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张记狗肉
唐风叫文汉一块喝茶，地点在香山茶楼。那地儿挺有格调，大门口有一黑底金字的对偶句：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还摆着一块乌黑的文化石，神似昂首巨龟，颇有气势，应该是镇楼之宝。
进入约好的雅间，跟唐风相对而坐，女服务员旋即微笑现身。
“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茶？”
“绿茶吧。”
“好的，先生请稍等。”她皮肤白得像奶油雪糕，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脸，紫色套裙把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走起路来小胸脯一挺一送，好像里头藏了两只小兔兔。
唐风头面整洁，白衣白裤白皮鞋，肤色也瓷白，显得格外儒雅温润。文汉不满道：“我草，你到底是请我喝茶，还是泡妞，整得跟花花公子一样。”
唐风扔给他一支软玉，自个也点上一支，笑道：“真有正事跟你谈。”
“哦，说吧。”
“我听发哥说，你想开武馆？”
“没错。”文汉叹口气道：“我还不是想多挣几个钱。”
唐风皱了皱眉头：“文汉，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开武馆？就算你开武馆，能挣多少钱？”
“那怎么办？我没别的本事，也不像你有挣钱的路子，只有靠教拳整点辛苦钱。”
“文汉，我直说吧，你就别开武馆了，跟我一块搞采石场。”
“采石场？”文汉感觉挺突然，当即摇摇头说：“我不懂这行。”
唐风喷着烟雾道：“方姐是搞建筑的，我跟着她混，时不时的接一些零碎小工程，没挣着大钱，但还行，总算是入了这行。你也知道，东江在搞大开发，对石料的需求量挺大，来钱也快。不是我吹牛，一般规模的采石场，每年至少挣二三十万。”
文汉掸掸烟灰说：“唐疯子，你晓得我的情况，刚退伍回来，哪有本钱？”
“听伟哥说，他要借钱给你开武馆。你就把这笔钱投在采石场，我敢保证，绝对比你开武馆有搞头。”
“这个我倒是相信。”文汉喝了口茶问：“开采石场要多少钱？”
“十万左右吧。”
“十万？”文汉吓了一跳，心想就算把我卖了，也值不了十万。
“十万是总投资，你我各出五万。一句话，干不干？”唐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文汉道：“唐疯子，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脑袋灵光，又有方姐这样的贵人支持，你看好的项目肯定挣钱。不过这事关键得看发哥，如果他肯借我五万，我就跟着你干。如果他不借，我也没得办法，总不能硬逼他。”
唐风笑了：“别人找发哥借钱，他未必肯借。你开口，绝对没问题。”
文汉奇道：“你怎么不直接跟发哥合作，让我找他借钱跟你合作？”
唐风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号称三剑客，但是论感情，你俩更铁。”
文汉无语默认。
“你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借五万给你。”唐风摸出手机递给他。
文汉想了想，点点头。
“先生，您的绿茶来了，请慢用。”还是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脸。
靠吃软饭混日子的唐风，如贵族绅士般微笑着。
文汉忍不住道：“唐疯子，海水不可斗量的前半句是什么？”
“人不可貌相。”唐风本能地回答道。
文汉摇摇头，故意大声说：“色狼不可貌相。”
狐狸脸咯咯笑着，花枝乱颤。
“滚。”唐风恼道。
文汉抓起桌上的手机道：“我给发哥打个电话。”
走出茶楼，他站在门口的巨龟旁，拨通林伟发的手机号码，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林伟发说：“开采石场能挣大钱，这不假。不过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安全问题。要是出事故死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的意思，我不接招？”
“我不是让你不接招，只是给你提个醒。你最好亲自去看看，情况摸清楚再做决定。至于钱嘛，没问题，你那边一旦确定接手，我立马打款。”
“好。”
“另外，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的意思是你跟唐疯子之间要签订协议。”
