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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次南北走廊战役二(尘埃纪一年,美洲)

    直升机再一次出现在天际上,黑色而渺小的幻影似乎是围绕在死去世界周围的苍蝇。

    “他们又回来了。”哈利克饮完瓶中的最后一口酒,重新扛起沉重的M82隐蔽在丛林中。

    虽然墨国军队没有直接在此地部署军队,但是给了国土卫队数量可观的重武器,包括从合众国进口的FIM-92防空导弹,M2勃朗宁,悍马装甲车等,更高空则由MIM-104防空导弹负责,直升机不敢飞到高空,只能保持低空飞行。

    这俨然是一只装备完整的军队了。

    数十枚潜藏在树林中,手持FIM-92导弹的国土卫队成员迅速现身找好最佳设计位置,准备锁定完全是靶子的直升机群。

    用单兵防空导弹拦截移民的直升机群,这恐怕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反移民活动了。

    但是那些移民更加疯狂。

    两天之后,星际尘埃遮蔽太阳,整个南美洲都将堕入极寒的深渊,移民几乎是倾巢而出,也不在乎什么了,拼尽全力也要到达远方。100多架直升机所组成的迁移队伍如同飞翔在自由之海上的鸟群,循着北方悠扬的歌与美好的梦,向地平线飞去。

    与直升机一同出动的,还有所有武装力量,包括ACH-47支奴干和经过改造的黑鹰直升机。

    几乎所有的直升机都加装了简易的护甲和舱门机枪,成员全部持有步枪和防弹衣以保证反击能力。

    无论如何,都要以最崇高的姿态迎接新生亦或死亡。

    为首的ACH-47在陆地刚出现于视野最下方时就发射了火箭弹。

    在暗淡的世界中,只望得一片红色的流萤如风暴般飞旋。

    刚开始,它们只是隐藏于遥远天际下的一片红色星河,似乎马上就要被天穹厚重的灰色所碾碎,将世界最后一点光辉也无情地掐去,但随着时间沉默地流逝,那红色的星河竟然在不断膨胀,进而变得闪耀,刺目,直到将灰暗的世界斩得支离破碎,恐怖的红光取代摇摇欲坠的天空。

    “火箭弹!火箭弹!快撤回掩体!”人们刚反应过来,才发现恶魔的镰刀已经刺穿脖颈。

    不应该在最后揭破真相的,应当让人们不知所以地死在这恐怖又美丽的风景下。

    他们的火箭弹不是普通的反人员火箭弹,而是气体炸弹——弹头被填入了高密度的压缩燃气,在延时引信的作用下释放,瞬间填满50米×50米×50米的巨大区域,并且还会继续扩散,此时火箭弹的尾焰会暂时熄灭,4秒后会再次点燃以使大量燃气爆炸。

    那些火箭弹在天空中忽然失去了光芒,随后就是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

    1秒——2秒——3秒——4秒。

    延时引信的时间表走到了尽头,最后一点推动燃料被引燃。

    天空中冉冉升起了数十个剧烈燃烧的太阳,世界再无黑暗与阴影可言,被神圣到足以灼伤双眼的光明净化,随着轰鸣,一切感官与本能都被抹杀,不再感知到任何事物,除了眼前怪异而舞动的火光,轰爆耳膜的巨响以及灼痛。

    那些吸入燃气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数十米长的火龙在空中燃烧,最后冲向自己,窜入鼻腔,耳孔,口腔甚至每一个毛孔中,身体在冲击波与火焰的冲撞下瞬间粉碎。

    整片大地被烧成沸腾的光海,火与光不甘地刺向沉闷闭塞的天空。

    哈利克抬头望去,燃烧的树叶和枝丫如流星雨般坠落,火焰被拉长的幻影围绕了周身,犹如被赤红的牢笼所包围。

    哈利克抽出长砍刀挥砍,视野被锋利的冷光切割,燃烧的枝干被打落在身旁。

    FIM-92导弹发射了,这焚烧炉里的绝唱以疯狂的愤怒扯开苍穹,白烟是横跨天空的巨人之骨,这些弹头是挣脱桎梏的幽灵,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复仇,为了激化人类本能中最深层的愤怒与怒火。

    直升机群放出干扰弹,闪光的金幕似乎是童话中的公主,舞动的白烟成了洁白的裙子,荧光的热诱弹成为了华丽的裙边,不像是躲避,倒像是起舞。

    这荒唐的世界最喜欢将残酷的东西变得美丽,致命的同时引得万人追逐与崇拜。

    几架黑鹰直升机没有躲开飞翔的导弹,机舱被开膛破肚。

    平静的海面上出现白色的虚影,像是白花,在不属于肮脏人类的远方,短暂地绽放了几秒。

    与此同时,移民直升机队。

    “机动!机动!”

