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筑前小妖
左村阵不知疲倦的摇动着自己的身姿，像是军人列阵，又像歌姬舞步飞旋，这种奇怪又和谐的感觉让人有些欲罢不能，匀称而丰满的身躯早已没了之前的精瘦之感，左村阵仿佛此刻重生了一般，将自己展示在天地间。
而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都产生了虚影，一时间手刀乱舞，如同天女散花击向四面八方。
“喂喂！注意点啊！”
菇神被阿部扯着躲向一旁，两道飞旋的手刀气流划过，差点击中两人。不过所幸这些“气”组成的乱流威力并不大，打在竹节上也只是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几道气流打在男汤门外的一尊招财猫石像上，那石像“喵呜”一声，颤抖了一下。
“嗯？”
菇神狐疑的眼光看向那尊招财喵石像。
阿部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紧紧盯着那尊石像。
“是我看错了吗？刚才它好像动了一下。”
“而且还喊了一声。”
阿部和菇神对视一眼，缓缓的走近招财猫身前。
一个肥头大耳的招财猫眯着双眼，一只爪子高举着，蹲在石墩上一动不动。
“嗯......”
菇神在其周围，左看看，右嗅嗅，想要找出这尊石像的异常。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招财猫眯着的双眼，片刻之后，一滴汗从硕大的脸颊滑落。
“憋不住啦喵！”
招财猫大喊一声，长出一口气，捂住双眼急忙说道：“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喵！”
“谁要杀你啊喂！”
菇神跳脚的呵斥道：“老夫可是享受百姓香火的正经野神，才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真的不会吗喵？”招财猫此刻的身体由石头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真猫，捂住双眼的爪子露出了一条缝，偷偷看向前面的两人。
阿部拨弄着那双招风耳，惊呼道：“你隐藏的可真好呀。”
菇神对此也表示同意，“确实如此，就连身为野神的我甚至都没第一时间感受到你的存在。”
“毕竟...我只是个还没有化形的小妖喵......”
“不对，这里虽然风景宜人，但也绝不是能够孕育仙灵之地，你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招财猫不敢说谎，急忙解释道：“这条街上的商人们都想要一夜暴富，有些人更是日夜想着旁门左道的主意，我就诞生于商人们对‘钱’的欲望之中。”
菇神闻言沉默了片刻，有些许警惕的看向招财猫，“这么说，你不是接受正经香火的野神？难道你是祀魔？”
“祀...祀魔？”
此时左村阵终于也停下了战舞，悄悄走到了阿部的身后，好奇的看着会动的招财猫。
招财猫连忙失声否认道：“不不！我只是一个小妖罢了！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那些旁门左道的诉求喵！”
“嗯......”
“到底什么是祀魔啊！”阿部有些焦急的问道。
“天地之间孕育的，不只是人类，还有许许多多的山野仙灵。接受正经祭祀，并且帮助人们实现合理愿望的被称为‘野神’，而那些被邪门歪道的祭祀方式污染过的，就叫作‘祀魔’。”
阿部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不屑的看向颤颤巍巍的招财猫，“这家伙看上去傻傻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被污染过的祀魔吧。”
“好伤猫啊...喵......”招财猫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道。
菇神浑身一振，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夫乃是正经的野神，既然你尚未堕入祀魔之道，又未完全化形，老夫就有必要规劝你，须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不可做出有悖天理的事情。”
“知道了喵...我连这位小哥的发财梦都没有应承呢喵......”
看着招财喵指向了自己，阿部红着脸否认道：“我...我可没有......”
“这位小哥嫌弃你们来千贺殿花钱太多，刚才萌生了把这位高个子的小哥和你卖掉换钱的想法呢喵......”
“闭嘴闭嘴！”阿部急忙冲上前，捂住了招财猫长满胡须的嘴。
“好好好，臭小鬼，我背井离乡跟你四处流浪，你就这么报答我是吧？”
一边说着，菇神一边跳起来猛捶阿部的头，一个打，一个跑，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而左村阵好奇的抱起招财猫，朝下方看去，向某个部位伸出了手......
