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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落

    六月份的天气开始有了燥热的先兆,刘传勇和他的战友们顶着烈日列队站好,维持着学校附近的秩序,确保考生和家长安然离场,人人都知道高考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考试,但如果刚刚结束考试就出什么意外,肯定相当煞风景,于是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随着人流逐渐稀少,刘传勇和他带领的小队最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他虽然是一位刑警,但是他很希望永远不要发生刑事案件,如果每天的工作都只是如今天一般轻松,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不需要警察的社会,也是许天方夜谭吧,但是只是想想,也觉得很开心。

    太阳逐渐偏西,他们也决定打道回府,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可以很早下班,他将有机会约上孙律师一起吃个便饭,顺便带两家的狗狗去宠物商店洗洗澡,修剪一下毛发,以面对即将到来的盛夏。

    刘传勇吹着口哨回到办公室的工位,打开电脑,决定最后整理一下明天早会要讲的事情,近期虽没有什么大的案子,但是小问题总是层出不穷,还是需要好好应对的。

    他打开之前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文件,然后将一些在回来的路上想到的问题输入到电脑中去,他打字的手法并不熟练,业内俗称“二指禅”,特指一些后期才学习打字的“老年人”,仅用两个手指打字的方式。

    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让他在输入法中选择词语的时候按错了按键,他看了看备注名字,撇撇嘴接起电话:“喂,什么事情?”

    “刘队,刚刚接到报警电话,三水化工厂有人挟持人质,意图不明,但似乎持有炸药。”

    “核实过了吗?”

    “已经和化工厂的负责人取得了联系,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初步证实。”

    “好,招呼人大厅集合,把能叫的都叫上,准备出发!”

    刘传勇一路上都板着脸,他并不是气犯罪分子打乱了他的安排,而是心中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化工厂不比普通地方,那里存在着大量的化工原料,一旦某些特殊的原料发生泄漏,那将会变成整个城市的灾难,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有监控画面了吗?”

    “有了,我正在做清晰度处理,马上就好。”片刻之后,小李警官将电脑屏幕转向刘队,“刘队,你看,这个就是歹徒所在厂房的正面监控,从这里可以看到,歹徒一共挟持了三名人质,但是每个人质的脸上都带着面具,而且歹徒带着头套,全都看不到正脸,也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

    “面具?放大点。”

    “好,就是这种脸谱面具,在城北的梨园古镇随处可以买到。”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面具很眼熟。”

    “没错,这和三月三十号的分肢杀人案用的是类似的面具。”赵警官说道。

    “如果真的事这样,事情就麻烦了,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恐怕很难对付啊。”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呢?”

    “不会,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应该很好,外人就算知道发生了凶杀案,也不可能知道面具的存在。”

    “有道理,确实是个棘手的人。”

    “可是他现在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此言差矣,在不了解他的真正目的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妄下定论。”

    “对了,据工厂负责人的转述,这个人向他很清楚地表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看到警察和记者的身影,否则就引爆炸药,杀了这三名人质。”

    “记者……他想要见记者,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师父,会不会和我们之前推理的原因一样,凶犯与任三水和胡二海之间有矛盾,而且无法解决,于是今天,他就想借用媒体的手段揭露一些事情呢?”小王警员说道。

    “分析的很好,与我所想一致,等等,案发之后我们有和任三水取得过联系吗?”

    “没有,我们在接到报案电话之后,立刻和工厂取得了联系,负责对接的是厂长徐建业,我们还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三水。”

    “立刻,马上联系他本人。”

    “师父,您的意思是……”

    “恐怕只能是这个结果。”

    “刘队,他的私人电话没有人接。”

    “拨他公司的电话,或者他家里的固定电话。”

    “好的。”

    片刻之后,小李警官汇报道:“刘队,他公司的秘书说刘三水中午时分外出吃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而且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我这边联系了他家的固定电话,先接电话的是保姆,之后换他的太太来接听,都说联系不到。”

    “任三水啊任三水,恐怕会是那三个人质中的一个了。”刘传勇双手扶着鼻梁,若有所思地说道。

    在到达目的地的瞬间,刘传勇率先跳下指挥车,当地派出所的负责人陈警官连忙迎上来与之握手。

    “老陈,情况我都初步了解了,你们的工作进展现在怎么样。”

    “我们已经派出的全部的警力,一部分现在正在疏散方圆五公里以内的居民,剩下的全在这儿了。”

    “好,现在全部警力由我统一调配可以吗?”

