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噩梦
罗斯，罗斯，罗斯。
有人一声声唤他。
他闻到橙条花的清香。
是谁，他想不起来。
朦胧模糊的人影，像珍珠的光亮。
他伸手去够。光似细沙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红眼黑鸦用尖嘴啄着沙地上的男孩。
他抱头狂奔起来。
天空被黑云笼罩，一层层像起伏的狂浪。厉风夹杂着雨水冷冷地拍打他的脸颊。
漫天飞舞的黑羽，变成猩红的嘴巴与血色的眼眸。恐惧就要吞噬他。
哪里可以躲藏。
男孩踉跄着向身后的海面退去。
乌浪变成触手，大海发出怒吼。海空撕裂，升起巨大的黑色山脊。两轮红宝石般的日轮镶嵌其中。巨鸟将海水披在身上，仰天嘶鸣，掀起飓风。
男孩滚落在地，身下的沙子随风被卷进尖深的鸟喙。
我也要被卷进去了。
罗斯颤栗地起身，逆着海浪拼命向前跑。每向前一步，身后就变成空白的断崖。
他不敢停。
可是该跑到什么时候。
巨鸟阴森的目光扫过他的后背，它就要来了。
天空被黑幕笼罩，不留一丝光亮。
阴影碾压在地面，好像他变成蚂蚁，变成蜗牛，如此缓慢地行动。
呼出的气体已变成水雾寒冰。
好冷。好黑。好困。
罗斯双腿发软，眼前却没有尽头。
向前，向前。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倾泻在幽兰里。
这是哪。不见黑鸦。
大地与天空都是宁静冰冷的深蓝。海面如镜没有一丝风。
他停下脚步，四肢仿佛结成冰块。
噼啪。噼啪。
这是火炭燃烧的声音。
兹、兹、兹。
啪，嚓。啪，嚓。
他熟悉这样的声音。
有时他枕着这样的声音入睡，有时他听着这样的声音醒来。
母亲会如此用燧石打火。
他抬头，看见木屋明亮的烛光。
这是码头，他的家。
他拖着汗水浸湿却已结冰的身体，走向他熟悉的温暖。
叩门。
要得救了。我安全了。
“谁？”女人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稳稳地落在肚子里。是的，是他以前不对，没有体恤母亲的辛劳。
“妈妈，是我，罗斯。”
苗条美丽的红发女人开门，他一时间恍惚，不记得母亲原来是如此的美丽。这该是多久以前呢。他都快要忘了。
“儿子，来啦。”
女人拉着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像抱小孩一样紧紧搂着他。
“妈，对不起，我错了。”他低头。想起自己卧床时对母亲的恶劣态度，便觉得羞愧不已。
“我现在已经是一位男子汉，我…”
他听到女人惊诧又开心的笑声。“我的小罗斯，你在逗妈妈开心吗？”
他的鼻子被俯身的女人捏住。
母亲如此高大。
不，是他自己变小了。
“我们的小罗斯，也要变成男子汉了。”女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起身便去忙活。
他跟在母亲身后，却发现自己迈开小腿，追着跑三五步，才抵得上母亲一步。
“小罗斯，坐在壁炉旁暖暖身子。诸神保佑你的父亲会为我们带回鳕鱼面包，运气好的话还有生奶酪。我们的汤稍后就好…”
女人欢快地哼着异域小曲。
“伟大的赤羽蛇神，
祝福庇佑火之子民。
吾见真主，吾见吾神。
心怀宁静，热烈燃烧。
……”
他坐在火堆前。
平平无奇的夜晚。
他忽然觉得有些幸福。
是好幸福。
是他以前从不懂得的幸福。他似乎终于理解伊恩有时看他眼神中淡淡的羡慕。
对了。伊恩呢。
这是梦。
此刻的美好让他有些不想醒来。
躲在这里，刚刚的黑鸦，巨鸟，风暴，寒冷，还有坠马的挫败，未知的前路，都通通抛在脑后。
真好。
他坐在壁炉旁，看着温暖的橙色火苗，摆弄着面前的骑士塑像。这是父亲为他用草杆编织的。