“我可不是那些储钱罐啊喵！那里可不是储钱的地方啊喵！”
眼见从这个肉乎乎的招财猫身上掏不出钱币，左村阵扫兴的把它放回原位，接着加入到了“追逐”游戏之中。
“停停停！我错了！错了！”
阿部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求饶，后面的菇神大喝道：“臭小鬼！如果这次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这一路谁保护你保护的最好！”
“唔...好恐怖的人...喵......”招财猫哆嗦了一下，蹲在原处看向混乱的三人。
竹林新雨后，天空湛蓝，萧瑟秋风扫动竹叶作响，枝节声声脆，云高任鸟飞。
“所以，你现在甚至无法离开这家汤泉馆？”
菇神正端坐在阿部头上，后者脸上全是红肿和淤青，一脸泄气的泡在温泉里。
招财猫此刻也坐在左村阵的头上，点点头道：“嗯...虽然这条街上很多人祭祀了很多香火给我，但是我不想实现那些邪恶的愿望，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没能化形喵。”
“你还真是一只有原则的招财猫。”
“也不是有原则，只是那些商人们的愿望太可怕了，我连听都不敢听喵......”
“原来只是胆小吗......”
阿部闻言却心中一凛，作为阿武城的常客，作为山野之中最“精明”的人类，他深知这里埋藏了怎样的黑暗。“钱”只是欲望的具象化表达罢了，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而是能够凌驾于旁人的特权，出卖肉体、以命抵命、割肉换钱、买凶杀人...等等不计其数，在阿武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暗藏着充满了脓液的毒疮，而贵族们则高枕无忧的醉溺在溪流庭院中，享受着平民们的哀嚎。
“请问菇神大人，成为野神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喵？”
招财猫大大的脑袋里装着的满是好奇和疑惑，毕竟他从未离开过这里，更别说见到一个真正的野神。
菇神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又或许是他的香火已经断了很长时间，过去那些辉煌早已不再，那种幸福也早已忘却。
“大概是每天醒来都要处理各种各样的愿望，还要想尽办法用各种手段安抚那些愿望没有实现之人的情绪，既不能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真身，又要让他们对我们充满发自内心的信任。”
招财猫错愕了一下，随即说道：“听上去很累的样子喵。”
“成为神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然而更难的是成为神明之后如何在天地之间自处。你已经无法回到曾经混沌朦胧的过去，也不知道面对何种变故的未来，身边的同类还维持着原始的欲望，广大的山野之间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人成百上千年的看着一样的天空。”
“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寂寞的形状。”
阿部向上看了一眼难得正经的菇神，才发现当他平静的说出这段话时，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
痛苦与磨难或许不是世界上最难跨越的障碍，永恒不变的寂寞，才是消磨一切的终极黑暗。
“不过你生活在市井里，想必没有这样的烦恼啦。”菇神又恢复了愉快的语气。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这里的人们倾诉的太多，欲望太强烈，有时候我也会受不了呢喵。”
“这是成为野神之路的必经考验，真正的神明不会抛弃自己的信徒，跟我念，野神！永不放弃！”菇神猥琐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狂热和兴奋，高举着手大声喊道。
招财猫为难的尴尬一笑，看了看下方无奈的阿部，只得缓缓的举起爪子，小声的跟着念了起来，“野神...放弃......”
“是永不放弃！”
菇神猛地跳了起来，飞到对面狠狠的锤了招财猫的头，后者“喵呜”一下倒栽进温泉里。
它从水里偷偷露出半个头，长长的绒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小声嘟哝道：“全身都湿了呢喵......”
“前辈，你的身体里好像没有多少神力了喵。”
菇神冷冷说道：“哼，野神的末路也是必要的考验！每一位野神都会经历香火消散，当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就是我们真正磨炼心性的时刻。”
“这是通往高天原的最后考验。”
他呆呆的望着天上，那是他数百年来梦寐以求之地，只不过如今已望尘莫及。
“高天原喵......”
高天原是每一位野神的终极归宿，相传只有经历过“虔升”—“幻火”—“诸灭”—“日擢”四个阶段，野神才会得到天照大神的垂青，升至高天原，永享神位，但是这个过程实在过于煎熬，而机缘又未必常在，因此历经四劫而进入高天原的野神，几乎只存在于往日的神话故事之中。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擢升方法，那就是找到传说中天照大神遗落在人间的三神器，八尺琼勾玉、八咫镜、天丛云剑，如果拥有这三件神器力量的加持，或许能够直接打开高天原之路。
“你现在甚至没有经历过‘虔升’，还无法知晓野神究竟是如何卑微的存在。”
招财猫把露出了半个头缩回去了一点，硕大的耳朵抖了一下，小声嘟哝道：“现在已经很卑微了喵......”
