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斯的梦想
老人踩在地面上的脚步沉稳有力，就像没受过伤的年轻人。
罗斯走在最前面带路，腰上挂着钥匙。
伊恩跟在老人身后，拿着纱布与膏药。
房间在二层最里，幽兰的影子里夹杂着日晒的味道。
男孩将食物放在木桌上。
“罗斯，你以后想做什么？”哲罗姆坐在床边，卸下斗篷随即问道。
“大人，我…我的梦想是，成为像领主大人一样优秀的人！”罗斯的声音洪亮又清脆，像点着的炮仗。
伊恩确信，在楼梯口都能听到小胖掷地有声的决心。他就差把“成为下一任暴风谷领主”说出口了。
追逐梦想，征服世界，统帅一方。
一枚上进的好青年。他低着头，为小胖鼓掌。
“你呢，伊恩？”哲罗姆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
“他想赚笔大钱，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罗斯忙不迭热情地回答。
“噢，是吗？”老人眉骨一挑，喝下一口肉汤。
伊恩抬头便看到老人银白如雪的眼睛里，清楚地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是的，大人。”他安静地站在角落。
“哲罗姆大人，牛角面包配花生酱，猪肉火腿煎蛋，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您一定要尝尝。”
罗斯兴奋地看着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更好吃的食物被藏着掖着。
老人看着盘中，冒着热气的火腿被男孩灵巧地切成薄片，煎蛋像朵等待被采撷的金蕊白瓣花。他举起刀叉。
面包被切成三截，他拿起一块。
“孩子，想说什么便说罢。”
罗斯紧张地搓搓手。“大人，您还记得三年前暴风谷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吗？”
哲罗姆点点头，摸着他的空气胡须。这趟出行没了胡子，习惯一时却没改过来。
“就是在那场大会上，莫雷团长成功击败了所有其他城邦的骑士，一举夺魁。荣耀属于暴风谷！”罗斯握紧拳头，声调激昂。“还有领主大人！我看到了他的那把钢制巨剑…”那时他只是一个男孩，可那雄伟的身影，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却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哲罗姆小口啜着汤，目光落在汤中漂浮的猪油上。他呼气，油脂被吹向一旁。那个漫长的冬夏，那场骑士比武大赛，黑夜仿佛被白昼吞噬。燥热的空气里浮荡着男人的汗水与女人的香气，绿眼蝇虫拍着翅膀，嗡嗡围绕在落败骑士的伤口上。众人们欢庆，城中万人空巷，热闹一片。那些比武者多是来自大陆的自由骑士，为了赏金便一窝蜂涌来。蛮勇无谋，当然不及纪律严肃，浴血操练的真骑士。花哨的枪法，只足消遣迷惑姑娘们用。反倒是来自圣光城、赤羽邦与纱兰铎的几名圣骑士，出枪凌厉，对准咽喉，击伤制伏对手。
那场比武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席间休息，有不少谄媚的吟游诗人唱颂赞诗，领主都派人打发走。只有一位黑发侏儒不肯罢休。他身形不足四尺高。没有矮人族的圆耳朵，也没有宽厚的脚掌与粗糙的双手。无人知晓他从何处来，但众人都知道他腰间有壶好酒。瓶塞打开的那一刻，就连骑士们也纷纷闻香下马。
他跛拐着腿，为领主献酒的样子让众人捧腹。
最安逸的时刻最容易让人松懈。
作为哲罗姆，他就站在领主身旁。他看到侏儒献酒，嘴里吐出古怪的词藻。在领主仰头吞咽时，一把短刀飞出。
有人想要领主的命。
莫雷在台下喝得畅快，等发现时，自己已替领主挨下毒刀。
铤而走险，但也保得万全。
伊恩看到老人的眉头蹙成麻结。
罗斯依然沉浸在激情中滔滔不绝：“…那场比武大赛是由高大又威严的哲罗姆举行的，他是智慧与公正的化身…”
老人放下手中的汤碗。
“大人，您就是那时的哲罗姆吧？”罗斯激动地问道。
他擦着嘴角的食渣，神色平静。“是的，孩子。”
“我就知道！”男孩的红发与淡色雀斑，仿佛在脸上燃起一团火焰。罗斯起初没认出来。大学士苍老太多，加上身负重伤，他不太相信这就是哲罗姆。但他敬仰这些真正的勇士、大人们。
“大人，您下次主持比武大赛的时候，我能在前排观看吗？上次母亲把我抱在肩上我才能看清，后排的人们太拥挤了，几次差点把我们撞倒。”
老人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这个诚恳的请求。
“大人，最后还有一事。”罗斯低头，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加入莫雷大人的骑士团吗？”
哲罗姆注视着男孩眼中的深灰阴翳，敛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罗斯像是打了退堂鼓，眼皮突突直跳。伊恩在他身后，看着罗斯又开始发抖。诸神知道他花了多大勇气。伊恩握住那双出汗的小胖手。
“我会努力…”
