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猿猴的笑
李季落荒而逃。
十倍于木棒的树枝在棒下木屑飞溅，轰然断裂。
看这一棒之威，怕是四品武夫也应付不下。
他以堪比奔马之势窜出了树林。
万幸，那畜生似乎并无必杀之心，未曾跟出。
李季返回至河溪近处，依旧是半日前在景象，演漾水中显出一截黄色，水流落处那面石壁下，黄蛟会偶尔将头颅浮出水面。
天色昏黑之时，李季又返回这片树林。
一是没寻到充饥之物，二来贪恋白雾的凝神静气，对修炼大有裨益。再者，林外实在没有太好的栖身之所。
趁着还有几分光亮，在林中找个了树洞当安身地。
树洞里原本有两只强壮树熊，雄雌一对，相亲相爱。挨了他一顿拳脚，凄凄哀哀逃往别处。
夜里，猛兽在月色皎洁嘶吼着，厮杀着，声响被夜风送进树林。而这里依旧没有波澜，像是死寂之地。
他闭了眼，汲取天地精华，运转玄功，心神沉浸在体内丛生的澎湃气象中。
许是太过于专注，以至于一个白色影子在树下站了许久，最后这个树洞上方悄悄撒了尿都没能发觉。
转眼过了月余。
一日清晨，白雾里忽然多出一丝淡淡的香味，就似熟透的树果般清香诱人。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树林中某种成熟果子散出来的气味。
可那些飞禽猛兽却有些异样，躁动不安。而雄健些的猛兽更有向树林南方更深处汇聚之势。
第二日。
几个黑点自天际而来，急速变大。
当看到羽翼堪比门板的鹰隼在密林南端久久盘旋，他向南望，终于觉察到不同寻常。
林深之处终于传来一声狂嗥，高亢之声直入云霄。
紧接着是那白猿愤怒的咆哮。
而后又是百兽齐鸣，震耳欲馈。
李季在树木枝丫间跳跃向南。
山谷之南轰隆如惊雷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
站在树冠，他看到了极惨烈的景象。
密林外的空旷处，十数只虎豹熊罴倒在血泊中，又有数只猛兽正在围攻白猿。
白猿在血水与兽尸中跳跃，面对利齿与尖爪，它还以木棒，伴随着棒影画出的痕迹，是惨嚎与喷涌的鲜血。
李季向南方更深处望去。
这里是山谷最南端，地势变得狭窄。战场南面是一半圆巨坑，内里浓重白雾似浪潮翻涌，外溢烟雾漾溢着如水纹般的烟波涌入树林。
这白色雾霭竟来源于此。
一根长长石梁横跨巨坑，宽丈余，恰如石桥横卧。
石桥那端连接一座石坪，似同农家田坪，净白石板间隙里无灌木青草，孤零零生了一颗树。
一棵黢黑的树。
树高不过丈余，粗不过一搂，顶如华盖，树干、枝与圆形叶片，俱黝黑如墨。
墨玉雕刻般的一棵黑树，在阳光下璀然迷离。
黑树生出的却是白果。
漆黑中的斑斑白点，极似夜幕中的闪亮晨星。
石坪再向南，是一片黑色氤氲烟雾，遮掩住目光。
三个黑影趁着下方厮杀正烈，一落一起，各抓一枚白果振翅向上。
一根木棒盘旋飞去，被砸中的巨鹰凄厉悲鸣，连同白果坠入黑雾。
白色光影冲天而起，恰好与弹回的木棒汇合。下坠时在树冠借力再次纵起，一棒砸断一面鹰翅，下落之际再次掷出木棒，另一只也中棒坠落。
一颗白果坠向巨坑。
落地后的白猿脚掌挑块碎石击出。
那净白果子被石子一撞，折向远飞，不偏不倚撞入树冠上观战的李季怀里。
百兽眼瞳随着果子抛出的痕迹落在这个人类身上。
他初时一愣，回神后拿树果转身便跑。
落日下的峡谷出现罕见的一幕。
