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魔酒
白雾在夜里消散，天上方显现出幽兰的舞台。
魔酒酒馆。
伊恩照着昨夜他看到的小厮穿着，换了一件利落干净的银灰衣衫，在天刚擦黑之前便来入职。
招牌在夜色中亮起，仔细看，字迹竟如燃起的紫色火焰。不知老板娘从哪里找来的野火，伊恩后来才发现，这比术法还好使，能燃烧整整一夜，日出时又自动熄灭。
艾娅穿着淡紫色的裙衫，一边捧着酒杯，一边眯着眼睛看少年。
她懒懒地朝伊恩勾勾手指，像是招呼一只家里养的魔宠。
在伊恩看来，或许是老板娘应然的姿态。另一个世界作贯了社畜，本性仿若烙在灵魂里，也延顺进这身体。而身体显然比他诚实，少年径直走去。
女子捏住他的下巴，像在检查猪肉是否有检疫印章般，仔细地朝少年的面部瞧了瞧。
伊恩回以礼貌的微笑。“老板娘看我的样子，让我怀疑酒馆到底是在招酒侍，还是在招牛郎。”他心想。
纤白的素手变本加厉地掐住少年的脸蛋。
是可忍孰不可忍。少年的微笑不打折扣，无声地呵呵对峙。
艾娅双手恶作剧般地使劲揉啊揉啊揉，却有些不解气地望着少年。难道我捏的是不会说话的面团怪？
伊恩弯曲的嘴角僵硬。他用余光扫视一周。除了眼前的紫毛雌性生物，再无其他。即便喊救命也无人可求助。
难道我就是被熊抓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啪啪啪。
怎么还要打脸。莫欺少年穷啊，姐姐。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有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
难道是我的思路有问题。
不，是这个女人的问题。伊恩看着一脸奸计得逞的艾娅，忽然觉得是了，自己是被大熊被抓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艾娅拍拍手，像是弹走手中的灰尘。“好了，今晚就交给你哦。有事就喊’姐姐救我‘喔。”
少年感觉自己的笑容仿佛石化。这是老板的PUA吗，现在逃还来得及吗。异世大陆，他可要过崭新的人生啊。
“别多想，我得保证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精怪，所以就顺手做了检查。”
？
少年把问号挂在脸上。
“精怪，你没听说啊？”
女子忽然靠近，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只半尺长的毛绒蜘蛛，在伊恩面前晃了一晃，只见那毛绒蛛变出一张微笑的人脸，有规律地左右摇摆，活像太阳能摇摆花。这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张脸长得和艾娅一模一样，两张脸笑眯眯地堆叠在一起看他。
？
这是你养的宠物吧。和主人长一个样。
检查什么鬼。
少年再次把问号挂在脸上。
“总之，我是老板娘我说了算。”艾娅长袖一挥。“恭喜你成为我店正式员工，特此颁发一周全勤连岗任务。”
紫袖如妖蛾扑扇的翅膀，落在伊恩肩上。
“人家拜托咯～”
笑吟吟的语调上扬。
有毒。真是有毒。娇软的声音让伊恩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是他新工作的第一天。除了有些奇怪的老板娘。他喜欢脚下充满烟火气息的大地。和高高在上、严肃庄穆的学士塔相比，的确有趣得多。
酒香，木炭烧烤的味道，当然，少不了臭气熏天的大汉，还有呕出食物渣滓的酒鬼。人们热热闹闹地三五聚集。只要侧耳倾听，便能捕捉到不少漫天飞的小道消息。比如，魔山和赤羽邦最近休战；比如，圣光城的王后是被人陷害而死；比如，莎兰铎逃出一个恶女巫；比如，晨曦之地的巨龙在黄金中打了个喷嚏，龙息烧死了不少矮人。