菇神没有理会，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那还是古坟时代，当全日本还处在恐怖而漫长的饥荒之中，一个饥寒交迫的村民倒在了一片满是蘑菇的林地之中，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嘴里塞满了烤熟了且香味浓郁的蘑菇，然而他站起身来，四顾无人，只有一个会说话的巨大蘑菇在为自己的同伴逝去而悲伤。
他必须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作出的必要奉献。
从此以后，附近数个村子的村民都知道了这片“永生菇林”的存在，纷纷前来摘取蘑菇用以充饥，同时也都见到了那位“说话蘑菇”的真身，人们将其奉为拯救自己的神明，并且奉以香火，而蘑菇林也不断回馈着村民。
来年秋天，饥荒已过，大地丰收，人们重新吃上了粮食，这片蘑菇林逐渐被人遗忘了，但也还是有人偶尔会前来摘取蘑菇，但那种敬畏之心早已烟消云散，而那位说话的蘑菇却仍然心无旁骛的处理着人们的愿望。
直到一位田堵家的小男孩误食了未经处理的蘑菇，中毒倒在了家中，村民们愤怒了，他们带着火把和耙犁冲上山，涌进蘑菇林，将曾经拯救他们于饥荒之中的恩情抛在脑后，狂热的人们将那位会说话的蘑菇称为“妖怪”，他们举起了耙犁，狠狠的将地面掘开，然后放火将这片蘑菇林烧成了白地。
一切都变成了灰烬，那位会说话的蘑菇忘记了他如何痛苦的从焦黑的地里一点点挖出同伴的尸体，他一生中从未流过那样多的眼泪。
之后，就是一个关于永恒孤独的故事。
“前辈......”
菇神平静的诉说着一切，似乎这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他眼神里没有迷惘和痛苦，谁也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这些伤痕是如何弥合的。
“究竟是为了最后的擢升而忍耐，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而忍耐，你须想清楚，否则，成为野神之途必将一路坎坷。”
招财猫静静的聆听着，思考着，不知如何作答。
左村阵起身，缓缓走到阿部身边又坐下，拍了拍菇神，用那清澈的眼神和对方交流了片刻。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喂！这和你拔刀斋的身份不相符！”
菇神一脸嫌弃的看向满怀同情的左村阵，使劲挥手说道。
“拔刀斋？”
阿部和招财猫纷纷看向似乎人畜无害的左村阵，实在无法将他和这种名号联系起来。
“就算他斩杀了丧衣也......”
“这位小哥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拔刀斋呀喵......”
而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都产生了虚影，一时间手刀乱舞，如同天女散花击向四面八方。
“喂喂！注意点啊！”
菇神被阿部扯着躲向一旁，两道飞旋的手刀气流划过，差点击中两人。不过所幸这些“气”组成的乱流威力并不大，打在竹节上也只是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几道气流打在男汤门外的一尊招财猫石像上，那石像“喵呜”一声，颤抖了一下。
“嗯？”
菇神狐疑的眼光看向那尊招财喵石像。
阿部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紧紧盯着那尊石像。
“是我看错了吗？刚才它好像动了一下。”
“而且还喊了一声。”
阿部和菇神对视一眼，缓缓的走近招财猫身前。
一个肥头大耳的招财猫眯着双眼，一只爪子高举着，蹲在石墩上一动不动。
“嗯......”
菇神在其周围，左看看，右嗅嗅，想要找出这尊石像的异常。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招财猫眯着的双眼，片刻之后，一滴汗从硕大的脸颊滑落。
“憋不住啦喵！”
招财猫大喊一声，长出一口气，捂住双眼急忙说道：“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喵！”
“谁要杀你啊喂！”
菇神跳脚的呵斥道：“老夫可是享受百姓香火的正经野神，才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真的不会吗喵？”招财猫此刻的身体由石头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真猫，捂住双眼的爪子露出了一条缝，偷偷看向前面的两人。
阿部拨弄着那双招风耳，惊呼道：“你隐藏的可真好呀。”
菇神对此也表示同意，“确实如此，就连身为野神的我甚至都没第一时间感受到你的存在。”
“毕竟...我只是个还没有化形的小妖喵......”
“不对，这里虽然风景宜人，但也绝不是能够孕育仙灵之地，你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招财猫不敢说谎，急忙解释道：“这条街上的商人们都想要一夜暴富，有些人更是日夜想着旁门左道的主意，我就诞生于商人们对‘钱’的欲望之中。”
菇神闻言沉默了片刻，有些许警惕的看向招财猫，“这么说，你不是接受正经香火的野神？难道你是祀魔？”
“祀...祀魔？”
此时左村阵终于也停下了战舞，悄悄走到了阿部的身后，好奇的看着会动的招财猫。
招财猫连忙失声否认道：“不不！我只是一个小妖罢了！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那些旁门左道的诉求喵！”
“嗯......”
