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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抄家

    骆养性不久便到。

    “臣,叩见陛下!”

    “起身吧。”

    朱由检靠着椅背,问他道,“锦衣卫近来如何?”

    骆养性谨慎答道,“倚仗陛下威福,臣一去便处置了田尔耕的爪牙,如今锦衣卫唯天子之命是从!”

    他自知锦衣卫中,有天子安插的眼线,比如之前随从天子一同去勇士营的那队锦衣,故而不敢乱回话,生怕天子疑心他也是个“阉党”。

    “好!”

    朱由检点了点头,转而又忽然对旁边随侍的魏忠贤发问,“厂公可知,你那大儿田尔耕家财如何?”

    魏忠贤脸皮子一抽,跪下干嚎,“老奴一心侍主,虽与锦衣有旧,却不知田尔耕私底下如何?”

    “何况锦衣卫只是天子的锦衣卫,老奴一个断根绝种的内官,哪来的大儿?”

    朱由检任由他演戏,丝毫未被带偏,仍然说道,“厂公与朕是何等亲密,何必瞒着朕?”

    “厂公应当知道,朕虽抄了涂文辅的家,可花起来也是大手大脚,亏空仍巨!”

    “朕常常为此忧虑,若是哪日内帑国库都交了底,朕恐怕要带着宫中勇士去宫外吃富户了!”

    言外之意,便是若没办法获得足够钱财,那朱由检就要带着满朝忠臣一同沉沦!

    暴乱之民可做此事,

    那大明天子亦可为之!

    魏忠贤冷汗直冒,自知若想要自保,就得先牺牲他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正是此理!

    于是魏忠贤只沉默一会,紧张的咬了下指甲,说出自己对田尔耕家财的推测,“金银细软,加上各地的宅子私产,想来五十万是有的。”

    需知涂文辅那抄得的一百二十万两,有四十万是魏公公自己补贴进去的,其产实际上只有八十万左右。

    万历时的大权宦冯保虽能抄出三百多万两,可冯保者何人?涂文辅者何人?

    冯公公自穆宗时便执掌东厂,万历朝前十年,更是权倾天下,自有无数揽财的机会。

    而涂文辅却是依附魏忠贤而起,虽说于聚财一事上尽了全力,可终究没有那么多时间。

    田尔耕为锦衣卫指挥使,可实为东厂走狗,地位还在群阉之下,只能算个好打手而已。

    朱由检对没能再收入上百万有些失望,不过却也能接受。

    他看向骆养性,却见其额上带汗,便清楚这次锦衣卫,恐怕没能把田尔耕家财全部抄出。

    “回陛下的话,臣仓促之下,只抄出了三十万……”

    朱由检便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老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

    “锦衣卫这么多年没做过正事,手艺竟然如此生疏了!”

    此言一出,

    魏忠贤和骆养性都低下了头。

    “尽快把其财给朕送过来!”

    “若是锦衣卫再这么没用,朕就要怀疑你能不能好好当这指挥使了!”

    朱由检重重拍了拍桌案,明言自己对骆养性的不满。

    抄家是围而查之,如摘瓜攀蔓,并不算太难的活计,骆养性却没能做好,实在是辜负了朱由检对他“三代家传手艺”的信任!

    骆养性唯唯,磕头告罪。

    “霍维华又如何?”

    朱由检又问骆养性。

    魏忠贤在旁边打了个颤。

    骆养性回道,“霍维华这人骨头软,臣接手后,便让他吐出来了不少东西。”

    为表自己的能力,

    骆养性特意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呈交天子,“此上诸人诸事,皆为霍维华所供之同谋,及其所为之恶行。”

    朱由检拿来扫了两眼,瞄见跪地的魏忠贤已然汗流如注,落在地上,淌出了个小水窝。

    “这样的人,竟然能做我大明朝的尚书!”

    朱由检呵呵一笑,将文书压在桌上,只等后面再详细观看,理清其中脉络。

    但粗略两眼,已然能判断与霍维华有关之事不少。

    “回去后,先把抄家之事做好,然后再问问二人有关东林党的事。”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再叹一声,口中说道,“如今朕天天收到弹劾厂公的奏疏,着实心痛。”

    “若是有机会,朕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魏忠贤只磕头,感恩道,“老奴谢皇爷体恤!”

    “老奴发誓,那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爷莫要轻信那些伪君子!”

    朱由检不回他,只让两人退下。

    走出殿门,骆养性目不斜视,直接与魏忠贤分道扬镳,不敢与之有任何关联。

    等回到北镇抚司后,骆养性不再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把自己当初带去抄家的手下都找了过来,一个个骂过去,又不顾深夜,再次前往田尔耕被查封的府邸,同时再次安排人去“伺候”起田尔耕和霍维华,让其吐出所有隐秘。

    为了让天子满意,

    他又自作主张,派人去监视起了几个著名的东林臣子,只等陛下需要,便将把柄送上。

    “明日早朝,先不要当堂弹劾阉党,且再拖一段时间。”

    某公府邸,

    多位士林清流相聚于此。

    东道主捏着自己精心修饰的胡须,对同僚们说道。

    “为何?”

    “如今天子英武,初次上朝便拿了霍维华这等势利小人,又下了田尔耕,处死涂文辅,可见对阉党之厌恶!”

    清流们本不欲在新帝登基之初,便弹劾阉党。

    毕竟其势力盘踞朝堂已久,非同小可,当时新帝的态度也未明确,故而需要观望一二,以免害了自己。

    需知他们这等清流,正是朝廷脊梁,国家柱石,自然不能轻易损害,遇事当以护好自身为先。

    好在新帝并不负天下人所托,登基短短数日,便表现出了无比的英明。

    清流们纷纷弹冠相庆,不再掩饰,呈交上了雪花般的弹劾奏疏。

    只是如今内阁之中,多有阉党奸臣,他们的奏疏上去,也不知会不会被其遮掩。

    为了彰显自身气节,博取忠名,清流们商议,当推几位贤人当廷上奏,揭露阉党种种罪责。

    结果明日将至,却被为首者摁下。

    那人闭目凝神,淡淡说道,“天子不宜太聪明,更不宜太英武。”

    “昨日检阅勇士营,虽未见其雄壮之势,可天子已然借发饷、示武二事,收了其心。”

    “而有了兵马,你我便不能再用以前的手段去应对了。”

    有兵和无兵的天子,

    是两种人。

    手中无兵权,便要重视朝堂意见,拉拢士人,甚至还要对着臣子退让些许。

    有兵权……

    那一旦天子发狠心,指不定就要重蹈太祖当年的暴政了!

    哪怕只有个千人,只论护住皇宫,绝无问题。

    而皇城稳住,天子安居,朝堂又怎么可能乱的起来呢?

    “诸公且先稳住,看天子其意如何?”

    “那我等连夜写好的弹章……”

    “先留住不发!过几日再说!”

    其他人只能闷闷应下,转而又讨论起天子抄家之事。

    涂文辅身为内官,其抄没之家财,虽然充入内帑,无法为外臣窥探染指,可田尔耕那份却是有机会的,霍维华的更加。

    若天子真按“红丸旧事”处置霍维华,其人被抄家流放是必然之事,他们还能借机拉扯下不少人。

    听闻当今天子是个手头宽松的,并不吝啬钱财名位。

    若能早点推翻阉党,他们便能早点吃上那口肥肉。

    可惜了,

    这段日子,

    他们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说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