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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王之心

    朱由检本是做好了再上朝时,面对一堆纷纭弹章的准备。

    此前之弹劾,他本着新朝初开,不宜大动干戈,多将之留中不发。

    以其帝王之心而论,朱由检乃失忆之人,对朝堂诸事诸人,无甚熟悉,只是靠着名单,将任职之人的姓名记下,其面目还需要日后再观。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不能轻易行朝堂任免之事。

    宫内中官和锦衣卫这等特殊部门倒不必如此小心。

    毕竟中官及锦衣卫皆是皇帝奴仆爪牙,生死荣辱全在朱由检掌中,说杀也就杀了,外臣不得置喙。

    可外臣不当以朱由检的角度看事。

    他们只会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比如将占据朝堂半壁江山的阉党一举掀翻,然后换上自己眼中的“贤能”臣子。

    朱由检还当弹劾迟迟没有结果,会有人急切之下,直接面圣呈之,用众臣之势,来压他这个皇帝。

    谁知道竟然无人?

    由此看来,必是有人串联了朝中的诸多清流,故而使其按对方心意做事。

    是自己收服勇士营一事,令臣子小心了些么?

    朱由检心中揣测,面上不显,只听黄立极这位首辅所请的“追谥于谦”之事。

    这本是朱由检当年吩咐内阁的事。

    然追谥于谦,而且还要在“肃慜”之号上再上美谥,便当以“文”字开头。

    内阁曾请求过朱由检的意见,毕竟此事乃天子主动提出。

    又见天子有英武之气,以大明内阁如今畏畏缩缩,鱼龙混杂之境况,自然担心一旦不令天子如意,自己便要受斥。

    对此,朱由检只回了“擎天一柱”四字。

    内阁随后,便大胆拟订了“文正”之号,一为逢迎君王,二为振奋文臣。

    毕竟“文正”之谥,自两宋之后,对臣子而言,已是无上之评价。

    武宗朝的西涯公临终之际,听闻杨一清透露,将给自己“文正”之号,当即回光返照,竟下床跪地,向杨一清叩起头来。

    足见此号非同凡响。

    然追谥并非就此而止。

    天子已经明言,要将于公“陪祀太庙”,那又当陪祀哪个太庙?

    是英宗之庙?

    还是宣宗之庙?

    或是……再追景帝,使之称宗入庙?

    阁臣们一琢磨,便觉得天子之意不在追谥于公,当如昔年世宗,意在以太庙之增减,名分之改换,申自身之威福。

    还威福于主上后,自然又要有一番朝堂动荡。

    有了这样的计较,加上朱由检拿人握兵等事,内阁此前只是放出风去,今日才算正是敲定。

    黄立极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首倡”之功,想来有追谥于公的功劳加身,之后请辞归乡,也不至于为东林清流所攻弹不止。

    朱由检听罢,只是应道,“如卿所奏!”

    如此,今日早朝便宣告结束,各部归堂,内阁则是去往文渊阁办公。

    朱由检才收勇士营之心,正是趁热打铁之时,又清楚知道,此天子亲卫松散怠惰已久,即便一时能振奋起来,后续一旦无法跟上,那心气便要散去,恢复之前状态。

    于是他打算亲自带着勇士营训练,以身作则,一是将这宫廷宿卫真正收服,二是天下糜烂动荡,当以勇士营为根骨,再重塑大明武备。

    这样的大事,

    天子若是不亲手操持,只怕中途又要损耗些精力人财。

    朱由检喜欢效率,喜欢直来直去,哪里能容忍这样拖拉?

    他下了朝,便褪了身上的宽松朝服,换了一身劲装革带,率人骑马而去。

    只是在内宫之中,却有另外之事发生。

    原本天子下令,要从陡然充盈起来的内帑中拨钱,补发所欠宫人之钱俸后,宫中一派喜气洋洋,直道“新天子体贴”,干活都积极了不少。

    等到白花花的银子当真落到手里后,更有些于宫中不起眼的小太监宫女偷偷落泪,暗地里祈祷崇祯天子长寿,能让他们如此长久下去。

    如今这入宫的人,极大部分是因家中贫困而自阉自投入宫的,哪里能不明白钱财之重?

    宫里规矩众多,等级森严,又常有高位太监欺凌下面,背着天子打死宫人的事。

    能有个体恤、仁爱的天子,对下面的宫人来说,便是多了层保命的屏障。

    朱由检初入宫继位那天的所作所为,早就在宫中传开了!

    可谁知道,银钱才发到人手里没多久,还没有被捂热,掌管尚膳监的太监王之心便带着自己的干儿子们过来,肥腻的身体挤在椅子上,让宫人们将自己刚到手的银钱奉上一半。

    “别以为咱家要扣你们的钱,实在是这宫里三天两头的出事,眼下皇爷还是个脾气暴的,没钱实在是保不住命。”

    王之心笑呵呵的道,瞧着满是和蔼,“这钱交上来,可不是孝敬咱家的!”

    “哪天你们在宫里出了点事,谁去给你们收拾?还不是咱家!可咱家光着舌头去,能行吗?”

    “今个儿你们交了这么点银子,以后指不定就能保你们一条小命儿!”

    王之心老神在在,满口都是人情世故。

    他的干儿子们自然簇拥附和。

    被教训的宫人们低着头,心想,要是想着交钱保命,那不得交给魏公公那样的司礼监大珰,你一个尚膳监的,拿了钱又能说上什么话?

    何况他们入宫也不短了,这样的“道理”,上头管事的太监嬷嬷可说过不少次,自然不会那么好骗。

    这银子给出去,八成是回不来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交钱,连点规矩都不懂!”

    干儿子们恶气哼哼的道,端出来一个铜盆,拉着人一个个的往里面扔钱。

    有个小太监不愿意,他苦着脸跪求王之心,“王公公,前些日子我兄弟带话进来,说家里老娘病重,花钱花的厉害,妹妹都嫁了,还补不上这空子……您大恩大德,让我省下这钱给家里拿过去吧!”

    宫廷清冷,若是入宫前跟家里人关系还算融洽,又在京城附近的,总会托下采买宫人出宫传个口信,给自己留个念想。

    王之心闭眼不语。

    他的一个干儿子上去就扇了对方一巴掌。

    “你这孝心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在宫里,皇爷是咱们的主子,王公公这样的人物,就是咱们的亲爹!”

    “亲爹都不孝敬,还要拿钱去养外头的病秧子?”

    小太监被扇倒在地,被打的左脸迅速红肿,嘴角破裂,血混着口水从那儿流出来。

    “我娘……娘……”

    他含含糊糊的想说话,却被干儿子伸手又是一推,并抢走了怀里的所有银子。

    “这是给你教规矩的学费!”

    “一点事都不懂,哪天就是被乱棍打死的份!”

    转过头,干儿子一脸笑容的将银钱放到铜盆里,对着干爹讨好起来。

    王之心这才轻轻睁开眼,瞅着小太监的狼狈模样,装着和善道,“怎么突然脸就肿了?莫不是发病了?”

    他也不说打人之事,只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干儿子笑道,“他是脑子发病了,儿子这就把这傻的轰出去,免得碍干爹的眼!”

    他指挥着旁边不敢吭声的宫人将小太监拖了出去。

    有了立威的,之后再让交钱,也没人拖拉。

    铜盆里不多时便堆起了白花花的银子。

    王之心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说“好好好”,便让干儿子端起铜盆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