“到底什么是祀魔啊！”阿部有些焦急的问道。
“天地之间孕育的，不只是人类，还有许许多多的山野仙灵。接受正经祭祀，并且帮助人们实现合理愿望的被称为‘野神’，而那些被邪门歪道的祭祀方式污染过的，就叫作‘祀魔’。”
阿部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不屑的看向颤颤巍巍的招财猫，“这家伙看上去傻傻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被污染过的祀魔吧。”
“好伤猫啊...喵......”招财猫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道。
菇神浑身一振，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夫乃是正经的野神，既然你尚未堕入祀魔之道，又未完全化形，老夫就有必要规劝你，须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不可做出有悖天理的事情。”
“知道了喵...我连这位小哥的发财梦都没有应承呢喵......”
看着招财喵指向了自己，阿部红着脸否认道：“我...我可没有......”
“这位小哥嫌弃你们来千贺殿花钱太多，刚才萌生了把这位高个子的小哥和你卖掉换钱的想法呢喵......”
“闭嘴闭嘴！”阿部急忙冲上前，捂住了招财猫长满胡须的嘴。
“好好好，臭小鬼，我背井离乡跟你四处流浪，你就这么报答我是吧？”
一边说着，菇神一边跳起来猛捶阿部的头，一个打，一个跑，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而左村阵好奇的抱起招财猫，朝下方看去，向某个部位伸出了手......
“我可不是那些储钱罐啊喵！那里可不是储钱的地方啊喵！”
眼见从这个肉乎乎的招财猫身上掏不出钱币，左村阵扫兴的把它放回原位，接着加入到了“追逐”游戏之中。
“停停停！我错了！错了！”
阿部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求饶，后面的菇神大喝道：“臭小鬼！如果这次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这一路谁保护你保护的最好！”
“唔...好恐怖的人...喵......”招财猫哆嗦了一下，蹲在原处看向混乱的三人。
竹林新雨后，天空湛蓝，萧瑟秋风扫动竹叶作响，枝节声声脆，云高任鸟飞。
“所以，你现在甚至无法离开这家汤泉馆？”
菇神正端坐在阿部头上，后者脸上全是红肿和淤青，一脸泄气的泡在温泉里。
招财猫此刻也坐在左村阵的头上，点点头道：“嗯...虽然这条街上很多人祭祀了很多香火给我，但是我不想实现那些邪恶的愿望，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没能化形喵。”
“你还真是一只有原则的招财猫。”
“也不是有原则，只是那些商人们的愿望太可怕了，我连听都不敢听喵......”
“原来只是胆小吗......”
阿部闻言却心中一凛，作为阿武城的常客，作为山野之中最“精明”的人类，他深知这里埋藏了怎样的黑暗。“钱”只是欲望的具象化表达罢了，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而是能够凌驾于旁人的特权，出卖肉体、以命抵命、割肉换钱、买凶杀人...等等不计其数，在阿武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暗藏着充满了脓液的毒疮，而贵族们则高枕无忧的醉溺在溪流庭院中，享受着平民们的哀嚎。
“请问菇神大人，成为野神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喵？”
招财猫大大的脑袋里装着的满是好奇和疑惑，毕竟他从未离开过这里，更别说见到一个真正的野神。
菇神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又或许是他的香火已经断了很长时间，过去那些辉煌早已不再，那种幸福也早已忘却。
“大概是每天醒来都要处理各种各样的愿望，还要想尽办法用各种手段安抚那些愿望没有实现之人的情绪，既不能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真身，又要让他们对我们充满发自内心的信任。”
招财猫错愕了一下，随即说道：“听上去很累的样子喵。”
“成为神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然而更难的是成为神明之后如何在天地之间自处。你已经无法回到曾经混沌朦胧的过去，也不知道面对何种变故的未来，身边的同类还维持着原始的欲望，广大的山野之间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人成百上千年的看着一样的天空。”
“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寂寞的形状。”
阿部向上看了一眼难得正经的菇神，才发现当他平静的说出这段话时，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
痛苦与磨难或许不是世界上最难跨越的障碍，永恒不变的寂寞，才是消磨一切的终极黑暗。
“不过你生活在市井里，想必没有这样的烦恼啦。”菇神又恢复了愉快的语气。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这里的人们倾诉的太多，欲望太强烈，有时候我也会受不了呢喵。”
“这是成为野神之路的必经考验，真正的神明不会抛弃自己的信徒，跟我念，野神！永不放弃！”菇神猥琐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狂热和兴奋，高举着手大声喊道。
招财猫为难的尴尬一笑，看了看下方无奈的阿部，只得缓缓的举起爪子，小声的跟着念了起来，“野神...放弃......”