    “没问题,你来指示。”

    “小李,把平面图拿过来,这样,你看,这就是三水化工厂的熔炉厂房,它的底部是一个占地1000平米的巨大熔炉,想要开启熔炉,有遥控开关和总控开关两种方式,现在遥控装置在歹徒手中,他的手中还可能存在大量炸药,加上这个工厂中数不尽的易燃易爆品,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务必要将这个人制服,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场击毙。”

    “明白。”

    “这样,小李你带你们组的人留在这里做接应,武警部队的同志应该马上就到,届时让狙击手寻找有利地形,必要的时候击毙歹徒。”

    “是。”

    “另外,抓紧联系消防部队的同志以及医院,做好所有突发状况的预备方案。”

    “是。”

    “老赵,你带几个兄弟们和谈判组从正门进,务必保证谈判组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满足对方的需求,协调我们的同事伪装成记者进入。”

    “是,可是老刘,那些记者怎么办?”赵警官指了指围堵在工厂门口的记者同志。

    “嘶,他们怎么到得如此迅速,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奇哉怪也。”

    “嗨,先不管他们,老陈,我们一起带着剩下的弟兄,从控制室进入厂房内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击毙歹徒。”

    “是。”

    “弟兄们,务必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拿下这个亡命之徒。”

    “是!”

    占地两千余平的巨大厂房中央,头戴黑色面罩的歹徒操控着投放工业废品的吊台,使自己和三个人质一同上升到合适的高度。

    “里面的人听着,你现在已经被团团包围,我劝你主动投降,释放人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赵警官使用扩音器进行喊话。

    “少废话,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看不见人我立刻引爆这里的炸药。”歹徒使用了变声扩音设备,奇怪的嗓音在厂房内回荡着。

    “请你不要冲动,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和我说。”一个身着西装的女性警官慢慢进到厂房内部,手中拿着扩音器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和你说管用吗?”歹徒从三面封闭的吊台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问道。

    “你请说。”

    “把外套脱了,转一圈让我看到你没带武器。”

    “好。”女警官听从歹徒的命令,一一照做,随后开口准备抢占一丝先机:“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啊。”

    “好,我可以承诺,只要你们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引爆人质身上的炸药,如何?”

    “但是这听起来只是对你有利而已吧。”

    “警官同志,现在是我在掌握主动权,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好,这位同志,我们这样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不妨认识一下彼此,我姓薛,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薛警官是谈判组的专家,此时想要拉近与歹徒的关系,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代表着正义这就足够了,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正义先生。”

    “哦?不知道能不能请正义先生阐述一下你的正义呢?”

    “故事要慢慢讲,我猜你们现在应该想知道这三个人质都是谁吧?”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你给他们摘下面具,松松绑,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嘛。”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在那之前,你也得满足我的要求吧。”

    “请讲。”

    “请全城的记者朋友们都到这里来,我有一些故事,想要讲给你们听。”

    “这似乎有点不现实吧,请那么多人来,我要怎么保证他们的安全呢?”

    “薛警官,我想我说过了,只要你们答应我的要求,我会保证这里所有人的安全。”

    “但是也得请你谅解我们的顾虑,这样,我们不妨各让一步,我请一位本县最权威的记者朋友来听你讲故事可以吗?”

    “也可以,不过薛警官,您最好不要刷什么花招,我这里有笔记本电脑以及无线网卡,我需要在网络电视上看到关于我的直播节目,这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如果不可以直播呢,谁也不敢保证你会在直播中做出什么事情,如果你说了什么不当言论,或者做了什么不当的暴行,那可是会给社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啊。”

    “我向你保证,我只是讲一个故事,这样吧,我再让一步,一旦你们发现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可以立即停止直播,这总行了吧。”

    “先答应他,尽量再拖一拖时间。”

    薛警官通过耳返,听到刘队下达的指示,然后开口说:“好,我答应你,请稍等一会吧。”

    “谢谢你啊,薛警官。”

    薛警官退出厂房,与门外的同事汇合。

    “怎么着?”赵警官双手掐着腰问道。

    “看来只能去找一个真的记者了。”

    “那走吧。”

    他们迅速来到工厂正门,记者们见状一拥而上,“警察同志,可以说一说里面的情况吗?”

