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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内战(尘埃纪六年,东瀛)

    雪依旧。

    地堡内。

    “100年前也是这样,只是没今天这么乱,没今天这么长。”潘博森有些戏谑地对摄像头记录的景色感叹道,随后拨通麾下第九装甲师陆军航空的专线,调动7架AH-64“阿帕奇”直升机。

    潘博森的命令很简短,当他放下类似20世纪复古风格的座机时,7架被调动的阿帕奇很可能已经起飞了。

    这七架阿帕奇除了配备标准的武装外,还在机身下悬吊了巨大的探测吊舱,这些电子吊舱可以探测干扰源的位置,并且误差范围小到5米内,而单架阿帕奇的火力足以抵消其误差,而这些吊舱中还配备强效电磁波发射装置,能在强干扰环境下通讯,这7架阿帕奇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粉碎护国党创建的强力干扰环境。

    “不出30分钟,这些干扰将被全部清除,据有些没有断开通讯地方的报道,他们说有人发起了叛变,大概率是护国党的阴谋,但我们现在对护国党的叛变部队的一切一概不知,这真的是一场...很真实的战争,你觉得呢?江真渡边先生。”

    “按照防卫队监视处的报告,被列为有叛变嫌疑的部队目前有十多个,大到几千人的旅团级别,小到单个车组级别,现在城内发生叛变已经板上钉钉,但讽刺的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叛变部队的身份,叛变部队的规模,甚至叛变部队的方位。先是对你刺杀想要直接对高层斩首,接着将第四师团第一战车联队伪造成叛变的假象,然后大规模切断通讯阻断混淆我们对战场的态势感知,最后再发起真正的叛变,这样的规模确实不能叫叛变了,这就是内战。”

    “很快这种混乱的战场态势就会结束的。”潘博森的唇齿间永远混杂着“战争如儿戏”般的老练与轻蔑:“阿帕奇对干扰源的打击一结束,我们就会协调上城内驻守的所有合众国军队和防卫队,到那时,歼灭叛乱部队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我也认为事情会如此发展。但我一直对护国党突袭540基地的事件有所存疑。我并非质疑其真实性,毕竟我就是那场事件的亲历者,我真正怀疑的,是袭击部队的真实身份,虽然从装备上来讲,确实是合众国销往日本,服役在防卫队中的悍马装甲车,但是我们当日并未观测到任何一个袭击者的外貌——那些防寒服上的玻璃是单向透明的,甚至就连他们的撤离也很离奇,车辙印在行驶出6公里后凭空消失了,袭击车队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针对袭击者是否为护国党成员这件事确实存疑,但针对首都的叛变确实是护国党有意为之,目前,也只有护国党成员庞大的政治权利能掩护如此一场阴谋,这已经是内战了,至于突袭540基地的情况,大抵是某个较小党派的政治阴谋,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继护国***之后,他们也将一并消亡。”

    “在曾经,也就是在合众国撤回驻军那段时间中,护国党的权利处于疯狂膨胀的状态,可以说国内不少以合众国为指导的产业在经过短暂低谷期后,都归顺了护国党,护国党不仅拥有政治权利,甚至拥有几乎完整的产业链及一定军事权限,综合这一切来看,护国党将一只旅团级甚至旅团级以上的叛变部队混入首都防卫队伍中完全可能,甚至可以直接将东瀛分裂为多个独立的国家,彻底瓦解东瀛的一切力量。”

    “独立?那就随他们去吧,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护国党独立在几年前是分裂东瀛,威慑一切党派和敌对政客的超级战略,但现在,它只是一个巨大的过滤器,将所有护国党成员从混乱的东瀛社会中分离出来,届时,护国党独立出的国家将迅速被合众国所灭亡。若是说前几年护国党独立,还能依靠较完整的工业体系与原东瀛持平的话,那么今天护国党梦寐以求的独立和一家独大的局势将完全成为一个虚幻的梦,它反而会将护国党聚集在一起,成为可以无差别打击的目标。”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消灭独立的护国党,使东瀛完全合众党化的几率是多少?”