“是永不放弃！”
菇神猛地跳了起来，飞到对面狠狠的锤了招财猫的头，后者“喵呜”一下倒栽进温泉里。
它从水里偷偷露出半个头，长长的绒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小声嘟哝道：“全身都湿了呢喵......”
“前辈，你的身体里好像没有多少神力了喵。”
菇神冷冷说道：“哼，野神的末路也是必要的考验！每一位野神都会经历香火消散，当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就是我们真正磨炼心性的时刻。”
“这是通往高天原的最后考验。”
他呆呆的望着天上，那是他数百年来梦寐以求之地，只不过如今已望尘莫及。
“高天原喵......”
高天原是每一位野神的终极归宿，相传只有经历过“虔升”—“幻火”—“诸灭”—“日擢”四个阶段，野神才会得到天照大神的垂青，升至高天原，永享神位，但是这个过程实在过于煎熬，而机缘又未必常在，因此历经四劫而进入高天原的野神，几乎只存在于往日的神话故事之中。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擢升方法，那就是找到传说中天照大神遗落在人间的三神器，八尺琼勾玉、八咫镜、天丛云剑，如果拥有这三件神器力量的加持，或许能够直接打开高天原之路。
“你现在甚至没有经历过‘虔升’，还无法知晓野神究竟是如何卑微的存在。”
招财猫把露出了半个头缩回去了一点，硕大的耳朵抖了一下，小声嘟哝道：“现在已经很卑微了喵......”
菇神没有理会，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那还是古坟时代，当全日本还处在恐怖而漫长的饥荒之中，一个饥寒交迫的村民倒在了一片满是蘑菇的林地之中，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嘴里塞满了烤熟了且香味浓郁的蘑菇，然而他站起身来，四顾无人，只有一个会说话的巨大蘑菇在为自己的同伴逝去而悲伤。
他必须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作出的必要奉献。
从此以后，附近数个村子的村民都知道了这片“永生菇林”的存在，纷纷前来摘取蘑菇用以充饥，同时也都见到了那位“说话蘑菇”的真身，人们将其奉为拯救自己的神明，并且奉以香火，而蘑菇林也不断回馈着村民。
来年秋天，饥荒已过，大地丰收，人们重新吃上了粮食，这片蘑菇林逐渐被人遗忘了，但也还是有人偶尔会前来摘取蘑菇，但那种敬畏之心早已烟消云散，而那位说话的蘑菇却仍然心无旁骛的处理着人们的愿望。
直到一位田堵家的小男孩误食了未经处理的蘑菇，中毒倒在了家中，村民们愤怒了，他们带着火把和耙犁冲上山，涌进蘑菇林，将曾经拯救他们于饥荒之中的恩情抛在脑后，狂热的人们将那位会说话的蘑菇称为“妖怪”，他们举起了耙犁，狠狠的将地面掘开，然后放火将这片蘑菇林烧成了白地。
一切都变成了灰烬，那位会说话的蘑菇忘记了他如何痛苦的从焦黑的地里一点点挖出同伴的尸体，他一生中从未流过那样多的眼泪。
之后，就是一个关于永恒孤独的故事。
“前辈......”
菇神平静的诉说着一切，似乎这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他眼神里没有迷惘和痛苦，谁也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这些伤痕是如何弥合的。
“究竟是为了最后的擢升而忍耐，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而忍耐，你须想清楚，否则，成为野神之途必将一路坎坷。”
招财猫静静的聆听着，思考着，不知如何作答。
左村阵起身，缓缓走到阿部身边又坐下，拍了拍菇神，用那清澈的眼神和对方交流了片刻。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喂！这和你拔刀斋的身份不相符！”
菇神一脸嫌弃的看向满怀同情的左村阵，使劲挥手说道。
“拔刀斋？”
阿部和招财猫纷纷看向似乎人畜无害的左村阵，实在无法将他和这种名号联系起来。
“就算他斩杀了丧衣也......”
“这位小哥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拔刀斋呀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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