空中有凶猛飞禽，地面有雄健猛兽，在近百只凶物追猎下，一个人族少年仓皇逃遁。
河水里的黄蛟再一次被人类打扰，探出头颅对追至河岸的群兽发出威吓。
李季逃回到自己最初栖身的山洞。
整座峡谷这里可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返回时还唯恐被黑甲巨兽拦道，却不曾碰见。
李季看着掌中拳头大小的白果。既然是飞禽走兽拼死也要争抢之物，倒要看看有何奇异之处。
剥去薄薄的白色果皮，里面是一层颇为坚硬的壳，随着晃动，传出水液的声响。待破开那层壳，一股异香随之冲出。
壳内一鞠晶莹剔透的红，红色的水鲜艳如血，香气浓烈芬芳。
只闻一闻就令人心驰神摇。
他用手指沾了些，那一滴粘稠红色的水便似血珠般在指尖滚动。
能被众兽觊觎，人类喝了会不会也有妙用？
他想了想，将一滴殷红吸入口中。
甘甜芬芳浓烈，宛若天地精元入喉，落入胸腹，又直冲脑门。
胸中温热，脑海眩晕，就似许久滴酒未沾的嗜酒之徒乍饮玉液琼浆，那种畅快，那股惬意，让人迷醉。
半盏茶后，那份眩晕方才散去。
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体力沛然。体内真气也在这一刻生机勃发，气机也随之暴涨，奔涌之势犹如大潮拍岸。
果真是神异之物啊。
李季望着红色水液眼神明亮。
壳中汁水不过一口，便尽数吸入腹中。
温热变成了炙热，五腑之内有烈火炙烤。
眩晕更重，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想喝些泉水淡化药力，刚颤巍巍站起，又一头栽倒，昏厥过去。
那只黑甲异兽在此刻悠悠而来，蹲坐在石壁下。
它抽了抽鼻，静静望着石壁上的洞口。
····
醒来时已是晌午光景。
李季也不知自己昏睡多久，腹内阵阵哀鸣嗷嗷。
精气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充沛。
不知这白果是增强真气、还是强化体魄？
李季以心神查看丹田池水。
服用之时声势雄壮，可如今一看，依旧是薄薄一层，不见增长半分。
再看体魄，淤堵的经脉窍穴依然如故。
他叹了口气，大为失望。
那片树林里依旧不见异兽踪影，倒是免去了纠缠的麻烦。
吃了些果子，饮过泉水，返回南面。
过河时直接在西面石壁上垫脚飞跃。不敢指望着次次拿黄蛟做垫脚板，虽然依旧漂浮着一段身躯。毕竟不是自己豢养的温顺玄兽，两次冒犯侥幸无事，说不定下次就成了黄蛟口中食。
在他目不能及的石壁下深水中，有双巨大眼瞳正静静盯视他飞跃的身影。
树林南方依旧在战斗，白猿拎着木棒蹦跳着殴打几只猛兽。
高空仍旧有猛禽盘旋。
想来这白果定然对山野兽禽有大用，对人类却无甚裨益，李季看了几眼，便返回树洞静修。
夜间仍能听到南面有零星凄厉嘶吼，这白猿也颇为怪异，自己不吃白果，却又不让群兽染指，让人费解。
李季在巨树连续震动中惊醒，出洞下看时却不见任何动静。返回闭眼未几又有不知何物敲打树干。探头看时依旧空无一物。
几次三番，睡意全消。
他索性跃上树枝在林中游逛。
一团黑影冲向夜幕，腹下一团白光随黑影升高远去。
白猿不在？
他悄然来至树林边缘地带，空地与石坪上果真不见白猿影子。
他想了想，又四下查探一番，确信那凶恶猿猴不在近处，溜下树窜入大坪摘取两枚。
数日后，李季在睡梦中又被敲打树干之声惊扰，树下仍旧不见一个活物。