“明白，谢谢。”
回到雅间，唐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发哥同意借钱。”
“太好了。”
“他说开采石场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让我去现场看看再做决定。”
“他说得没错。”唐风掸掸烟灰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靠山乡。”
文汉说：“唐疯子，我真是……被你赶鸭子上架。”
唐风坏笑道：“你啥时候当的鸭子，在哪家夜总会？”
文汉骂了句我草，端起茶杯作势要泼在他脸上。
唐风连忙跳起来避让，差点撞翻椅子。
次日一早，一辆白色标致来到电厂家属区接文汉。开车的竟然是文雯，一身清凉打扮，墨镜卡在头发上，活像一只超级美丽的大蜻蜓。
唐风坐在副驾驶上，冲文汉招招手道：“愣着干嘛，赶紧上车。”
文汉钻进后排座，里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紫脸膛汉子，身体很壮实，头发乱糟糟一团，一双眯眯小眼却闪着精光。
“这是老曹，曹权，资深业内人士。这是我的合伙人文汉，端电厂铁饭碗的。”唐风道。
“你好，老曹，多多关照。”文汉摸出红塔山递给他，又扔了一支给唐风。
“文老板客气了，应该是你多多关照我。”老曹接过香烟，迅速掏出火机给文汉点火。
唐风说：“老曹当过石匠，在外地的采石场干过很多年，经验非常丰富，我打算让他当场长，帮我们搞管理。”
“嗯，采石场是得有自己人长期盯着。”
说话间，标致车驶出了家属区。
文雯一头垂腰长发烫得丝是丝缕是缕，全都往脑后梳着，女性特有的妩媚波浪汹涌，发束间别着一只金色的小发卡。这样的发型更突出了她饱满光洁的前额，五官也显得格外立体，犹如贞女般圣洁。
“文雯还会开车，挺牛嘛！”文汉一脸羡慕道。
“牛啥牛啊，我开车经常被唐风骂，说我笨得跟头猪一样。”文雯撅着嘴巴说。
文汉正色道：“这就是唐疯子的不对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猪？”
文雯噗一声笑。
“我是说真的，文雯真的很漂亮，唐疯子你要珍惜。”文汉说着，拍拍唐风的肩头。
“知道了。我们去那地方叫靠山乡青田村，很偏僻，开车得两个多小时。”唐风说。
“哦。我还没吃早饭，你们吃没？”
“都没吃早饭。”老曹说：“忍忍吧，靠山乡有一家狗肉馆，味道特别巴适，我们把肚子留着，去那里大吃一顿。”
“好主意，幸好我没来得及吃早饭。”听说要吃狗肉，文汉的眼睛登时亮得如灯泡。
老曹吞了口唾沫说：“说来也怪，最好吃的狗是黄狗，其次是杂毛够，最难吃的是白狗，也不知是啥道理，文老板你知道不？”
“不知道。”
文雯说：“我觉得吃狗肉挺残忍，狗狗那么乖，你们就忍心吃？”
“你不懂，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老曹说得两眼冒油光。
“反正我不得吃。”文雯是爱狗人士，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短裙掩映下，她雪白的大腿有些招摇，文汉看了两眼，只觉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
“好，我们不说狗肉，说点别的。”老曹道：“我前些天吃了一回夫妻肺片，味道巴适惨了，现在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唐风道：“夫妻肺片好吃，其实胜在调料。我感觉，那调料其实跟白砍鸡差不多，主要特点就是麻辣鲜香。”
文汉笑道：“说起夫妻肺片，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个客人去饭馆吃饭，点了个虎皮青椒。菜端上来后，他问老板，我点的是虎皮青椒，怎么没见菜里有虎皮呢？老板眼睛一瞪，你点个虎皮青椒，就一定要有虎皮？如果你点个夫妻肺片，我就得杀两个人，而且必须得是两口子，是吧？”
一车人都被这笑话逗乐了。
唐风吐了个优雅的烟圈问：“哪里的白砍鸡最好吃，你们知道不？”
文汉和曹权都说不知道。
“广东清远阳山县的白砍鸡最好吃。”唐风回过头来，以资深好吃狗的表情说道：“阳山县的白砍鸡，是用三黄鸡做的，不仅调料精细，还要用虾子酱油蘸着吃，非常有特色。”
“唐疯子，啥叫三黄鸡？”文汉道。
“三黄鸡是阳山县的特产，那种鸡脚黄，皮黄，嘴黄，又叫做三黄油鸡。”
“哦。”
老曹摸出一盒宏声道：“我听说做白砍鸡的时候，往鸡皮上抹上一层花生油，颜色会更好看，鸡皮也更香更脆。”
唐风接过老曹递来的香烟，续火接上。
文雯立马抗议道：“刚抽完又接着来，你就不能少抽点？”