少年一边擦拭酒杯，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没有听到有关魔药的消息，却了解到这里多是佣兵一类的自由民，只要有领主或国王的通行签文，暴风城的大门便会为他们打开。伊恩倒是有些羡慕这样的自在。
酒馆到了深夜，伊恩便真正忙了起来。热闹的时刻不是华灯初上，而是凌晨。人门干完一天的活计，或是轮换交班。
除了不时有人问起老板娘，他就喊一声“姐姐救我”，艾娅就会嗖地冒出来。
少年这才知道，貌美如花的老板娘才是酒馆的招牌。
当然他不能每次都喊，万一真的“狼来了”怎么办。艾娅索性就给他留下一只毛绒蜘蛛作伴。
没错，就是今天欢迎他的那只精怪，有着和主人一样貌美如花的脸蛋。
后来有人问起，伊恩指指一旁的蜘蛛，美人蛛便会灵巧地爬上客人的肩膀，用娃娃般的少女脸蛋热情地招揽生意。于是客人的酒水订单，不知是出于对老板美色的欣赏，还是震于精怪的恐怖，总会唰唰上涨。一夜过半，便得半百金。
直到黎明时分，酒馆一直风平浪静。
伊恩看到不少昨夜的来客，他们和伊恩一样，目睹过老板娘的厉害，即便口角不快或是偶尔大打出手，也没在酒馆的地盘上撒野。当然还有一些新的面孔，这是少年观察的对象。
“两杯夏日红。”
来人风尘仆仆，是一名带着灰木黑鬼面具的法师。头顶一只乌黑圆锥帽，脖上挂着串有一个拳头大的白骨骷髅，骷髅一侧是幽绿色的圆润石块，一侧是火红的岩浆融石。他如收拢翅膀的蝙蝠将自己裹进一身黑色长袍，全身最亮眼的莫过于肩上一根穿过骷髅眼窝的羽毛银扣，身后扣住的披风还沾着城外森林的泥土。
他将金币放在桌前，走上木楼梯，与早在阴影中等候的人交谈。
伊恩端着酒壶走上楼梯时，那名蝙蝠骷髅男正坐在角落，朝左手手心吹了一口气，一只乌黑发亮的羽毛幽幽悬浮在空中。
木桌的烛台映照，羽脐直指他对面的灰袍人。
“客人，酒来了。”伊恩用锡壶为空杯满上。
窗外飞来一只绿眼黑鸦停在骷髅男的皮绷腕带上。他朝伊恩挥挥手，少年便退到一旁。
灰袍人伸出枯黑的手，香醇浓郁的酒气也掩盖不了腐朽的味道。
伊恩盯着他。熟悉，如此熟悉。
那人将自己遮掩进灰袍里，只露出两个眼睛。说话时宛如不用嘴，呼吸时仿佛不动鼻。直到烛火的光亮被风吹着，映出细长而浑黄的珠目。
是那个出售猪面盔的商人。
伊恩不时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让视线均匀地落在每一个客人身上，假装自己是个无聊伙计，方才不让自己显得可疑。
他用耳朵却仔细地捕捉。
巫师与灰袍人之间没有交流。不，准确的说，是没有语言交流。
灰袍人从灰袍里掏出一只白鸦。
骷髅男落下的黑羽将桌面分成两半。
鸟儿各立一侧，站在主人一边。
风吹过烛火，黑鸦歪头伸喙前啄，白鸦拍着翅膀起飞，嘎嘎低鸣，黑鸦也嘶叫起来。
他们的主人则宛若静止的雕像。
难道只是普通的斗鸟吗。
伊恩默默观察这无人问津的墙角。
不是斗鸟不精彩，而是今夜酒馆当真热闹。比起乌鸦打架，人们更关注在赌桌上敬酒的红发女仆。阔绰的异域商人扬言谁赢了他，这女仆便归谁所有。人们围在赌桌前，不时有人将手伸在桌子下偷摸被女仆掴开。
只听人们高声欢呼，幽兰洒进窗框，绿眼黑鸦已飞出窗外，桌上的黑羽变成一阵烟雾，与骷髅男一起消失。白鸦也飞出窗外。灰袍人则是安静地坐着一动未动。
伊恩看着他缓缓地举起酒杯啜饮夏日红。少年正欲上前，却被人吆喝着上酒菜。
等伊恩晕头转向地忙完后，酒馆已到了打烊之际。老板娘站在柜台旁，精神十足地伸个懒腰，然后一手清点金币，一手挠着她可爱的毛绒蛛。
伊恩的目光扫视四周，他想起那顶被锁在阁楼匣子里的猪面盔。
他想知道，猪面盔是不是害死了潘达的奶奶，是不是那时卖给罗斯也是为了陷害他。
少年慌忙给艾娅打一声招呼，便上街去追那灰袍人。
然而天色拂晓，一切隐于白日的雾气中，随夜退去，不见踪迹。
魔酒酒馆。