    整架直升机群以最快速度拉大间距,展开为一个巨大的扇形,这保证了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可以得到最佳火力输出。

    斯顿姆亲自驾驶着一架ACH-47武装支奴干冲在机群最前方,就像是中世纪战争冲在最前方的骑士那般。

    斯顿姆察觉到了单兵防空导弹发射时所产生的尾迹,他们像一条条从地面扑向天空的白龙,尾端盘踞在地上,在丛林中弥散,这也暴露了发射者的位置。

    斯顿姆调转机头,两挺20mm机炮的炮口如一对深似深渊的死神之眼,随后喷吐出无情的烈火。

    一个山头在顷刻间被夷平,树木与碎石成为大地飞散的血肉,在被恶魔蚕食的大地缺口中看世界,那些造物的身影似乎被局限在方寸的空间中,殊不知他们比自己更自由。

    机群开始了压制,数百只步枪和机舱从舱门探出,子弹向着茂密的丛林倾泻而下,犹如一面载满闪光亮点的巨大透明玻璃片在向着大地倾斜,亮点如瀑布般冲向地面。

    数百名国土卫队成员受到压制,残肢血肉与翠绿的交织成巨大的混沌,宛如被赐予生命的巨大抽象画。

    哈利克在火雨中再次端起了M82,恶魔的嘶鸣在耳畔呼啸而过,细长的旋翼斩断了他们通天的梦。

    一架巡游于天空中的黑鹰直升机被瞄准镜中的黑线分割,子弹等待着最终的炽热浪潮来临。

    一枚燃烧破甲弹扯碎了嘈杂——这种威力足以贯穿直升机装甲的子弹是墨国特别研制的,专门用来反制轻甲目标。

    那架黑鹰的驾驶舱瞬间粉碎,变成一片混乱的白,而后渗出血迹的虚影来。

    直升机如断翼之鸟般冲向被禁锢的大地——它唯一对抗地心引力封锁的武器也失效了。

    “公共频道叫...预备一队前来支援,预备一队前来支援。”

    30辆悍马装甲车从远方奔驰而来,每一辆车上都装备着车载FIM-92防空导弹,M2重机枪以及其他反直升机的重武器,几十枚导弹的点火和几十门机枪的齐鸣使车队看起来像是奔涌的荧光长城。

    不愿反抗如玫瑰般绚丽,只愿意志如野草般生生不息。

    为首的直升机群瞬间死伤惨重,天空中喷发着不断的闪光,如堕入凡间的星辰般闪烁在卑微的天空下,同时直升机群的火箭弹也似狂风骤雨般挣脱桎梏,那片诡异的红色星云又在发光了,向着支离破碎的大地俯冲,两片星空在空中交织,满目的星光融化成一抹炽热的黄昏图景。

    悍马车队的前锋也被火箭弹集中攻击,数辆悍马被掀翻在地,但更多的悍马被火箭弹直接命中,车身绽开,成为一朵燃烧的铁花。

    布满大地的铁花像是在向死神告白。

    几名移民刚从坠毁的直升机上爬出来,就被悍马上几挺M2机枪扫成碎片。

    一群国土卫队成员从燃烧的悍马中探出身子,立刻就被直升机上的移民乱枪打成筛子。

    天空上的武直还在躲避防空导弹的追击和重机枪的扫射,像在某次黄昏下,被庞大猩红落日所惊飞的鸟。

    惊惶已然渗入这个世界的血肉与骨髓。

    一架黑鹰直升机的机腹被FIM-92导弹贯穿,几名移民就像是漏掉的糖果罐中掉落的糖果般坠下,在充斥整个肉体的惊恐与绝望中摔死。

    坠毁中的直升机几乎不可控,庞大的机群也在袭击时难以保持阵型——大部分直升机飞行员只是从移民区中选出的民航飞行员,但是国土卫队的成员大多由退役军人组成,所用的也是全副武装的军用装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只陆军部队。