睡不得觉便四处逛荡，见白猿不在石坪，就壮着胆子再去偷盗树果。
无甚裨益也无害，权当滋养精气神的药酒。
有花瓣随风而来，纷纷扬扬，峡谷内犹如下了场斑斓花雨。
阳光随着花雨落如谷内，映照在树木的叶片上，原本的翠绿变得光亮，泛着刺眼的光芒。
想来谷外又是一年的阳春三月，芳草萋萋，杨柳依依。
李季钻出树洞，站在枝丫眯眼望着高挂天际的闲云。
这般好的天气，出门踏春最是应景。
很多年前，有少女说喜欢春天，喜欢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游山玩水。
青山依依，卉木萋萋，徜徉山水丛林间最是写意。
说这话时，她在笑，眉目动人。
那些年，时光纯净，少女身边总有一个被她叫做小乞丐的少年陪伴，
竹马青梅，两小无猜。
天下最好的情缘莫过于此了罢。
花落枝寂寞，孑立独自愁。
他望着眼前春景，叹了口气。
黑树上的果子日渐稀少。
除极少量被猛禽叼去，大多数被李季当做酒水饮用。他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十数次偷摘俱未被恶猿撞见。
这段时日不少猛兽为了果子毙命，随着树果稀零，群兽也逐渐散去。
大坪上，没了对手的白猿正懒洋洋依着树干眯眼打盹。像极了看家护院忠心职守的狗，一只极其凶恶的狗。
李季正在怔怔出神，蓦地仰面望向狭长晴空。
一道黑色影子撞进峡谷。
只短短数息，黑翎巨雕便悬停大坪之上。
他赶忙收敛气息钻入树洞。
雕背上站了一个人。
一个江湖武夫。
这等隐蔽所在，来人乘玄兽而来铁定不是为了观赏景致。无论有何目的，相信一定不想让人知晓。
隐约有话语声传入树洞，不甚清晰。
异兽与玄兽皆能懂人语，只是苦于口不能言。
不多时，石坪方向有劲风呼啸与阵阵惊雷。
只一盏茶的工夫，归复平静。
停了片刻，李季这才出树洞来至树林边缘。
白猿躺在树下，浑身鲜血淋漓。
树上的两枚果子还在。
两败俱伤？
依照前世三品眼界来看，要能伤到足掌赤红的白毛猿，至少得有三品实力。这武夫又有入了品秩的玄兽助拳，即便玄兽是最差的下品，那也比寻常三品武夫强上一线。这一人一兽虽不能比肩一位大宗师，也可与三品后期武夫一战而不落下风。能硬扛三品后期人间武夫的异兽已将近中品。
这白猿实力竟然这般凶悍？
李季暗自咂舌。
随后，又出现令他震惊的一幕。
黑甲兽矫健身影出现林外，两只异兽先是对峙，继而大打出手。
白猿在不断地跳跃，
木棒跟随着它，在阳光下闪着瑰丽的光芒。
劲风卷起满地尘埃与碎石，随木棒呼啸而去。
一身黑鳞的巨兽有超乎寻常的敏捷，总使那根棍棒落空。
那根看似无用的长尾盘旋着，扭动着，似钢鞭，又如虺蛇，当空带锐啸，落地出闷雷。
两只异兽在以命相搏。
李季在远处静静看着这场声势惊人的大战，巴不得两只凶顽之物同归于尽。
战斗持续了足有半柱香光景，两只异兽分开时俱是仄仄无神，身躯皆布满伤痕。
黑甲兽退去，白猿无精打采瘫倒在树下。
····
当夜，明月高悬，不知是何物锲而不舍地扰人清梦。
李季实在无奈，再一次钻出树洞。
他掠向石坪，摘取下最后两枚，喝下汁水后再不比烦恼无法入睡。
数十次的摘取，一去一回行云流水，却在返回时在石梁上停足。
白猿站在石梁另一端，精神抖擞，凶睛熠熠，哪里还有白日伤重的颓丧模样。
这刻，白色猿猴扛着木棒在笑。
真的在笑。
如人一般，满面笑容。
李季不禁毛骨悚然。
十倍于木棒的树枝在棒下木屑飞溅，轰然断裂。