唐风愣了一下，却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指着窗外江北火电厂的两个巨型烟囱说：“要我不抽烟也行，你先让那两个大烟囱熄火。”
文雯望着两个高大烟囱吐出的浓浓烟雾，无语。
老曹伸手拍拍唐风的肩膀说：“唐总，我服了你了，高！”
唐风一脸得意道：“男人不抽烟，走路打偏偏。”
文汉留意看了看老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烟处一片焦黄，看来是个老烟锅。
汽车驶出郊外后，路况越来越差，唐风一再提醒文雯速度慢点，慢点。
文雯说：“这里路况虽然差些，车和行人却少了很多，没必要减速。”
唐风白了她一眼：“你懂啥子？车和行人是少了，但岔路更多，没准啥时候就横着冲出一个骑摩托的来，你速度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听这话，文汉连忙说：“文雯，唐疯子说得有道理，车开慢点，我们不赶时间。”
“就是，就是，安全第一。”曹权道：“我们农村人喜欢开摩托，每到岔路口，你要格外小心。”
“哦，晓得了。”文雯点点头。
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后，靠山乡终于出现在眼前，沿街房屋的外墙上刷着各式触目惊心的标语，以计划生育标语为主：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偶尔也能看见隐约的陈年标语：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
在曹权的指引下，文雯把车开到张记狗肉馆边上停下熄火。她不肯吃狗肉，独自去了附近的小面馆。
狗肉馆不大，摆了四张桌子，倒还算干净。主打是五香狗肉，带皮的那种。卤好的狗肉分门别类，摆在几个大竹筲箕里，看上去红油澄澄，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墙角的茶几上放着电机机，一个女歌手在里边高声唱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一个大块头男人翘着二郎腿，正看得津津有味。他一身背心短裤，膀子上的肥肉跟猪屁股一样白花花的。
唐风说：“老曹，你看着办好了，搞快点，我肚子都饿瘪了。”
曹权笑道：“要得。”
恰在此时，《黄土高坡》唱完了。大块头男人起身问：“你们想整点啥子？”
“来个狗肚子，两条狗腿子，三根狗尾巴，再打一斤枸杞酒。”曹权馋得话音都有些发飘。
“狗肉汤要不？”
“要，再来一盘花生米，两头蒜。”
电视机里换成了孟庭苇的歌：“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她的心碎，我的心碎，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伤悲……”
店主猪蹄样的肥手异乎寻常的灵活，刀法非常娴熟，不一会便斩好狗肉端盘上桌。枸杞酒用一个白色的大搪瓷盅装着，里边放了个长柄勺，方便把酒舀进杯子。搪瓷盅外边印着五个鲜红的毛体字：为人民服务。
放下搪瓷盅，店主摸出一盒红梅挨个散烟。
唐风尝了一口狗腿肉，笑道：“老板，你这狗肉弄得不错嘛。”
“还行吧，乡长和书记都经常来吃。”店主一脸肥笑。
曹权用筷子夹起一小截狗尾，露出地道的老饕表情：“天上的飞禽，香不过鹌鹑。地上的走兽，香不过狗肉。”
“你们慢慢吃，我把狗肉汤给你们端上来。”
唐风一边舀酒一边说：“我们还有正事，中午控制总量，就这一斤枸杞酒，不多喝。”
曹权和文汉连声说要得。
随着狗肉汤一起端上来的，还有花生米和大蒜。曹权一边剥大蒜，一边说狗肉和生大蒜是绝配。
店主说：“狗肉汤一天一炖，新鲜得很，要趁热喝才舒服。”
文汉被生大蒜辣了嘴，赶紧喝两口狗肉汤缓缓，热乎乎的肉汤下肚，回味一下，顿觉鼻腔里都满是香气，忍不住大喊巴适。
曹权笑眯眯道：“来，喝酒。”
三人正吃喝得欢，一个油亮分头，汉奸模样的家伙领着两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开口就问有没有狗鞭。
店主说有，你要大的还是小的？
两女子发出阵阵浮声浪笑。她俩一个穿超短皮裙，一个着吊带衫，皆三围突出，浓妆艳抹，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
汉奸咧嘴一笑：“我先看看。”
曹权脸上的表情格外活泛起来，低声说：“这两个应该是乡里夜总会的小姐。”
唐风愣了一下，我草，乡里也有夜总会？这样的庸脂俗粉，自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曹权显然兴趣极其浓厚。为让其死心塌地为石场卖命，他朝曹权递了个眼色道：“只要你好好干，我每个月都请你潇洒走一回。”
