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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指鹿为马

    无双伸手阻擋:“其中仍有分说。”

    “没错!”高升泰插话:“哥哥可是想到那解谜的对策了?”

    无双:“弟也想到了?”

    “呵呵!弟弟确有一计。四个字!”

    “喔,哪四个字?”

    升泰一脸捉狭:“指鹿为马!”

    无双愣了一下,跟着他大笑起来。

    原本场子里气氛紧绷,却给两个年轻小伙搞得不伦不类。守忠皱起眉头:“尔等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中使莫急。”无双敛了笑,抱拳道:“俺再问几个问题,便可大白真相!还请中使下令:在俺问话时,任何未被问及之人不可插嘴。”

    守忠“嗯”了一声,招来莲生,贴耳说了些话。莲生随即往院中一站,朗声道:“中使有令:接下来,在场所有人当中,除问到你答话之人,其他人等皆不可插话,否则以欺君论!”

    在周围一片窃窃私语中,无双大声问:“林道长,可否借你手中锦盒一看?”

    林震岳迟疑片刻:“给!”

    “我来!”高升泰跳上前,对林震岳做了个鬼脸,接过盒子,凑近无双打开查看。

    无双点头示意,升泰便转问许六:“你已将挖出的石头交给泰山道士?”

    听他答是,再转向另一边:“这盒中便是许六交给你们的天石耶?”

    林震岳:“呒错。”

    “你们从许六家携来此处,期间从天石一直在此盒中、未曾动过么?”

    “正是。”

    “好!”升泰将盒子举起:“许六,你说此石是尔亲自挖出,既如此,你必定知晓其模样了?”

    许六听了翻译,点头如捣蒜,突然顿住,又变成摇头。

    此时,脑筋动得快的人已经猜出怎么回事了:如果盒中天石真是许六发现的那一颗,他俩对其描述必定一致;否则,便是假的。

    世无双默默注视泰山道人,林震岳犹自镇定,他的弟子们可就沈不住气了。

    高升泰:“你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见过天石没有?”

    许六面露难色,不停往东墙下偷瞄。大弟子不敢插话,只好一个劲的使眼色。

    无双插话:“你不用理会旁人,你若真见过天石,直说便可;若说不出来,便是没见过了。”

    升泰又加重说:“若没见过,那么你先前便是说谎,在中使大人面前说谎,怕不要送官究办耶?”

    此话一出,吓得许六比手画脚地说了一通,霍小二当即转述:“他说他是见过天石的。那天石约拳头大小,黑得发亮,一头圆、一头尖,形似鸡卵,表面布满浅浅的印子,彷佛有人用大姆指全部按了个遍。”

    众人一听,神色各异;升泰则与无双相视一笑,取出盒中对象,高举在手,引来周围一片惊疑声。

    那块石头有棱有角,既厚且长,色泽偏赤褐,还比许六说的大了一倍有余。

    任中使第一个反应过来:“林震岳,你敢欺君?”

    林震岳一惊,指着大弟子就骂:“孽徒,你做了什么好事?”大弟子连忙跪下,支支吾吾地交待起来。

    原来泰山弟子两天前四处打听后,找到了许吉,要他雨一停便挖出天石,泰山派允以重金交换。结果今日一早,泰山师徒出发,大弟子先行赶到许家,却听许吉说天石消失了,大弟子气极,一面要他继续往下挖,一面回头报与师父。

    “然后、然后,”大弟子头低到不能再低说:“然后师父就拿出锦盒,说天石就在盒中…。”

    “胡说!”林掌门打断他:“分明是你说天石已得、就在这盒子里,为师受你蒙骗,你仍再三扯谎,究竟是何居心?”大弟子满脸惊疑,伏在地上,半响说不出话。

    林震岳面露杀意:“大胆孽徒!欺师灭祖在先,无君无父在后,泰山容不下你。我林震岳今日便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恶徒!”

