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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刺杀行动

    (时间:14年6月6日)

    我们约好了两个月后行动,或者说出发,走向彼岸,走向光明,或者黑暗,无边的黑暗。

    而两个月后的日子到了。

    就是今天。

    下午的阳光已经在我们实验室的大玻璃窗上方消失了,已经整体地移了上去,到了我们所在的坐东向西的崖壁的高处。这是我们对面实验室大楼的玻璃窗用它的反光告诉我们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最后一次。是我们离开这里之前的最后一次。

    他说:你老拿着那破东西晃个什么劲?

    我手里的“破东西”掉在了地上,叮噹了几下。

    那是一把刀,我们给动物做手术或者解剖用的手术刀,跟最好的给人做手术的手术刀一样,非常锋利。别说切开一个人的咽喉了,即使是切割他的头颅,也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我这个“破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掉在地上了。

    准确地说,这已经是第三次。

    第一次,他提出的是同一个问题,只不过没有“老”或者“总是”这个词。准确地说是“你拿着这个破东西晃个什么劲?”提完这个问题,他睁开眼睛,从他本来的似乎睡着状态里睁开眼睛,看着我,从他无数的皱纹里睁开来看着。

    第二次,他还是提同一个问题,只不过加了个“又”字。准确地说是“你又拿着这个破东西晃个什么劲”?提完这个问题,他从他本来面对着窗外的姿势上转了个个儿,我是说他的转椅的转动,他从那无数的皱纹里睁开眼睛看着我。

    转身之前,他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我从来不关心他在本子上写什么。每次他在本子上写完什么,就把这个本子放到一个橱里去。

    我知道,我完全失败了。

    我下不了手。实在下不了手。

    他笑了。其实是我觉得他在笑。我看见的是他的眼角的颤抖,于是就象一块石头扔到那里,皱纹的水波荡漾开来,荡漾到了他整张脸上的第一条皱纹那里。

    他说:你是逼着我讲故事对吗?你是一定要听我的故事对吗?

    我说:是。就算是。你说吧。

    他,其实用不着我说,他当然就是马里奥了。

    两个月前的今天,他就是从小酒吧他的包房里的沙发后面站起来嘴里说着“吵死了”走出去的那个马里奥。

    之后我反复地想过,使劲地回忆,我们在酒吧包房里都说了些什么,我是说,这四个女孩子在那里在马里奥从沙发后面站起来走出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我也问过娜拉和若雪。一种说法是,我们谈到了我们上山的经历,也谈到了我们的计划。另一种说法是,娜拉和若雪并没有说实际上发生的事情,而是瞎编了一个故事。

    问题是,没有人一个能够做出准确的回忆。

    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不听天由命也不行。因为我在那天之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不是在我自己的宿舍里,而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陌生的环境,但也是在房间里,在医院的房间里。

    然后我就看见了梅根。

    她告诉我,我现在是在医院三号楼即传染病大楼里,在一间堆废弃的东西的房间里。只有她有这个房间的钥匙。她还告诉我,是她们几个女生在那天下半夜把我抬上从医院找来的担架床推到这里来的。然后我就在那里沉睡了三天。

    我醒来后又在那里躺了四天。

    那几天我一直发着高烧。梅根告诉我,不是狂犬病,也不是破伤风,只是细菌感染。

    我第七天下午走出医院走回我的宿舍大楼走到我的宿舍房间门口时,看到我的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一张满脸皱纹的脸差一点跟我撞脸或者说撞鼻子。

    马里奥?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可是他的脸继续向我的脸靠近,我侧身让开了,他擦着我的身体走了过去。整个象在梦游状态。

    当我接下来走到我们的实验室里去的时候,他倒是抬头看了我一下,说:刚才让你拿的那瓶H12拿到哪里去了?

    刚才?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但我只是说,OK,然后拿了一瓶H12给他。他说:放在桌上。然后就不再理睬我。

    我出院后的当天晚上就跟海浪、若雪和娜拉见面了。之后我们每天晚上都见面。

    海浪在苏醒过来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宿舍里,娜拉和若雪也每天都来,分别看一下我和他。

    我们的准备工作如期进行着,虽然损失了几天时间,海浪的意见是,说好了那天之后的两个月后,即六十一天后,那就六十一天后。鲨鱼精的量差不多也就行了。拖延一天,就会消磨一天的决心。

    我也找到了四块木板,用找来和借来的锯子和刀加工出四把船浆。

    海浪不时提醒我的使命。当然就是刺杀马里奥的使命。我们四个人里面,我是唯一一个适合这个使命的人。

    第一次我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后的晚上,我对他们说:我下不了手。我反复想过了,如果马里奥要出卖我们,我们早就不能在这里见面了。而且,我经常觉得他处于梦游状态。那天在小酒吧里,他好象也是梦游着站起来走出去的。

    海浪说:你别忘了,我们要杀他,不是为了他是否出卖我们,而是因为他是个对人类、尤其对秦唐民族危害极大的人

    娜拉说:而且从你说的话里,我们听得出他心里对秦人充满了仇恨,如果让他怀着这种仇恨继续研究下去,我们的民族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我明白这个道理。说实在的,没有人比我更想杀了他。而且杀他的想法本身就是我提出来的。

    可是我毕竟从来没有杀过人。我连给小动物做手术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们给做死了。哪怕是白鼠,也没有一只死在了我的手术刀下。

    而且,我完全可以把杀人这种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无声无息的。我们这里什么化学品都有,要什么就能拿到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种入口后会让入口者向河里走去拿自己去喂那些鼠鱼的药剂的配方,但配出一种迷幻药来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可是我第二次仍然是拿着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好象我就是期待着他用那么一个问题来终结我的本次行动,用我的手术刀被他的问题打落到地上发出叮噹的声音来。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这次同样如此。

    难道就象他说的那样,我就是在等着他的故事吗?

    他这么一说,好象是在为我开脱,好象是在给我一个解释。也许,我真的是在等待他的故事,或者说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