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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净教使者

    “喂喂,兄弟,这样仗势欺人可不是我们藤原氏的行事风格啊。”

    一个光头男人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正坐在藤椅上扫视着番波里的女人们,秃眉之下的眼窝深深陷入,贪婪的获取着一切可用的信息,上半身赤裸而强壮的肌肉,还有那异常发达的左臂都和平静的番波里格格不入,左臂上满是可怖的龟裂,如同被旱魃侵蚀过的土地,手腕处能够明显的看到似乎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穿着宽大又裸露的游女花衣,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半边脸庞,露出的半边脸上挂着愤怒、冷漠以及蔑视的复杂表情,头顶上簪着两种不同颜色的花,一红一蓝,格外惹眼。

    “对对,兄弟说的对。”名为宗太的男人正顶着高高的颧骨,似笑非笑的讨好着他的“兄弟”,北条氏的护卫——灭拳·丧衣。

    当然,这只是他对外的身份,作为北条至明的贴身护卫之一,他在阿武郡同样有着极大的权力,不过更加令人讳莫如深的,则是其“净教使者”的身份。

    净教,一个在日本扎根了近五十年的神秘宗教组织,没人知道其中的组织架构如何,更没鲜有人见过其核心成员,民众们只知道,净教打着“和平,复兴”的口号在各地秘密活动。

    不过在天下局势风云变幻的当下,日本各地亦有着大大小小数百个教派,并没有太多人关注这个建立不足一甲子的存在。

    “真麻烦啊...本来还能跟北条大人去花街‘玩耍’的,这可都怪你啊兄弟。”

    丧衣把身子向前挪了些许,用嘲弄而有些不满的眼光看向宗太,后者已经浑身是汗,虽有“兄弟”之名,可他却绝不敢忤逆这位强壮的兄弟,毕竟两人阴差阳错的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种“道路”。

    “喂喂,别紧张啊兄弟,难道你是在害怕我吗?”

    丧衣左臂上那颗赤红色的心脏甚至就要突破皮肤,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面那些粗壮的血管。

    就在说话间,丧衣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位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

    女子敏锐的感知到了他淫邪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厌恶。

    “但是氏上的任务必须完成,所以,请番波里的诸位,赶紧献上土地,藤原氏会将这里打造成山阳道最繁华的庄园。”丧衣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孩,女孩有些害怕,藏到了自己爷爷的身后。

    丧衣同时捏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女子的屁股,挑衅式的看向这位“同伴”。

    “你说呢,青紫。”

    妖花·青紫厌恶的向前走了一步,躲开了丧衣不干净的手,向另一侧啐了一口,继续保持着沉默。

    “哼。”

    丧衣略感扫兴,不过也没有再理会她,只是用阴毒的眼光扫视着番波里的众人。

    “作为附近几个村庄最大的田堵,我都已经主动献上了许多土地,希望番波里的诸位也能够体谅氏上的苦心。”宗太一边晃动着他腰间硕大的神功开宝钱币,一边攥着许多被迫向他贱卖土地农人们的地契,高声喊道。

    “喂兄弟,可别擅自出风头啊。”

    丧衣眯起眼睛瞧着前面聒噪的宗太,后者见状连忙低身道歉,“是我的错,我的错......”

    “可我们现在本来就是藤原氏的部民啊。”一些村民疑惑的问道。

    “总之。”丧衣将手边的一串葡萄一口吞下,囫囵嚼碎,随后慵懒的说道:“藤原氏的税要交,建成庄园之后的庄园税也要交。”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哀嚎和愤怒之声,但这些在丧衣的眼中全然不重要,他继续吃着手边的水果,上下打量着女孩曼妙的身姿。

    “氏上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谁在人群中突然说道。

    “藤原大人体恤人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又有几个胆大的人随即附和到。

    “自以为是的愚民......”青紫冷漠的看向沸腾的人群,眼中满是不屑。

    人们的情绪被点燃,尽管丧衣确实拥有着绝对的实力,但如果农人们的土地被收走,那么他们也无法生存,于是村民们纷纷吵嚷着,挥动着手中的农具表示抗议。

    只见宗太一步上前,挥动手中的青白玉说道:“这乃是北条至明大人赠予我的信物!而我就是北条至明大人的化身!如果你们有谁想要质疑北条大人,那么就请现在站出来!”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人群忽然变得安静的下来,因为大家非常明白“北条至明”的尊贵身份,在长门国,除了大国守藤原玄重,其心腹北条至明也拥有着绝对不能质疑的权威。宗太非常得意的扫视着迅速变得鸦雀无声的人群,对众人“臣服”于自己北条至明心腹的结果感到非常满意。

    “砰!”的一声,人群旁一颗巨大的石头被什么东西猛然击碎,碎裂的石块激射开来,划伤了许多村民。

    丧衣慢慢的走到了宗太身后,极度不悦的低声说道:“喂兄弟,今天你是怎么了?似乎对出风头颇有执念呢。”

    宗太瞬间满身冷汗,只感觉两腿发软,浑身颤抖,急忙说道:“我只是想帮助你解决这些刁民,毕竟处理他们我还是有经验的。”

    丧衣不屑的瞥了一眼颤抖的宗太,“哼”了一声之后,缓缓的走向人群。

    村民们分明看到刚才那巨石就是被这个名叫丧衣的男人一拳轰爆,都畏惧着他的武力,眼中带着恐惧的逐渐向后退去。

    “僭越!”

