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摇晃的查尔斯
（时间：17年8月30日）
这段日子让我经常想起二区和四区的岁月。尤其是二区，那时，曾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们到海边去散步的队伍壮大到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浩浩荡荡。
在这里，浩浩荡荡说不上，但我们的散步团队确实是壮大了。
而且我们在这里也经历了从集聚到分散的过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话说的就是我们。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刚开始时，每天晚上我们都是五个人一起行动，在小溪边行走，找地方坐坐，走到废弃厂区，后来也走到坡上。
到西南面山坡上去的时候，一般时间比较早，到天刚黑的时候我们就下山了。我们每人都带一根棍子，拨草前行。刚开始的时候，偶尔拨到蛇，女孩子们会发出尖叫。后来我从曼珈和罗西的尖叫声里却听出了一种快乐。那或许是在一个郁闷的寂寞的地方会发生的现象，所谓刺激性的快乐。
我们也带上手电，有时天黑了我们还没有走到山下，我们的手电就亮了。
有一次，我们在山坡上还拨到了一个人。一个躺在草丛里的中年女人。这回，罗西的尖叫声里有着真实的惊恐。尽管那时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手里的五个手电都打开了，而且都照在这个这个草丛里的女人脸上。也许是由于罗西的尖叫声，也许是由于手电的光，不等我们触碰，那个女人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她也尖叫起来。她的尖叫无论在音量上还是音质上都远远走出了罗西那个。我们说：你怎么啦？你是谁？你怎么躺在这里？
然后这个女人爬了起来，再然后就走开了，没有跟我们交流一句话，除了那个看似跟罗西交流的尖叫。
这次之后，也许是这次遭遇的原因，也许不是，反正我们聚集并且聚集着散步的队形就开始散开了，从五五成群，变成了三三两两。
后来又有一次，这次是在废弃的厂区里，已经是难得的五人行里的一次了，我们在厂区一条野草茂密的小路上又有了发现，也是躺着人，而且是两个。这回是两个女孩子几乎同时分不出先后发出尖叫声的。我们三个男人回过头去，走到曼珈和罗西身边。我们也非常震惊。
其实我的鼻子早就告诉我一些什么了，但因为这个废弃厂区里腐败的味道到处都有，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可是这次腐败的味道实在是太强烈了。我几乎要晕倒，视觉和嗅觉的联合冲击几乎要击倒了我。
那里躺着的是两个死婴。
我们匆匆走出了厂区，匆匆过了圆亭溪，匆匆走出生活区，然后遇到了凯特区长。曼珈向凯特汇报了刚才的所见。凯特问了一下大概的地理位置，然后说：你们不用管了。
我不失时机同时又不合时宜地追问了一句：有瓦西里的消息吗？
凯特简单地回答我：没有。
其实这几个月来，我见到过凯特好几次。有几次我向他提问过关于瓦西里和四区的问题。上次，大概一个月前，他的回答有点不一样。甚至不是回答，而是他主动告诉我的，甚至是他叫住了我，在我想要叫他之前。他说：昨天我们开了个会，我遇见了四区的施图姆。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他继续说：他说，医院里的医生他都叫不上名字。我问他当初有没有把我们送去的试剂和信转发给医院。他说：有吧。应该有的。
凯特走开后，我们才相对地平静下来。
我说：奇怪了，我好象从来没有在这里见到过怀孕的女人，或者肚子大的女人。死婴是从哪里来的？
童城说：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惊讶，好象就没有见过在这里谈情说爱的，一对一对的。
我说：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呢。真的是这样。
我想起了四区的那位年轻同事麦克。那个在怀孕后被带走的男性同事。我在四区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过，那些年我唯一见到怀孕了的，竟然是一名男士。
在这之后，我们这些人真的就分散了。没有人提出什么建议，但每天的散步时分，和晚茶时刻，我们都变得随缘了。也就是说，我恢复了经常独自散步的情况，有时见到谁就走在一起，包括姐妹俩，包括童城保罗，当然也包括彼得郝山河。感觉大家并不是每天都出来走动了，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宿舍里，或者实验室里。