老人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罗斯的身体，笔直地注视着他身后灰白的墙壁。
“孩子，下次到暴风城里问莫雷大人吧。他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回答。”说着，将空碗放进托盘里。
“谢…谢大人！”罗斯端着餐具，满脸通红地走出房间。
关门的时候，他看一眼伊恩。安静的男孩对他笑了笑。他才安心地离开。
“好了，伊恩。该你了。”哲罗姆取出热水里的毛巾擦手。
“你能告诉我，在海底发生了什么吗？”他转身看着男孩。
伊恩用拇指抵在食指上，挡住指环的位置。他确信自己早已将指环转了一圈，没人能看到。
水下旋转的气流与漫天的刀剑，可怕的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的能量，他无法解释。
老人盯着男孩棕褐色充满困惑的眼睛。“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气流。”他缓缓地开口：“虽然只是隐约地瞥见，我的神志并不清醒。”
“大人，您知道那是什么吗？在水下，我觉得自己像发了狂。”他感觉这位哲罗姆大人很亲切。而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哲罗姆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男孩摇头。
“那是术法。伊恩。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觉醒了风系术法。诸神仁慈，没想到竟是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
老人的脸庞被幽兰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氲。
“看好了，孩子。”
他将长衫脱下，拆掉胸口前的纱布，将手覆在伤口上，一股白色柔和的气流从手心涌出。
伊恩看到皮下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就是术法，风之疗愈。”老人放下手掌，从斗篷上卸下纯银纹章，递给伊恩。
“术法是诸神的赐福，但并非每个人都拥有。若是哪天你愿意到暴风城来，把这个交给银甲侍卫，你会见到我。”
“谢大人。”
“你救了我。别客气，孩子。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觉。”老人说着掀开被子。
那一晚，伊恩梦见了水下的风暴与落雪。
罗斯走在最前面带路，腰上挂着钥匙。
伊恩跟在老人身后，拿着纱布与膏药。
房间在二层最里，幽兰的影子里夹杂着日晒的味道。
男孩将食物放在木桌上。
“罗斯，你以后想做什么？”哲罗姆坐在床边，卸下斗篷随即问道。
“大人，我…我的梦想是，成为像领主大人一样优秀的人！”罗斯的声音洪亮又清脆，像点着的炮仗。
伊恩确信，在楼梯口都能听到小胖掷地有声的决心。他就差把“成为下一任暴风谷领主”说出口了。
追逐梦想，征服世界，统帅一方。
一枚上进的好青年。他低着头，为小胖鼓掌。
“你呢，伊恩？”哲罗姆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
“他想赚笔大钱，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罗斯忙不迭热情地回答。
“噢，是吗？”老人眉骨一挑，喝下一口肉汤。
伊恩抬头便看到老人银白如雪的眼睛里，清楚地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是的，大人。”他安静地站在角落。
“哲罗姆大人，牛角面包配花生酱，猪肉火腿煎蛋，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您一定要尝尝。”
罗斯兴奋地看着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更好吃的食物被藏着掖着。
老人看着盘中，冒着热气的火腿被男孩灵巧地切成薄片，煎蛋像朵等待被采撷的金蕊白瓣花。他举起刀叉。
面包被切成三截，他拿起一块。
“孩子，想说什么便说罢。”
罗斯紧张地搓搓手。“大人，您还记得三年前暴风谷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吗？”
哲罗姆点点头，摸着他的空气胡须。这趟出行没了胡子，习惯一时却没改过来。
“就是在那场大会上，莫雷团长成功击败了所有其他城邦的骑士，一举夺魁。荣耀属于暴风谷！”罗斯握紧拳头，声调激昂。“还有领主大人！我看到了他的那把钢制巨剑…”那时他只是一个男孩，可那雄伟的身影，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却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哲罗姆小口啜着汤，目光落在汤中漂浮的猪油上。他呼气，油脂被吹向一旁。那个漫长的冬夏，那场骑士比武大赛，黑夜仿佛被白昼吞噬。燥热的空气里浮荡着男人的汗水与女人的香气，绿眼蝇虫拍着翅膀，嗡嗡围绕在落败骑士的伤口上。众人们欢庆，城中万人空巷，热闹一片。那些比武者多是来自大陆的自由骑士，为了赏金便一窝蜂涌来。蛮勇无谋，当然不及纪律严肃，浴血操练的真骑士。花哨的枪法，只足消遣迷惑姑娘们用。反倒是来自圣光城、赤羽邦与纱兰铎的几名圣骑士，出枪凌厉，对准咽喉，击伤制伏对手。