    直升机群开始因为飞行员的惊惶以及错误操作发生少量空中相撞事故,像是在空中迸发太阳光芒的流星雨。

    “散开!散开!拉大间距!”斯顿姆依旧在ACH-47中指挥着机群——他早就知道了硬闯国土卫队会损失惨重,但无论如何也比硬冲墨国军用海防线而全军覆没好太多。

    斯顿姆按下火箭弹发射按钮,几十枚火箭弹的火光瞬间覆盖了目光所及之处,所看到的只有一片黄金般的原野。

    但怒火却几乎无用了。

    不详的旋翼声从天际响起。

    两架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从天边显露出了自己恶魔般的身躯,如鳄鱼般的机头饥渴地望向自己的猎物。

    在5年前,为了平息国内毒贩横行的乱象,墨国从合众国购买了10架AH-64武装直升机以及数量不明的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事实证明这非常有效。

    在刚才,墨国批准了国土卫队使用两架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拦截移民的直升机群。

    阿帕奇发射了火箭弹和30mm机炮,两架武装直升机释放出的弹雨如愤怒的赤潮般涌向移民的直升机群,这些生来就是制霸低空领域的强者能像捏死一只虫子那样击落黑鹰和支奴干。

    黑鹰和支奴干直升机就像是散布在天空中的一袋袋黑火药,而火箭弹则是一枚火星,每一枚火箭弹都在先进的观瞄系统和航电系统的指引下精准命中目标,甚至火箭弹配备的末端导航系统能根据主机对敌机机型的判定从而锁定油箱位置,从而像点燃油灯般击落敌机。

    几十架直升机翻滚着坠落而下,交融的火光像是天空中悬浮的地狱。

    当从侧翼杀出的阿帕奇击落大量移民直升机后,移民直升机也开始了反击——只是那微不足道。

    一架黑鹰直升机想要用转轮机枪摧毁阿帕奇的螺旋桨,但那几乎无济于事,整架飞机立刻被暴风般凶猛的机炮炮弹撕成碎片。

    斯顿姆调转机头,想要用两门20mm机炮撕扯阿帕奇坚不可摧的装甲,但是那细长的旋翼刚出现在视野中就消失不见,仿佛那只是一个幽灵,一个由钢铁铸成的庞大幽灵,拥有着最锋利的爪牙,捕食低空中可怜的猎物,但同时也是一个国家的传奇造物。

    耳畔传来机枪吐火的声音,阿帕奇的身影出现在了机身左侧——它太近了,能看清座舱内的每一处零件和面板,以及镌刻在黯淡天空下,散发着诡异反光的头盔。

    阿帕奇没有直接开火,而是戏谑般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似乎不是场战争,反而轻松得像一场幽默的戏剧——至少对阿帕奇来说如此。

    当被这个庞然大物注视时,感觉自己像被吹飞的尘埃。

    但阿帕奇也只在左侧显露一下身躯就消失不见,隐于天空,隐于视野不能及的阴暗之处,螺旋桨的轰鸣沉没在嘈杂的枪声中——那只是个存在于幻象中的幽灵罢了,甚至有一刻,他们都在怀疑这庞然大物是否真的存在过,自己可悲的命运是否真的存在过。

    幻象被打破了,整个世界都被压在坟墓下。

    头顶传来隐隐约约的炮响,似是从灵魂最深处传来的,撕裂人类脆弱的内心世界,直到粉碎人类卑微的本能为止。

    阿帕奇正处于这架武装支奴干的正上方,机鼻下的30mm机炮如刺穿长空的长枪般瞄准支奴干两扇巨大的旋翼。

    机炮喷出的烈焰将整架阿帕奇粉饰成一只喷火的巨龙,在噬咬身下的怪鹰,人类所豢养的空中霸主在一片狭小的天空下已然分出胜负与生死。

    炮弹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支奴干引以为傲的两片螺旋桨在瞬间折断,像折断筷子那样简单,紧接着是背部的装甲,犹如在手术中的肌肉组织般被一片片解剖开,直到将脆弱的血肉彻底袒露在外界的寒冷与恶意中,等待着黑暗将生命蚕食殆尽,等待着血液全部背叛肉体。

    支奴干的背部被彻底撕裂,在钢铁骨骼交织而成的狭隘天空中,斯顿姆和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坠落,而那架阿帕奇急速提升高度,在缺口中,那挥舞着旋翼的钢铁身躯愈来愈远。

    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人们意识到这架直升机正在坠落,坠落...

