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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登徒公子世无双

    姑娘们止步在内院的拱门口,透过几排竹子的间隙,能看见大院里面的场景。十来张圆台面,官员和老少爷们都在相互攀谈、敬酒。

    小女孩们指指点点,找着她们谈论的男神。我也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距离太远了一点,人形看得都很清楚,但人脸就看不清了。但女孩们的兴致甚高,是似而非地也不知道看到没有,嗤笑声、夸赞声,没有片刻停歇。

    我和徐芃就陪她们在这夏日的晚风中站着。我也随口问了一句:“是何人让她们如此惦记?”

    徐芃无奈笑笑,解释道:“那位钟姑娘是通政司右参议钟老爷的幼女。钟夫人的母亲与我祖母是同乡的故交好友。钟夫人有一个亲外甥,姓李,自幼便有博学多才的名声,也确实是位仪表堂堂的公子。钟老爷无子,对这个妻家的外甥也甚是喜爱。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我对此也不感兴趣,转了个话题顺势问道:“二姑娘有心上人,那大姑娘你可有心上人?”

    徐芃瞬间脸红了,带着些小幸福,又带着些小失落,很轻地应了一句:“他没有家世,来不了这里。”

    顿时,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我追着问:“是谁家的公子?你俩可有希望?”

    徐芃尴尬一笑,眼中怀着憧憬,说:“两年后,他若能考取进士。倒也可以向府上提亲。”

    “他是怎样的人?”

    “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他也在国子监读书,也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虽说现在家贫,但不都说‘寒门出贵子’么。”

    我对徐芃是很有好感的。这样一个有内秀的人,老天爷既然没有赏她容貌,那就请赏她个如愿吧。我祝福道:“大姑娘定能心想事成。”

    她向着我会心一笑。

    ……

    寿宴的第二日,钟府就来请我去为他家的老夫人看病。

    钟府大门虽说也是朱门,但不够格开在大街上,地段也算不上繁华。钟夫人亲自到大门口来迎我。她是个端庄娇小的女人。两鬓微微有了些白发,但皮肤光洁,眉淡眼明,鼻子窄窄的,嘴唇细薄红润,尽显江南女子的秀气。我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好面善,定是在哪里见过。

    她待我也十分平和,同我说些客套话,一路迎我往里走,领我进了一个老夫人的房间。那个老夫人七十上下,与钟夫人的容貌十分相像,想来应该是母女。

    钟夫人向我介绍,这位便她的母亲。因父亲已经亡故,家中又无兄长,便随她住到了女婿家中。老夫人姓黄,是华亭县人。

    黄老夫人说不出什么特别明显的症状,脉也平和。但她多年前就开始患有皮肤病,让她委实不得安宁。我仔细察看了一下,这就是典型的牛皮廯之硬皮症。

    牛皮廯,即便在21世纪,也是非常顽固的病。一般会首选糖皮质激素类的卤米松、复方氟米松等药物,进行抗炎症抗免疫的治疗;也会用维生素D3衍生物类的卡泊三醇软膏涂抹;还可以用窄波紫外线、308准分子光或准分子激光等进行清除。

    但是,这些方法,能治疗一时的标,治不了长期的本。因为从病理的角度上看,它发病的根源在于身体内有淤血、血内有淤毒、淤毒有化脓。

    我跟着师父当年在当涂县附近也遇到过这样的病症。师父说血中有毒,可放血治疗。在病人的委中穴上放血,可清除血中毒素。服用的方剂以薏仁为主药。

    薏仁虽是随处可见的粮米,但它也是一味解凝排脓力量非常强的寒性药材,治病时需大量使用。这里又分为两种状况。若患者有表证,流汗不畅且午后发热,可用麻杏苡甘汤。若病人偏于虚寒,可用薏仁附子败酱散方。病淤血可加服大黄蛰虫丸。去除皮肤硬皮、银屑,无往不利。

    我心中有数了,便开好了两个方子,对黄老夫人和钟夫人耐心解释了一番。大黄蛰虫丸需要他们找信得过的药铺定做,治疗这个病,也需要一点耐心。

    两位夫人边称谢边备着茶果,与我再说些家常。这种书香门第的氛围倒是让人觉得很文艺,与我在民间看诊的感觉可谓天差地别。

    ……稍时,门帘一闪,昨晚与我同桌的那个钟姑娘进来了。她穿着一身轻薄的鹅黄色罗莎裙,身材娇小可人,面颊饱满秀气,就像一只黄蝴蝶一样,轻快地飞了进来。

    “阿婆,我给您带了个稀奇的玩意来,你看看。”她手捧着一盆粉色的盆花,放到了窗台上。

    黄老夫人见着了小外孙女,满脸的宠爱,道:“哎呦,还是洁儿知道阿婆喜欢什么。让我瞅瞅这玩意稀奇在哪儿?”