看这一棒之威，怕是四品武夫也应付不下。
他以堪比奔马之势窜出了树林。
万幸，那畜生似乎并无必杀之心，未曾跟出。
李季返回至河溪近处，依旧是半日前在景象，演漾水中显出一截黄色，水流落处那面石壁下，黄蛟会偶尔将头颅浮出水面。
天色昏黑之时，李季又返回这片树林。
一是没寻到充饥之物，二来贪恋白雾的凝神静气，对修炼大有裨益。再者，林外实在没有太好的栖身之所。
趁着还有几分光亮，在林中找个了树洞当安身地。
树洞里原本有两只强壮树熊，雄雌一对，相亲相爱。挨了他一顿拳脚，凄凄哀哀逃往别处。
夜里，猛兽在月色皎洁嘶吼着，厮杀着，声响被夜风送进树林。而这里依旧没有波澜，像是死寂之地。
他闭了眼，汲取天地精华，运转玄功，心神沉浸在体内丛生的澎湃气象中。
许是太过于专注，以至于一个白色影子在树下站了许久，最后这个树洞上方悄悄撒了尿都没能发觉。
转眼过了月余。
一日清晨，白雾里忽然多出一丝淡淡的香味，就似熟透的树果般清香诱人。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树林中某种成熟果子散出来的气味。
可那些飞禽猛兽却有些异样，躁动不安。而雄健些的猛兽更有向树林南方更深处汇聚之势。
第二日。
几个黑点自天际而来，急速变大。
当看到羽翼堪比门板的鹰隼在密林南端久久盘旋，他向南望，终于觉察到不同寻常。
林深之处终于传来一声狂嗥，高亢之声直入云霄。
紧接着是那白猿愤怒的咆哮。
而后又是百兽齐鸣，震耳欲馈。
李季在树木枝丫间跳跃向南。
山谷之南轰隆如惊雷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
站在树冠，他看到了极惨烈的景象。
密林外的空旷处，十数只虎豹熊罴倒在血泊中，又有数只猛兽正在围攻白猿。
白猿在血水与兽尸中跳跃，面对利齿与尖爪，它还以木棒，伴随着棒影画出的痕迹，是惨嚎与喷涌的鲜血。
李季向南方更深处望去。
这里是山谷最南端，地势变得狭窄。战场南面是一半圆巨坑，内里浓重白雾似浪潮翻涌，外溢烟雾漾溢着如水纹般的烟波涌入树林。
这白色雾霭竟来源于此。
一根长长石梁横跨巨坑，宽丈余，恰如石桥横卧。
石桥那端连接一座石坪，似同农家田坪，净白石板间隙里无灌木青草，孤零零生了一颗树。
一棵黢黑的树。
树高不过丈余，粗不过一搂，顶如华盖，树干、枝与圆形叶片，俱黝黑如墨。
墨玉雕刻般的一棵黑树，在阳光下璀然迷离。
黑树生出的却是白果。
漆黑中的斑斑白点，极似夜幕中的闪亮晨星。
石坪再向南，是一片黑色氤氲烟雾，遮掩住目光。
三个黑影趁着下方厮杀正烈，一落一起，各抓一枚白果振翅向上。
一根木棒盘旋飞去，被砸中的巨鹰凄厉悲鸣，连同白果坠入黑雾。
白色光影冲天而起，恰好与弹回的木棒汇合。下坠时在树冠借力再次纵起，一棒砸断一面鹰翅，下落之际再次掷出木棒，另一只也中棒坠落。
一颗白果坠向巨坑。
落地后的白猿脚掌挑块碎石击出。
那净白果子被石子一撞，折向远飞，不偏不倚撞入树冠上观战的李季怀里。
百兽眼瞳随着果子抛出的痕迹落在这个人类身上。
他初时一愣，回神后拿树果转身便跑。
落日下的峡谷出现罕见的一幕。
空中有凶猛飞禽，地面有雄健猛兽，在近百只凶物追猎下，一个人族少年仓皇逃遁。
河水里的黄蛟再一次被人类打扰，探出头颅对追至河岸的群兽发出威吓。
李季逃回到自己最初栖身的山洞。
