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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拖延

    典史是由吏部指派的专司掌管缉捕、监狱的佐杂官。

    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兼任监狱长,只是没有品价。

    如果县内并无朝廷委派的知县、县丞和主薄,典史也会全权代管理政。

    至于审案,有其它官员,但是其它官员又碰巧不懂这方面的业务,典史也能靠着专业技术轻易的拿捏领导。

    毕竟在此时的时代,断案水平最能体现一个基层县令的治政水平。

    可是如果知县有断案的本事,或者身边有能断案的能人,那典史如果不夹起尾巴做人,就只能等着挨收拾了。

    此时突然有侯平能日判凡世,夜审阴曹的传言流出,张鹏立马就坐不住了。

    日判凡世,夜审阴曹的说法他自是不信,但是这传言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侯平很有可能是个断案高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现在的行为可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横跳了。

    张鹏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天下班回家就跟家里的黄脸婆一商量,连夜上陈应龙家里登门请降。

    没想到张鹏会主动认耸,陈应龙心情大好。

    不过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侯平明日正午之前不能带着证据赶回来的话,那张鹏依然会有反水的可能。

    一切都要等到此案尘埃落定,才能成为定局。

    ……

    午时将近。

    漷县县衙外面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陈应龙急的满头大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就要到午时了,但是依然没有看到侯平的身影。

    陈义气喘嘘嘘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陈应龙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顺安回来了吗?”

    陈义大口喘息着摇摇头:

    “老仆去了城外三十里,但是没有迎到人,只有一个衙役提前回来了,说侯师爷可能要晚上两个时辰,让大人务必拖延时间。”

    陈应龙脸色铁青:“两个时辰?侯平到底在搞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陈忠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老爷,午时已到,外面的百姓都等不急了,再不升堂怕是要压不住了……。”

    陈忠话没说完,赵志尚又从外间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内堂:“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周二和周通带着陈家家丁抬着棺椁到了衙门口,扬言昨日县衙对陈主母开了膛,今日要是不给一个说法,陈主母在天之灵难安,无法下葬,他们也就走不了了。”

    ‘啪’

    陈应龙猛的以掌拍案,心知拖不下去了,当即怒吼道:

    “这两个贼子好大的狗胆,公堂重地,岂能容他们放肆。传令下去,即刻升堂。”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些后怕,不该相信侯平啊,可是告示昨天就已经发布出去了,现在想不升堂都没有借口。

    ……

    肃穆的公堂,头顶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三班衙役十人分列两班手执杀威棒站定。

    陈应龙身着官服,一身青袍上面绣着像征七品官阶的鸳鸯图案。

    头上还戴着乌纱帽,端坐在桌案之后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

    “升堂”

    三班衙役顿时将杀威棒敲的绑绑作响,齐声高喊:

    “威——武——。”

    原本因为人数众多,喧闹不堪的大堂立马安静了下来。

    升堂之前说说笑笑的没事,如果升了堂还敢喧哗吵闹,那可是要吃棍棒的,杀威棒可不只是摆设。

    人群安静下来,眼见威武喊完,周二迫不急待的跳了出来,大声喊道:“请大人为小民作主,昨日……。”

    陈应龙大喝一声打断了周二的喊叫声: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本县尚未问案你就出来乱喊一通,真当杀威棒是摆设不成?”

    周二知道自己是喊得急了一点,按理是要等到县令大喊完‘何人有冤,可上前申辨’,然后才能出来喊冤申诉。

    刚才他确实是出来的急了些。

    “对……对不起大人,因为我家主母惨死,又被人无故……。”

    陈应龙不等周二说完,便再次打断道:“即有冤情,也应有礼守序,岂不闻先来后到吗?今次念你初犯,且不与你为难,先退到一旁。”

    说完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百姓,高呼一声:“昨日击鼓鸣冤者何人?还不速速上前来诉说冤情?”

