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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雪谷

    “如今的明教内忧外患,正可谓是姑苏慕容氏获取声名的绝好机会。

    借此时机,我们可与这些武林正派同道交好,用在将来助以成事。”

    包不同一抚胡须,神情亢奋地道。

    身为慕容氏的家臣,他同样心心念念能看见慕容复的复国大业实现的那一天。

    也为报答老家主当年的知遇之恩了。

    慕容复却摇了摇头,包不同看问题尖锐不错,却在政治权势一途看不通透。

    需知权术操控的便是人心,这些围剿光明顶的正道门派哪个不是声名赫赫。

    让他们弃祖师百年基业不顾,去帮助一个反贼,怎么可能?

    何况既是正派,就格外看重名誉。

    倘若慕容氏起兵时师出无名,这些江湖正派甚至看也不会看一眼。

    至于围剿光明顶一事相处下来的交情?

    别说是曾经同为袍泽之情,就算是救命之恩,这些江湖人在大是大非前也照样会选择割袍断义,最多两不相帮。

    所以,在慕容复眼里,这些正道大派同样不可信。他们只能利用,却不能掌控。

    他们所信奉的忠义孝悌,与慕容复将行的王道与霸道,从本质上就有冲突。

    就这般在路上闲聊,车队一行赶着骆驼,西出七十余里路,忽在茫茫大雪的绵延山脉旁望见一处山谷。只见里面青葱翠绿,暖意融融。

    “且去避避风雪。”

    慕容复察觉此刻朔风正盛,席卷冰晶雪花而来的寒流几乎令人睁不开眼,遂下命道。

    车队连忙改向,转入谷内。

    这雪谷幽深,朝两边望俱是险峻陡峭的山崖,越往上便靠的越近,呈一线天状。

    却也正因如此,谷内植被依旧青葱鲜艳,未曾被漫天大雪覆盖了颜色。

    “公子爷快瞧,那里还有一处石屋。”

    阿碧在马车侧窗探出头来,新奇地指着山谷内壁。

    那里隐约有间茅顶石屋,非常巧妙地利用两块大石之间的缝隙所搭成。

    倘若不是阿碧眼尖,一时还真难发觉。

    “奇哉怪哉,这雪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靠近官道驿站。怎会有人居住的踪迹。难道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当年所建草庐?”

    包不同望之疑惑,旋即自告奋勇地拍马上前打探。

    “你们是什么人?”

    待他到了近前,正好见到一女子怀里抱着一堆红彤彤的野果,拎着两只雪鸡从对面密林里钻出来,神色警惕地看着包不同。

    此女荆钗布裙,身材纤细苗条,腰肢可称盈盈一握。

    唯独面容黝黑,肌肤浮肿,显得份外丑陋。

    但包不同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和尚、道士、女子以及小孩不能轻易招惹的道理。

    飞速移开打量的惊讶目光,在马背上拱手道:“在下姑苏慕容氏名下金风庄庄主包不同,由于大雪封路,特与商队入此谷暂避。还望姑娘莫怪。”

    “此谷不许旁人擅自进出,你们快些走,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谁知包不同这番恭声问候,并未引得这丑陋女子好感,反倒冷冷地说。

    “非也非也,我见这茅顶石屋周遭装饰得份外捡漏,姑娘且只采摘些野果,打些野物充饥。想必也是暂居此谷。

    江湖中人一向以天地为床,四海为家。难不成姑娘在临安城内圈块地皮,那赵官家便得将行在之所拱手让出来不成?”

    包不同见她言语间满是傲气,不由也带着薄怒道。

    “你……”

    “蛛儿姑娘,外头风雪呼啸,不宜赶路,便让他们在此暂避半日吧。”

    原来里面草庐还躺着一人,他似乎双腿残废,此刻正用右手推开草屋门道。

    包不同见此人衣衫褴褛,头发面上都乱糟糟地看不清年纪。但听他的话颇为通情达理。

    当即也不托架子,只下马再拱手道:“两位想必便是幽居此雪谷的一对夫妻了。请放心,我家公子爷一向善待贫苦百姓。待我禀明情况,临走前必会留下钱粮相赠。”

    “谁要你的钱?”

    蛛儿听见夫妻二字面上一红,装作毫不在意地轻哼。里面那人也只能向包不同使了个无奈的眼色。

    此番用意本是想解释他们并非夫妻。

    落在包不同眼里却成了……惧内嘛。

    包师爷露出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就算昆仑派的掌门也被他那位看起来比自己老了十来岁的妻子治的毫无脾气。这种事,不丢人。

    “包大哥,你们在聊些什么?”

    阿碧和钟灵见这雪谷内自有一番洞天景色,早就耐不住在马车里带着,拉着手小跑过来。

    被称作蛛儿的女子见她二人生的清雅秀丽,肤如凝脂。一时间羞惭形愧又妒心大起,连忙转身对草屋里那人喊道:“不许看。”

    包不同见状也只是笑而不语。

    “敢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慕容复此刻已牵马而来,望向茅屋里坐着那人,心中已有所料。

    “在下姓曾名阿牛,一介乡野草民,家徒四壁,怎敢与公子称兄道弟。”

    张无忌见此人年纪轻轻,与自己相仿。一袭云纹玄袍,风华夺目,不由内心倾佩地拱手行礼。

    “果然是你。”

    慕容复心中暗道。

    如今这阶段,可谓是这位张教主人生中最迷惘也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只能以化名显于人前。

    不过所谓不破不立,正是因为这段低谷。他后面修炼乾坤大挪移以及执掌明教教主位,那足够传奇的经历才能令人久久称道。

    “欸,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需知现在的衣装褴褛者,将来未必不会骤登富贵。如今衣着华贵者,将来也未必不会刀斧加身。”

    慕容复笑着摆手,接着缓缓吟诵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记得乐天居士有首小诗很应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兄台可愿共饮一杯?”

    张无忌有些嗫嚅地张了张嘴,他自十岁起随父母离开冰火岛,而后十余年看尽人间险恶。

    那些江湖有名的帮派人物要么因他父母之故,看向他的表情都是凶狠厌恶。

    要么想打听他义父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对他殷勤款待,暗地里不怀好意。

    但此人的邀请,却带着不落凡尘的空灵道韵,因为心境返璞归真所以举止随性自然?

    “公子既然盛情相邀,那小人便却之不恭。”

    曾阿牛应了声,随即便唤蛛儿进茅屋中来。

    待慕容复一行在谷中安顿好,燃起篝火。

    对方再出来时,已经割短头发和髭须,用一根树杈做的钗子插在发髻中,倒也显出年纪和清秀相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