    说罢,右手高举,作势要朝大弟子的天灵盖砸下去。

    顿时,泰山弟子全跪倒在师父面前,抓手抱腿地哭嚎求情,林震岳怒道:“你们谁要再为他求情,便是从犯!我一并把他灭了!”便要甩开他们。

    “唉呀,”高升泰大声说:“诸位瞧这老道急着要杀徒弟,有否像在演那出、那什么、对!司马懿装病杀ㄚ鬟来的?”这是在说三国时司马懿遭皇帝猜忌,躲在家装病,却不慎被家中侍女撞破,结果把她杀了灭口的故事。在场听过说书的想起了这段,原本还以为道士大义灭亲,这会儿都当他是灭口来了。

    林震岳哼了一声,手掌又再抬起。

    “且慢!”

    喊声乍响,院落里闪进一个明黄身影,等众人看清时,玄元子已经站在林震岳身旁,一手拿着铁笏挡住他的右腕,另一手则把大弟子扳开。

    “你…!”震岳迟疑着看着玄元,只见他用眉头挤着一双大小眼挤说:“无量天尊!林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令高徒像是有什么苦衷,道长何不先问个清楚?”

    “他以假石头欺师在先、害我泰山道门差点欺君在后,事实俱在,有啥好问?”

    “但若他并非刻意,总是情有可原。”他放开二人,转而拿铁笏搔起背来:“小道方才在外头也听了一阵子,心中想:他先在你这师父面前夸了大口,结果拿无天石,怕你责备,只好以预藏的矿石塘塞,想说等许六挖出真天石再换回来。不想道长你折了回去,还遇见洛阳的韩家兄弟,势成骑虎,这才以假作真、闹成这副光景。”

    玄元一口气说到这,顿了顿,凑近大弟子问:“小道友,尔说是不是啊?”

    大弟子目瞪口呆,看着他、又看向师父。

    震岳脸上却是放松许多,轻咳两声,说:“孽徒,你说,事故是否就如玄元道长所言、算是情有可原啊?”听他故意加重“情有可原”这四字,大弟子连忙伏地:“是、是,是徒儿一时鬼迷心窍,心想那许吉只是记错地方、一时挖不到天石,怕师父责罚,便想先用旁的石头拖延时间,不料因此连累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玄元笑笑转身:“这当然是小道自个儿的一番推论,实情如何,还要由中使大人定夺才是。”

    守忠也不表态,只转向无双:“世郎,你看如何啊?”

    世无双:“若果如玄元道长所言,则林主持师徒并非故意欺君,但仍少不了心存侥幸、企图曚混的罪过。”

    守忠嗯了一声,两眼一张,伸手端正了衣冠,摆了个官架子,道:“泰山诸道人听令:尔等以假天石混淆视听,已属欺君,罪不可逭,但圣天子仁心为怀,严禁诸人为寻天石而伤生害命,故而本中使暂不处置。现令尔等着即离开常州、返还所属宫观、闭门思过,俟朝廷议罪后再予惩治。另村民许吉被人利用,念其粗鄙无知,不予深究,改日交地方官训诫一番即可。”

    现场众人听懂了的,纷纷道好,彷佛他们也感受到了皇帝的仁德。只有泰山道众满脸阴霾,既为了天石懊恼,又为了之后的处份而不安。林震岳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声叹气,埋头就往驿馆走。后头一票弟子忙喊师父,一面搀起大师兄,跟了上去。至于许六,无双则让霍小二安抚着离去。

    “道长,”高升泰心有不甘地拦住玄元子:“请恕在下直言:这分明是那林掌门一手炮制的戏码,想要以假乱真,事情败露后又用弟子顶罪,道长为何为他说项?”

    玄元子只顾着拿铁笏掻背,听他说完,冲着无双就问:“想必那复卦所见便是这位小兄弟了?”两人相视而笑,弄得升泰满脸不解:“什么复卦?”

    “世郎啊!”后头传来一声唤,却是任中使:“你这位小友样貌、谈吐皆属上品,尤其年纪轻轻,却爱打抱不平。他打哪来的啊?也不给某家引见引见?”