    橘平在元拨开后退的人群,缓缓走了出来,面无惧色的走到了丧衣的面前。

    后者眯着双眼,嘲弄的盯着眼前这个满身补丁的落魄贵族,而对方虽然见识过他的武力,却丝毫没有退却,丧衣顿感有趣,笑道:“番波里的橘氏吗。”

    橘平在元没有惧怕,也没有理会对方脸上那不屑一顾的表情,而是又径直走到了宗太的面前,高声呵斥道:“吾乃当今少纳言橘就里之子侄,橘三千代之后人,橘平在元。你身为一介小小田堵,竟然擅穿贵族衣物,携北条氏青白玉,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宗太闻言自然怒火中烧,然而他既没有丧衣那强大的实力,更非北条氏的护卫,说穿了谁会为一介小小田堵的愚蠢背书呢。

    橘平在元慨然说道:“吾橘氏土地乃朝廷御赐,既不属于藤原玄重,更不属于北条至明,如果他们二人对此不服,大可随我去平安京,我们进朝评理!”

    人群中一阵骚动,没人想到在这个关头竟然是一贯让人厌烦的橘平在元为众人出头。

    “喂,可没人说过这个橘氏这么愚蠢......”

    丧衣缓缓走到橘平在元的身前,用那异常粗壮的左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其拽起,嘲笑道:“已经快入土的少纳言橘就里么,还是说你这个三年间和本家失去联系的远方继侄认为会有人为一个落魄贵族而大动干戈?”

    橘平在元此刻却出奇的冷静,因为就算是他这样的古板之人,也有必须要以性命守护的东西——礼义。

    这位落魄贵族反而被对方的话激起了战斗欲望,他陷落在籍籍无名的番波里,又莫名其妙的和本家失去了数年联系,身为贵族的自觉让他无法与这里的村民正常相处,几乎每一个日夜,他都会回想曾经在太学中的欢乐时光,同时在这个破落的山村中辗转难眠。

    “放肆!一介贱民莽夫!就算吾如今落魄,也绝非你们这等贱民可随意凌辱的!如果我真的死了,番波里的人们一定会进城通知检非违使,到时,看看到底是北条至明承担擅杀贵族之罪,还是藤原玄重担此恶名!”

    尽管宗太被橘平在元之前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但是他也明确的知道对方绝不是在胡说,如果真的擅杀橘氏,消息一定会走漏,到那时可就不是他一介小小田堵能够承担的了,除非自己的这位“兄弟”能够解决在场的所有人......

    “要不......”

    宗太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同伴,然而似乎毫无意义,因为丧衣将橘平在元举得更高了,紧缩的领口甚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丧衣脸上挂着一阵阴鹜的笑容,他的左臂不断增大,牙床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周身也迅速被遍布的杀气所笼罩,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也能看出他爆发出的杀意——这位“兄弟”是真的想解决在场的所有人。

    “兄弟?”宗太连忙冲到丧衣身边,低声说道:“你不会要来真的吧?杀了所有人?”

    青紫则冷漠的看着一切,似乎早就对此类场景习以为常。

    宗太转而看向她,有些慌张的说道:“你们怎么了?我们只是来收缴土地的,你们难道忘记了北条大人的嘱托吗?”

    “喂,兄弟,你今天可真是太麻烦了啊!”

    丧衣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不待宗太说完,一拳猛然砸在他的脸上,宗太整个人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倒飞出数丈远,接连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才勉强停下。满口的牙都已经被打碎,鼻子已经歪曲成了奇怪的形状,汩汩的鲜血从口中和脸上的伤口流出,染红了身边的土地,宗太滚到了一颗石头旁,整个人抽搐了两下,随即昏迷不动了。

    青紫见状,脸上也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而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漠然的站在丧衣的背后,静静的看着惊恐而战栗的村民。

    “老子可是‘净教使者’!”

    丧衣有些癫狂的看向橘平在元,现在的他明显已经非常慌张了,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疯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以,尊贵的橘氏,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甚至我也根本不在乎藤原氏的‘任务’呢?”

    他可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暴力,过着贵族迷梦的他一直都活在番波里村民的厌恶与畏惧之下,何曾有如今的场面?

    如同屠鸡宰狗一般的杀掉一名橘氏贵族,这是放眼全日本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此时橘平在元也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对于一个根本无法交流的疯狂之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平静,因为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对杀戮的渴望。

    礼义?

    暴力的玩具罢了。

    “混账!混账!”橘平在元终于开始慌张起来,挣扎的想要逃出丧衣的控制,用力的捶打着钳制住自己的壮硕手臂,然而每一拳却仿佛打在坚硬的墙壁上,直到自己的双手都已经红肿,而对方仍然纹丝不动。

    “像蚊子一样的蠢货贵族,死吧!”

