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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遇难当乞丐

    方平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走着走着就跑起来,跑一阵停下来又自个儿傻笑。

    到渡口雇了一艘船,从这里坐船经大运河北上,可以直抵京师,算来要二十天左右,赶上秋闱绰绰有余。

    在船上方平才有暇打开香玉送给他的包袱来看,只见里面是些绸衣绸裤,一条桃红绉纱汗巾,一件缀满珍珠的汗衫,一张绣着鸳鸯的锦帕。

    方平将珍珠衫穿在贴身处,有事无事将锦帕拿出来看,鸳鸯并头,双宿双栖,那上面一针一线绣着香玉满满的爱意。每每想及此,他心中倍感温暖。

    这一日船抵扬州,天色向晚,在东关渡口停泊。方平正在船中看书,忽听附近有人说话:“这位不是方平兄么?这是要上京赶考啊。”

    抬眼从窗子看去,邻船船头正有好几人聚坐饮茶,说话的是一个白衣书生。

    方平不认得他,见问起就回道:“请恕在下眼浊!阁下高姓尊讳?何以认得在下?”

    “兄台忘了,在黄员外府上,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敝人文遇春是也。”

    “失敬失敬!”方平在黄府大半年结识过不少朋友,许多都是一晤,一时间没想起见过此人,还是随口寒暄了几句。

    文遇春与同伴商量着上岸去酒肆中一酌,叫上方平:“旅途无聊,尊兄不如随我等上岸,小酌一杯,少领清诲,万望不拒。”

    方平本不想饮酒,那白衣书生几次固请,又想着一句俗言:“朋友多了路好走”,便答应了。

    于是皆登上岸去,拾级而上,崖上就有个酒楼。众人上楼,拣一个洁净座头,靠窗而坐。酒保列上酒肴,文遇春举杯相劝。

    “萍水相逢,何当厚扰?”

    “说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尊兄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加之黄员外作靠山,此去此定大捷,以后咱们都得仰仗尊兄呢。”

    “就是就是!”

    这几人一边殷勤劝酒,一边说些好听的话奉承方平。方平虽不善交际应酬,不喜阿谀奉承之人,但好听的话谁不想多听几句,听着听着就有些飘了。

    众人你一碗我一碗,把方平灌得酩酊大醉。看差不多了,结账走人,把他背到崖边无人处,一起动手脱去他的衣裤,赤条条的往江中一抛,然后分了行李各自分散逃去。

    江水急如飞箭,将方平冲走,或浮或沉不知飘了多远,忽然一个回旋将他送到一个滩涂之上。

    “安哥哥,你醒醒啊,安哥哥......”

    方平迷迷糊糊中好似看见了香玉在叫他,努力睁开疲倦的双眼,发现自己赤裸着躺在泥地里。半夜寒风一激,吐出不少腹中之水。回想起之前的事,才明白中了圈套,那几人哪是什么旧相识,就是谋财害命的贼人。可恨衣物、盘缠都为他们夺去,尤其是那件珍珠衫价值不菲,本是香玉送给他以应不时之需的。手上死死攥着的,就只剩那张鸳鸯锦帕了。

    他见岸上有所破庙,心想这狼狈样可千万别让人瞧见,慢慢撑起身,爬到庙中。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山神庙,泥塑的山神像早已倒塌,一张破布幔在风中飘摇。

    方平扯下半边幔布来围住下半身。他实在疲倦得不行,在卧倒在杂物堆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思量着何去何从,又悔又恨。去京城吧,没了盘缠,当乞丐一路讨饭去,不知何年何月了;回杭州吧,路倒是近,千里赴京之行这才十分之一,连同衣裤都丢干净了,哪还有脸再回去?这副模样定让黄府的那些人耻笑。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丫环仆人们夸张的笑脸,还有黄伯父一脸的嫌弃和鄙夷。香玉虽不会如此,但也不让她瞧不起,更不能让她心疼。

    席方平啊席方平,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天地之大,竟无你容身之处?

    此时腹中饥饿难耐,料想此处有庙,附近必有人家,先去讨点吃的,捱过了再说。

    他扳下一根栏杆来拄着走,一高一低,来到一个镇上。

    街上包子摊、小面铺倒是有,方平是读书人,身上一文不具,哪厚得下脸面讨吃?从街头捱到街尾,徘徊数回,终究开不了口。

    有人看出他是讨饭的叫化儿,将一个吃剩的鸡腿扔到他面前,却又沾上了些泥水。他眼睁睁地看着,嘴里流着口水,迟疑了片刻,正要躬身时,那鸡腿却被别的叫化儿抢先捡走了。

    那人又拿出一根没吃过的鸡腿,叉开了双腿,向方平说道:“从我这胯下钻过去,才可以吃。”

    屈辱代替了饥饿。方平跑离了镇甸,跑进了山林。他宁可饮山泉,食野果,也不要接受这高傲的施舍。

    山里的野果倒是有,皆苦涩难以下咽,他饥不择食,权以果腹。

    席方平啊席方平,你忍不了胯下之辱,更别指望像韩信那样功成名就。韩信有漂母一饭之恩,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他想着能回到东关渡口,找到自己雇的那个船家,虽然去不到京城,把预付的船钱退一些回来,可以应付些时日。寻人一问,离东关渡尚有四五十里的路程,心想就算回得去,那船家也早就离开了吧。

    就这么游走在山野之间,当一个饮山泉食野果的野人吗?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吗?他看了看香玉的锦帕,心想:“我席方平不曾为阎王击垮,岂会为几个贼人断送前途,为孔兄兄灭了志气?”