曹权用两只眼睛在女子的重点部位扫了一圈，一张老黑脸笑成了烂柿子。
吊带衫女子无意中瞥了文汉一眼，眼睛登时闪亮，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女伴。皮短裙女子抬头看了看文汉，咬着她的耳朵窃笑：“有点像高仓健。”
电视机里，当红歌星杨钰莹风情万种地唱着：“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分享你的寂寞你的欢乐，还有什么不能说……”
靠山乡屁股大个场，老爷们叼根烟，不紧不慢从头逛到尾，那根烟还没烧到头。文雯找了家勉强看得过去的面馆，要了碗刀削面吃。跟她对坐的是个满脸褶子的干巴老头，穿一件破绽百出的背心，几乎赶得上渔网。他呼一口面条，滋一口江津老白干，满脸陶醉的表情活像吃了人参果。文雯暗道，我的个天，吃碗面条都要喝酒，还是老白干，不晓得好大的酒瘾。
刀削面吃了一小半，实在不入口，她紧皱秀眉放下筷子走人。毕竟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感觉特别疲倦，她直接回到车上，喝了几口矿泉水，把座椅靠背往后调整，半躺着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亲自己的脸，睁眼一看，哇塞，是华仔！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德华，竟然不声不响地跑到靠山乡亲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也顾不上唐风了，她立马如蛇一般缠上去，搂着刘德华的脖子，激情忘我地回应起来。
“刘德华，我爱你。”
“我也爱你，文雯。”
刘德华面部棱角分明，目光深情而又不羁，整个人散发着无比强大的男性气息，令文雯熏熏如醉……
唐风把手伸进车窗，轻轻拍了拍文雯的脸说：“莫睡了，准备去采石场。”
文雯的春梦被惊醒，睁大眼睛看着唐风，半晌说不出话来。
“做啥美梦呢，口水都流出来了，赶紧擦擦。”唐风钻进副驾驶室，找出餐巾纸递给她。
文雯脸蛋绯红，拿纸擦了擦嘴角，嘟嘟囔囔道：“我梦见跟刘德华亲嘴，正亲得舒服，被你弄醒了。”
“谁？你梦见跟谁亲嘴？”唐风一脸愕然。
“刘德华，香港四大天王的刘德华。”
唐风爆笑：“草，如果不是我把你弄醒，你俩这会已经拿真家伙比划上了吧？”
进入约好的雅间，跟唐风相对而坐，女服务员旋即微笑现身。
“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茶？”
“绿茶吧。”
“好的，先生请稍等。”她皮肤白得像奶油雪糕，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脸，紫色套裙把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走起路来小胸脯一挺一送，好像里头藏了两只小兔兔。
唐风头面整洁，白衣白裤白皮鞋，肤色也瓷白，显得格外儒雅温润。文汉不满道：“我草，你到底是请我喝茶，还是泡妞，整得跟花花公子一样。”
唐风扔给他一支软玉，自个也点上一支，笑道：“真有正事跟你谈。”
“哦，说吧。”
“我听发哥说，你想开武馆？”
“没错。”文汉叹口气道：“我还不是想多挣几个钱。”
唐风皱了皱眉头：“文汉，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开武馆？就算你开武馆，能挣多少钱？”
“那怎么办？我没别的本事，也不像你有挣钱的路子，只有靠教拳整点辛苦钱。”
“文汉，我直说吧，你就别开武馆了，跟我一块搞采石场。”
“采石场？”文汉感觉挺突然，当即摇摇头说：“我不懂这行。”
唐风喷着烟雾道：“方姐是搞建筑的，我跟着她混，时不时的接一些零碎小工程，没挣着大钱，但还行，总算是入了这行。你也知道，东江在搞大开发，对石料的需求量挺大，来钱也快。不是我吹牛，一般规模的采石场，每年至少挣二三十万。”
文汉掸掸烟灰说：“唐疯子，你晓得我的情况，刚退伍回来，哪有本钱？”
“听伟哥说，他要借钱给你开武馆。你就把这笔钱投在采石场，我敢保证，绝对比你开武馆有搞头。”
“这个我倒是相信。”文汉喝了口茶问：“开采石场要多少钱？”
“十万左右吧。”
“十万？”文汉吓了一跳，心想就算把我卖了，也值不了十万。
“十万是总投资，你我各出五万。一句话，干不干？”唐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文汉道：“唐疯子，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脑袋灵光，又有方姐这样的贵人支持，你看好的项目肯定挣钱。不过这事关键得看发哥，如果他肯借我五万，我就跟着你干。如果他不借，我也没得办法，总不能硬逼他。”