    “100%,像儿戏一样简单,如果他们真的尝试独立的话。”

    尘埃纪六年2月26日,东瀛首都上空。

    一架阿帕奇穿越粘稠的苍穹,高天之上渺小的掠影似乎只是一只盘旋的飞蛾,被战火炙烤成诡异金黄色的大地所吸引,满目皆是盛大的烈火与似太阳般明亮的火光,心脏已经被埋入光的天堂中,仿佛被黑夜所驱逐的身影刹那间就要冲向地面混沌的光浪中。

    飞蛾并不觉得自己死得痛苦——人死前将弥漫的战火视为恶魔,但飞蛾直到临死前都觉得自己身处天堂。

    或许人在这乱世中本就应是飞蛾,生于痛楚的人间,死于光明的幻觉。

    探测器的拨动再次不安起来,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的红点永恒地跳动着。

    阿帕奇调转方向向着信号源飞去。

    那是一座信号塔,建成于上世纪70年代,已经失去管理很多年了,镂空的钢筋已被时光腐蚀得几乎融化,却依然在支撑着脆弱而高耸的结构。

    信号塔的顶端是无数天线所交错的铁树,颤颤巍巍地屹立在消亡的旧时代中。

    红点与信号塔残破的身躯重叠,震撼整个首都通讯的,居然是这样一座镂空的塔。

    地面上弥漫出两团白光,紧接着被迅速拉长,两条白蛇从白光团中急速孵化而出,舌头被灼烧成不祥的橙红色,向着夜空中发出孤独轰鸣的黑影刺去。

    那是两枚防空导弹,护国党在干扰源周围设置了防空部队,甚至可能有反坦克阵地。

    阿帕奇飞行员迅速反应:将操纵杆扯扯向一边,整架飞机瞬间倾泻,干扰弹汇成的光翼狂舞着,两枚导弹被干扰后撞向干扰弹,赤红的火球瞬间将金黄色的双翼扯碎,在一片烟尘后,直升机才慢慢改平。

    “这里是骑士一,呼叫城堡,我机刚观测到叛变部队使用了防空导弹,IFF(敌我识别系统)可能已经失效,重复,IFF可能已经生效,请求指示!”阿帕奇飞行员向总部报道,同时操控直升机再次做出机动动作以躲避可能再次来袭的防空火力。

    “呼叫骑士一,这里是城堡,我们已经确认叛变部队将IFF无效化的情报,根据潘博森的指令,立即攻击叛变部队及干扰源,没有武器限制,更多直升机将按应急预案入场支援。”

    阿帕奇的武器官瞄准信号塔按下火箭发射按钮,8枚火箭弹从短翼内迸出,流光流窜到地面之上进而爆发,8轮新旭日的光芒如洪水般蔓延,光洪过后是千万泥土激起而又快速倒塌的墓碑。

    还未撤离的防空部队在顷刻间粉碎,消失,尸体沉没在混沌的泥土中。

    信号塔也随之倒塌,像是大地上一块屹立了几百年的巨人肋骨被折断了。

    阿帕奇的30mm机炮将变形的信号塔顶彻底撕裂后,干扰源彻底消失,这片战场中的态势感知也逐渐清晰起来。

    “电磁环境正常,关闭强效电磁波发射装置,转为普通通讯模式,准备返航。”

    但干扰结束只是反叛变的第一步。

    随着投入到首都的直升机愈来愈多,干扰源开始被逐渐消灭。

    但随后护国党采取了更为疯狂的措施——代号“壁垒”。

    在尘埃时代,为了抵御严寒以及在墙壁中容纳生存保障设备,墙壁的厚度达到20厘米,针对这些墙壁,护国党布置了500吨的炸药在城市各处,布设在地基,承重结构,燃气管道等易于引发连锁爆炸的部分,在精密布置的前提下,可以仅仅用几百斤炸药就炸塌半栋楼房。

    虽然因为540基地突袭以及军队进城,有些东瀛居民开始撤离首都,但首都内依然有大量居民在生活,用炸药炸塌楼房,无异于是要将城市的作战环境复杂化,遍地的混凝土碎块,残檐断壁构成的战壕都会使装甲部队难以行进,空中部队难以搜寻,将反叛变战争演化为残酷的内战。