    “是这样,现在需要一个可以做现场直播的记者同志跟我一同进入厂房。”

    “我,我可以!”几名记者争先恐后地伸长手臂请缨出站。

    “但是我要声明一点,对方手中是持有炸药的,因此可能会相当危险,我们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稳住对方,但是现在这是对方的要求,我们也必须要满足。”

    伸长的手臂闻言纷纷向后缩去,最终只剩一只手臂坚定不移地举着。

    “这位记者同志,请问怎么称呼?”薛警官问道。

    “我是沂州晚报的记者,我姓赵,但是有个问题是,我们的摄像机没法做直播。”

    “你可以用我们的,我们是沂州电视台新闻板块的。”另一位女记者说道。

    “怎么,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你们做直播吗?”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也可以拿到第一手材料啊,况且出镜的是你,绝对是对你百利无一害的。”

    “好吧,哥,敢陪我走一遭不?”赵记者向自己的摄像同伴问道。

    “你个小姑娘都不怕,我个大老爷们怕啥的啊,来,把相机给我吧。”

    这时,武警官兵也赶到现场,几人看到之后,瞬间安心许多,于是迅速地回到厂房门口,薛警官拿出两件防弹衣递给到赵记者和摄影师,赵记者笑着问道:“警官,您穿吗?”

    “我当然不能穿,会引起对方的戒备的。”

    “那我也没有理由穿了。”

    “你别看我啊,那我也不惜的穿呀。”摄像大哥一脸不屑地说道。

    “但是我们有责任保护二位的安全。”

    “我觉得这时候,信任才是最大的安全。”

    “好一张利口,不愧是职业的记者人。”

    “您也不愧是首屈一指的谈判专家,咱们彼此彼此。”

    “好了,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调试一下设备,准备进去吧。”

    “正义先生,这位是沂州晚报的专业记者以及摄影师,你看还满意吗?”薛警官语气平缓地说道。

    “很好,薛警官,我想和记者同志谈一谈,你看可以吗?”

    薛警官冲着赵记者点点头,将扩音器递给她,“这位正义先生,我是沂州晚报的记者,我姓赵。”

    “赵记者,请问直播现在打开了吗,我这里都能看得到,请不要刷什么花招啊,那样对大家都不好。”

    “好的,我们现在开启直播,你搜索沂州新闻频道应该是可以看到的。”

    “好,已经有画面了。”

    “好的,那我们不妨就开门见山,请问这位自称为正义的先生,据您所说,您做出恶意绑架,威胁警方等这一系列事情,只是为了讲一个故事,那么请问这个故事的原委究竟是如何的呢,现在可以跟我们讲一讲了吗?”

    “没问题,让我想想故事该从哪儿开始讲起呢,应当从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开始说,1995年前后,就在这座工厂所在的土地上,三个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效仿桃园结义,结为了异姓兄弟,老大名叫程洋,老二名叫胡海军,老三名叫任鹏飞,不知道赵记者有没有听过这几个名字?”

    “恕我孤陋寡闻,并没有听过。”

    “那我换一个名字你就知道了,老大程大洋,老二胡二海,老三嘛,就是鼎鼎大名的企业家,任三水!”

    “您说的是建立这座工厂的任三水先生吗?”

    “当然,还能是哪个任三水呢?我接着说,三个兄弟平日里无所事事,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混混,都是二十出头,正值着大好青春年华,却背了一身的骂名。”

    “正义先生,任三水是我市优秀人民企业家的代表,您这样说,可是要负责的。”

    “我当然知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而且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让正主跟您说说话啊。”歹徒说话间摘掉了其中一个人质的面具,撕开嘴上的封条,手中拿着一个充满空气的注射器,示意对方说一句话。

    “我是任三水,他说的句句属实。”任三水一脸苦相,极不情愿地喊道。

    “好了,记者同志,我想您应该听到了,我可以继续讲了吗?”