    丧衣将橘平在元一把扔向天空中,可怜的落魄贵族就像一只折翼的麻雀又从最高点坠落,丧衣左臂蓄力,积蓄的力量让血管纷纷暴起,整个身体都呈现出骇人的红色。

    “死!”

    他狂笑一声,就要再次见证一个活人被轰成碎块的结局。

    就在巨大之拳产生的罡风撕裂橘平在元那身象征贵族身份的衣服之际,一道迅影横贯天际,猛然撞向那只因极度充血而有些畸形的拳头。丧衣只感觉左臂一阵剧烈的疼痛,强大的反冲力居然将他的左臂整个弹了回来,再回过神,橘平在元已经几乎浑身赤裸的重重摔落在地,昏迷不醒,而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呆呆的站在距自己不远处,嘴里还嚼着糖。

    左村阵低头看了看昏迷的橘平在元,随即向粗喘吁吁跑回来的阿部三人招了招手。

    “外乡人?”

    丧衣有些震惊的看向左村阵,尽管他已脱离龟奴身份,成为了净教使者多年,也见识过许多对手,却没有一个像左村阵这样高大健硕的男人。

    更不要提一介普通人能够对抗他这样恐怖的怪力。

    难道是和自己一样接受了“净教赐福”的人?不对,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熟悉的气息,既然如此......

    他充血的左臂渐渐变成了原来皮肤的颜色,拳头也逐渐缩小回原来的形状。

    一旁站着的青紫此刻露出了同样惊骇的表情,作为曾经的游女,现在的净教使者之一,她受丧衣控制多年,早已习惯了“同伴”的杀伐残忍,除了某些极为特殊的强大存在,寻常人绝不可能对抗他们的力量。

    “喂,你傻了吗?还不出手?”丧衣看着似乎毫无斗争之心的左村阵,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

    尽管依然是不悦的表情,但青紫仍甩动宽大的花袍,伸出纤纤玉手,在朱唇之上点了一下,向前方吐出一股墨绿色浓雾。

    那团浓雾所及之处,草木迅速枯萎,花朵凋败,之后便化成了一滩脓水,散发出尸体般的恶臭。

    正全速赶来的阿部看见这一情况,焦急的朝着左村阵大喊,同时催促菇神和他交流让其逃开。然而随着毒雾越来越近,左村阵却只是好奇的看向这团毒雾,根本无视同伴的警告。

    毫无征兆的,左村阵将双手探进了那团毒雾之中。

    “什么?!”

    丧衣和青紫几乎同时喊出了声音,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在见识过毒雾的威力之后竟然毫不躲避,甚至主动接触这致命之雾。

    站在后方的村民们也是一阵失声的惊呼。

    然而片刻过去了,左村阵又安然无恙的将双手抽回,疑惑的看了看地下那些腐败的脓液,又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头一歪,再次把手伸进了毒雾中。

    就这样,所有人都看着左村阵仿佛玩耍一般在毒雾中进进出出,来来回回。

    “可...可恶,我被小看了吗。”青紫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娇喝一声,咳出一口血,随即从喉咙处激射出由更为强烈的猛毒组成的血箭,直刺向左村阵的头部。

    左村阵还在好奇眼前这团毒雾究竟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却转头看见一道近乎于黑色的血箭向自己飞射而来,他也不躲避,只是转头朝向血箭飞来的方向,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将血箭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这......!”

    “?!”

    言语已无法表达丧衣和青紫的惊骇,就算是曾经遭遇强敌的他们也根本无法理解眼前之人究竟是何种诡异的存在。

    “嗝。”左村阵似乎吃饱了一般,打了一个长长的嗝,随即鼓起脸颊,朝着毒雾猛然一吹,一阵激烈的罡风从口中喷出,瞬间将毒雾吹散的一干二净。

    就算是菇神见状也不得不感叹:“真他妈的邪门!”

    毒之游女尚未从惊骇中抽离,丧衣却已经强忍住惊惧,稳定了身形,口中默念咒语,身体再次暴涨,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一个一丈多高的肌肉巨人,猛烈生长的肌肉让丧衣的脸部完全扭曲,整个人也失去了正常的比例,成为了一个血肉怪兽,原本只存在于左臂的岩石龟裂扩散至全身,仿佛被冷却的熔岩壳包裹起来一般。

    “可恶的外乡人,接受净教的制裁!”他含混的喊道。

    这次左村阵似乎感觉到一丝威胁,主动向后跳了一下,让出了一个身位。

    “终于怕了吗?”丧衣如释重负的狂笑道。

    然而下一刻,一只好奇的松鼠从刚才左村阵站的地方悠闲的路过,小家伙抬起头,眨了眨硕大而黝黑的眼睛,表示着对左村阵的感谢,左村阵俯身蹲下,摸了摸松鼠那毛茸茸的脑袋,之后便用手推了它一下,它似乎理解了左村阵的意图,一溜烟的钻进了不远处的森林之中。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