不似北岐人，什么都是照着东暻抄写的，却还画猫不成反类犬。
牛羊炖的肉柴汤腥，不如东暻人心思玲珑，一颗萝卜都能雕出百八种花样。
最重要的是，在那火树银花，奇松异桧簇着金碧辉煌的华京里。
有她的家，有她的家人。
还有她真正的母亲。
当夜，她便做了一场美梦，以至于在刺痛中醒来时，嘴角的笑扭曲变形。
眼前是萧古摩的脸，脸上是她从来没看过的表情。
悲愤中又带着毅然的决绝。
“为……什么？”她的喉咙不由自主发出咕咕的声音，好不容易才问出口。
“你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元太后怎么可能留你性命，你早该警觉！”
周小云握住了他挥匕刺向她的手。
“可我相信你……在那不能见……光的日子里，我们是朋友……彼此唯一的朋友。”
“你可还记得你的侍奉女官，北岐五院部的贫户涅若。魏王将她放在了身边，并加派人手保护。
若不是他起疑，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那贫户不曾有机会近身服侍你！但唯有死无对证，方是万全之策！太后不是命我送你回东暻，她是要我杀了你。”
萧古摩颤抖地嗫嚅：“你不该相信任何人。”
他欲拔出匕首。
经验丰富的他已经熟练掌握杀人的技巧。
他无法狠下心杀周小云，这一刀避开了所有要害，但他必须杀了周小云，所以他还得补刀，这一回必须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她。
就在他往外抽出匕首的时候，他的眼前蓦然寒光一凌，血花飞溅。
他握住匕首的手被斩断，酸辣肿胀的感觉涌上来，登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此同时，周小云借机破车窗而出，落地往前一滚。
她的腹部还扎着萧古摩杀她时用的匕首，而手中则握着另外一把形制一模一样的匕首。
她正是用这把匕首斩下了萧古摩的手掌！
这两把匕首本就是一对，一把名为扬文，一把名为清刚，分可作防身短匕，合可作双刃匕。
萧古摩刺向她的清刚，是周小云年幼时候送他的礼物，作为二人友谊的见证。
可如今，他却试图用这把清刚，要她的命！
萧古摩分不清是痛还是愤，朝周围大喊：“抓住她！”
好多长刀迎面横劈而来。
周小云握紧扬文左接右挡，在冲天的火光中，刀剑之影闪烁。
匕花飞舞，长刀劈风。
她越战越吃力，眼前甚至重影晃晃，有一波一波的迷幻感涌上来。
就当众人以为她即将倒下的时候，她忽地足尖一点，奋力飞跃过人群，跨上马背。
长刀再次裹着疾风，纷至而来。
周小云勒紧缰绳，双腿一夹，调转马头，朝着悬崖瀑布飞驰。
马蹄铎地，越跑越急。
身后的追兵不甘示弱，紧咬不放。
眼看着悬崖逼近，她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挥动匕首，刺向马儿的屁股。
马儿惊啸，响彻山谷，前蹄高扬，带着周小云飞跃进弥漫的水雾中。
追兵们在悬崖前险险勒住马。
前方瀑布如虹，水雾迷眼。
马儿在崖边踱了几步，风化的石头簌簌滚落，坠入水幕，奔流下行。
赶到的萧古摩忍着痛楚，望着湍急的瀑布神色复杂。
此刻夜深，崖顶一轮月，被弥漫起的水雾托住，朦朦胧胧的美感。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队的人马举着火光撤离，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某个阴暗的灌木林中，藏着他们要寻找的人。
谁也不知道，飞跃入水雾的，只是周小云制造出来的一道幻影。
远远传来羊群的叫声，前面有牧民在放牧岩羊。
岩羊群靠近，被车马一分为二，泉水一般从车窗下汩汩流淌。
到了东暻国，就看不到这种风光了。
周小云感觉心情分外舒畅。
赶着羊群的牧民骑马而过，他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瞧见伏在窗牗上，眯起眼眺望天光的周小云。
粉嫩的脸，细溜的眉，乖巧中透着伶俐。
她的鬓发厚厚地一把，却细软柔顺，松松挽了鬓，两面垂下来的发丝托着她的脸，更显得粉腮饱满，伸手掐一掐，好像能掐出甜乳汁来。
牧民瞧地失神，驱马踩踏到了一只羊，岩羊一惊，撞入羊群，便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瘟疫似地蔓延开来。
羊群四处乱撞，又把马给惊了，马儿扬天抬起前蹄，把牧民甩下背，朝周小云骆驼车所在的羊群冲撞过去。
摔在地上的牧民急地用北岐语喊出小心。
他以为那娇嫩的仕女会因此遭殃，却看到一抹柔软的披帛，随着身影游龙一般从车舆内跃出，在空中一摆，落在马背上，勒住缰绳，将它带往另一个方向。
受惊的马前仰后蹬，再仰再蹬，试图将背上的人儿颠下来。
那女子拍着马背，口中喃喃，焦躁的马停止不安的长嘶，最后甩了甩背上的鬃毛，彻底平静下来。
牧民感到不可置信：“可敦，是可敦！”
萧古摩按着腰间的挎刀跑过来：“没事吧，你没事吧？”
周小云溜下鞍，说道：“没事。”