    他决定一路行乞,走陆路去京城,就算爬也要爬到考场,不考中功名誓不罢休。

    于是他一边放下身段乞讨,一边问路向京城的方向行去。走走停停,一日可以走六七十里,赶不上秋闱,可以赶春闱。

    如此风餐露宿过了十数日,终酿出一场大病来。一开始浑身酸痛,头昏脑胀,卧地不起,后来身上奇痒难当,翻开衣襟一看,皮肤上全是红豆大的疹子,抓搔之下流出黄水、鲜血,更觉痒中带疼,难受至极。

    不搔痒得不行,搔了痛得不行,直弄得一夜不曾睡着。此后那恶疮仍在不断生长,布满周身,脓血淋漓,恶臭引得苍蝇来叮。

    他好几日没有进食,饿得奄奄一息,求生的念头支撑起他向城中爬去。途中所遇路人,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染了瘟病,无不掩鼻避得远远的。地上捡到食物,不管有多脏,也视同美味。纵然他之前有多清高,这时免不得要效齐人的行径。

    从此他就在这街边乞讨度日。幸得天气尚暖,衣服薄些还勉强能挨得过,只是疮臭难闻,人见人厌,难得讨到好的。

    这月十九日是观世音生日,观音庙举办法会,善男信女都到庙中烧香祈福,大户人家有银钱、素食施舍。

    那门口士女们往来不绝,烧香的、闲游的鱼贯而入,聚集着一大群叫化儿,扯着人只管要钱,好善的还肯施舍,不好善的一通乱骂。

    方平混在人群中,看那些踢球的、说书的、卖杂耍的、打拳的,好不闹热。

    忽听叫化儿们喊:“仙女来啦!”都一窝蜂似拥上去,你争我抢,把白米饭抢撒得满地都是,或为了一个馒头争得头破血流。那抢得多的便洋洋得意,见方平没得吃,反嘲骂他不长进。

    有人便问他:“他们都吃,你为何不吃?”

    方平回道:“我没有得,我不能抢。”

    别的叫化儿便笑他:“他是个公子叫化儿,要人恭恭敬敬送给他,才吃呢。”

    “他是个秀才叫化儿,假装斯文哩!”

    信众中有个老妪知晓他,说道:“可怜他本不是叫化儿,他是外地路过的客人,被贼人骗光了盘缠,又害了病,流落于此。”

    方平也不理会,径直到庙前向观音像参拜。

    “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法力无边,为什么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世人还在苦海中无法脱离?弟子席方平在下,祈请早脱苦难。”

    他又想到了香玉,便将那方锦帕拿出来看。

    他还要留着那方锦帕,时不时拿来闻上一闻,那上面本来有着香玉闺房里才有的香味,经水浸泡后淡了许多。那淡去的香味如同同香玉在他心中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变得遥不可及。

    也一并为她祝福:

    “还有我那香玉妹妹,愿她病体早康,早结良缘,来日少病少灾少难,多子多福多寿!”

    祝毕,方平四处转了转,讨了些馍馍并酒,拖着病痛的身子往回走。

    行至一处山坳,一个手提花篮、手梳双抓髻的青衣女童坐在道旁等他,对他说道:

    “你跟我来,我家主人要见你。”

    “你家主人是谁?有什么事见我?”

    “多问作甚,自是不会害你。”

    方平左右无事,便也跟着她。女童在前带路,走得甚快,嫌方平走得慢了,从篮子里拿出一根枝条给他。

    “你将你那根棍子丢了,用我的。”

    方平见枝条又短又小,心中犯疑,接在手上时,却变作一根拐杖,为之大奇。拄着走时,只觉身轻体健,与那女童走得一样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转过一个山口,但见前面一座山甚是奇峻,青山叠着苍翠的乔木,云烟缭绕出碧岫,山崖如虎踞龙蟠。一路行去,时见流水潺潺,飞泉溅玉,耳中有猿啼鹤唳之声。

    女童领着方平经过许多林壑,上了几层高崖,数步一歇,到了陡绝处不能立足,还需青霞伸手扶掖。抬头见峰头在云天之上,及至高处,云又在脚下了。又上了一座高岭,远远望见一丛芭蕉林,林中影影绰绰站着一个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