伊恩照着昨夜他看到的小厮穿着，换了一件利落干净的银灰衣衫，在天刚擦黑之前便来入职。
招牌在夜色中亮起，仔细看，字迹竟如燃起的紫色火焰。不知老板娘从哪里找来的野火，伊恩后来才发现，这比术法还好使，能燃烧整整一夜，日出时又自动熄灭。
艾娅穿着淡紫色的裙衫，一边捧着酒杯，一边眯着眼睛看少年。
她懒懒地朝伊恩勾勾手指，像是招呼一只家里养的魔宠。
在伊恩看来，或许是老板娘应然的姿态。另一个世界作贯了社畜，本性仿若烙在灵魂里，也延顺进这身体。而身体显然比他诚实，少年径直走去。
女子捏住他的下巴，像在检查猪肉是否有检疫印章般，仔细地朝少年的面部瞧了瞧。
伊恩回以礼貌的微笑。“老板娘看我的样子，让我怀疑酒馆到底是在招酒侍，还是在招牛郎。”他心想。
纤白的素手变本加厉地掐住少年的脸蛋。
是可忍孰不可忍。少年的微笑不打折扣，无声地呵呵对峙。
艾娅双手恶作剧般地使劲揉啊揉啊揉，却有些不解气地望着少年。难道我捏的是不会说话的面团怪？
伊恩弯曲的嘴角僵硬。他用余光扫视一周。除了眼前的紫毛雌性生物，再无其他。即便喊救命也无人可求助。
难道我就是被熊抓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啪啪啪。
怎么还要打脸。莫欺少年穷啊，姐姐。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有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
难道是我的思路有问题。
不，是这个女人的问题。伊恩看着一脸奸计得逞的艾娅，忽然觉得是了，自己是被大熊被抓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艾娅拍拍手，像是弹走手中的灰尘。“好了，今晚就交给你哦。有事就喊’姐姐救我‘喔。”
少年感觉自己的笑容仿佛石化。这是老板的PUA吗，现在逃还来得及吗。异世大陆，他可要过崭新的人生啊。
“别多想，我得保证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精怪，所以就顺手做了检查。”
？
少年把问号挂在脸上。
“精怪，你没听说啊？”
女子忽然靠近，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只半尺长的毛绒蜘蛛，在伊恩面前晃了一晃，只见那毛绒蛛变出一张微笑的人脸，有规律地左右摇摆，活像太阳能摇摆花。这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张脸长得和艾娅一模一样，两张脸笑眯眯地堆叠在一起看他。
？
这是你养的宠物吧。和主人长一个样。
检查什么鬼。
少年再次把问号挂在脸上。
“总之，我是老板娘我说了算。”艾娅长袖一挥。“恭喜你成为我店正式员工，特此颁发一周全勤连岗任务。”
紫袖如妖蛾扑扇的翅膀，落在伊恩肩上。
“人家拜托咯～”
笑吟吟的语调上扬。
有毒。真是有毒。娇软的声音让伊恩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是他新工作的第一天。除了有些奇怪的老板娘。他喜欢脚下充满烟火气息的大地。和高高在上、严肃庄穆的学士塔相比，的确有趣得多。
酒香，木炭烧烤的味道，当然，少不了臭气熏天的大汉，还有呕出食物渣滓的酒鬼。人们热热闹闹地三五聚集。只要侧耳倾听，便能捕捉到不少漫天飞的小道消息。比如，魔山和赤羽邦最近休战；比如，圣光城的王后是被人陷害而死；比如，莎兰铎逃出一个恶女巫；比如，晨曦之地的巨龙在黄金中打了个喷嚏，龙息烧死了不少矮人。
少年一边擦拭酒杯，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没有听到有关魔药的消息，却了解到这里多是佣兵一类的自由民，只要有领主或国王的通行签文，暴风城的大门便会为他们打开。伊恩倒是有些羡慕这样的自在。
