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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罗刹海市

    潘老六驾船在前,沿海险滩九曲十八弯,过了几道漩涡状的激流后已是晌午时分,头顶烈日的光芒从云层中绽放了出来,远处海浪渐缓渐慢,一片宽阔的海域横在眼前。

    百川汇海,而碧海之大,令潘冬子为之震撼,不愧是这片元灵大陆上最为宽阔的海洋,包裹了陆地上的七大国土!

    广袤的大海上,鸥鹭在天空中欢快地振翅飞翔,时而有三两只不知名的海鸟翅膀击水而过,尖嘴里叨着一条银鱼飞起,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天上一团团棉絮般的白云漂浮着,清风徐来,波浪不兴。

    异常情况骤然发生!

    万顷水域里前一秒还碧波荡漾,宛如碧玉琉璃的海平面却时而冒出一圈圈细小诡异的螺纹波浪,不过眨眼之间,就扩散得没踪没影了……在有暗礁的水域下面,诡异的水泡呼噜呼噜地从密集的珊瑚礁丛中一串串疯狂冒了上来,刚浮到水平面就爆裂开来,似乎释放出了某种气体。不仅如此,海底深处的水温在一点一点地升高着,大片大片的深海游鱼正疯狂地向浅海迁徙,似乎躲蔽着什么。

    海面上,一艘艘渔船自驶离清风镇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海捕与等待。渔家老手个个都心知肚明:要想赶在渔季结束前一次捞个够,就得等到鱼群像潮水般喷涌而过的时候,找准时机撒下大网,几个人合力一起给拽上来才行。这些深区海域里捞上来的鱼获不是在浅海处捞得所能比拟的:一只只个大体肥,阳光下的鱼鳞铮亮得刺眼。而晒出鲜鱼干其滋味之鲜美,肉质之醇厚,颇受主顾激赏。

    一艘渔船上,潘老六叨着铁杆烟筒,背靠着杨木舟,吧嗒吧嗒地大口抽着旱烟;一双深邃的眼窝里浊黄泛光,正望向那碧海的中央,似乎想起些年轻时候的一二事;饱经沧桑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沟壑,而双鬓间的黑发中却是夹杂着清晰可辨的银丝;蜡黄的耳坠随着吮咂烟筒的频率而一跳一跳,在他的胸前,半吊着一枚绣着精致丝花的烟袋,想来应是赵氏亲手所刺绣的。

    船舱里的潘冬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道:“老爹,现在情况咋样?”

    老人坐在船舷上,不时伸出烟筒在船板上使劲地敲出积灰,然后装上烟草抿着,嘴角胡髭一动一动,又抽了起来。

    “要看火候呐,这眼前有鱼群经过时,我瞅准机会撒网捞两条东星斑上来,给你做午餐吃!”

    潘冬子惊喜地坐了起来,笑道:“烤着应该味道不错……”

    时间缓缓流过,午后的日头不再像晌午那么盛了,在一群群鱼潮掠过渔船的时候,等待已久的渔民们迅速撒下大网,不多会儿,一个个舷舱里就铺满了银闪闪的宽鳞鲫,渔民们拿出酒壶猛咽几口烈酒之后,阵阵高呼传遍四方。

    日光下澈,海水的温度已经升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从暗黑的深海里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嘶吼声,像金石迸裂般砸碎在海平面上,化作一排排半米多高的波浪,缓缓倾泻下来,铺平在海面上,然后又是一阵。

    此刻的海底已是漩涡涌动,四周海水倒卷,一丁点游鱼的踪迹全无。

    在一面平坦的海床上,赫然躺着一只约莫百丈之长,粗大的身躯摆动着,全身鳞甲赤红、凶焰涛天的龙形巨兽!

    此兽头生双角,鼻侧生双须,面目狰狞,酷似火焰的水团从它巨大的嘴里喷射而出,染得深海空间像玻璃纸一样猛烈晃动着,周围海水的温度随之骤升;不时有黑炎自此兽的鼻孔里逸散而出,使海水中凭空浮现出众多的气泡,似这一黑炎若全力喷出可以蒸煮这一方海域;像一叶扁舟样子的巨大尾鳍悠悠地摆动着,搅得周遭的气泡迅速地散向高空,而尾鳍所到之处,坚硬的岩石和珊瑚礁无不一一崩碎。

    寥阔的海上,除了有时翻起半米多高的浪涛,没有人注意到水域底下的动静。而一些满载而归的渔民已经在归程上了,半船的鱼货欢腾地跳动着,偶尔被一些突然冒出头的海鲨叨去几口,渔民们紧急地远避而归。

    碧海之上,晶蓝的高空中有时候会出现云雾水滴,在午后下澈的斜阳的折射下,渐渐通透如镜,时而渐变为幻灭的虚空,似蜃气吐吞的幻象。

    刹时,空中强光暴敛,一幢幢异象自天幕中次第闪现而出!

    宫殿居室一个个浮现,台阁亭观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中升起,处处城墙垣堞映在空中,熙熙攘攘的车马,流动着的人物,甚至楼屋顶盖和层层瓦片,都历历清晰可见。

    甚至可以听到有似鬼神之音从天空划过,车马人畜的声,都一一可分辨出。

    海域中,一艘艘回归的渔船里,渔民们此刻都止住了摆桨,一行人被天空中的异象所震憾,那一缕缕鬼神之音尽数钻进了他们的耳膜,敲击着其难以置信的心灵,一个个似木偶般僵硬在船上。

    许久之后,杨木舟上端坐的潘冬子从难以置信的僵硬的脸上慢慢回过神来,好似不听使唤的胳臂碰了碰身边的潘老六:“老爹,那……那空中的景象是……是啥?”