那场比武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席间休息，有不少谄媚的吟游诗人唱颂赞诗，领主都派人打发走。只有一位黑发侏儒不肯罢休。他身形不足四尺高。没有矮人族的圆耳朵，也没有宽厚的脚掌与粗糙的双手。无人知晓他从何处来，但众人都知道他腰间有壶好酒。瓶塞打开的那一刻，就连骑士们也纷纷闻香下马。
他跛拐着腿，为领主献酒的样子让众人捧腹。
最安逸的时刻最容易让人松懈。
作为哲罗姆，他就站在领主身旁。他看到侏儒献酒，嘴里吐出古怪的词藻。在领主仰头吞咽时，一把短刀飞出。
有人想要领主的命。
莫雷在台下喝得畅快，等发现时，自己已替领主挨下毒刀。
铤而走险，但也保得万全。
伊恩看到老人的眉头蹙成麻结。
罗斯依然沉浸在激情中滔滔不绝：“…那场比武大赛是由高大又威严的哲罗姆举行的，他是智慧与公正的化身…”
老人放下手中的汤碗。
“大人，您就是那时的哲罗姆吧？”罗斯激动地问道。
他擦着嘴角的食渣，神色平静。“是的，孩子。”
“我就知道！”男孩的红发与淡色雀斑，仿佛在脸上燃起一团火焰。罗斯起初没认出来。大学士苍老太多，加上身负重伤，他不太相信这就是哲罗姆。但他敬仰这些真正的勇士、大人们。
“大人，您下次主持比武大赛的时候，我能在前排观看吗？上次母亲把我抱在肩上我才能看清，后排的人们太拥挤了，几次差点把我们撞倒。”
老人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这个诚恳的请求。
“大人，最后还有一事。”罗斯低头，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加入莫雷大人的骑士团吗？”
哲罗姆注视着男孩眼中的深灰阴翳，敛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罗斯像是打了退堂鼓，眼皮突突直跳。伊恩在他身后，看着罗斯又开始发抖。诸神知道他花了多大勇气。伊恩握住那双出汗的小胖手。
“我会努力…”
老人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罗斯的身体，笔直地注视着他身后灰白的墙壁。
“孩子，下次到暴风城里问莫雷大人吧。他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回答。”说着，将空碗放进托盘里。
“谢…谢大人！”罗斯端着餐具，满脸通红地走出房间。
关门的时候，他看一眼伊恩。安静的男孩对他笑了笑。他才安心地离开。
“好了，伊恩。该你了。”哲罗姆取出热水里的毛巾擦手。
“你能告诉我，在海底发生了什么吗？”他转身看着男孩。
伊恩用拇指抵在食指上，挡住指环的位置。他确信自己早已将指环转了一圈，没人能看到。
水下旋转的气流与漫天的刀剑，可怕的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的能量，他无法解释。
老人盯着男孩棕褐色充满困惑的眼睛。“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气流。”他缓缓地开口：“虽然只是隐约地瞥见，我的神志并不清醒。”
“大人，您知道那是什么吗？在水下，我觉得自己像发了狂。”他感觉这位哲罗姆大人很亲切。而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哲罗姆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男孩摇头。
“那是术法。伊恩。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觉醒了风系术法。诸神仁慈，没想到竟是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
老人的脸庞被幽兰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氲。
“看好了，孩子。”
他将长衫脱下，拆掉胸口前的纱布，将手覆在伤口上，一股白色柔和的气流从手心涌出。
伊恩看到皮下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就是术法，风之疗愈。”老人放下手掌，从斗篷上卸下纯银纹章，递给伊恩。
“术法是诸神的赐福，但并非每个人都拥有。若是哪天你愿意到暴风城来，把这个交给银甲侍卫，你会见到我。”
“谢大人。”
“你救了我。别客气，孩子。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觉。”老人说着掀开被子。
那一晚，伊恩梦见了水下的风暴与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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