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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题问难

    却见人影一闪,化作一道旋风将笑笑生卷走,身形甫定,这才看出救笑笑生于剑芒下的乃是新入室的席方平,都齐声喝采。

    笑笑生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逃过一劫仍不忘逗笑:

    “才走到鬼门关,哪知阎王不收我,说我福寿绵长,多子多孙,恶徒小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一定死得了。席师弟你放心,有我罩着你,你也定是如此。”

    方平道:“师兄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令师弟好生佩服!丧家之犬,有人好心收留,没想到这狗饿疯了,见人即咬,连主人都不放过,你说该不该以死论处?”

    包鸿冥盯着他道:“你是谁?老子在凤麟阁耍剑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竟敢辱我!老子剑下不斩无名小卒,识相的滚开点!你若自已找死,正好给我杀了祭旗。”

    皇甫夫人及四皓刚才见识过包鸿冥的手段,不虞武功之高远超场上诸人,联手或许能占到便宜,但未免伤及无辜,是以一直隐忍未发,见他又动杀机,纷纷出来挡架。皇甫夫人挡在方平身前,低声嘱咐方平退后莫强出头,四皓则各持兵器围在包鸿冥身周四个方位,全身皆发出道道毫光,内力交相叠荡形成一道气墙,时刻准备与这恶徒大战一场。

    “好大的口气!想杀我师弟,先看看我王子丞答应不答应。”只见人影一晃,王子丞冲上前一招“梅开三度”挽出三个剑花,直取包鸿冥上中下三路。

    包鸿冥飘身后移,轻松避过,轻蔑而笑:“崂山派的清风剑法!你是新入门的弟子,使的是他派武功,可惜你剑气不纯,学艺不精。”他将剑一横,飘身而前连攻数招。

    王子丞挥剑连格,立觉对方攻势凌厉,自己难以招架。但他极想在众人面前打一场胜仗露一露脸,以压过席方平的风头,因而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与包鸿冥激斗。

    绛雪此时作为外客留在凤麟阁,正在场外围观,瞧见情郎出手,也想他大出风头,为之鼓掌助威。众弟子受她感染,也都喝起采来。

    场上已过了六七十招,忽听得“嘡啷”一声,王子丞的剑被打飞丈远掉在地上,再看王子丞手腕流血,他兀自站看发呆。包鸿冥的剑顺势向他脖子削去,忽然一股大力将王子丞吸走,这一剑便走了空。

    出手吸走王子丞的正是六皓之一的卫长老。绛雪急忙上前为王子丞瞧视伤情,虽只是皮外伤,心疼得了不得,忙不迭为他止血裹伤。王子丞却心中不乐,一把推开了她。

    卫长老脸色铁青,看着包鸿冥这个亲手教导出来的逆徒,心中既痛且恨,怒道:“本长老今日亲手清理门户,宰了这兔崽子。”

    “老东西,不想活了尽管放马来,看在你曾是我师父的份上,让你三招。三招过后别怪我无情。”

    卫长老怒气填膺,正要出手,皇甫夫人怕他有失,拦着道:“本门的逆贼,还是由本阁主来料理。”

    她是这么想的,卫长老虽然剑法高超,但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而包鸿冥血气方刚,锋芒正盛,稍有闪失卫长老很可能步商长老的后尘。

    包鸿冥斜眼睥睨,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冷笑道:“就算你们一起上,我包鸿冥有何惧哉!”

    此话一出,气得凤麟阁一众老少牙根都疼。

    忽听一个女弟子道:“此人犯上作乱,阁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仍然不思悔改,诸位长辈清理门户事属当然,但杀鸡焉用牛刀?几位长辈身份何等高贵,岂可被疯狗之血弄脏了手?弟子不才,斗胆替长辈分忧。”说话的是正是香玉。

    方平也越众而出,说道:“弟子在藏书楼读了不少好书,书中有不少大道理可以与这位仁兄分享;再则,还有许多不解不明之处要向他请教。只盼这位仁兄听了我的话后会放下屠刀,迷途知返,乖乖交出解药,再听候阁主发落。”

    皇甫夫人道:“你没瞧见吗?此人杀人杀红了眼,又岂会听你讲大道理?”