牧民又喊：“可敦！”
可敦在北岐、天奉语里都是天女的意思。
不过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周小云由萧古摩扶着进入骆驼车，车外的牧民还在喊可敦，旁边有人啐他：“小狼主都丢了，在这这急喊可敦，你是找死吗！”
可敦在北岐语里还有一层含义，是女王。
“闭嘴！”萧古摩呵斥了一句，也钻进车厢，他生得高大魁梧，一进来就占据掉一多半的空间。
“把你的头发梳一梳，别叫人留意。”
周小云一面梳头，一面道：“放心吧，不会被人发现的。”
萧古摩蹙眉：“你就一点也不怕？”
周小云迅速盘好髻：“不怕。”见萧古摩仍然怏怏的，笑着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能回家，见到我的母亲！”
她太想念东暻了。
东暻的华京城虽然也冷，倒比北岐的上京城要暖和一些。
那里寸土寸金，每个角落都被利用起来，人气足了，就没那么冷了。
朱雀门外的龙津桥两侧全是小食店，天还没亮就点起烛火灯笼，挂着彩旗幡子沽卖。
饭店内跑堂的叫饭博士，茶馆里跑堂的叫茶博士，酒店里跑堂的叫酒博士。
东暻人讲究，吃喝拉撒睡，无一不是。
不似北岐人，什么都是照着东暻抄写的，却还画猫不成反类犬。
牛羊炖的肉柴汤腥，不如东暻人心思玲珑，一颗萝卜都能雕出百八种花样。
最重要的是，在那火树银花，奇松异桧簇着金碧辉煌的华京里。
有她的家，有她的家人。
还有她真正的母亲。
当夜，她便做了一场美梦，以至于在刺痛中醒来时，嘴角的笑扭曲变形。
眼前是萧古摩的脸，脸上是她从来没看过的表情。
悲愤中又带着毅然的决绝。
“为……什么？”她的喉咙不由自主发出咕咕的声音，好不容易才问出口。
“你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元太后怎么可能留你性命，你早该警觉！”
周小云握住了他挥匕刺向她的手。
“可我相信你……在那不能见……光的日子里，我们是朋友……彼此唯一的朋友。”
“你可还记得你的侍奉女官，北岐五院部的贫户涅若。魏王将她放在了身边，并加派人手保护。
若不是他起疑，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那贫户不曾有机会近身服侍你！但唯有死无对证，方是万全之策！太后不是命我送你回东暻，她是要我杀了你。”
萧古摩颤抖地嗫嚅：“你不该相信任何人。”
他欲拔出匕首。
经验丰富的他已经熟练掌握杀人的技巧。
他无法狠下心杀周小云，这一刀避开了所有要害，但他必须杀了周小云，所以他还得补刀，这一回必须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她。
就在他往外抽出匕首的时候，他的眼前蓦然寒光一凌，血花飞溅。
他握住匕首的手被斩断，酸辣肿胀的感觉涌上来，登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此同时，周小云借机破车窗而出，落地往前一滚。
她的腹部还扎着萧古摩杀她时用的匕首，而手中则握着另外一把形制一模一样的匕首。
她正是用这把匕首斩下了萧古摩的手掌！
这两把匕首本就是一对，一把名为扬文，一把名为清刚，分可作防身短匕，合可作双刃匕。
萧古摩刺向她的清刚，是周小云年幼时候送他的礼物，作为二人友谊的见证。
可如今，他却试图用这把清刚，要她的命！
萧古摩分不清是痛还是愤，朝周围大喊：“抓住她！”
好多长刀迎面横劈而来。
周小云握紧扬文左接右挡，在冲天的火光中，刀剑之影闪烁。
匕花飞舞，长刀劈风。
她越战越吃力，眼前甚至重影晃晃，有一波一波的迷幻感涌上来。
就当众人以为她即将倒下的时候，她忽地足尖一点，奋力飞跃过人群，跨上马背。
长刀再次裹着疾风，纷至而来。
周小云勒紧缰绳，双腿一夹，调转马头，朝着悬崖瀑布飞驰。
马蹄铎地，越跑越急。
身后的追兵不甘示弱，紧咬不放。
眼看着悬崖逼近，她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挥动匕首，刺向马儿的屁股。
马儿惊啸，响彻山谷，前蹄高扬，带着周小云飞跃进弥漫的水雾中。
追兵们在悬崖前险险勒住马。
前方瀑布如虹，水雾迷眼。
马儿在崖边踱了几步，风化的石头簌簌滚落，坠入水幕，奔流下行。
赶到的萧古摩忍着痛楚，望着湍急的瀑布神色复杂。
此刻夜深，崖顶一轮月，被弥漫起的水雾托住，朦朦胧胧的美感。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队的人马举着火光撤离，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某个阴暗的灌木林中，藏着他们要寻找的人。
谁也不知道，飞跃入水雾的，只是周小云制造出来的一道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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