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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望大人成全

    听得太守府府墙外的打更之声,寅时六刻了,李愚轻轻起身,没有惊动一旁还在熟睡中的芽儿。

    赤着脚走到门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缓缓将门拉开,发出微小的“吱呀”声,猛然回头看向芽儿,还好,未将她惊醒,还在睡梦中呢,睡得很香,如同一个熟睡的婴儿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是个美梦吧。

    赤脚踩在门前走廊上的时候,脚底传来一丝凉意,李愚转身将门轻轻的阖上,握住门环的那双修长的手,慢慢的松开,温柔的就像昨晚握着芽儿秀发时那样。

    被院墙围出来的那一方天际,似乎比以往这个时辰应有的亮度还要暗一些,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得出池水之上,有一层薄薄的的雾气,一群鱼儿浮上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的吐的泡泡。青石板上的露水,让它显得光亮,池旁的花卉,墙角的树木和小草,叶片与花瓣上都凝上了水珠。两三只燕子从低空掠过,嘴里好像还衔着东西。

    那一丛湘竹旁的假山上,连绵不绝的黑色细线,从地下向上面的假山孔洞中婉蜒,那是蚂蚁在搬家,看起来应该很着急!

    李愚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昨天傍晚时的西边晚霞,层层叠叠,上下被风吹卷的云团朝着不同方向移动,那时,便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雨,此刻,在走廊上站着的李愚,更加的肯定,这将是一场今年以来最大最久的一场雨。足可以将彭金那嚣张气焰浇灭的一场雨。

    庭院拱门处山现一个高大的身躯,是唐展,来得真准时。

    “李老弟!”唐展边走边唤道。

    “嘘……”,李愚压低声音道:“唐大哥小声些,莫惊醒了芽儿!”

    “哦,李老弟,起那么早?”唐展很费劲的调低他那粗犷的嗓音。

    “这个时候空气比较好!”

    “你是不是昨晚上也没睡好啊?不过也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要是正常人,头发愁白了都不稀奇。”

    “昨晚?呵呵,睡的挺好!”

    “哎……”,唐展这一声叹息那么久长,长的像是在说:现在这个境地,还能有什么办法,李老弟是不是在自己安慰,自我麻痹,昨天说已有对策,我唐展想了一夜,也毫无头绪,来的时候,见赵冲带着重兵有府外把守,搞不好,你连这太守府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对策!

    李愚似乎能读出唐展的疑虑,道:“唐大哥不要太担心,最起码,我也还有八天时间,而且,张大人应该不会禁止我出府!”。

    唐展不太相信道:“那为何派赵冲重兵把守?”。

    李愚神秘一笑道:“唐大哥别急,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了。”

    唐展道:“好吧,你昨天让我今日这个时辰来这,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李愚将他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展,唐展临走时的脚步,看起来,显得更加的严重。

    唐展刚走不久,猝不及防的下起了大雨,倾盆暴雨,树木还好,花卉可被浇得东倒西歪,看来还是动物比较有先见之明,特别是那一群蚂蚁,看吧,用不了多时,池水就会漫上来。

    雨声很大,芽儿推门出来,揉一揉眼,从身后抱紧李愚。

    “李愚哥,好大的雨!”,两个温暖而且柔软的球体,紧贴住了李愚的背脊。

    “是场好雨,芽儿,你去拿伞,我们去观风亭观风听雨,记得多穿件衣服”。

    芽儿从屋中岀来,右手一个暖垫,右手一把油纸伞。李愚将芽儿背起,“芽儿,让你多穿件衣服,你怎么不听李愚哥的话呢,撑伞!”。

    油纸伞撑开,雨水打在上面,“啪啪”作响,顺着伞边的下来的雨水形成了水幕,像一块透明的帘子,最后落在青石板上,溅起老高,但还是没能溅到芽儿的脚尖。

    “李愚哥还光着脚呢,还说我”,娇滴滴的声音钻入耳朵里,酥酥麻麻,痒痒的,手不觉松了一点。

    “李愚哥,水快溅到了!“,李愚急忙往上一提,笑着回了句,“怪你”。

    李愚坐在铺着暖垫的石凳上,芽儿则侧身坐在李愚的腿上,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错,那里最暖,何必添衣。

    收起油纸伞尖,流淌着丝丝的水线,从亭中的石砖一直延伸到石阶,溶入白漫漫乱纷纷的雨中世界。

    聪明绝顶的李愚是否明白,或许应该让芽儿远离那里,避免受它侵袭,甚至不要有伞尖水线与它有的那么一点点联系!

    “亭前观风听雨,世外明月清风,芽儿,等明月高悬的时候,我们还来观风亭这里,体会这付对联中的雅意”。

    唐展跑得及时,前脚刚跨进文书阁,外面就下起了暴雨,险些淋成落汤鸡。

    见张铎正坐在书案后面,“唐展,来得正好啊,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唐展曲膝跪地叩头道:“张大人,可否放过李记室一命?”。

    张铎忙上前扶起道:“唐展,起来再说!”,然后,拉着唐展在文书阁西侧会客的椅子上坐下。

    语重心长道:“唐展,认识你十几年,你重情重义,我岂不知?我张铎又岂是薄恩寡义之人?”。

    唐展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昨日,议事厅中,你也在场,但凡还有一点希望,我难道忍心让李记室去送死?”

    “李记室为退敌立下大功,这样做,会不会让众人感到心寒?”

    “彭金精兵三万,攻陷滁州只是时间问题,周边根本没有靠得住的军镇,乱世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而现在,程昭序和彭金达成的协议,是保住滁州城唯一的机会。”

    “那之前张大人又为何拼死抗敌呢?”

    “韩太守被杀,不是很能说明问题了吗?我还不想落此下场,所以拼死,尚有一线生机,直到看到彭金军容,那种恐怖的破坏力,我三百骑兵……”,张铎面𩄐痛苦之色,脑中浮现出那座京观,三百骑兵首级堆砌成的京观。

    “战胜彭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没有,真的没有,一点机会都没有。”张铎面露绝望,十分肯定道。

    “如果周边军镇齐心协力……”

    “你太天真了,唐展,如今什么世道,人人各怀鬼胎,自顾不暇,如果能够齐心协力,黄觉,彭金还能做大?从河南祸害到淮南来?”

    “可李记室太可怜了!”

    “唐展,你记住,先要能让自己活命,不然,你何来可怜他人的资格!不过,李记室聪慧过人,记忆那么好,那眼力简直神了。可能正应了那句—-树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锋芒太过,被彭金死盯上了,实在是可惜!”

    “哎…..大人,我明白了,可能李记室自己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昨天议事厅中的大义凛然,应该是真情流露。”

    “嗯,唐展,你能明白就好,所以你为了滁州城,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也要和我站一处。我还从程昭序口中得知,朝廷应该巳经收到滁州情况,不久,会有正式任命,我若做了太守,就提你为行军司马!”

    “谢大人,我唐展惟张大人命是从,誓死追随大人!不过,司马之职非我所愿!”,唐展下拜道。

    张铎皱眉道:“你的意思……”。

    “望大人成全唐展一件事?”,唐展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张铎疑惑的睁大眼睛,道:“成全你何事?”

    “小人斗胆,望大人能将小婵赐我!”,说完,头几乎垂到地里面去。

    张铎听闻此言,面色凝重,突然猛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