唐风笑了：“别人找发哥借钱，他未必肯借。你开口，绝对没问题。”
文汉奇道：“你怎么不直接跟发哥合作，让我找他借钱跟你合作？”
唐风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号称三剑客，但是论感情，你俩更铁。”
文汉无语默认。
“你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借五万给你。”唐风摸出手机递给他。
文汉想了想，点点头。
“先生，您的绿茶来了，请慢用。”还是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脸。
靠吃软饭混日子的唐风，如贵族绅士般微笑着。
文汉忍不住道：“唐疯子，海水不可斗量的前半句是什么？”
“人不可貌相。”唐风本能地回答道。
文汉摇摇头，故意大声说：“色狼不可貌相。”
狐狸脸咯咯笑着，花枝乱颤。
“滚。”唐风恼道。
文汉抓起桌上的手机道：“我给发哥打个电话。”
走出茶楼，他站在门口的巨龟旁，拨通林伟发的手机号码，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林伟发说：“开采石场能挣大钱，这不假。不过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安全问题。要是出事故死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的意思，我不接招？”
“我不是让你不接招，只是给你提个醒。你最好亲自去看看，情况摸清楚再做决定。至于钱嘛，没问题，你那边一旦确定接手，我立马打款。”
“好。”
“另外，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的意思是你跟唐疯子之间要签订协议。”
“明白，谢谢。”
回到雅间，唐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发哥同意借钱。”
“太好了。”
“他说开采石场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让我去现场看看再做决定。”
“他说得没错。”唐风掸掸烟灰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靠山乡。”
文汉说：“唐疯子，我真是……被你赶鸭子上架。”
唐风坏笑道：“你啥时候当的鸭子，在哪家夜总会？”
文汉骂了句我草，端起茶杯作势要泼在他脸上。
唐风连忙跳起来避让，差点撞翻椅子。
次日一早，一辆白色标致来到电厂家属区接文汉。开车的竟然是文雯，一身清凉打扮，墨镜卡在头发上，活像一只超级美丽的大蜻蜓。
唐风坐在副驾驶上，冲文汉招招手道：“愣着干嘛，赶紧上车。”
文汉钻进后排座，里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紫脸膛汉子，身体很壮实，头发乱糟糟一团，一双眯眯小眼却闪着精光。
“这是老曹，曹权，资深业内人士。这是我的合伙人文汉，端电厂铁饭碗的。”唐风道。
“你好，老曹，多多关照。”文汉摸出红塔山递给他，又扔了一支给唐风。
“文老板客气了，应该是你多多关照我。”老曹接过香烟，迅速掏出火机给文汉点火。
唐风说：“老曹当过石匠，在外地的采石场干过很多年，经验非常丰富，我打算让他当场长，帮我们搞管理。”
“嗯，采石场是得有自己人长期盯着。”
说话间，标致车驶出了家属区。
文雯一头垂腰长发烫得丝是丝缕是缕，全都往脑后梳着，女性特有的妩媚波浪汹涌，发束间别着一只金色的小发卡。这样的发型更突出了她饱满光洁的前额，五官也显得格外立体，犹如贞女般圣洁。
“文雯还会开车，挺牛嘛！”文汉一脸羡慕道。
“牛啥牛啊，我开车经常被唐风骂，说我笨得跟头猪一样。”文雯撅着嘴巴说。
文汉正色道：“这就是唐疯子的不对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猪？”
文雯噗一声笑。
“我是说真的，文雯真的很漂亮，唐疯子你要珍惜。”文汉说着，拍拍唐风的肩头。
“知道了。我们去那地方叫靠山乡青田村，很偏僻，开车得两个多小时。”唐风说。
“哦。我还没吃早饭，你们吃没？”
“都没吃早饭。”老曹说：“忍忍吧，靠山乡有一家狗肉馆，味道特别巴适，我们把肚子留着，去那里大吃一顿。”
“好主意，幸好我没来得及吃早饭。”听说要吃狗肉，文汉的眼睛登时亮得如灯泡。
老曹吞了口唾沫说：“说来也怪，最好吃的狗是黄狗，其次是杂毛够，最难吃的是白狗，也不知是啥道理，文老板你知道不？”
