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大的孩子

    回到酒店房间后，老刀一边脱掉外套，一边踢掉皮鞋，换上一条宽大的篮球短裤，让自己胖大的肚子充分放松。随后他惬意地坐下来，点起一支香烟。

    正在他悠然自得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刀无奈地站起身，打开门，原来是金淼。金淼回手“咚”的一声把门关上。

    老刀一愣。自从认识金淼以来，还从没有见到他这样郑重。金淼像是憋着一口气，大步来到窗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这时老刀看到了金淼的面部，眉头皱成一座小山。

    “我要和你谈谈。”金淼说。

    老刀摇头，指了指墙上的表。

    金淼感到心跳加快了，他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睛中只有这个腆着大肚子的壮汉。他清晰地听到了从卫生间发来的滴水声，看得到老刀面部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老刀，”金淼选择放低姿态，然而言语中锐利未减，“你觉得我们合作得怎么样？”

    老刀觉察到了今天晚上金淼的变化。他饶有兴味地思索着这种变化是由何而起。老刀经历过这些，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过程。在金淼这个岁数的孩子身上，具有着成人的体格和少年的思维，他们不顾一切的希望长大，进入成人的行列，却经常不得其法。有时候，因为一次侮辱和挫折，一下子点燃了潜藏在一名孩童心中的怒火。

    老刀几乎是欣赏和羡慕地看着金淼，内心中甚至期望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答到：“你说呢？”

    “在邮轮上时，我觉得咱们是一边的，可是今天，我觉得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

    朋友？老刀心里默念着这个词。朋友？如果你也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死亡、背叛，经历过梦想和希望的幻灭，你就会知道，要想当我的朋友，必须经历些什么了。这些话，他几乎就要说出口了，可还是微笑着不声不响。

    一阵沉默。金淼开口了：“在刘雨桐、寿旺、无界……这些人中，你信任谁？”

    “我都不信任，当面对自己的利益时，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牺牲别人。”

    “我，不会这样做。”

    老刀禁不住又要笑出声了：“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你是让人不讨厌的小朋友之外，别忘记，主要是刘雨桐答应我的商业合作。”

    “老刀，你不仅仅做过一届大赛的机械师，你参加了两届。”

    老刀认真打量金淼。

    “也就是说，刘雨桐的父亲，我的父亲，你其实都相当熟悉。那届比赛中发生事故，你是亲历者。”

    “……”老刀沉默。

    “难道你以为，刘雨桐的家族，仅仅因为我在你的店里打工，就巴不得你也参加这次计划吗？”

    “刘雨桐告诉了你什么？”

    “她当然什么都没有说，这并不令人费解。”

    “难道说……”

    “没错，老刀，你和我，或许都是冈田家族复仇计划的一部分，我是那个死掉的飞车手的儿子，这个不用讲了。你是活下来的机械师，难道冈田家族没有理由怀疑，也许你参与了那次事故吗？”

    老刀的大脑袋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即便他们排除了对你的怀疑。可是你也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一个知情者。于是他们要用商业合作把你勾住，等你上了这条船，就不是轻易能下得了船了。”

    “你打算怎么办？”

    “合作。”

    “合作？”

    金淼靠在椅背上，不再看老刀，慢慢地吐出一句话：“冈田家族的计划才启动，就已经有人死了。你我只有彼此信任的合作，才能活下来。”

    老刀不由得对金淼另眼相看。一个男孩的成长，精彩得让人想鼓掌。

    老刀说：“活下来的办法很多，输掉在东海的比赛就是一种。一个有点潜能的飞车手，一个老掉牙的机械师，没有什么用。冈田家族想复仇，找别人去吧。他们知道老子有本领，对不起，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

    金淼丢下一句话：“可是，只有获胜，跟着冈田家族的计划走，我们才有可能一步步地接近那个秘密。”

    “那个秘密对你重要，对我不重要。”

    “如果你下不了船呢？”

    “金淼，我提醒你，越接近那个秘密，你就越危险。他们可以杀一个人，也可以再杀一个。”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他们会杀人，我希望被杀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第二个人，不是你。”

    “告诉我，你今天想知道什么吧？”

    金淼从老刀的表情中读到，他同意自己的分析，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金淼说：“老刀，请告诉我，咱们即将去的东海，是怎么一回事？”

    金淼离开后，老刀望着窗外，长久地站立着。他此刻困意全无。远处，大海深沉地呼吸着，时而发出沉闷的鼾声。

    老刀几乎想立刻拿起电话，告诉夏烁，你的孩子长大了，他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