他记事很早，在襁褓的时候便目睹过赤羽邦的骑士，母亲从那里来，他们胯下是鲜红如烈焰一般的马。
来到暴风城后，他看过几场闻名大陆的骑士比武大赛。他们手中是疾利如风暴的剑。
他摆弄着骑士塑像。火焰照亮骑士的马与骑士。
看得他的眼睛好温热。
如果他可以成为一名骑士。
他要骑一匹烈焰马。他要持一把风暴剑。
男孩出神地望着火堆。
母亲的歌谣戛然而止。
他听到有人叩门。
咚、咚、咚。
像迟暮敲响鼓点，像冰雹坠落大地。
女人擦擦双手，将额边的碎发用手捋在耳后，露出洁白美丽的脖颈。
他看着母亲脚步轻盈地迈向门口。
咚、咚、咚。
像呆滞的钟调。又像沉闷的哀号。
“乔治，今天给我们带回什么好东西…”
窗外落起雪花。洁白的地面干净透亮，没有一个脚印。
他忽然不安起来。“妈…”
别开门。
男孩站起身，追着女人的步伐。
不出三步被自己绊倒在地。真笨拙。自己怎么总是这么笨。
“妈…”
热情的女人一手推动门闩，一手拉开门扇。
没等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只听一声女人的尖叫。
“罗斯，躲起来！”
黑色的火焰从门墙喷涌而出。
他看到一双黑色的熊掌，脚趾却更加锋利，像十根利箭刺向大地。上方是一双强劲矫健，直立行走的腿。黑色的筋骨与血脉没有皮肤遮掩，暴露在空气中，如起伏盘虬的小山。他仰头才能看到那黑影脸上张开布满锯齿的嘴巴，呼吸间吐出黑色烈焰。像人一般直立，体型却似动物，浑身隐于黑暗，脸上只有一张大嘴，正撕扯着门框，身后拖着一把长长的镰刀。
他看到半只猩红的眼睛正凝视他。
它在…对他笑。
男孩恶寒地哆嗦，忍不住低头避开那目光。
脚下被火光照亮。
母亲拉长的影子被被两股火焰包裹。
红色与黑色相互咬合。红色像燃烧的温暖琥珀，黑色像游走趁虚而入的蛇。
他耳边嗡嗡作响，女人的唱诵飞快，他却什么也听不清。
接二连三发射出的火球洞穿黑影的身体。
他看到墙壁上的影子像海潮般时而高涨，时而低落。
巨大的黑影胸前被凿出一个窟窿。
他听到海面上的风穿孔而入。
犹如夜色深蓝与灰黑的心脏。
男孩缩在一旁，从凳子的缝隙中，
他看到火光下的母亲，红发像燃烧的星星。
只要等母亲将黑影击退。
当女人洗手作羹汤，他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位法师。
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将自己躲藏起来，不让母亲分心就是最好的帮助。
墙壁上的影子窟窿在火光照耀下更显明亮。
他听到母亲的喘息声，还有穿门而入冥海的风。
让这一切快快结束吧。
他还在等父亲回来带给他们食物。
他还在等母亲锅里煮好的汤。
只要等母亲战胜黑影。
他闭上眼睛安静等待。
兹啦。兹啦。
像锅里的汤煮干发出的烧焦气息。
他透过指缝，看到黑影正努力将它整颗头颅挤进房间。
母亲手中的火焰变得微弱，女人一手抵在门上向前推，想把黑影挡出门外。
他看到母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沉默像陨落后冷却的安静流星。
女人勉强支撑着身体。
男孩从凳子后钻出来。
他要帮母亲。他要帮母亲，将黑影关在门外。
黑影的尖爪勾进门里。一把巨镰从黑焰中吐出。高举过女人头顶，向她的后背猛然刺去。
“妈，小心！”
女人转身，刀尖的黑焰擦过她的手臂，灰疤撕裂了包裹在母亲四周的红焰，伤口不断涌出鲜血。
黑影尝到了甜头，乌焰暴涨着从镰刀跃出，像迸发的弹珠向四周发射。
女人踉跄，红色的火光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枯竭，背影却毅然如屹立不倒的战士。
怎么办。怎么办。
罗斯着急起身，骑士塑像被风吹进壁炉里。草杆燃烧着冒出一缕青烟。
