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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宵夜

    同一住宅小区九栋的刘峰是黄海的酒友,以前是黄海妻子陈芸的同事。两人经常一起喝酒吹牛,朝堂村头、天南地北的事情总能引起共鸣。回家的第二天晚上,黄海约了刘峰在小区外的路边烧烤摊吃宵夜。

    几杯冰啤酒下肚,闲扯几句后,黄海不觉感叹连连。

    “峰哥,我出生的时候正值大秦改革开放,少数国人放下锄头,冲在前方去创业,为大秦工业兴国之路注入了强大活力,慢慢的,物质产品肉眼可见的丰富起来,大家的生活逐渐变好,到处都是暴发户,那时真是个猪都会飞的风口啊。”

    “我比你大两岁,现在想来的确如此,金融机构求着人们贷款,各地方还下达任务目标,比现在钱庄老爷们嫌贫爱富的嘴脸有趣多了。其实什么时候都有风口,就看是不是自己的风口罢了。现在也有可劲儿折腾的,据说现在搞地产的企业就没几家好过,比如恒太集团就已经暴雷,欠债两万多亿,它当然不是个例,有比它小的雷,肯定还有更大的,未来这些公司的债主们将哀鸿遍野啊。可你看这些企业的老板们却过得滋滋润润,国家估计还要去兜底解决大量烂尾楼的事情。当然,国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逍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吧。不认命不行啊,你我皆不是干大事的料,机会其实时刻都有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我们的角色定位就是这一生过这样的日子,而你我相识并在此喝酒聊天何尝不是命运的安排?”刘峰名校毕业,一直在金融行业工作,前几年才出来自己创业,对生活看得透彻。

    “峰哥说得对,这讲天赋,也讲命运,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我们就是某个超级程序里的游戏角色而已,这可怜的一点自主意识也是游戏设计者们为满足某种恶趣味而随意添加的吧?”

    “谁说不是呢?有些人觉得只要目标明确,拼死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恐怕会让绝大多数人失望的,不说环境等复杂的外部因素,内在问题就很难克服,一个人能看清自己的劣势和优势从而扬长避短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刘峰精力很好,说话铿锵有力。

    “六岁多时,有一件事情我记忆犹新。在老家的祖宅大院,我和一帮年龄跨度七八岁的娃娃们玩藏猫猫。趁蒙眼睛的小子还在大声报数,我跑的飞快,往黑咕隆咚的巷子里去找地方躲藏,没想到一步踩空掉进了深深的粪坑。一大群娃娃急着躲藏,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呼叫声,当时的恐慌可想而知。粪坑四周光滑,扑腾几次没够着东西,本来就不会游泳,连喝几口粪水后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出来,边喝边喊,黑漆漆的廊道里充满自己绝望的回声……来,峰哥,整一个。”黄海咕咚灌了一杯,冰凉的啤酒似乎带着一点粪便味道。

    “直到即将沉下去的时候,感觉后脖颈的衣服被人抓住了,然后滋溜一下腾空,我被提了上去,脱离了炼狱,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哭是哭不出来了。身边乱糟糟一团,过一阵才知道,把我提上去的是我哥,大我四岁,他也吓得不轻。当时正好快过年了,巷道里小风一吹,把我冻得一阵打颤,不顾浑身粪水的恶臭和手指甲劈裂的疼痛,赶紧往家跑。一路上跑跑停停,粪水湿透的衣服又冷又粘不住滴水,脚还打滑,在下坡的时候摔了一跤狠的才终于哭出了声。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哦弥陀佛,来,峰哥,喝起。”黄海又干了一杯,一边说着糟心往事,一边喝着小酒,时空交错,粪便和酒,六岁孩童和中年大叔,恍然如梦。

