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朕就是中兴之主 » 第39章:早朝

第39章:早朝

    次日早朝。

    朱由检步行慢跑,在锦衣拱卫下,一路行至奉天门,随后登上金台,御门听政。

    群臣对天子这般姿态已然习惯,只是静候天子稍作收拾,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样的流程,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加之如今皇帝是个会看奏疏的勤奋天子,也没有大臣急着要在还有许多人瞌睡未醒全的早朝上报奏。

    除非,

    有人故意想把事情闹大。

    就在朱由检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算着次数,看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站出来时,便有御史出列。

    云南道御史张维垣跪奏,“臣弹劾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崔呈秀,任职无功,但谋私利,侵吞国资!”

    “愿陛下圣明独断,以除国贼!”

    朱由检见他一眼,又看向金台之下侍立的王承恩。

    王承恩立即福至心灵,回皇爷道,“此人未曾上疏。”

    于是朱由检便明了,这人是忽然起了意思,不去内阁浪费时间,直接将弹劾扔到了朝堂之上。

    “称病”许久的崔呈秀面色惨白,也不忙着跟这张维垣对骂,只是将目光看向另一旁被朱由检强制拉过来参观的魏忠贤,神色凄苦。

    魏忠贤只低着头,不与之对望。

    朱由检又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骆养性脚尖相对,暗示皇帝此二人有些关系在身。

    崔呈秀如此姿态,想来是认得张维垣,知道他是替谁说话的——

    魏忠贤昨日回家想了许久,却也想通了。

    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值得皇帝如此折腾?

    无非是他积攒了多年的“血汗钱”!

    可钱这个东西,谁舍得白白扔出去呢?

    哪怕魏忠贤心里也清楚,皇权之下,他不可能保住那泼天之财,可能拖一天是一天也好。

    钱财就等同于他的命,

    能苟延残喘一时,便是一时。

    此前为了给涂文辅、王之心等人添补,魏忠贤已经出了不少。

    他自问,给得已经很多了。

    皇爷不能一直放他的血啊!

    不如转移下皇爷的视线,让皇爷知道,天底下,不止他魏忠贤一人可以抓来薅羊毛。

    崔呈秀这个义子,便被魏忠贤放弃了。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魏忠贤喜好财货,连田尔耕之家财多少,他都有所了解,何况崔呈秀?

    至于许显纯等人,既然锦衣卫换了新管事的,应当做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燃料了,魏忠贤亦不想在此时候,跟骆养性交恶。

    思来想去,崔呈秀为义父尽孝,又有何不可?

    “还有谁要奏报?”

    “且一同说出来吧!”

    朱由检只扫了张维垣一眼,又对着群臣百官说道。

    而两班队列沉默一会后,又有工部主事陆澄源上书,弹劾崔呈秀和魏忠贤。

    王承恩这次不用皇爷示意,随即补充道,“上月二十三,陆主事上呈过奏疏。”

    朱由检看弹章上面的垃圾信息,也是有所挑选的,不是随便谁的就看。

    毕竟他每天都在忙,放松精神的时间并不多。

    像弹劾魏忠贤这等司空见惯,每日都有的奏疏,朱由检一般默认塞在一众垃圾弹章的最底下,随缘翻阅。

    而陆澄源今日出列明言,想来是见着自己上疏已过了这么些天,却不见回复,心中着急了。

    想来是受陆澄源的带头影响,之后又有吏部主事钱元悫出列,弹劾魏忠贤。

    王承恩补充道,“上月二十五,钱主事上疏,说过此事。”

    这么一对比,

    钱嘉征的奏疏,反而还是最新款的。

    ……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御史和六部主事站出来,同先前几人一同跪下,慨然做忠臣状。

    朱由检只点了点人头,问众臣,“还有人要出列弹劾吗?”

    百官呐呐无言,没有人再出列。

    被弹劾的崔呈秀、魏忠贤等人更是没有说话的资格,跟着跪在一边直冒冷汗,自己摘下冠帽,将额头贴在地面上。

    崔呈秀心想,今日要被魏忠贤这老阉货害死!