    笑笑生也道:“书呆子,人家拿剑,你却要动嘴皮子,有道是秀才撞见兵,有理说不清。”仿佛受了常慎独的感染,竟也把“有道是”当口头禅,他说完也意识到这个毛病,朝地上的死尸看了一眼,立即以手捂嘴。

    方平向皇甫夫人道:“阁主大可放心,弟子自有分寸。”香玉道:“如果阁主不放心,弟子与席师兄一起领教包师兄的高招。”

    皇甫夫人适才见识席方平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的身法救下笑笑生,此身法从所未见却甚是高明,既一意托大,必有充足把握,再加上黄英应该不会吃亏,便道:“你二人去露一手也好,免得外人看了笑话,说我凤麟阁无人。”

    话虽如此说,让二人对付包鸿冥,总还是不大放心,而且一旦落败则损及凤麟阁声名,随即密音相嘱:“能战则战,切勿逞强。”

    方平、香玉二人点头走向圈中,有弟子见他们赤手空拳,递上手中之剑,却被二人拒绝。

    此刻包鸿冥被围在四皓之间,四个方位封死,一有异动必将迎来痛击,是以并未轻易出手,而方平、香玉竟旁若无人地走进去,唬得四晧立即收了功法。包鸿冥趁机晃身窜出了结界,一剑向笑笑生刺去。

    表面看项庄舞剑,其实意在沛公。当众人关注于笑笑生时,他则分身移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旁人。这一招声东击西之前用过,但也怕他以虚为实,真的就将笑笑生一剑刺死,因此又不得不救笑笑生。

    就在这一念之际,有人先已插到两人之间,竟不惧锋芒,伸手捏住剑尖,生生将包鸿冥拉向另一个方向。

    那人正是香玉。

    香玉借后移之势卸去那一刺之力,但那力实在太过强劲,只好双脚并用,拉着他斜了开去。包鸿冥一看是个女子作梗,怒气横生,欲夺回剑来刺她,哪知如被粘上似的,刺不着也夺不回,不禁怒发如狂。

    这时方平使出落英缤纷神掌,吸起片片树叶向包鸿冥疾射而去。自从服用千年狐丹之后功力大增,业已达到五段的水平,只是他不太会运功,发挥出来的不及潜力的一半,饶是如此也非同小可。

    包鸿冥急忙弃了手中剑,施展移形换位闪开。片片飞叶射空,不免伤及对面的人,那些人要闪避却哪里来得及,却见方平不知什么时候闪身到了身前为他们将飞叶全部接住了,而且他双掌不停翻转,那些落叶也在掌间不停地流转,如同太极鱼一般旋转不止。

    他露了这一手,众人见了无不叹服,都觉他能在折桂大会中勇夺魁元绝非幸致,不但文采出众,武功也是如此之高。

    包鸿冥没了剑,便猱身而上,使出他最拿手的蛇形刁手。只见他身体扭动如水蛇之腰,绕着香玉快速旋转。撮指成蛇头之状,指套上喂有剧毒,张开犹如毒蛇咬人之口,只要凑准时机那双手将如毒蛇般极速窜出。香玉也转动灵活的身体窜高伏低,不给他可乘之机。

    方平这时候若再用落英缤纷神掌不免误伤香玉,站在一旁帮不上忙,便想去干扰包鸿冥,让他分心,朝他喊话道:“包鸿冥,你上门挑战,先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武功有正邪之分,仁兄以为可兼收并蓄,但其中或有水火不容,冲突矛盾,如何调剂?”

    包鸿冥本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但若不回答,便让人看低了,便答道:“以正为体,以邪为用。此乃我苦苦参悟得来,你小子根基尚浅,就算知道也没用。”

    方平道:“万物各有体用,体乃用之体,用乃体之用,由体而用,由用而体,岂可分割?譬如牛之体有负重之用,马之体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之体为马之用,是为可笑!我又问你,老子曰:‘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修道之人以道为重,练武之人却以器为重,何所得?何所失?道器又如何相用?”