火。用火。虽然他不会像母亲那样施展术法，但是身旁有火炉。
他取出母亲放在墙角的木柴，伸进火堆。火光仿佛为木柴戴上了光帽，瞬间被唤醒。
他握着木柴，好像握住了力量。
两根火把举在手中，男孩向母亲走去。
黑影紧钳女人的手些许松动。
她转头看身后向自己跑来的儿子。
“罗斯…”
镰刀落在男孩面前。
他跑了起来，贴着镰刀扫不到的墙角。
地面被划出一道道深痕。
每走一步，镰刀都划过他的面前或背后。
短短的直线被生硬地绕着弯，变成来回的Z字。
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将火把向前伸。
差一点就能递给母亲。
哗啦。
男孩踩在被镰刀斩断的碎裂木板上，摔倒了。
火焰落在地上被风熄灭。
黑影发出咕噜的声音，像在嘲笑。
它半身钻进房间，爪中的镰刀朝罗斯砍来。
这下…真是…要死了。
他一动也不动。
在死亡铺面而来前，他听到母亲对他说。
“罗斯，藏起来。”
女人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奋力扔向壁炉旁的稻草垫子。后来便没有任何力气再去阻挡。
斑斓的光粒被镰刀吸夺，伴随着流出的晶莹原质，黑色的火焰涌进她的伤口，从手臂上的灰疤开始向体内蔓延。
犹如无数灰色的毒蛆钻入。女人的身体仿佛充气般膨胀起来。
他躺在草甸上，看到母亲身上的红色火焰迅速熄灭。
他的脚下是木柴草杆。
如果他能把这些点燃，扔向那个正在吸食母亲原质的怪物。
男孩匍匐向前。
巨大的影子笼罩住被风熄灭的焦黑木炭上。
所有声音顷刻消失。
男孩转身。
鼻尖擦过黑色的镰刀。
巨大的黑影俯身看他。
母亲瞪圆眼睛倒在地上。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那双猩红的眼睛，仿佛融化，涌出无数污黑。
是黑鸦。
有人一声声唤他。
他闻到橙条花的清香。
是谁，他想不起来。
朦胧模糊的人影，像珍珠的光亮。
他伸手去够。光似细沙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红眼黑鸦用尖嘴啄着沙地上的男孩。
他抱头狂奔起来。
天空被黑云笼罩，一层层像起伏的狂浪。厉风夹杂着雨水冷冷地拍打他的脸颊。
漫天飞舞的黑羽，变成猩红的嘴巴与血色的眼眸。恐惧就要吞噬他。
哪里可以躲藏。
男孩踉跄着向身后的海面退去。
乌浪变成触手，大海发出怒吼。海空撕裂，升起巨大的黑色山脊。两轮红宝石般的日轮镶嵌其中。巨鸟将海水披在身上，仰天嘶鸣，掀起飓风。
男孩滚落在地，身下的沙子随风被卷进尖深的鸟喙。
我也要被卷进去了。
罗斯颤栗地起身，逆着海浪拼命向前跑。每向前一步，身后就变成空白的断崖。
他不敢停。
可是该跑到什么时候。
巨鸟阴森的目光扫过他的后背，它就要来了。
天空被黑幕笼罩，不留一丝光亮。
阴影碾压在地面，好像他变成蚂蚁，变成蜗牛，如此缓慢地行动。
呼出的气体已变成水雾寒冰。
好冷。好黑。好困。
罗斯双腿发软，眼前却没有尽头。
向前，向前。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倾泻在幽兰里。
这是哪。不见黑鸦。
大地与天空都是宁静冰冷的深蓝。海面如镜没有一丝风。
他停下脚步，四肢仿佛结成冰块。
噼啪。噼啪。
这是火炭燃烧的声音。
兹、兹、兹。
啪，嚓。啪，嚓。
他熟悉这样的声音。
有时他枕着这样的声音入睡，有时他听着这样的声音醒来。
母亲会如此用燧石打火。
他抬头，看见木屋明亮的烛光。
这是码头，他的家。
他拖着汗水浸湿却已结冰的身体，走向他熟悉的温暖。
叩门。
要得救了。我安全了。
“谁？”女人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稳稳地落在肚子里。是的，是他以前不对，没有体恤母亲的辛劳。