    “刚进自家院门,母亲得知情况后,就在院子里的水缸里用水瓢舀水,让我站旁边,直接从头到脚一阵冲洗。污水顺着水沟一路奔流到院子外面,去滋润院子外面的自家菜地。我一边冲水一边脱光衣裤,时不时还仰头接水来漱口,虽然冷的发抖,但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魂魄归位,正式活了过来。随着清洗到尾声,我的嗅觉开始渐渐恢复,接着就是满肚子翻江倒海,吐了个昏天黑地。嘿嘿,来,喝。”黄海应该不是第一次讲这件事情,边说边给刘峰杯子倒满,顺便吃了一串烤排骨。烤排骨要好吃是有讲究的,铁签先穿一块排骨再穿一节青椒,如此反复,青椒一定要够辣,排骨最好有点肥肉或者脆骨,吃的时候排骨和青椒一起放到嘴里嚼,嚼的时候要仔细感受牙齿与骨头的碰撞,很棒。

    黄海试图在这件事情里去寻找命运的影子,却并未成功,因为他虽然当时倒了大霉,但幸运女神还是让哥哥将他从死神哪里拉了回来,虽然过程不美好,可毕竟完完整整的活着,还多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每个人都不会一直顺风顺水,或多或少都要经历一些危险。”刘峰也示意来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再大一些,小学三年级暑假,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我总是流鼻血,苦蒿揉碎塞鼻孔、凉水浇脖颈、压迫止血,手段用尽,还是每天都要流几次,下河游泳流,上厕所流,帮母亲择菜还流,有时候早晨一觉醒来,满脸血伽,枕头上全是干了的鼻血。持续了20多天没有好转,人也瘦脱了形,像只干猴子。父亲听说隔壁镇上有个中药铺很灵,就带我去把了脉,抓了两副中药,回去煮了一副,喝了两次,好了。直到现在我也没流过鼻血,不小心撞了鼻子也没流过。中医的神奇,远不是网上抹黑中医的资本力量所宣传的一样,中医确有治本的真手段。”黄海与刘峰喝酒吹牛,聊这些闲篇也是常态,还不忘为中医感叹几句。类似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些,也有一些是老人们讲的。说他两岁多的时候自己跑丢了,晚上吃饭不见人影,邻居们放下筷子一顿好找。农村野外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真要寻人,就是全村人打着火把沿着田坎土路,边喊边找,几条火龙盘绕,场面颇为壮观。无论如何找不到,真是急坏了全家,还是奶奶有办法,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大声的喊唱:“三儿啊,三儿啊,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如此反复几次,奶奶一个人走出院子,凭感觉在家门口不远的秧田里把黄海找到了,估计是人太小走不稳,仰面朝天从田坎上倒下去的,因为穿的厚翻不了身才没有沉下去。这个事情比较玄幻,但在农村一定不是个例,所以黄海一直认为确有其事。

    “在和平年代长大也不是易事,人的脆弱可想而知。可一旦成功活了下来,人所追求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直到被无穷的欲望淹没。”刘峰放下酒杯,语音萧索,最近他和老婆经常吵架,女儿正上高中,这样疲于应付的夫妻在大秦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痛苦难熬的事情对于正经历生死离别的人来说微不足道,芸芸大众谁又不是处于围城内外而难以心安呢?喝点小酒吐槽一下却是平心静气的美妙手段。

    “据说有神秘力量在默默的守护着人类,不然人类早就消亡殆尽,至少也不会过的这么舒服。陨石、地震、瘟疫样样致命,可爆发后往往都嘎然而止,哪怕人类自己发动的战争,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偃旗息鼓。高等文明?上帝之手?佛陀神仙?还是其他什么,亦或是人类的早期觉醒者?高纬度智慧生命?如果个人欲望的上限是认知,那愚蠢反而比刻意的清心寡欲更幸福,神仙们的工作交给神仙们去完成,凡人不要好高骛远。”黄海是信鬼神的,还对佛道两家很感兴趣,对奇人怪事尤其上心,甚至一些不着边际的玄幻小说,什么筑基、元婴等中式道家修炼体系也耳熟能详,对西方神怪魔法体系也了解一些,然而没什么卵用,如今四十多岁,一只怪也没见过。

    “也许人分等级才是科学的。大的分级如仙与凡,小的分级来个三六九等,各干各的事,智商低的不去搞科研,身体差的不干体力活儿,嗓子好的唱歌,眼睛好的指路,按需分配,何乐而不为?”黄海继续说道,根本没注意刘峰正奇怪的看着他,等黄海说完倒酒提杯才注意到对方的表情。