“不知道。”
文雯说：“我觉得吃狗肉挺残忍，狗狗那么乖，你们就忍心吃？”
“你不懂，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老曹说得两眼冒油光。
“反正我不得吃。”文雯是爱狗人士，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短裙掩映下，她雪白的大腿有些招摇，文汉看了两眼，只觉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
“好，我们不说狗肉，说点别的。”老曹道：“我前些天吃了一回夫妻肺片，味道巴适惨了，现在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唐风道：“夫妻肺片好吃，其实胜在调料。我感觉，那调料其实跟白砍鸡差不多，主要特点就是麻辣鲜香。”
文汉笑道：“说起夫妻肺片，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个客人去饭馆吃饭，点了个虎皮青椒。菜端上来后，他问老板，我点的是虎皮青椒，怎么没见菜里有虎皮呢？老板眼睛一瞪，你点个虎皮青椒，就一定要有虎皮？如果你点个夫妻肺片，我就得杀两个人，而且必须得是两口子，是吧？”
一车人都被这笑话逗乐了。
唐风吐了个优雅的烟圈问：“哪里的白砍鸡最好吃，你们知道不？”
文汉和曹权都说不知道。
“广东清远阳山县的白砍鸡最好吃。”唐风回过头来，以资深好吃狗的表情说道：“阳山县的白砍鸡，是用三黄鸡做的，不仅调料精细，还要用虾子酱油蘸着吃，非常有特色。”
“唐疯子，啥叫三黄鸡？”文汉道。
“三黄鸡是阳山县的特产，那种鸡脚黄，皮黄，嘴黄，又叫做三黄油鸡。”
“哦。”
老曹摸出一盒宏声道：“我听说做白砍鸡的时候，往鸡皮上抹上一层花生油，颜色会更好看，鸡皮也更香更脆。”
唐风接过老曹递来的香烟，续火接上。
文雯立马抗议道：“刚抽完又接着来，你就不能少抽点？”
唐风愣了一下，却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指着窗外江北火电厂的两个巨型烟囱说：“要我不抽烟也行，你先让那两个大烟囱熄火。”
文雯望着两个高大烟囱吐出的浓浓烟雾，无语。
老曹伸手拍拍唐风的肩膀说：“唐总，我服了你了，高！”
唐风一脸得意道：“男人不抽烟，走路打偏偏。”
文汉留意看了看老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烟处一片焦黄，看来是个老烟锅。
汽车驶出郊外后，路况越来越差，唐风一再提醒文雯速度慢点，慢点。
文雯说：“这里路况虽然差些，车和行人却少了很多，没必要减速。”
唐风白了她一眼：“你懂啥子？车和行人是少了，但岔路更多，没准啥时候就横着冲出一个骑摩托的来，你速度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听这话，文汉连忙说：“文雯，唐疯子说得有道理，车开慢点，我们不赶时间。”
“就是，就是，安全第一。”曹权道：“我们农村人喜欢开摩托，每到岔路口，你要格外小心。”
“哦，晓得了。”文雯点点头。
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后，靠山乡终于出现在眼前，沿街房屋的外墙上刷着各式触目惊心的标语，以计划生育标语为主：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偶尔也能看见隐约的陈年标语：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
在曹权的指引下，文雯把车开到张记狗肉馆边上停下熄火。她不肯吃狗肉，独自去了附近的小面馆。
狗肉馆不大，摆了四张桌子，倒还算干净。主打是五香狗肉，带皮的那种。卤好的狗肉分门别类，摆在几个大竹筲箕里，看上去红油澄澄，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墙角的茶几上放着电机机，一个女歌手在里边高声唱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一个大块头男人翘着二郎腿，正看得津津有味。他一身背心短裤，膀子上的肥肉跟猪屁股一样白花花的。
唐风说：“老曹，你看着办好了，搞快点，我肚子都饿瘪了。”
曹权笑道：“要得。”
恰在此时，《黄土高坡》唱完了。大块头男人起身问：“你们想整点啥子？”
“来个狗肚子，两条狗腿子，三根狗尾巴，再打一斤枸杞酒。”曹权馋得话音都有些发飘。
“狗肉汤要不？”
“要，再来一盘花生米，两头蒜。”