“妈妈，是我，罗斯。”
苗条美丽的红发女人开门，他一时间恍惚，不记得母亲原来是如此的美丽。这该是多久以前呢。他都快要忘了。
“儿子，来啦。”
女人拉着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像抱小孩一样紧紧搂着他。
“妈，对不起，我错了。”他低头。想起自己卧床时对母亲的恶劣态度，便觉得羞愧不已。
“我现在已经是一位男子汉，我…”
他听到女人惊诧又开心的笑声。“我的小罗斯，你在逗妈妈开心吗？”
他的鼻子被俯身的女人捏住。
母亲如此高大。
不，是他自己变小了。
“我们的小罗斯，也要变成男子汉了。”女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起身便去忙活。
他跟在母亲身后，却发现自己迈开小腿，追着跑三五步，才抵得上母亲一步。
“小罗斯，坐在壁炉旁暖暖身子。诸神保佑你的父亲会为我们带回鳕鱼面包，运气好的话还有生奶酪。我们的汤稍后就好…”
女人欢快地哼着异域小曲。
“伟大的赤羽蛇神，
祝福庇佑火之子民。
吾见真主，吾见吾神。
心怀宁静，热烈燃烧。
……”
他坐在火堆前。
平平无奇的夜晚。
他忽然觉得有些幸福。
是好幸福。
是他以前从不懂得的幸福。他似乎终于理解伊恩有时看他眼神中淡淡的羡慕。
对了。伊恩呢。
这是梦。
此刻的美好让他有些不想醒来。
躲在这里，刚刚的黑鸦，巨鸟，风暴，寒冷，还有坠马的挫败，未知的前路，都通通抛在脑后。
真好。
他坐在壁炉旁，看着温暖的橙色火苗，摆弄着面前的骑士塑像。这是父亲为他用草杆编织的。
他记事很早，在襁褓的时候便目睹过赤羽邦的骑士，母亲从那里来，他们胯下是鲜红如烈焰一般的马。
来到暴风城后，他看过几场闻名大陆的骑士比武大赛。他们手中是疾利如风暴的剑。
他摆弄着骑士塑像。火焰照亮骑士的马与骑士。
看得他的眼睛好温热。
如果他可以成为一名骑士。
他要骑一匹烈焰马。他要持一把风暴剑。
男孩出神地望着火堆。
母亲的歌谣戛然而止。
他听到有人叩门。
咚、咚、咚。
像迟暮敲响鼓点，像冰雹坠落大地。
女人擦擦双手，将额边的碎发用手捋在耳后，露出洁白美丽的脖颈。
他看着母亲脚步轻盈地迈向门口。
咚、咚、咚。
像呆滞的钟调。又像沉闷的哀号。
“乔治，今天给我们带回什么好东西…”
窗外落起雪花。洁白的地面干净透亮，没有一个脚印。
他忽然不安起来。“妈…”
别开门。
男孩站起身，追着女人的步伐。
不出三步被自己绊倒在地。真笨拙。自己怎么总是这么笨。
“妈…”
热情的女人一手推动门闩，一手拉开门扇。
没等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只听一声女人的尖叫。
“罗斯，躲起来！”
黑色的火焰从门墙喷涌而出。
他看到一双黑色的熊掌，脚趾却更加锋利，像十根利箭刺向大地。上方是一双强劲矫健，直立行走的腿。黑色的筋骨与血脉没有皮肤遮掩，暴露在空气中，如起伏盘虬的小山。他仰头才能看到那黑影脸上张开布满锯齿的嘴巴，呼吸间吐出黑色烈焰。像人一般直立，体型却似动物，浑身隐于黑暗，脸上只有一张大嘴，正撕扯着门框，身后拖着一把长长的镰刀。
他看到半只猩红的眼睛正凝视他。
它在…对他笑。
男孩恶寒地哆嗦，忍不住低头避开那目光。
脚下被火光照亮。
母亲拉长的影子被被两股火焰包裹。
红色与黑色相互咬合。红色像燃烧的温暖琥珀，黑色像游走趁虚而入的蛇。
他耳边嗡嗡作响，女人的唱诵飞快，他却什么也听不清。
接二连三发射出的火球洞穿黑影的身体。
他看到墙壁上的影子像海潮般时而高涨，时而低落。
巨大的黑影胸前被凿出一个窟窿。
他听到海面上的风穿孔而入。
犹如夜色深蓝与灰黑的心脏。
男孩缩在一旁，从凳子的缝隙中，
他看到火光下的母亲，红发像燃烧的星星。