    潘老汉望向高空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些许混浊闪过,而后对着潘冬子冷冷地说:“恐怕是渔民口中的蜃景!”

    “就……是那个海……市蜃楼么?”

    “蜃景会……会发出这么奇……异的响动?”潘冬子追问道。

    “这个难说!多年前……我和你田叔屈伯他们在海上遇到的……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次只有一座座房屋和瓦舍……在高空中闪现!”

    话音刚落,遥远处海水瞬间暴涨几十米,阵阵暴戾的嘶吼声击在空中,一头浑身长满赤红鳞甲的巨兽破开水面,缕缕黑炎嗤嗤地从鼻孔里冒出,散向空气中,四只尖利的爪子伸向不同方位,巨大的尾鳍拍击着海平面,整个硕大身形浮在一方海域上空,身体似激动般剧烈得颤动,长须飘扬,张开大口鲸吸般的呼吸着来自落凤山上的空气,号吼不止。

    “爹……龙!那是龙……”

    潘冬子指着远处巨型凶兽,大惊失色!

    而此刻清风镇里,某个酒铺的豪华座位上,一位银袍老者猛然拍案惊起,目光似穿透到遥远海域上,神情一丝丝忧虑,在慌忙中付了酒钱,一步跨出店门,顿作一道流光,刹时便立在了飞凤山山顶,遥遥看去。

    “这……应是那碧海中,宗门长老早年圈养的那头……遁海炎龙!”

    “此龙以凶炎著称,以我当前境界无法完全压制。许是早就嗅到了这从飞凤山脉深处逸散而出的凰血精气,巩固住了妖元,方才冲破了穆老所设的禁制结界!”

    “无论如何,此次得去压制一番……这清风镇可是宝地啊!”语毕,大袖一甩,化作一道流光远遁而去。

    海上,巨龙曳尾浮立虚空,双鼻鲸吸着四周的天地灵气。海面上的捕捞船舶离此龙所浮海域不过十里,渔民们个个目露惊恐,身体不自主地颤动,摇得船身也晃动起浮。

    海上的渔民们已经远远地撤去了船只,此刻一个个已经噤若寒蝉,望着天空……和船舱里坐着的潘冬子一样,不明状况,在船上瑟瑟哆嗦。

    而就在这个时候,巨龙所在的那方水域上空,银袍老者手持一柄朱纹法杖浮现!其顶端镶有宝光四溢的翠玉,中间细孔中幽光流转。

    他单手掐印,口中念着法诀,不多时,巨龙所在水域上空立起一圈浩大的波浪水柱,不断上涨着,好似一圈天地囚笼,将其生生困住。

    炎龙察觉到空中异动后黑炎喷涌,百十丈长的龙尾猛烈地抽打在四周悬空的水柱上,邪恶的巨目瞪着银袍老者嘶吼不断,十息后,四周水柱的高度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几处波浪圆柱显然已经处于崩碎的边缘。

    似此等禁锢之术根本阻止不了它脱困而出!

    而在黑炎的环绕之下,老者的银袍几处已略显焦灼,而周围空气中所蕴的毒素逼得老者连连倒退。

    “多年未见,岂料此炎龙这般凶猛,如此下去恐有不利,须拼死给之雷霆一击,将其定入深海,好在此次外出带上了宗派至宝!”

    老者目光一寒,旋即单手猛的一震胸腔之间,喷出一口精血,闪着炙烈的光芒!霎时,他将精血射向手中法杖顶端的翠玉,并连连掐诀,顿时法杖上光芒大盛,化出一枚闪烁恐怖之力的血色银针!

    老者深喘一口气,右手用力一甩,那枚血色银针精准地刺入炎龙的脊髓深处,消失在内。

    炎龙巨目惊恐地颤动,龙身一阵阵抽搐,嘶吼之中鼻孔内黑炎渐散,不多时便一头扎进了碧海的一方水域,不见踪迹。

    “这伏龙血针本有八枚,今用掉的一枚大约只可创其龙元三分,不过我已加固了碧海深处的一套禁制,想来可以困其三年之久吧……此次回宗后,需即刻禀明穆老再作定夺!”

    银袍老者虚弱地落在一簇浪花之上,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灰色丹药吞入腹中,打坐了起来。

    良久后,感受着海水的温度渐渐褪去,他脸色缓和下来,脚踏一张燃烧的符篆远远遁去,海面重归平静。

    但是,很奇怪!

    在高空中那奇异海市蜃楼即将消失之际,自海面上漂来了一叶残筏。

    上面赫然躺着一个人影!

    “那是什么?”潘冬子一眼就看到破烂的那只筏子,抖动身体惊呼而出。

    碧海之上,在夕照的残晖下,大批船队已驶离内海,让这空中的罗刹异象震破心神的人们慢慢重回归平淡,下意识地再次举目望向远海,某些人看到了海面上漂来的破竹筏。

    但大都远远地离开那只筏子,不敢靠近……

    “冬子你说方才那空中的巨兽……会喷吐黑炎的异龙吗,可能是这天幕奇幻蜃景中的一部分吧……”

    “不过我老眼昏花之中,好像看到了一个飞来飞去的银袍仙人在空中与黑龙战斗……”

    潘老六掸了掸烟筒的灰,回过神来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不是……老爹,你看那里有一只破竹筏,上面好像有一个人……”

    潘冬子摇了摇头,一只手指向海面,一只手疯狂捶着潘老六的后背。

    空中光影内敛,幢幢异象自天幕中渐渐消褪,放眼而去虚空如镜,通透如初。

    甚至原先那些有似鬼神之音、车马人畜的响动,已逐次淡喑,似化作风铃状的脆响一阵阵跌至海平面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