    “您请说。”

    “那是1995年的6月8日,也就是19年前的今天,三个年轻人在镇上新开的录像厅里,一起看了一场色情电影,三个人变得血脉喷张,按捺不住自己的淫欲,于是决定想要发泄一番,但是苦于没有发泄的对象,最终,他们锁定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首先,这个姑娘正值妙龄,长的也是如花似玉,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一个哑巴,她说不出话来,也就意味着无论对她施加怎样的暴行,都不必担心后果,哑女的家庭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所以退一万步讲,即使产生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他们三人也可以有人可以撑腰,因为众所周知,任三水的父亲是我县才退休不久的任老县长,时任芦花镇的镇长。”

    “正义先生,您要为您的言行负责任。”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全是实话,尽管现在看来我的人格一文不值,但我还是劝你们继续听下去,之后的事情,有些有些令我作呕,但是我想我还是必须讲出来,三人的主意一经敲定,便开始在盘水岭村蹲伏,最终趁着哑女独自外出的时机,将其强行带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强暴,一人抓住了哑女的手臂,一人实施强暴,更有甚者,还有一人拍摄了录像,以供他们消遣娱乐。”歹徒说话间,已经是带着哭腔的颤音,他默默地重复之前的动作,强迫任三水开口。

    “是我干的!别杀我,我求求你了,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正义先生,我大概明白了您想讲的故事,但是您不觉得,这样更像是严刑逼供吗,在我看来,可信度肯定是会大打折扣的。”

    “没关系,我只是想让全世界都了解事情的真相,重要的不是他承不承认,而是听的人信不信,我相信只要让这件事成为轰动全城的事情,就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刘队,厂房四面没有窗户,而且对方在高处,仰角几乎没有合适的射击点,狙击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狙击位置。”此时,小李警官用对讲机汇报着情况。

    “知道了,老赵继续在厂房门口待命,小李,你带武警部队的同志到控制室来,那里有当地派出所的同事接应,到达之后立刻进入通风管道与我们汇合。”

    “是!”

    “故事还没有讲完,我保证后面的会更加精彩,哑女受辱之后,本就脆弱的心灵不堪重负,悲伤欲绝,在父母的不断逼问之下,虽然用手语比出实情,但无奈文化水平不高,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的遭遇,所以即使在报警之后,也因为描述不出罪犯的样貌特征,未能得到重视,最重要的是,哑女因为内心的恐惧和反感,在案发当天清洗了下体,也就导致没有存留任何有效的证据,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哑女每日郁郁寡欢,终于有一天,彻底崩溃,精神疯癫,最后,走失在这个世上。”

    “您的意思是失踪呢还是去世呢?”

    “没人发现她的尸体,警方最终按失踪处理了。事已至此,没想到悲剧居然还在继续上演,哑女的父母只是普通农民,但是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于是他们不遗余力地调查此时,逢人便问案发当天有没有人曾目击过案发经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案发地附近的一户农家找到了目击证人,证人称当天下田务农之时,曾经看见过三个年轻人与哑女一同出现在附近,他以为只是年轻人正常地在一起玩耍,因此没有多想,此外,他提供了最重要的一条线索,那就是三人中的其中一人,他碰巧认识,那便是镇长大人的爱子,任三水。”

    “得到这一线索的两位老人家,迅速地前往当地派出所汇报这一情况,然而,蹊跷的事情也随之发生,次日,那位仅存的目击证人,矢口否认,以自己老眼昏花为由,推翻了之前的说辞,而任三水,也有多位证人提供不在场证明,在案发当天,他们一直在录像厅中观看电影,从未出现在案发地。”

    “两位老人家再次回到原点,但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因为熟悉任三水的人都知道,他有两个要好的把兄弟,这与女儿走失之前所提供的罪犯共有三人相吻合,若是女儿没有走失,那只要指认便可以了,又想到女儿已经疯癫,说出的话也将没有可信度,悲痛万分的两人依然不断地搜寻着证据,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得知了上访这一条出路,于是开始着手准备起诉所用的材料。”

    “偏巧不巧,此时正值县委领导班子的迭代票选,时任芦花镇镇长的任老先生,正是本次票选的热门候选人之一,在这个紧要关头,儿子如果被起诉为强奸犯,那后果可想而知。于是乎,更加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了,两位老人家在自己的家中暴毙,警方通过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一氧化碳中毒,属于意外死亡。”