我感觉这种团队精神也有节点问题，在这里好象什么事情都有节点，都让人想起我们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真正找到的节点，实验里的节点。
实验室里的日子也是沉闷的。突破点很少。我们也一直在找节点，正变的节点和倒变的节点，都在找，巨细胞加猴痘病毒的节点我们也做了一些实验，都是体外的，没有再去做动物实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其它病毒和组合病毒加细胞加基因的实验我们也在做，有的也做动物实验，但仅限于白鼠实验。那次的失败可以说是惨痛的，让我们都有些不敢再做比较大的动物的实验。
这也是一个节点吧，实验生活里的节点。
实验室里还有一个节点出现了。那就是查尔斯的情况。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我遇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查尔斯，一个在金盆洗手比赛里战胜了五名资深选手后把我赢下来的楼主。
过了不到两年半，这个意气风发的楼主发生了摇晃，象一座年代有点久远的楼一样有了摇晃的迹象。
最初的摇晃发生在他的工作台边。那是真的摇晃，我甚至听见了象地震里发生的瓶瓶罐罐轻微碰撞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看到的他倚在玻璃橱上。
我说：你怎么啦？
罗西也走了过去。看着他，却没有提出问题。
他站直了，但脸色没有站直。也就是说，仍然是苍白的。
他说：没什么，有点头晕。
我说：你到医院去看看吧？
他说：不用。
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二次摇晃，至少是我见到过的，发生几天之后。
在不再坚持每日集体散步之后，我有时候晚上也到实验室去，至少看看白天那几个刚接受过注射的白鼠。
我看到了白鼠，一群，好几个，在地上乱跑。有一个甚至爬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他，是躺在地上的，躺在地上的查尔斯。
我快速地抓住那只以及其它几只白鼠，扔到了同样躺在地上的笼子里去。在生命岛上，我已经成了一个捕鼠能手，一抓一个，一抓一个准。
在最后一只白鼠发出进入笼子的吱吱的抗议声时，我听到了他在说话：不是它们的错。
这里的人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的，包括那个童城。
但颠三倒四发生在查尔斯身上，却是我之前没有经历过的。
我说：我没有怪它们。
我发现我被带偏了，偏到颠三倒四的套路上去了。
他坐了起来。
我说：你晕倒了，教授。我陪你到医院去吧。
他说：不用。
又隔了几天，时间走到今天了。这是那天之后我第一次或者说再一次走进实验室。
查尔斯站在一个打开的橱门边，对我微笑着。
接下来我又看见了他的摇晃。他真的象是在地震里那样地摇晃起来。
我急忙奔上去，扶住了那个玻璃橱。
在这个玻璃橱里仍然发出叮叮噹噹和吱几吱几的声音的同时，我却没能够扶稳了他。
他摇到了地上。
他在地面上继续摇晃，然后开始翻滚。真的是翻滚。
我连忙蹲下去，用双手稳定了他。他在我的双手里颤抖着，甚至发出了吱吱几几的叫声。把我吓得不浅。
我用我浅薄的秦唐中医知识，一只手捏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的姆指掐着他的人中。
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说：扶我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查尔斯教授第一次请求我帮忙。
我把他搀扶起来，让他坐在了椅子里。
他的脸色从苍白变成通红，再从通红变成苍白。当然，我的色彩用得不够准确。他的脸是黑色的。我应该说，变化的是他光滑的皮肤下的潜色彩，变淡和变深。
我说：你必须去医院了。如果你不要我扶你去，我就叫人来接你。
他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最后那句“真的不用”他叫得很响。他好象有点生气了。
他好象觉得自己叫得太响了，他说：你把我桌子上那个瓶子给我。
那是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种乳白色的液体。
他喝了一口小瓶子里的液体。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光滑起来。
他说：老毛病了，我在木堡的时候就有了。搞病毒的人中招是难免的事情，我是说，如果不当心的话。
我说：老毛病？木堡？你是说那个著名的木堡？
他说：我说了吗？噢，对，我说了。就是你的那个朋友黄先生在奥曼大会上提到过的木堡。
我说：你在木堡研究所工作过？
