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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毁婚与谣言

    吃饭的时候自然是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吃完了饭,正事还是要谈的。梁家铁了心地不开口,阿奶也只能先开口了。

    “大娘子,我家溪儿和你家锦哥儿青梅竹马,原说两年前就该办事。如今锦哥儿已有喜事在身,是否凑个双喜临门?”

    那梁夫人的脸色紧了一紧,说:“老太太,这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等他爹一回来,定让他来跟老太太商议。”

    童妈妈憋不住了,接口说道:“这事儿还商议什么。两家的娃娃亲,那是早就定下的。咱大姑娘等了小哥好几年了,如今小哥已经考取了功名,可没理由再等下去了。”

    梁夫人皮笑肉不笑,嘴角抽笑着说:“虽说锦哥儿如今是中了举人,可举人也只能在地方谋个小官。老太太您有所不知,书塾的先生们都说,锦哥儿是大才。若能继续寒窗苦读,进京赶考,日后定能金榜题名。咱两家是几辈人的交情,都跟自家人一样。锦哥儿要是更出息了,对咱两家都是大福祉。大姑娘有什么等不下去的呢?”

    阿奶提议道:“锦哥儿要进京赶考,我们唐家自然会竭力帮衬。只是我年岁已高,总盼着看溪儿大婚。他俩年岁也都不小了。大婚之后,锦哥儿一样可以赶考,岂不是两不耽误?”

    “怕就怕婚后事多,误了锦哥儿清心苦读的念头。我梁家代代苦读,好不容易从我肚子里生出一个‘举人’,真是梁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望老太太能成全哪。”

    大家都摊开了明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奶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锦哥儿有出息,也是溪儿的福气。若要进京赶考,大娘子不用跟我客气,有需要使钱银的地方,尽管来开口。”

    那梁夫人听了这话,假意谢了谢,又说:“老太太客气了。如今锦哥儿是举人了。承蒙街坊邻舍抬爱,送来了好些东西,屋里都堆放不下。也有亲戚朋友,从老远赶来送礼钱,倒是什么也不缺。不劳老太太费心了。”

    我心里骂道:我特妈的法克!!!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才刚发达就翻脸不认人。看这样子,梁家以后的资助有着落了,想借着一两句话,把唐家多年来的恩情和婚约都抹掉。

    我看童妈妈涨红了脸,拿出了要干架的姿势,正准备说什么。小溪突然站起来,拦在童妈妈之前,向梁夫人欠身行礼道:“大娘说哪里的话,我阿奶向来把大伯、大娘和锦哥哥视为家人。即是家人,便谈不上费心不费心的。再说,钱物是小,情谊才是重啊。”

    这话呛得好,梁夫人一下子没接上了说辞,便也就打岔聊些旁的。阿奶便让我们三个小辈去院里转转。

    ……

    那梁庚榕离了母亲,便活泼了许多。他与我俩边走边聊。先是关心了一下我的伤病,然后陪着到树下闲话些家常。

    他看小溪的眼神是和悦的。我能感觉到他和小溪之间,应该是有戏的。既然这样,私底下听听他的想法,是十分必要的。小溪不可能自己开口问,该是我送助攻的时候了。

    “锦哥哥,你要等考完了进士再来娶我阿姐吗?”我才不跟他拐弯跛脚的,上来就直问。

    梁庚榕的语调有些低沉,说:“我阿娘是这个意思。”

    我不理小溪阻挠的眼色,继续说:“那你自己的意思呢?”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梁庚榕沉默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内心的矛盾。等了一等,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很郑重地看着小溪,说道:“我俩一起长大,我早就视你为吾妻。只是阿娘对我期望甚高,她养我育我,我不忍辜负。”

    小溪点点头,温柔地说:“你若想先进京考功名,我等着便是。”

    我一听就要凉凉,赶紧插话:“锦哥哥,一年才考多少个进士?这一等要我阿姐等多少年?”

    梁庚榕答:“每三年一次,然,举人转年就可去考贡士。”

    “定能考中吗?”

    “难!全国两京一十三省的举人,任得谁都是个中翘楚。”

    “那三年之后又三年,我阿姐怎么等下去呢?”

    梁庚榕转向小溪,说:“我也不想让你等。”我听了心中大喜,这回可算进入正题了,但喜不过1秒,他后面的话,让我怒发冲冠。

    他说:“小溪,你可否嫁与我为妾?”