酒馆到了深夜，伊恩便真正忙了起来。热闹的时刻不是华灯初上，而是凌晨。人门干完一天的活计，或是轮换交班。
除了不时有人问起老板娘，他就喊一声“姐姐救我”，艾娅就会嗖地冒出来。
少年这才知道，貌美如花的老板娘才是酒馆的招牌。
当然他不能每次都喊，万一真的“狼来了”怎么办。艾娅索性就给他留下一只毛绒蜘蛛作伴。
没错，就是今天欢迎他的那只精怪，有着和主人一样貌美如花的脸蛋。
后来有人问起，伊恩指指一旁的蜘蛛，美人蛛便会灵巧地爬上客人的肩膀，用娃娃般的少女脸蛋热情地招揽生意。于是客人的酒水订单，不知是出于对老板美色的欣赏，还是震于精怪的恐怖，总会唰唰上涨。一夜过半，便得半百金。
直到黎明时分，酒馆一直风平浪静。
伊恩看到不少昨夜的来客，他们和伊恩一样，目睹过老板娘的厉害，即便口角不快或是偶尔大打出手，也没在酒馆的地盘上撒野。当然还有一些新的面孔，这是少年观察的对象。
“两杯夏日红。”
来人风尘仆仆，是一名带着灰木黑鬼面具的法师。头顶一只乌黑圆锥帽，脖上挂着串有一个拳头大的白骨骷髅，骷髅一侧是幽绿色的圆润石块，一侧是火红的岩浆融石。他如收拢翅膀的蝙蝠将自己裹进一身黑色长袍，全身最亮眼的莫过于肩上一根穿过骷髅眼窝的羽毛银扣，身后扣住的披风还沾着城外森林的泥土。
他将金币放在桌前，走上木楼梯，与早在阴影中等候的人交谈。
伊恩端着酒壶走上楼梯时，那名蝙蝠骷髅男正坐在角落，朝左手手心吹了一口气，一只乌黑发亮的羽毛幽幽悬浮在空中。
木桌的烛台映照，羽脐直指他对面的灰袍人。
“客人，酒来了。”伊恩用锡壶为空杯满上。
窗外飞来一只绿眼黑鸦停在骷髅男的皮绷腕带上。他朝伊恩挥挥手，少年便退到一旁。
灰袍人伸出枯黑的手，香醇浓郁的酒气也掩盖不了腐朽的味道。
伊恩盯着他。熟悉，如此熟悉。
那人将自己遮掩进灰袍里，只露出两个眼睛。说话时宛如不用嘴，呼吸时仿佛不动鼻。直到烛火的光亮被风吹着，映出细长而浑黄的珠目。
是那个出售猪面盔的商人。
伊恩不时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让视线均匀地落在每一个客人身上，假装自己是个无聊伙计，方才不让自己显得可疑。
他用耳朵却仔细地捕捉。
巫师与灰袍人之间没有交流。不，准确的说，是没有语言交流。
灰袍人从灰袍里掏出一只白鸦。
骷髅男落下的黑羽将桌面分成两半。
鸟儿各立一侧，站在主人一边。
风吹过烛火，黑鸦歪头伸喙前啄，白鸦拍着翅膀起飞，嘎嘎低鸣，黑鸦也嘶叫起来。
他们的主人则宛若静止的雕像。
难道只是普通的斗鸟吗。
伊恩默默观察这无人问津的墙角。
不是斗鸟不精彩，而是今夜酒馆当真热闹。比起乌鸦打架，人们更关注在赌桌上敬酒的红发女仆。阔绰的异域商人扬言谁赢了他，这女仆便归谁所有。人们围在赌桌前，不时有人将手伸在桌子下偷摸被女仆掴开。
只听人们高声欢呼，幽兰洒进窗框，绿眼黑鸦已飞出窗外，桌上的黑羽变成一阵烟雾，与骷髅男一起消失。白鸦也飞出窗外。灰袍人则是安静地坐着一动未动。
伊恩看着他缓缓地举起酒杯啜饮夏日红。少年正欲上前，却被人吆喝着上酒菜。
等伊恩晕头转向地忙完后，酒馆已到了打烊之际。老板娘站在柜台旁，精神十足地伸个懒腰，然后一手清点金币，一手挠着她可爱的毛绒蛛。
伊恩的目光扫视四周，他想起那顶被锁在阁楼匣子里的猪面盔。
他想知道，猪面盔是不是害死了潘达的奶奶，是不是那时卖给罗斯也是为了陷害他。
少年慌忙给艾娅打一声招呼，便上街去追那灰袍人。
然而天色拂晓，一切隐于白日的雾气中，随夜退去，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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