    渺远的天空传来新生太阳的第一声呐喊,所有人都望向远方,这动作并非有意,而是受一种被遗忘了很长时间的本能,那本能被遗忘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人们将其定义为幻觉。

    东方升腾起一面垂直于天空的火墙,光浪背叛了重力在火之海中肆虐,使大地都战栗的声浪淹没了一切感官,恍惚中只见黯淡的天空中,一个比太阳更耀眼的火球从黑暗沉闷的大地中被孕育——人们以为那是久违的阳光,那个只在记忆中存在时代的产物。

    “合众国第十四陆军航空中队报道...在新宿区出现爆炸...民用建筑物受损...”

    观察战况的飞行员还未报告完毕,更多的爆炸事件出现。

    “壁垒”的高峰期来临,城市中回荡着断断续续的爆炸声,火焰在狭窄的街道中挤压,碰撞,最终冲向云霄,在经过压抑后,漫天火光从地面向天空激射而成,火光在空中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宛如残破的城市中生出一片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森林,怪鸟掠过森林着火的顶端,却只遗落下哀嚎与悲痛。

    “壁垒”还在继续,在最高峰期,平均每隔一秒就有15场爆炸,每一次爆炸至少会造成15人死亡,亦或者直接死于炸药的冲击波和高温中,亦或者供暖设施被摧毁活活冻死,同时每次爆炸都将上百吨混凝土炸开,建筑碎块在地上蔓延出一片棱角分明的荆棘。

    首都内各种袭击事件频发,阴谋宛如一颗原子弹般,在厚重与阴沉的时光中沉默,在最后时刻爆发出灭世的力量,与蜂拥而至的警告相比,摧毁干扰源的捷报显得微不足道,仿佛洪流下的一只蚂蚁。

    金拓悠野自知一个旅团无法与整座首都抗衡,为此将内战拖入长久而残酷的巷战中,刻意使巷战的环境更加复杂,虽然被损毁的道路会让叛变部队的坦克难以通过,但对敌人来说同样如此。

    恒田空军基地的空军紧急响应,F-15,F-16以及F-50战斗机成编队起飞,低空中能看到成群的阿帕奇似黑风般掠过地面,奔向首都,奔向那好像因战火而发出巨大光晕的城市,那片闪烁着高耸光芒的金色树林...

    江真渡边向着厚重的防寒玻璃外划过一眼,直到那时,作为一名政客他才意识到,滔天的权力与庞大的政治体系已经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掩护了。

    脚下是持续轰鸣的M1A2和10式坦克,装甲板被神明点缀寒光,履带下的积雪皆已排开,漆黑的路面似黑暗的海洋,履带的滚动都未使其掀开一点波涛,车体的形状淡化在无穷的夜中,只留下炮台凝视远方高及星象的火光,旭日般的光辉将装甲灼烧至金黄,炮管在愤怒的光流下镀成一杆金色的矛指向地平线,视线跨过坦克上方千篇一律的混凝土建筑,头顶是成群的直升机编队巡游,AH-64全身都沐浴在金流之中,似在金海中飞驰,奔向了那光明的太阳时代...

    “很像神话中的创世景象,是吧。”潘博森倒上一杯醇香的威士忌,坐在沙发上,如上帝般俯视着整场战争沙盘的推演。

    “创世?按我对西方神话及《圣经》的了解,这更像是某次神明降下毁灭,亦或者诸神之战的场景。”江真渡边依旧望着处于内战威胁中的城市,那些庞大的战争机器,虽然他不能认出其具体型号,但他知道,那是人类科技树上的巅峰之作,在历史上创下过辉煌的战绩,而这些万丈荣光背后,自是尸骨堆成的通天塔。

    “对我来说,战争就是创世。”潘博森向酒杯中倒入一小勺糖浆:“不放回忆一下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战争,从合众国建国说起,合众国独立战争创造了一个新的国度,二战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长久的和平时期,虽然战争会使无数人死去,无数国家灭亡,但神话中的创世,不也是粉碎了旧世界吗?”

    独属于战争狂热者的激进却让人心里发寒。

    “这次,我们的军队必将开创东瀛的新纪元。”

    雪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