整座峡谷这里可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返回时还唯恐被黑甲巨兽拦道，却不曾碰见。
李季看着掌中拳头大小的白果。既然是飞禽走兽拼死也要争抢之物，倒要看看有何奇异之处。
剥去薄薄的白色果皮，里面是一层颇为坚硬的壳，随着晃动，传出水液的声响。待破开那层壳，一股异香随之冲出。
壳内一鞠晶莹剔透的红，红色的水鲜艳如血，香气浓烈芬芳。
只闻一闻就令人心驰神摇。
他用手指沾了些，那一滴粘稠红色的水便似血珠般在指尖滚动。
能被众兽觊觎，人类喝了会不会也有妙用？
他想了想，将一滴殷红吸入口中。
甘甜芬芳浓烈，宛若天地精元入喉，落入胸腹，又直冲脑门。
胸中温热，脑海眩晕，就似许久滴酒未沾的嗜酒之徒乍饮玉液琼浆，那种畅快，那股惬意，让人迷醉。
半盏茶后，那份眩晕方才散去。
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体力沛然。体内真气也在这一刻生机勃发，气机也随之暴涨，奔涌之势犹如大潮拍岸。
果真是神异之物啊。
李季望着红色水液眼神明亮。
壳中汁水不过一口，便尽数吸入腹中。
温热变成了炙热，五腑之内有烈火炙烤。
眩晕更重，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想喝些泉水淡化药力，刚颤巍巍站起，又一头栽倒，昏厥过去。
那只黑甲异兽在此刻悠悠而来，蹲坐在石壁下。
它抽了抽鼻，静静望着石壁上的洞口。
····
醒来时已是晌午光景。
李季也不知自己昏睡多久，腹内阵阵哀鸣嗷嗷。
精气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充沛。
不知这白果是增强真气、还是强化体魄？
李季以心神查看丹田池水。
服用之时声势雄壮，可如今一看，依旧是薄薄一层，不见增长半分。
再看体魄，淤堵的经脉窍穴依然如故。
他叹了口气，大为失望。
那片树林里依旧不见异兽踪影，倒是免去了纠缠的麻烦。
吃了些果子，饮过泉水，返回南面。
过河时直接在西面石壁上垫脚飞跃。不敢指望着次次拿黄蛟做垫脚板，虽然依旧漂浮着一段身躯。毕竟不是自己豢养的温顺玄兽，两次冒犯侥幸无事，说不定下次就成了黄蛟口中食。
在他目不能及的石壁下深水中，有双巨大眼瞳正静静盯视他飞跃的身影。
树林南方依旧在战斗，白猿拎着木棒蹦跳着殴打几只猛兽。
高空仍旧有猛禽盘旋。
想来这白果定然对山野兽禽有大用，对人类却无甚裨益，李季看了几眼，便返回树洞静修。
夜间仍能听到南面有零星凄厉嘶吼，这白猿也颇为怪异，自己不吃白果，却又不让群兽染指，让人费解。
李季在巨树连续震动中惊醒，出洞下看时却不见任何动静。返回闭眼未几又有不知何物敲打树干。探头看时依旧空无一物。
几次三番，睡意全消。
他索性跃上树枝在林中游逛。
一团黑影冲向夜幕，腹下一团白光随黑影升高远去。
白猿不在？
他悄然来至树林边缘地带，空地与石坪上果真不见白猿影子。
他想了想，又四下查探一番，确信那凶恶猿猴不在近处，溜下树窜入大坪摘取两枚。
数日后，李季在睡梦中又被敲打树干之声惊扰，树下仍旧不见一个活物。
睡不得觉便四处逛荡，见白猿不在石坪，就壮着胆子再去偷盗树果。
无甚裨益也无害，权当滋养精气神的药酒。
有花瓣随风而来，纷纷扬扬，峡谷内犹如下了场斑斓花雨。