    王荣的老父亲急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呼喊道:“大人,是草民喊冤……。”

    陈应龙面露微笑,两个时辰而已,那就‘拖’吧,拖到侯平回来,一切都好说。

    为官三字诀‘拖’‘推’‘抢’。

    ‘拖’字诀乃为官三字箴言之首,陈应龙对此也是深有研究。

    虽然实战经验不丰,但好在理论储备充足,就是不知道顶不顶得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煽动……。

    ……

    此时侯平已经带着收集到的证据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为了破案保住自己的饭碗,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从漷县跑到三河县,调取了两个多月前陈家家主在此遇害的案件卷宗,确认了心中的疑惑后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来回跑了近百公里的路,说实在的,这事放在后世也就是打个电话的事,但是放在现在,不跑过去一躺是真的不行。

    幸好一切顺利,三河县的知县也很好说话,给他们行了方便。

    侯平一行才得以尽快回赶,只是由于路程太远,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道陈知县顶不顶得住。

    他只能一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的疾驰而归。

    也多亏了原主是个骑马高手,他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下就能策马飞奔,不然这一躺根本就赶不回来。

    ……

    公堂上,陈应龙为了拖延时间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先是以王荣老父为由,任其以极其恶心的奇慢速度读了三遍状纸,引得衙门内外百姓一阵嘘声。

    听完王父的状词,便又提审了王荣和夏菊,命他们自证清白。

    从程序上也能说的过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周二发难的机会。

    先提审的是王荣:这人除了喊冤以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能证明自己无辜的证据。

    当然,证明他就是案犯的证据也不充足。

    这人一出来受审就引来围观百姓的咒骂,说他不要脸,光天化日的就对别人媳妇又搂又抱。

    除了在周家父子面前装一装之外,根本不避讳外人。

    而周二父子也是太过老实,不管别人怎么提醒,他们就是一根筋的维护着夏菊和王荣,说读书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周围邻里都特别的痛恨这人。

    一对老实父子,被人这样欺辱,谁能看得过眼?

    “王荣,案发当晚你不在自家家里,为何要跑去陈家?”

    王荣支支吾吾:

    “我……这……我……我……冤枉,真的冤枉啊。”

    除了喊冤,就再也说不出半个屁来,周二双目含泪怒吼道:“王秀才,老汉我一直敬你是个文人,以礼相待,从不敢怠慢你半分,谁知你人面兽心,竟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害了我家主母,枉你的还读过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二此翻话一出口,顿时衙门口围观百姓群情激涌。

    “打死他……。”

    “严惩王荣……。”

    “一定不要放过王荣……。”

    “求青天大人做主……。”

    ……

    场面一度失控,不过也正好让陈应龙抓住了机会,以维护秩序的名义又拖延了几十分钟。

    好不容易把公堂上的秩序稳定下来,陈应龙接着提审夏菊:

    “夏菊,本官再给你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如果你一直这样保持沉默,那本官也救你不得。”

    夏菊也面如死水,这两日可是把她吓坏了。

    之所以她和王荣被认定为尖杀陈家主母的凶手,主要原因就是本不该出现在陈家的王荣当天出现在案发现场,而且还被不只一人给看见了。

    王荣大清早的从陈家出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他为什么会在陈家出现,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是没人会给这种人作证,大家只会更加痛恨,并笃定他就是凶手。

    夏菊背德在先,本就受尽了邻里白眼,别人都只道她是被一对老实父子蜜罐里泡着养活的女人。

    殊不知她一直承受着守活寡的苦楚,跟周通成婚三年,实际上两人一直是聚少离多,只到一年前。

    莫名其妙的就和王荣有了私情,其实她一度也很害怕,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一死了之。

    可是又下不了手。

    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习惯了。

    现在东窗事发,实际上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一年来,她之所以越来越胆大妄为,其实也是一种想作死的表现。

    她想知道周家父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出了轨。

    可惜,不管她如何胆大妄为,那两父子都总有种种理由视而不见。

    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他们两父子既如此相信自己,为什么又总是对自己不闻不问?

    三年夫妻,形同陌路,说出去谁信?

    就连跟她通尖的王荣都不肯相信自己的遭遇。

    所以昨日王荣被张鹏用刑,屈打成招后,她就一语不发,一心求死。

    此刻衙门口的百姓辱骂声、喊杀声四起,夏菊的情绪突然就彻底崩溃,然后大喊道:“是,是,是,都是我干的,杀了我吧,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