    小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听完这句,浑身一震。脸上的惊与怒也藏不住了。

    那梁庚榕急忙解释道:“我阿娘说,我家是农,你家是商,本就不是同阶。但你家于我家有恩,即有婚约,也当遵守。只是,现如今我入仕成了举人,再娶商户之女为妻,实有不妥。我也对阿娘表明过,我娶你进门的心意不会改变。我阿娘让我先考取进士再议此事。”

    小溪听完,微微昂起下巴,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便听你阿娘的,先考取了进士后,再议便是。”

    梁庚榕急道:“你听我说。看我阿娘的意思,无论我是否考中进士,是不想让你我成婚了。为今之计,你若能答应为妾,我便能据此去求她。以你们唐家对我家的恩情,我阿爹也会帮我求情的。这是咱俩能成的唯一办法了。若此刻我阿娘能点头,我便立刻接你过门。不然待到明年,我若有幸考中,我俩就再无机会了。”

    小溪眼中含热泪,眼神却冰冷,她突然轻轻地笑了几声,对着梁庚榕行了个大礼,说道:“那就先祝贺梁公子来年登科。小女不敢高攀,盼望公子往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回房去。

    此刻,梁庚榕在我眼里,真是连猪狗都不如,甚至比他那个市侩的娘更加讨厌。我讥讽着诅咒他说:“你若还有良心,我阿姐这祝福,你也不敢接。我也要送你一个祝福:祝你一辈子不婚不娶,都只能是个举人。”

    ……虽说小溪和梁庚榕私底下谈崩了。但在家庭的层面,在街坊的层面,在婚约的层面,一切还是照旧的。这样的僵局并没有维持多久,又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就像不知道风是从哪里吹起来的,风言风语不知怎得,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弋江小镇。大家都在说:小溪曾经跟一个陌生男人有过私情。

    谣言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你无法不解释,因为你就是谣言的当事人。你又无法去解释,因为别人已经对你戴上了有色眼镜。你不能少解释,因为讨论谣言的人数太多。你也不能多解释,因为这会越描越黑。因此,唐家只能关上大门,就如同微博关闭了评论。但这无济于事。

    这次,梁家终于找到了可以光明正大退婚的理由。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天天气阴沉,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阴灰色,冷得出奇,看着是要下雪的样子。我看见童妈妈陪着阿奶要出门去。小溪想去拦阿奶,拉着阿奶的手说:“阿奶,您就别去了,算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阿奶真的是一下子老了很多。头发大片的白了。脸色也没有什么光色。但她依然温和地跟小溪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大孙女绝对不会干出不该干的事情来。

    “我很快就回来。我亲自去见梁先生。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了。这点面子他不会不给我的。无论如何,决不能让他们退了你的婚约。”

    “别去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了我去求他们。他们想退婚就让他们退吧。如今这个情形,我即便嫁过去,日子又该怎么过呢?”小溪哽咽着说。

    奶奶喘了口气,语气变得很悲伤:“梁家若肯帮咱家这一次,娶了你过去,是妻是妾,咱们都不要计较了。退婚是万万不能的。这会坐实了你的坏名声,往后就没人敢娶你了。”她缓了一缓,语气更加悲凉了:“不单单只是你,还有你妹妹……明白吗?还有你妹妹!弋江也没有人会娶她了。哎……”

    小溪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拉着阿奶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阿奶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缓缓走出门去,和童妈妈上了江管家准备的马车,在寒风中渐渐驶了出去。

    ……

    阿奶回来的时候已是漆黑一片的夜里。童妈妈一回来就嚷着让江嫂子烧热水。第二日听童妈妈说起来,我们才知道,梁家那对母子有多么的阴毒。梁夫人说她男人不在家,遣她儿子去找,然后让阿奶一直等在客堂。屋门都开着,屋内也不生火,不奉茶水也不给吃食。就让阿奶从晌午一直吹着冷风等到了天黑。

    梁家那个男人,始终没有露面。梁庚榕回来后也改口了,他不愿意娶小溪为妾。阿奶不死心,还想等梁家当家人出面,对方就下了逐客令。阿奶受了风寒,又受了窝囊气,从此一病不起。

    没过几日,梁家送来退婚文书来了。阿奶已经无力接应这些,小溪自己咬牙去接下了一切。我只恨我是个小孩身,什么也帮不了她们。可即便我不是个小孩身,我又能做什么呢?去澄清谣言?去打梁家一顿?去逼他们娶小溪?或去给小溪再找一个好姻缘?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是万恶的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