阳光随着花雨落如谷内，映照在树木的叶片上，原本的翠绿变得光亮，泛着刺眼的光芒。
想来谷外又是一年的阳春三月，芳草萋萋，杨柳依依。
李季钻出树洞，站在枝丫眯眼望着高挂天际的闲云。
这般好的天气，出门踏春最是应景。
很多年前，有少女说喜欢春天，喜欢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游山玩水。
青山依依，卉木萋萋，徜徉山水丛林间最是写意。
说这话时，她在笑，眉目动人。
那些年，时光纯净，少女身边总有一个被她叫做小乞丐的少年陪伴，
竹马青梅，两小无猜。
天下最好的情缘莫过于此了罢。
花落枝寂寞，孑立独自愁。
他望着眼前春景，叹了口气。
黑树上的果子日渐稀少。
除极少量被猛禽叼去，大多数被李季当做酒水饮用。他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十数次偷摘俱未被恶猿撞见。
这段时日不少猛兽为了果子毙命，随着树果稀零，群兽也逐渐散去。
大坪上，没了对手的白猿正懒洋洋依着树干眯眼打盹。像极了看家护院忠心职守的狗，一只极其凶恶的狗。
李季正在怔怔出神，蓦地仰面望向狭长晴空。
一道黑色影子撞进峡谷。
只短短数息，黑翎巨雕便悬停大坪之上。
他赶忙收敛气息钻入树洞。
雕背上站了一个人。
一个江湖武夫。
这等隐蔽所在，来人乘玄兽而来铁定不是为了观赏景致。无论有何目的，相信一定不想让人知晓。
隐约有话语声传入树洞，不甚清晰。
异兽与玄兽皆能懂人语，只是苦于口不能言。
不多时，石坪方向有劲风呼啸与阵阵惊雷。
只一盏茶的工夫，归复平静。
停了片刻，李季这才出树洞来至树林边缘。
白猿躺在树下，浑身鲜血淋漓。
树上的两枚果子还在。
两败俱伤？
依照前世三品眼界来看，要能伤到足掌赤红的白毛猿，至少得有三品实力。这武夫又有入了品秩的玄兽助拳，即便玄兽是最差的下品，那也比寻常三品武夫强上一线。这一人一兽虽不能比肩一位大宗师，也可与三品后期武夫一战而不落下风。能硬扛三品后期人间武夫的异兽已将近中品。
这白猿实力竟然这般凶悍？
李季暗自咂舌。
随后，又出现令他震惊的一幕。
黑甲兽矫健身影出现林外，两只异兽先是对峙，继而大打出手。
白猿在不断地跳跃，
木棒跟随着它，在阳光下闪着瑰丽的光芒。
劲风卷起满地尘埃与碎石，随木棒呼啸而去。
一身黑鳞的巨兽有超乎寻常的敏捷，总使那根棍棒落空。
那根看似无用的长尾盘旋着，扭动着，似钢鞭，又如虺蛇，当空带锐啸，落地出闷雷。
两只异兽在以命相搏。
李季在远处静静看着这场声势惊人的大战，巴不得两只凶顽之物同归于尽。
战斗持续了足有半柱香光景，两只异兽分开时俱是仄仄无神，身躯皆布满伤痕。
黑甲兽退去，白猿无精打采瘫倒在树下。
····
当夜，明月高悬，不知是何物锲而不舍地扰人清梦。
李季实在无奈，再一次钻出树洞。
他掠向石坪，摘取下最后两枚，喝下汁水后再不比烦恼无法入睡。
数十次的摘取，一去一回行云流水，却在返回时在石梁上停足。
白猿站在石梁另一端，精神抖擞，凶睛熠熠，哪里还有白日伤重的颓丧模样。
这刻，白色猿猴扛着木棒在笑。
真的在笑。
如人一般，满面笑容。
李季不禁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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