他咧了一下嘴，好象表示他笑过：工作过？不准确，应该说我领导过那个研究所。
我说：领导过？
我真的震惊了。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以前的经历，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可是这个答案或者说主动陈述真的有点非同凡响。
他说：想听故事？
我说：椰丝。
他说：那个冰箱里有一瓶威士忌。
我打开他说的那个冰箱，取出那个还几乎满着的威士忌瓶子。
他说：拿两个杯子来。
我打开瓶子，往两个杯子里倒了一些酒，移来我的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他说：把灯关掉。
我诧异地提问：关灯？
他说：让你关掉你就关掉。
我重新站起来，到门边关掉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灯。
可是我的感觉是，关掉灯后，我们的房间里反而很亮。
我重新坐下后，他说：月亮。
是的，我说，今天的月光真的特别亮。
可是月亮是关不掉的，我想着。
他又说了一遍：月亮。
他说着端起了杯子。我跟着他也端起了杯子。
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了。我们的杯子里都漂着一个圆圆的月亮。
我抬头看窗外的天，天是银色的，很亮。
我知道，今天是一个月圆之夜。这里的月圆之夜，景色非常奇特。这里跟二区和四区一样，是看不到月亮的，只看得到月光。可是每隔三十天左右，我们大圆桶的上方天空里会出现一个非常大的月亮，晕乎乎象喝醉了酒那样。在整个圆桶顶上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而且位置非常居中。
当初，我和曼珈单独在圆亭溪边走着的时候，我被这个巨大的月亮震惊了。我说，这也太美，可是也太奇怪了。曼珈说，她从小就看惯了，她发现初到这里来的人都很惊讶，才知道这里的月亮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有人跟她说过，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热气上升，把原来就模糊的月亮泡开了，象面粉发酵一样，所以这个月亮就变得很大。但每隔三十天左右只有一天能看到这个景象。
这段日子让我经常想起二区和四区的岁月。尤其是二区，那时，曾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们到海边去散步的队伍壮大到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浩浩荡荡。
在这里，浩浩荡荡说不上，但我们的散步团队确实是壮大了。
而且我们在这里也经历了从集聚到分散的过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话说的就是我们。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刚开始时，每天晚上我们都是五个人一起行动，在小溪边行走，找地方坐坐，走到废弃厂区，后来也走到坡上。
到西南面山坡上去的时候，一般时间比较早，到天刚黑的时候我们就下山了。我们每人都带一根棍子，拨草前行。刚开始的时候，偶尔拨到蛇，女孩子们会发出尖叫。后来我从曼珈和罗西的尖叫声里却听出了一种快乐。那或许是在一个郁闷的寂寞的地方会发生的现象，所谓刺激性的快乐。
我们也带上手电，有时天黑了我们还没有走到山下，我们的手电就亮了。
有一次，我们在山坡上还拨到了一个人。一个躺在草丛里的中年女人。这回，罗西的尖叫声里有着真实的惊恐。尽管那时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手里的五个手电都打开了，而且都照在这个这个草丛里的女人脸上。也许是由于罗西的尖叫声，也许是由于手电的光，不等我们触碰，那个女人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她也尖叫起来。她的尖叫无论在音量上还是音质上都远远走出了罗西那个。我们说：你怎么啦？你是谁？你怎么躺在这里？
然后这个女人爬了起来，再然后就走开了，没有跟我们交流一句话，除了那个看似跟罗西交流的尖叫。
这次之后，也许是这次遭遇的原因，也许不是，反正我们聚集并且聚集着散步的队形就开始散开了，从五五成群，变成了三三两两。
后来又有一次，这次是在废弃的厂区里，已经是难得的五人行里的一次了，我们在厂区一条野草茂密的小路上又有了发现，也是躺着人，而且是两个。这回是两个女孩子几乎同时分不出先后发出尖叫声的。我们三个男人回过头去，走到曼珈和罗西身边。我们也非常震惊。