电视机里换成了孟庭苇的歌：“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她的心碎，我的心碎，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伤悲……”
店主猪蹄样的肥手异乎寻常的灵活，刀法非常娴熟，不一会便斩好狗肉端盘上桌。枸杞酒用一个白色的大搪瓷盅装着，里边放了个长柄勺，方便把酒舀进杯子。搪瓷盅外边印着五个鲜红的毛体字：为人民服务。
放下搪瓷盅，店主摸出一盒红梅挨个散烟。
唐风尝了一口狗腿肉，笑道：“老板，你这狗肉弄得不错嘛。”
“还行吧，乡长和书记都经常来吃。”店主一脸肥笑。
曹权用筷子夹起一小截狗尾，露出地道的老饕表情：“天上的飞禽，香不过鹌鹑。地上的走兽，香不过狗肉。”
“你们慢慢吃，我把狗肉汤给你们端上来。”
唐风一边舀酒一边说：“我们还有正事，中午控制总量，就这一斤枸杞酒，不多喝。”
曹权和文汉连声说要得。
随着狗肉汤一起端上来的，还有花生米和大蒜。曹权一边剥大蒜，一边说狗肉和生大蒜是绝配。
店主说：“狗肉汤一天一炖，新鲜得很，要趁热喝才舒服。”
文汉被生大蒜辣了嘴，赶紧喝两口狗肉汤缓缓，热乎乎的肉汤下肚，回味一下，顿觉鼻腔里都满是香气，忍不住大喊巴适。
曹权笑眯眯道：“来，喝酒。”
三人正吃喝得欢，一个油亮分头，汉奸模样的家伙领着两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开口就问有没有狗鞭。
店主说有，你要大的还是小的？
两女子发出阵阵浮声浪笑。她俩一个穿超短皮裙，一个着吊带衫，皆三围突出，浓妆艳抹，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
汉奸咧嘴一笑：“我先看看。”
曹权脸上的表情格外活泛起来，低声说：“这两个应该是乡里夜总会的小姐。”
唐风愣了一下，我草，乡里也有夜总会？这样的庸脂俗粉，自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曹权显然兴趣极其浓厚。为让其死心塌地为石场卖命，他朝曹权递了个眼色道：“只要你好好干，我每个月都请你潇洒走一回。”
曹权用两只眼睛在女子的重点部位扫了一圈，一张老黑脸笑成了烂柿子。
吊带衫女子无意中瞥了文汉一眼，眼睛登时闪亮，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女伴。皮短裙女子抬头看了看文汉，咬着她的耳朵窃笑：“有点像高仓健。”
电视机里，当红歌星杨钰莹风情万种地唱着：“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分享你的寂寞你的欢乐，还有什么不能说……”
靠山乡屁股大个场，老爷们叼根烟，不紧不慢从头逛到尾，那根烟还没烧到头。文雯找了家勉强看得过去的面馆，要了碗刀削面吃。跟她对坐的是个满脸褶子的干巴老头，穿一件破绽百出的背心，几乎赶得上渔网。他呼一口面条，滋一口江津老白干，满脸陶醉的表情活像吃了人参果。文雯暗道，我的个天，吃碗面条都要喝酒，还是老白干，不晓得好大的酒瘾。
刀削面吃了一小半，实在不入口，她紧皱秀眉放下筷子走人。毕竟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感觉特别疲倦，她直接回到车上，喝了几口矿泉水，把座椅靠背往后调整，半躺着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亲自己的脸，睁眼一看，哇塞，是华仔！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德华，竟然不声不响地跑到靠山乡亲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也顾不上唐风了，她立马如蛇一般缠上去，搂着刘德华的脖子，激情忘我地回应起来。
“刘德华，我爱你。”
“我也爱你，文雯。”
刘德华面部棱角分明，目光深情而又不羁，整个人散发着无比强大的男性气息，令文雯熏熏如醉……
唐风把手伸进车窗，轻轻拍了拍文雯的脸说：“莫睡了，准备去采石场。”
文雯的春梦被惊醒，睁大眼睛看着唐风，半晌说不出话来。
“做啥美梦呢，口水都流出来了，赶紧擦擦。”唐风钻进副驾驶室，找出餐巾纸递给她。
文雯脸蛋绯红，拿纸擦了擦嘴角，嘟嘟囔囔道：“我梦见跟刘德华亲嘴，正亲得舒服，被你弄醒了。”
“谁？你梦见跟谁亲嘴？”唐风一脸愕然。
“刘德华，香港四大天王的刘德华。”
唐风爆笑：“草，如果不是我把你弄醒，你俩这会已经拿真家伙比划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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