只要等母亲将黑影击退。
当女人洗手作羹汤，他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位法师。
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将自己躲藏起来，不让母亲分心就是最好的帮助。
墙壁上的影子窟窿在火光照耀下更显明亮。
他听到母亲的喘息声，还有穿门而入冥海的风。
让这一切快快结束吧。
他还在等父亲回来带给他们食物。
他还在等母亲锅里煮好的汤。
只要等母亲战胜黑影。
他闭上眼睛安静等待。
兹啦。兹啦。
像锅里的汤煮干发出的烧焦气息。
他透过指缝，看到黑影正努力将它整颗头颅挤进房间。
母亲手中的火焰变得微弱，女人一手抵在门上向前推，想把黑影挡出门外。
他看到母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沉默像陨落后冷却的安静流星。
女人勉强支撑着身体。
男孩从凳子后钻出来。
他要帮母亲。他要帮母亲，将黑影关在门外。
黑影的尖爪勾进门里。一把巨镰从黑焰中吐出。高举过女人头顶，向她的后背猛然刺去。
“妈，小心！”
女人转身，刀尖的黑焰擦过她的手臂，灰疤撕裂了包裹在母亲四周的红焰，伤口不断涌出鲜血。
黑影尝到了甜头，乌焰暴涨着从镰刀跃出，像迸发的弹珠向四周发射。
女人踉跄，红色的火光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枯竭，背影却毅然如屹立不倒的战士。
怎么办。怎么办。
罗斯着急起身，骑士塑像被风吹进壁炉里。草杆燃烧着冒出一缕青烟。
火。用火。虽然他不会像母亲那样施展术法，但是身旁有火炉。
他取出母亲放在墙角的木柴，伸进火堆。火光仿佛为木柴戴上了光帽，瞬间被唤醒。
他握着木柴，好像握住了力量。
两根火把举在手中，男孩向母亲走去。
黑影紧钳女人的手些许松动。
她转头看身后向自己跑来的儿子。
“罗斯…”
镰刀落在男孩面前。
他跑了起来，贴着镰刀扫不到的墙角。
地面被划出一道道深痕。
每走一步，镰刀都划过他的面前或背后。
短短的直线被生硬地绕着弯，变成来回的Z字。
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将火把向前伸。
差一点就能递给母亲。
哗啦。
男孩踩在被镰刀斩断的碎裂木板上，摔倒了。
火焰落在地上被风熄灭。
黑影发出咕噜的声音，像在嘲笑。
它半身钻进房间，爪中的镰刀朝罗斯砍来。
这下…真是…要死了。
他一动也不动。
在死亡铺面而来前，他听到母亲对他说。
“罗斯，藏起来。”
女人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奋力扔向壁炉旁的稻草垫子。后来便没有任何力气再去阻挡。
斑斓的光粒被镰刀吸夺，伴随着流出的晶莹原质，黑色的火焰涌进她的伤口，从手臂上的灰疤开始向体内蔓延。
犹如无数灰色的毒蛆钻入。女人的身体仿佛充气般膨胀起来。
他躺在草甸上，看到母亲身上的红色火焰迅速熄灭。
他的脚下是木柴草杆。
如果他能把这些点燃，扔向那个正在吸食母亲原质的怪物。
男孩匍匐向前。
巨大的影子笼罩住被风熄灭的焦黑木炭上。
所有声音顷刻消失。
男孩转身。
鼻尖擦过黑色的镰刀。
巨大的黑影俯身看他。
母亲瞪圆眼睛倒在地上。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那双猩红的眼睛，仿佛融化，涌出无数污黑。
是黑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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