    “怎么呢?”这些话题也不是第一次聊起,黄海对刘峰古怪的表情有点不适应。

    “仙凡之别犹如人与蝼蚁,而分级原则也是蕴含大道至理的,人类分级按照灵魂等级而定,但这不是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吗,海哥,你今天是怎么呢?”刘峰喝了一口酒,没喝完,看傻子一样看着黄海。

    “呃……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或许凡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真的归了神仙也说不准。至少从我看来,物质的极大丰富并没有解决人类的幸福问题,反而让大多数人陷入迷茫而疲于奔命。不说社会的贫富差距和阶层固化,就是人出生后的身体素质和智力天赋难道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黄海没明白刘峰说的意思,感受着朋友的异样目光,条件反射的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刘峰的目光已经慢慢从微笑转为疑惑。

    “你最近是不是熬夜了?我偶尔听到类似的事情,说一黑熊国人,突然之间认知错乱,讲一堆别人都听不懂的胡话,一直坚信自己是外星人,被强制带去医院治疗后,发现是熬夜过多灵魂紊乱。虽说凡人靠短时间深度睡眠就能恢复100%的魂力,但长期熬夜容易降低上限值。上限值的重要性就不要我多说了吧?”刘峰一边回想,一边解释,举杯和黄海碰了一下,咕噜一口喝完。

    “啥?”黄海一头雾水,怀疑是朋友在开自己的玩笑。他认真的看着这个交往20年的伙伴,一样帅气正直的老脸,一样花白粗直的短发,一样没刮干净的胡茬子,眼睛明亮且真诚。他排排脑袋,确实,这两天总是有点意识混乱,仿佛多了些某明奇妙的记忆。

    黄海想起自己昨天从医院回来后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精神百倍的醒来,应该不存在刘峰说的问题。虽然昨晚做了好几个梦,但并没有影响休息。白天没什么事情要做,一直呆在家,时而回忆过往,一些遗忘在角落的东西也十分清晰。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这种感觉很模糊,越是去抓越没有头绪,一条无形的线在指引他向着未知方向前进着,混沌然不可名状。黄海觉得是好事情,因为他在做自己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深入思考且心情愉悦,这种感觉很奇妙。

    以前和朋友聊天,多是抱怨和指责,一顿输出后只剩下空虚,痛苦而不自知。这次喝酒完全不同,有种剥离过往,寻找新生的解脱感。但刘峰此时的说辞让他很疑惑,习惯性的观察并没有得到答案,这位朋友似乎是很自然的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到底怎么了?黄海没有头绪,直接问道:“峰哥,真的有仙吗?”

    “有没有传统意义上飞天遁地的仙人还没有定论,但比普通人能力强大的人是存在的,若我们是凡人,说他们是仙也未尝不可。精神力是一般的叫法,也可称灵魂力、意念力等等,灵魂力对大秦人来说更好理解,灵魂的强大与否是区别凡与非凡的重要因素。作为璜石的子民,这些知识与生俱来,人生的究极意义就是灵魂修炼,人活着就是一场修行。”刘峰以为黄海是在做“问心”的修行,并没有把他的问题当玩笑对待,刻板而认真的做了回答。

    黄海盯着刘峰的表情,当他在说话的时候,身体隐隐的透着淡淡的蓝光,光芒却不外溢,贴着皮肤外两寸左右,像液体流转不停,话说完后一会儿就消散不见。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刘峰,试探的问道:“峰哥,你身上的光是?”

    “我平时休息的好,不过分操心挣钱,安于现状,自己的灵魂力反而很凝实,有时候能做到体表外显,算是达到凡级中品了吧。若哪天有幸能突破上品,人生也许将不再平凡,但这谈何容易啊,真正的万不存一。人的生命有限,也没有统一的修炼方法,灵魂提升因人而异,有些人听一遍佛教经书就顿悟先天,有些人天天吃斋念佛,穷奇一身也止步平凡下品一无所得。”刘峰稍微露出点自得的表情,后就归于平静。

    黄海听着听着,仿佛灵魂归位,觉得刘峰说的本就是事实,不知道自己为何有此一问。他狠狠的掐了大腿根,痛的差点叫起来。

    “看来昨天的梦早就醒来了。”忍者痛黄,海庆幸自己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