    “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个哑女的名字叫做王成玉,我希望看到这段直播的所有人都可以记住这个名字,今天,我想问问任三水,王成玉所遭受的暴行,以及两位老人家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此时的任三水面露难色,因为人命关天,他知道只要承认,此生便没有翻身之日了。

    “哦?不想说嘛,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把故事进给全世界听了,你猜人们会信几分呢?”歹徒说着便再次拿出注射器,轻轻地刺破任三水的皮肤。

    “不要!别杀我!我说,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是他!是他和胡二海一起干的,真的,真的和我没关系啊!别杀我!”

    “呵,好一个手足之情啊,那好,就请咱们的大哥程大洋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说着便摘下来另一个人质的面具,撕开嘴上的封条。

    “好你个任三水,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我们俩兄弟出生入死给你们爷俩趟路,你过了河就拆桥是吧!”对方一经获得言语自由,立刻破口大骂。

    “姓程的,你别信口胡说啊,明明是你跟二哥惧怕惹事上身,才会去杀了那两个老人的。”

    “我呸,我真是瞎了狗眼,你也配叫二海二哥啊?二海已经因为你死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把事情全招了,否则,我就算九泉之下也得变作厉鬼来取你的命。”

    “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好招的。”任三水的话逐渐没了底气。

    “我说过,你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世人会有自己的判断。”歹徒的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了。

    “正义先生,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赵记者请抓紧时间,因为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好,请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正义的化身。”

    “也许每个人对正义都有不同的理解,但是我想问的是您和这个事件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硬要说一个关系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哑女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

    “还有一件事,胡二海是你所杀吗?”

    “没错,本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当天实在太过于愤怒了,于是不小心,失手杀了他。”

    “你既然说是失手,那为什么又要截断对方的双手呢?”

    “呵,为什么……因为那双肮脏的手曾经紧紧地抓住我所爱之人的手臂,想到这里我就恨不能扒皮抽筋,生啖其肉,仅仅锯掉他的双手,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赵记者被对方冰冷的语气惊得一个寒战,尽管对方做了变声处理,但还是听出了对方的冷酷决绝,眼前的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磨牙吮血的复仇恶魔。

    “赵记者,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没有了。”赵记者咽了一口唾沫,声音第一次有了颤抖的感觉。

    “那好,你们可以关掉直播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妥,任三水,从你招我做事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应该应该做好赴死的准备,这一刻,我等了18年了。”

    “别杀我,老四,不对,潘大爷,你在我身边待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没有亏待过你吧,这样,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去警局自首,我财产全都归你,可以吗,求求你别杀我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而且谁稀的要你那些靠压榨农民血汗得来的脏钱呢,留着那些钱,去地府赎罪去吧。”

    “你想干什么?你冷静一些,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把之后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可以吗,请你相信我好吗?”薛警官一把夺过扩音器大声地央求道。

    “薛警官,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敢相信这个世道了。”歹徒冰冷的回复道,随后意志决绝地将一把闸刀刺向任三水,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薛警官果断地关掉了摄像机的开关,然后惊恐地看着吊台的方向,希望能从缝隙之中找到一些答案,但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于是小心地对着对讲机呼叫:“刘队,你们还没到吗?”

    “这里管道太复杂,管道出口被堵死了,我们马上就要打通了。”

    “快啊,要来不及了!”随后,拿起扩音器喊到:“你给我立刻住手,是你亲口承诺的,会保证这里所有的人安全,你这样做可还对得起你的爱人?”

    “薛警官,我是说过,但是我说的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但至于畜牲的生死,我可不负任何责任!”说着,便又刺向了程大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凄惨的叫声。

    就在这时,刘队一行人终于打通了出口,声响惊动了歹徒,在刘队举起手枪的瞬间,歹徒顺势劫持了另一名人质,一直处在门口待命的赵警官也率人冲进厂房,但仰角的视线被吊台挡的严严实实,完全没有射击角度。

    刘队从通往吊台的平台上一步步逼近,身后的同事以及武警官兵陆续赶来增援,“对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劝你放下手中的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哦?刘警官就不怕我引爆炸药吗?”