    钟姑娘得意地介绍:“这是徐家二姑娘昨日送我的凌霄,粉色的凌霄花,稀不稀奇?我拿来放您房里。”

    钟夫人道:“你虽平日里没个正形,倒还算有孝心。”又转头向我介绍说:“这是我家小女,闺名叫洁儿。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也要麻烦姑娘来瞧瞧。”

    我向钟姑娘含笑点了一下头。

    她看了我一眼,说:“哦……你就是昨晚和徐家大姐在一起的那个‘神医姑娘’。你能治好我阿婆的病吗?”

    我答道:“我尽力。”

    她‘嗯’了一声,又转向钟夫人,问:“阿娘,表哥呢?他回来没有?”

    钟夫人微嗔道:“尚有客人在此,你怎得如此不知礼数。你表哥随你爹访客,忙着呢。别总是没事缠着他。”

    钟姑娘听了母亲的教训,小嘴一嘟,往外祖母的身边一坐,撒起娇来。我看着心中不禁怅然,好幸福的小女孩,好幸福的一家人。

    ……

    黄老夫人服药半月有余,那些硬皮开始慢慢变软了。由于疗程比较长,老人家偶有伤风感冒,也来请我去瞧病。我在钟府也成了常客。

    虽说已经快入秋了,但天气依然炎热。每次诊完了病,老夫人就会备些水梨,让我吃些再走。那一日,时至傍晚。我刚打算起身告辞,门外进来了一位白衣公子。

    只见他身形高挑,仪态端庄,步履安详。一进门就向着黄老夫人作揖行礼,道:“阿婆,我给你捎了些你爱吃的葡萄来。”他的声音润中带亮,浑厚又纯净,犹如玉石之声。

    黄老夫人一见他,便笑得合不拢嘴,忙招手让他上塌来坐。他轻轻跨步到老夫人身边,随手提了一下衣衫,坐于老人身边。

    我的眼睛自他进门,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以前看古装片的时候,从没有真正感受到过。总觉得好多帅哥的古装扮相都很对我胃口,但转瞬又移目到了下一个造型上。今日,我才感悟到了何为“无双”二字。

    他长得非常白净,眼眉继承了钟家基因的小巧和靓丽。眉毛细细长长一条,平中带曲,那弧度让人看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眼睛看似不大,但睁开了亮堂,眯缝起来又显得聪慧。眼尾的小曲线配合着他眉尾的小曲线,相得益彰。

    他的鼻梁不高也不矮,山根处的鼻骨,微微挺出自然的曲线,绝对该成为整形的模板。他的嘴唇饱满,肉肉的,微似外突状,一动起来就好似轻轻噘嘴,让人觉得严肃中带着灵动。

    他的脸型棱骨分明,配合很浅的胡子印和脖颈的喉结,很有男子气概。与他白净的肤色和略显江南俏丽的五官配合在一起,真是惊为天人。

    这便是钟姑娘口中的那个‘表哥’,也难怪那些小姑娘们会成为他的死忠粉。

    ……我回过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了。于是便起身向黄老夫人告辞。

    黄老夫人向那位公子介绍道:“这位就是徐府来的‘神医姑娘’。多亏了她,我这皮疹好了许多。”

    那位公子站起来向我作揖致谢。他起身之际,眼睛也随之停在了我的脸,然后整个人停住了。

    我回了个礼,便随着婆子出了屋门去。等我快走到钟家大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玉石般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我回过头,叫我的果然是那个‘世上无双’的公子。

    只见他满脸堆着笑意,那笑意都快从他的脸上扑出来了。他的那双眼睛,笑起来便弯成了蝌蚪般的曲态,很是好看。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出奇,就好像两个射灯一样照着我,瞬间让我感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用那种毫不顾忌男女之别,非常亲热地口气说:“姑娘这是要回去了。天色已晚,我送送姑娘。”

    我倒吸一口冷气。……Workout!好一个流氓阿飞、登徒浪子。我自六月初到京城以来,去了那么多家官员大户看诊,这个层次上的都是体面人家,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无礼的事情。

    我用冷到冰点的口气回他:“我认得回家的路,不劳烦相送。”

    他死皮赖脸又往前一步,说:“不烦不烦。姑娘家入夜独行,总是不便。还是我送你吧。”

    我脑门瞬间黑出三道竖线,刚才脑海中‘无双’这两个字,也碎了一地。我心中骂道:你个海王,顶着这样一副绝世好皮囊,却做如此无耻的勾当,处处寻花问柳、拈花惹草,怪不得这么多小姑娘会着了你的道。

    我呸!我唐小泉可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就你这种伎俩,想在我这里吃肥丢瘦,靠边站吧。

    我冷笑道:“夜虽黑,我心自明。公子请回。”

    他听出我口气生硬,瞬间把笑容收住了。转而变出了十分严肃又无辜的表情,说:“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无他意。姑娘妙手回春,助我阿婆却病延年,在下相送只为聊表谢意。”

    我已占了上风,便继续嘲讽道:“不必客气。我方才说了,我心自明。是人是鬼,公子也心知肚明。”

    这句话彻底将他石化了。他愣在当场,说不出一个字来。甩了渣男一个大比逗,让我心中甚是畅快。我将他晾在那里,满心得意地出了钟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