其实我的鼻子早就告诉我一些什么了，但因为这个废弃厂区里腐败的味道到处都有，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可是这次腐败的味道实在是太强烈了。我几乎要晕倒，视觉和嗅觉的联合冲击几乎要击倒了我。
那里躺着的是两个死婴。
我们匆匆走出了厂区，匆匆过了圆亭溪，匆匆走出生活区，然后遇到了凯特区长。曼珈向凯特汇报了刚才的所见。凯特问了一下大概的地理位置，然后说：你们不用管了。
我不失时机同时又不合时宜地追问了一句：有瓦西里的消息吗？
凯特简单地回答我：没有。
其实这几个月来，我见到过凯特好几次。有几次我向他提问过关于瓦西里和四区的问题。上次，大概一个月前，他的回答有点不一样。甚至不是回答，而是他主动告诉我的，甚至是他叫住了我，在我想要叫他之前。他说：昨天我们开了个会，我遇见了四区的施图姆。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他继续说：他说，医院里的医生他都叫不上名字。我问他当初有没有把我们送去的试剂和信转发给医院。他说：有吧。应该有的。
凯特走开后，我们才相对地平静下来。
我说：奇怪了，我好象从来没有在这里见到过怀孕的女人，或者肚子大的女人。死婴是从哪里来的？
童城说：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惊讶，好象就没有见过在这里谈情说爱的，一对一对的。
我说：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呢。真的是这样。
我想起了四区的那位年轻同事麦克。那个在怀孕后被带走的男性同事。我在四区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过，那些年我唯一见到怀孕了的，竟然是一名男士。
在这之后，我们这些人真的就分散了。没有人提出什么建议，但每天的散步时分，和晚茶时刻，我们都变得随缘了。也就是说，我恢复了经常独自散步的情况，有时见到谁就走在一起，包括姐妹俩，包括童城保罗，当然也包括彼得郝山河。感觉大家并不是每天都出来走动了，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宿舍里，或者实验室里。
我感觉这种团队精神也有节点问题，在这里好象什么事情都有节点，都让人想起我们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真正找到的节点，实验里的节点。
实验室里的日子也是沉闷的。突破点很少。我们也一直在找节点，正变的节点和倒变的节点，都在找，巨细胞加猴痘病毒的节点我们也做了一些实验，都是体外的，没有再去做动物实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其它病毒和组合病毒加细胞加基因的实验我们也在做，有的也做动物实验，但仅限于白鼠实验。那次的失败可以说是惨痛的，让我们都有些不敢再做比较大的动物的实验。
这也是一个节点吧，实验生活里的节点。
实验室里还有一个节点出现了。那就是查尔斯的情况。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我遇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查尔斯，一个在金盆洗手比赛里战胜了五名资深选手后把我赢下来的楼主。
过了不到两年半，这个意气风发的楼主发生了摇晃，象一座年代有点久远的楼一样有了摇晃的迹象。
最初的摇晃发生在他的工作台边。那是真的摇晃，我甚至听见了象地震里发生的瓶瓶罐罐轻微碰撞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看到的他倚在玻璃橱上。
我说：你怎么啦？
罗西也走了过去。看着他，却没有提出问题。
他站直了，但脸色没有站直。也就是说，仍然是苍白的。
他说：没什么，有点头晕。
我说：你到医院去看看吧？
他说：不用。
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二次摇晃，至少是我见到过的，发生几天之后。
在不再坚持每日集体散步之后，我有时候晚上也到实验室去，至少看看白天那几个刚接受过注射的白鼠。
我看到了白鼠，一群，好几个，在地上乱跑。有一个甚至爬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他，是躺在地上的，躺在地上的查尔斯。
我快速地抓住那只以及其它几只白鼠，扔到了同样躺在地上的笼子里去。在生命岛上，我已经成了一个捕鼠能手，一抓一个，一抓一个准。
在最后一只白鼠发出进入笼子的吱吱的抗议声时，我听到了他在说话：不是它们的错。
这里的人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的，包括那个童城。
但颠三倒四发生在查尔斯身上，却是我之前没有经历过的。
我说：我没有怪它们。