    “从你的言行中,我知道你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只不过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情,你只要放下武器,放人质过来,我可以保证,协助你受理你所说的所有案件。”他看着吊台中躺在地上呻吟的任三水和程大洋,他们二人,一人的双目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一人的裆部渗透出洇洇红血。

    “刘警官,我说过了,不是我不信任警方,而是我不信这个世道了。”

    “你究竟看到怎样的世道,不妨跟我说一说,现在的司法程序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们警察,以及我们背后的司法部门。”

    “对不起,刘警官,我只是没有勇气再去赌一把了,所有的恩怨,必须在我这里得到了结,你们全都退后吧,因为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你不要冲动好吗?”

    “不要再废话了,我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十秒钟之后,这里,就是地狱。”

    “全体退后。”

    “十、九!”

    “师父,你也回来啊。”

    “服从命令。”

    “是……”

    “八、七、六!”

    “小李,控制室的线路修好了吗?”

    “五、四!”

    “还在抢修,对方破坏的线路太多了,技术人员已经修好了主板线路,应该马上就可以接通了。”

    “好。”

    “三、二、一!刘警官,我不想为难你,你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除非你先释放人质。”

    “这个人说来也挺无辜的,碰巧在我绑架那两个畜牲的时候撞见了我,为了我的计划,我只好把这个人一起绑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我的计划继续实施的保障。话说刘警官还不知道我是在哪里绑到这两个货的吧,我可以再送你一个礼物,天河大酒店,如果你们抓紧动作,说不定可以捣毁一个不小的鸡窝。”话音刚落,歹徒便躲在人质身后启动了遥控按钮,巨大的轰鸣声刺激着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身下炽热的熔炉,高温烘烤着平台的底部,也考验着平台之上的人们。

    随后,平台开始逐渐倾斜,歹徒喊道:“刘警官,赶快退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把人质放了!”

    那名人质极力地想要挣脱,喉咙中发出阵阵声响,“哦,看来这个无辜的人有话想说,那我就成全你吧,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来生有机会必当偿还,有什么遗言赶快说吧。”歹徒隔着面具撕下了人质嘴前的封条。

    “刘警官,我是辛勤。”

    “老辛!?”

    “你不要管我了,这是一个亡命之徒,快退回去,别为我白白搭了性命。”

    “自称正义的人你听着,你绑架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我现在命令你放了他!”

    “刘警官,别再和他费口舌了,快退回去,另外,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的话,请你帮我照顾小笙,拜托了!”随后,辛勤开始了更加奋力的挣脱,终于,歹徒在抑制辛勤动作的时候,将头颅暴露出来,刘传勇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瞬间,果断开枪,赌上花将军的美名,正中对方的眉心。

    随着吊台的不断倾斜,歹徒失去意识向后仰倒,但随后,刘传勇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情景,歹徒的腰间系着一条绳索,另一端与辛勤的腰腹紧紧地连接着,他懊悔自己为何没有及时发现,但为时已晚,随着歹徒跌落地狱之中,他的好友也随之殒落。

    他呐喊着,嘶吼着,但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辛勤被烈焰吞噬,化作虚无。

    吊台不断地倾倒,角度越来越大,任三水和程大洋也随之向下滑去,两人的嘴中传来惊恐地尖叫声,刘传勇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拖住比较靠前的任三水,但倾倒的角度实在无法支持他再向前了,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抓紧吊台的围栏。

    高温炙烤着他的手掌,就在他马上要支持不住的瞬间,他感觉到身下的吊台停止了倾倒的趋势,但是程大洋由于双目失明,没能做出任何自救措施,径直跌入地狱,刘传勇紧闭双眼,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剧烈爆炸,但是似乎无事发生,也许程大洋和任三水身上的炸药只是歹徒用来作势的幌子。

    随着吊台倾倒的角度不断回调,刘传勇连忙松开了抓紧栏杆的手,才发觉已经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紧接着,轰鸣声持续在耳边回荡,最终,熔炉也缓缓地闭上了它的血盆大口。

    刘传勇觉得自己有些失聪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面无表情地任由自己的徒弟把自己背出厂房,看着医护人员为他包扎伤口,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是自己好友的生命?还是自己做为警察的责任?他说不清楚此时内心的感受,或许首先应该庆幸,炼狱终于恢复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