    “当然是以道为本,以器为未,以道御器。”

    “既如此,仁兄又为何不敬天道,不修人道,反迷恋武技淫巧,是为本末倒置。道乃先天之本,器乃万物之形。无道不成器,器小难成道。你口口声声说以道御器,却不知道生于器亦寓于器,器必合于道,否则就是歪门邪道;你迷恋邪功,追求一招致命的杀着,难道不是重器轻道、以器凌道?最后问你:有无相生,高下相倾,长短相形,阴阳互根,正邪是否一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水满则溢,物极必反,善恶是否互化?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正派讲究筑基培元,注重循序渐进,光明正大,追求天人合一,而邪派则唯胜嗜杀,往往剑走偏锋,阴邪霸道,练起功来也是贪功冒进,违天之道。包鸿冥自感正派功法进境太慢,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似乎总打不过邪派功法,因此混练正邪之功,初时还获益颇丰,进境一日千里,但到后来各功法颇多抵触,难以调和,越练越是艰难,所受内伤也越重。没想到方平竟用一个牛马之喻就指出了根由所在,初听颇觉有理,但细究之下许多地方反而更加迷惑,尤其善恶正邪之辩令人头头痛欲裂,浑身火热,最后包鸿冥仰天大吼,跟着传来数声炸响,衣服为强劲的气流冲出无数窟窿。这数声响后,他突然晕了过去,直挺挺倒在地上,五官扭曲,极为恐怖。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

    那两个老者一见一死一伤,形势大大不妙,连场面话也不撂一句,匆匆退却,一会儿散了个干净。

    众人从包鸿冥身上搜出了解药,立即给商长老服下,但因中毒太深,仍未醒转,只好先抬下去。众长老问皇甫夫人该如何处置包鸿冥,皇甫夫人道:“包鸿冥乃鲍长老与狐妖的孽种,本性难改,冥顽不化,如今又险些害死商长老,留着也是祸胎,不如……”言下之意是要处死他。

    方平倒觉得他身世有些可怜,因学武而误入歧途,还算不上大奸大恶,况且他栽在自己手上,就此丧命,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当下乘阁主话没说完,立即秉道:“阁主,此人虽罪无可绾,但其情可悯,弟子斗胆求阁主饶了他。”

    皇甫夫人尚未开口,众长老皆道不可,无外乎养虎为患、纵虎归山云云。皇甫夫人道:“此人练成一身邪功,今日大开杀戒,如非方平的出现,恐我凤麟阁无人可以阻止。方平以口舌之辩而非武力胜之,令人刮目相看,尤其那句道生于器亦寓于器,器必合于道,发前人所未发,令老身耳目一新。你若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身,老身可以作主,将他交由你处置。”

    方平道:“弟子这几日在藏书楼读书获益匪浅,但在诸位前辈及师兄、师姐面前实在是献丑了。不过说到道器之辩、体用之争,世人确有诸多误解,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安贫乐道确属难能可贵,但又说什么‘君子谋道不谋食’,《礼记》中去:‘凡执技以事上者,不与士齿’、‘凡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世人重道却不知何谓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反而以人治人,以理杀人,只知道生器,却不知器生道,一味地重道轻器,则道亦衰矣。其实道器犹如毛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之所以同情包鸿冥,正在于他钻研为君子所不齿的‘奇技淫巧’,只不过他未能秉持正道,误入邪途,以致道器两伤。弟子自信可以劝导他改邪归正,如此既能保全上天好生之德,又能为自已积一份功德。”

    皇甫夫人听罢点头道:“听你一席话,老身明白了,为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原因在于咱们正派中人一味重道,却不知道生于器而寓于器,虽明大道何用?”众长老与弟子们听到这里都陷入了思考。

    当下皇甫夫人发话,将包鸿冥交由方平处置。当下命人将其抬到静室,让阁中的大夫圣手先生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