    无双自然乐意照办。

    “喔?”听到他是大理丞相之子,任守忠一对小眼都开了,高升泰趋前作揖道:“小子大理高升泰,拜见中使大人。谨代家大人向中使大人问安。”又复与玄元子见礼。

    任守忠打量他半晌,才说:“原来是故人之子,回想我上次在宫中见到令尊大人,还是皇佑三年的事,至今怕没有十三年啰。”

    升泰笑答:“承蒙中使大人记挂,只是上回家父以大理贡使身份朝拜上国,是至和二年,而非皇佑三年。记得在下当年十一岁,一直央求与家大人同行,家父不允,在下还气得二天不吃饭呢。”

    守忠本意试探,见他纠正得没错,笑道:“好、好,丞相大人可好?”

    “家大人一切安好,只是年前仁宗皇帝龙驭宾天时,家大人五内俱崩,以致无法亲赴致祭,至今仍耿耿于怀!”

    “丞相有心了!”任守忠点点头,又看向无双:“你们俩怎地认识啊?”

    升泰与无双对看一眼,答说:“在下一行人自苏州过太湖而来,上了岸却不慎迷路,所幸遇上无双兄才得以脱困。”又继续说自己来寻曹琰,便由无双带来驿馆,不想遇见了中使大人云云。

    任守忠突然想到什么,又唤世郎:“差点儿忘了,某家要去借住曹家在宜兴县城里的宅子,这不曹十一郎就要来接了?”

    无双:“大人还是留在驿站,俺也好就近保全一二。”

    “不了、不了,稍停宜兴吴县丞也来,有他们交接安排,万无一失。你只顾留在此地、办好正事则个。以后每日我派我这干孙子来此,你有事报与他知即可。”

    一旁莲生开心地说:“无双哥哥,有什么活计你告诉咱,咱帮你办成!”

    任守忠:“胡闹!你当做是作耍儿耶?你负责传话就好,大人的事让大人勾当去。”莲生被一顿骂,向无双扮了个鬼脸。无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中使大人。”玄元突然插话:“方才大人下令泰山道人立即离开,此事还请三思。”

    任守忠:“喔?道长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这泰山玉霄宫说到底也是海内名观,我国朝皇帝自太宗以还多有敕封,其主持也是有朝廷品秩的高功道士。如今这长桥驿里外聚集了三教九流之人,若他师徒一行在这白日光天下如败家之犬般离开,传扬出去,只怕有伤朝廷体面、天子圣德。小道以为,不如令他们改明日天明前悄悄离站,如此情、理、法皆可顾及,岂不更好?”

    守忠寻思一会儿,点头道:“道长说的在理。莲生,你去泰山道人处传我命令:尔等暂留此处,明日卯时天明前出发回山东,暂留期间不得离开驿站半步。说完同样去知会张司曹一声。”

    小中官领命而去,守忠乃与玄元、升泰攀谈。只无双告辞离开,追电还系在外头树上,无双走了去,却见一旁多出个人。

    “唉,你且住。”那女子等无双走近,劈头就说。

    无双理也不理,自顾着解下追电。“唉,你是聋了吗?”来人又说。

    “姑娘,”他回头:“俺不叫唉,俺有名有姓,世无双便是。”

    对方听了一愣,随又挺了挺胸说:“我也不是什么姑娘,我姓甄名绾,是峨眉山虚静法师座下的炼丹娘子。”

    无双也不纠纒,只见礼道:“不敢问甄娘子有何贵干?”

    甄绾轻哼一声,勉强打个万福:“我师父有密事同你相商,她请你前往官路往南小二十里县城界碑处一间邸店,与她一晤。”

    “敢问何事?”

    “既是密事,师父何曾告知?”

    无双想了想说:“还请回了令师:无双恕难赴会。”

    “为何?”

    “今次众人寻找天石,俺奉旨居中协调,自应避瓜防李,不能与任何一方私交。令师有事,还请至驿站大堂,无双自当受教。”他正色道。

    甄绾沉下脸来:“哼,奉了旨便摆谱了?却还寻出这许多理由!”

    “甄娘子既不晓事,俺也无话可讲。告辞!”无双说,一面转向马儿。

    “慢!”甄绾抢先抓过缰绳:“你来是不来?”突然马儿一声嘶鸣,仰头一甩,惊得甄绾怪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