    谁知道自己这样的阉党中流砥柱,反成了他第一个抛弃的。

    如此一来,他之前称病不朝,有意躲避……不成了无用之功?

    只是事已至此,他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天子裁决。

    若能辞官而去,也能回家做个富家翁了。

    朱由检见双方都跪着,便站起身,呵呵笑道,“不错!”

    “我大明朝竟然有这么多敢于直谏的忠臣!”

    “只是可惜了,出列奏报的都是些六七品的官员,满朝要员,竟然无人说话……当真令朕心寒。”

    众阁臣以及眼下经常被叫去文渊阁参与御前会议的六部尚书心道,“那不多亏了陛下英明吗?”

    朱由检登基至今,中枢要员们也算习惯了新皇帝的做事风格——

    大概是受到失忆加匆匆上位的影响,朱由检对很多事都无有印象,但本着性格态度,一直强调“就事论事”,并且要求阁臣六部都有要做权责分明,“谁主张、谁执行、谁负责”。

    如派遣朱童蒙等人去榆林发饷,便是要求巡抚、特派太监、当地将领三方一同签字确认,并将银两耗费在何处、多少,做个条目清晰的统计,且还要有个证实的凭条并主要接手人签名,方便日后查证。

    若是有不符记录之处,那便要对签字负责之人进行追责。

    内档司之设,也在于此。

    朱由检上朝次数越多,便越感觉大明朝官员“人浮于事”,韩一良暗中也奏报,说当今官员,少有坦诚做事的,多是嘴上夸夸其谈,手下稀稀松松。

    大道理人人都会说,辞藻华丽的文章个个都会写,说起来简直要把人吹得晕乎,加之士林崇尚浮华,互相吹捧起来,仿佛眼下的大明朝圣人遍地走,贤才不如狗。

    朱由检对此极为厌恶,故而有内档司种种职能。

    等将那些官员言行一一记录,到时候若对方“言行不一”,便要问责,将朝堂上那些说大话毫不思考的家伙,知道说大话的后果。

    内阁六部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皇帝时不时便要来文渊阁,听取阁臣议事,虽不多言语,只安静旁听,可一旦开口,便是一针见血,且要求被他质疑的阁臣详实回答,并举证实例。

    等阁臣说了个例子出来,还不满足,又会令内档司去翻查所收集的奏疏,对证之后,方才继续沉默旁观。

    这般恳切的行事作风,让参与御前会议的臣子们都暗觉压力甚重。

    如黄立极者,早就拟好了辞呈,就等这段日子呈上。

    这般的天子,他实在是伺候不来。

    如此被调教至今,中枢大臣们自然学会了管好自己的嘴巴,不敢在大事上随意放话,免得到时候无法收场,祸害自身。

    又如钱龙锡这般陷于党争多年的,这段日子更是矜矜业业,减少了私底下与其他人的往来交际,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是个正人君子。

    今日这朝会场面,看天子姿态,中枢要员们如何猜不出,这是天子有意放任,趁机拿人发火了?

    钱龙锡暗中叹息——

    鼓动这些人弹劾魏忠贤以及阉党之事,背后必有东林身影。

    毕竟从新帝一登基,他们便有趁机斗到阉党,接手起政治财富的打算。

    只是眼瞅着皇帝越当越好,在大明朝的体制下,天子一旦掌握了军权,有了一支拱卫在侧的军队,大臣再多心思也难以翻天,而钱龙锡这等党魁又不言不语,甚至近来还有“隐退收手”之姿态,便不由心中着急。

    若事成,那所获的何止泼天富贵。

    若不成,借着抨击阉党的名声,也能做一士林铁骨,受天下赞誉。

    奈何这群人本就是来求利的,也担心当今的刚烈天子一时冲动,真对自己下手,重现嘉靖朝时的“左顺门惨案”,于是便找了个贡生来主攻。

    青楼楚馆那样的地方,人来人往,酒色缠绵之际,又素来容易引发人的口无遮拦。

    要是钱嘉征不行,也难以被抓到把柄。

    想到这里,朝堂上原本心中颇慌的官员便定心安神,静等皇帝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