    移民们早就知道自己是尘埃,无论肉体,精神亦或是命运皆是如此,沉积大地,与罪恶肮脏同生,随偶尔的风暴随波逐流,一切反抗都是微尘。

    强大的国土卫队是飞鸟,哪怕被原有社会表面上排斥,但依然有凌驾于天空之上的力量,他们依旧是羽翼丰满的鸟,向着朝阳与银河飞翔,刺破黑暗直刺苍穹。

    鸟终究是背叛了大地。

    挽救直升机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屈膝向神明祈祷。

    “所有人双手抱头!”斯顿姆从座位上冲下大喊,身后的驾驶舱外,大地如一堵灰黄的墙壁般不断逼近,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身躯撞得粉碎。

    机舱里的所有人都蜷缩在角落中,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直升机落地了。

    机鼻首先接触地面,下方的榴弹发射器被瞬间摧毁,两侧外露的舱门机枪被剥离机体,座舱盖在巨大的冲击下被劈开道道裂纹,随着数千同时响起的剐蹭声,整个机头都被淹没在厚实的土壤中。

    支奴干狭长的机身被直接扯成两半,从机头处看去就像整个世界轰然断裂,烟与火的洪水淹没了一切感官,世界只剩下几乎疯狂的狂热。机尾如回旋镖般被直接甩出去,景色淹没于无边的惊叫中,那段机尾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油箱燃烧,数百升燃油的殉爆在地面上升起一朵惨白而绝美的死亡之花中。

    机头的座舱盖被直接冲碎,数千片破碎的玻璃向舱内涌来,整个机头被前后贯通,世界只剩破碎琉璃的反光。

    斯顿姆虽然被碎片划伤,但一直依然清醒。

    斯顿姆拿出一根折断的雪茄,借着机舱内的火焰点燃了烟草,烟雾缭绕,带着血液的铁锈味和诡异的清香,他已不记得那次烟吸了多久,或许是和往常一样的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但这不重要了。

    从机舱破口处,斯顿姆看到在大约25米处,两辆悍马正在扫射直升机残骸,机枪手外露的身形清晰可见。

    斯顿姆掏出手枪,晃动的身影被牢牢固定在手枪的瞄准槽中。

    扣动扳机,撞针刺入火药,震动从枪膛直冲胸膛,一枚子弹破膛而出,撕开火光与阴灰。

    瞄准的机枪手的躯体瞬间被血红所覆盖,布满整个后背的血液像是附着在身躯上的红色怪物。

    但还没来得及在扣动一次班级,命运不可逆转的车轮就将斯顿姆碾碎了。

    哈利克伏在地面上,手持泛着刀剑般寒光的M82反器材步枪瞄准了斯顿姆残破不堪的身躯,他身躯因受伤而呈现出怪异的姿态,哈利克心中最后一抹对移民的善意便烟消云散——或者说对于毁掉他生活和这个国家安宁的人,他从未存在过任何善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妻子的在天之灵和根本不可能安宁下来的祖国。

    移民妄图反抗自己被国土卫队屠杀的命运而远征,以失败告终。

    国土卫队妄图对抗自己国家永恒的混乱而守护,以失败告终。

    终是有理想的人,终是被命运支配的人,但却相见在战场上,对立为敌人。

    这何尝不是命运的玩笑?

    从星际尘埃遮蔽太阳,再到以后不知要持续多久的乱世,这一切大抵也只是创世神的一个玩笑罢了。

    扣下M82沉重的扳机,子弹如一道闪电般炸碎了斯顿姆的身躯,这个男人的肉体与隐藏在其身后不知多少的传奇一齐被粉碎了,这便是他最终的宿命——生于战火,死于战火。

    灰暗的天空沉默着,一切似乎都已消逝,似乎什么都发生过了,似乎又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