我发现我被带偏了，偏到颠三倒四的套路上去了。
他坐了起来。
我说：你晕倒了，教授。我陪你到医院去吧。
他说：不用。
又隔了几天，时间走到今天了。这是那天之后我第一次或者说再一次走进实验室。
查尔斯站在一个打开的橱门边，对我微笑着。
接下来我又看见了他的摇晃。他真的象是在地震里那样地摇晃起来。
我急忙奔上去，扶住了那个玻璃橱。
在这个玻璃橱里仍然发出叮叮噹噹和吱几吱几的声音的同时，我却没能够扶稳了他。
他摇到了地上。
他在地面上继续摇晃，然后开始翻滚。真的是翻滚。
我连忙蹲下去，用双手稳定了他。他在我的双手里颤抖着，甚至发出了吱吱几几的叫声。把我吓得不浅。
我用我浅薄的秦唐中医知识，一只手捏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的姆指掐着他的人中。
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说：扶我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查尔斯教授第一次请求我帮忙。
我把他搀扶起来，让他坐在了椅子里。
他的脸色从苍白变成通红，再从通红变成苍白。当然，我的色彩用得不够准确。他的脸是黑色的。我应该说，变化的是他光滑的皮肤下的潜色彩，变淡和变深。
我说：你必须去医院了。如果你不要我扶你去，我就叫人来接你。
他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最后那句“真的不用”他叫得很响。他好象有点生气了。
他好象觉得自己叫得太响了，他说：你把我桌子上那个瓶子给我。
那是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种乳白色的液体。
他喝了一口小瓶子里的液体。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光滑起来。
他说：老毛病了，我在木堡的时候就有了。搞病毒的人中招是难免的事情，我是说，如果不当心的话。
我说：老毛病？木堡？你是说那个著名的木堡？
他说：我说了吗？噢，对，我说了。就是你的那个朋友黄先生在奥曼大会上提到过的木堡。
我说：你在木堡研究所工作过？
他咧了一下嘴，好象表示他笑过：工作过？不准确，应该说我领导过那个研究所。
我说：领导过？
我真的震惊了。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以前的经历，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可是这个答案或者说主动陈述真的有点非同凡响。
他说：想听故事？
我说：椰丝。
他说：那个冰箱里有一瓶威士忌。
我打开他说的那个冰箱，取出那个还几乎满着的威士忌瓶子。
他说：拿两个杯子来。
我打开瓶子，往两个杯子里倒了一些酒，移来我的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他说：把灯关掉。
我诧异地提问：关灯？
他说：让你关掉你就关掉。
我重新站起来，到门边关掉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灯。
可是我的感觉是，关掉灯后，我们的房间里反而很亮。
我重新坐下后，他说：月亮。
是的，我说，今天的月光真的特别亮。
可是月亮是关不掉的，我想着。
他又说了一遍：月亮。
他说着端起了杯子。我跟着他也端起了杯子。
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了。我们的杯子里都漂着一个圆圆的月亮。
我抬头看窗外的天，天是银色的，很亮。
我知道，今天是一个月圆之夜。这里的月圆之夜，景色非常奇特。这里跟二区和四区一样，是看不到月亮的，只看得到月光。可是每隔三十天左右，我们大圆桶的上方天空里会出现一个非常大的月亮，晕乎乎象喝醉了酒那样。在整个圆桶顶上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而且位置非常居中。
当初，我和曼珈单独在圆亭溪边走着的时候，我被这个巨大的月亮震惊了。我说，这也太美，可是也太奇怪了。曼珈说，她从小就看惯了，她发现初到这里来的人都很惊讶，才知道这里的月亮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有人跟她说过，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热气上升，把原来就模糊的月亮泡开了，象面粉发酵一样，所以这个月亮就变得很大。但每隔三十天左右只有一天能看到这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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