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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下)

    同样有过失恋经历的我很清楚这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很想把孟叔曾经安慰我的那番话再拿出来好好地劝导他一番,但是看他似乎又不需要这样安慰,只需不打扰他,让他好好地抽上一阵子烟事情就能过去一样。我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想着分手——分手——这件事,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互生情愫,然后在一起,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分开,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才对。然而事实上却是一方——或者两方都是如此——痛的死去活来,这真是咄咄怪事。

    “我只以为分手是迟早的事,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要不去找找她,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与肖静虽然相处只有一个月,但她留给我的印象并不坏,她除了拥有秀丽端庄的外貌,无论是处事的能力,待人接物的态度,还是潇洒不羁的个性来说,我都比较喜欢,他们俩在一起也算是比较般配,我很看好他们的这段感情,但是现在提出要分手,我不禁为之深深地感到惋惜。

    “算了罢。”阎青子说,“既然她已提出这个,想必她是想清楚的了,就算过去又能够做什么?再者就算过去挽回了这场摇摇欲坠的感情,靠死皮赖脸乞求回来的感情,值得这么去做么?”

    “如果真能够挽回,值得这么去做。”

    他摇摇头:“我做不到,我知道别人能够做得到,但是我不行。而且我也知道,你也不过是嘴上这么一说,你自己都做不到,因为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或许。”我承认,我这么做完全是在激他,让他产生去找她的冲动,从而改变这个结局。“也许她也只是在试探你一下,看你究竟如何对待你们的感情,而偏偏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上当。”

    “试探?不会,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

    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来含在嘴里点燃,一边吸一边说:“上次在她回去之前与她有过一次深入交谈,她问我对于以后有何打算,我笑言就像现在这样有何不好,她又问到我‘一直?’我回答‘一直!’她顿时就显得不高兴起来,沉着脸说道‘跟一个胸无大志的人生活在一起,恐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告诉她我的人生本来就是如此,理想、愿望什么的都他妈见鬼去吧!对于前途一片迷茫,但我从来不担心,因为担心也没有用。而且我还告诉她大学我也不打算继续读下去了,我知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对我失望了,而且是极度的失望,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我呢,也倒是落得个痛快,及早同你摊牌,路就在你脚下,要怎么走?走哪条路?你自己选择,走错了别怨我。末了我还笑着同她说,要是觉得我这人没什么出息就趁早把我换了吧?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也是我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照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没错,说来既可以说是对我们的感情的一次考验,也可以说是及早同她说明我的想法,让她好做心理准备和选择。”

    “她经不起考验?”

    “意料之中。”他起身去将杯子里注满水回来放在桌子上,“无所谓,不强求,就这么简单,该是你的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不该是你的,任你如何去挽留终究也还是留不住。对于感情这回事,还是抱着一种悲观的心态比较好,这样会将风险降到更低,伤害减到最小。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提及了,因为我并非是一个对待感情十分洒脱的人,每提及一次心就会痛一次。现在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重新制定一个计划,尽快找到韩明。”他有意地转移话题说。

    接下来的几天阎青子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丝毫看不出失恋带给他有什么打击。

    “明天去买些菜回来,后天做些好吃的。”他说。

    “有什么好事?”

    “中秋到了!”

    他说完我下意识地向门外的那片水稻田望去,天还是阴霾的天,挥之不去的浓厚的大雾笼罩在水稻田上方,隐隐约约看到稻谷的叶子已经泛黄,沉甸甸的稻谷穗自然弯曲下去。“中秋这就到了?”

    “嗯,都九月中旬了,再有十多天都国庆了。”他在屋里大声说道。

    “我们得加大寻找的力度,时间容不得我们慢慢来,总觉得每天都没有什么收获,在白白耗费光阴。”

    “是应该这样,我们得花费大力气来找他。”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打开看里面的什么资料,“就算花费再多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他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说:“是的,意思就是说不遗余力地努力去寻找。”

    “明白!”我说道,突然间想起了五叔他们,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见他们了,不知在那边的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五叔的处境令我们很揪心。”

    “是的,我同样难过。”

    “所以得有所表示。”

    “找到韩明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惊喜了!”

    “对我来说,应该称之为报答才对,这样说才更为确切,他对我有着莫大的知遇之恩。”我说。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然后点点头说道:“了解。”

    中秋节当天,按他之前安排好的,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他兴致勃勃地开启了两支啤酒,递给我一支说道:“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可是你看看我们?唉,废话不多说,今年看来也只有我们俩——不是看来,而是实实在在的就是如此——一起过了,先吃了饭,晚上赏月什么的如果有兴趣的话,赏一下倒也无妨,不想赏月的话,做做别的也可以,反正谁也不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谢谢,中秋快乐!”说完我将手中的啤酒伸到他的面前,他很爽快的碰了一下。

    “不客气。”他说完将啤酒送进嘴里。

    “不知五叔他们在那边怎么样了?”我不无担忧地说,“中秋节了也该给他们打个电话去问个好。”

    “待在那种地方——医院——能有什么好的,想也知道是不好过的,电话早上我已经打过了。”

    “只求他平安无事。”

    “都住院了还平安无事?”

    “我的意思是,病情不要再进一步恶化。”

    “希望吧!”他拿起啤酒放在嘴边灌了几口。

    原本是过中秋节的一顿饭因为我的一句话弄得气氛压抑的不行,自始至终话题都很沉重,他一个劲儿地喝酒,饭毕他倒是喝的烂醉。

    我尽管头脑有点发晕,但是清醒的。他坐在一旁掩面哭泣,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哭泣,是面对当前毫无头绪的生活感到恐惧然而又没有一个坚实的依靠而哭泣;还是为了那段他表面上装作毫不在乎而实际上却依旧放不下的感情而哭泣。许多时候我并不理解我周边所发生的许多事,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去弄清楚那些事情的真相,只能够靠猜测,猜测种种原因,找一个类似于真相的“真相”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说服自己。

    我泡了杯茶给他,他端在手里,还是在低头哭泣,我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摇头,“不用,我坐一下就好。”

    “确定没事?”

    “除了头晕,神经错乱外没别的什么了。”

    “晚上需要赏月么?”我想尽量陪他说些话,让他分心可能就会好点。

    “再看吧!”

    看他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点,我去拾掇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出来后他恢复了平静,双眼圈还是红红的“赏月去二楼吧,那儿离月亮更近一点。”他说。

    “好主意。”我为他的这个好想法称赞道。

    他仰起脸来,看样子是想站起来活动一下,我走过去想要扶他,“不用,没关系的。”他说道,然后起身扶着墙去了厕所,他总是这么倔强,固执己见。

    晚间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清醒了。阳台上我已经布置好了,摆着一张圆形玻璃桌,桌子上摆着他之前去采购回来的月饼和一些小食,我还特意重新泡了壶茶。桌子两旁放着两张可调节躺椅,我们一起走到了躺椅前就坐。

    “这月赏不赏得成还是个问题。”他扬起脸来望着眼前的夜空说道。

    “怎么?”我拿起茶壶来往杯子里倒上茶水。

    “没有月亮。”

    我看了眼夜空,“说赏月也是个气氛而已,无关乎是否有月亮,平时就算有再大的月亮,你抬起头来说你赏月,这是气氛不对。而今天就算没有月亮,你抬起头来看着这面前的密云遍布的夜空,纵然看不到月亮的蛛丝马迹,那也算是赏月了。况且也并非真的没有月亮。”我看到虽然漫天布满了乌云,但薄薄的乌云渐渐地从月亮前面通过时,忽而会露出一轮没有任何光彩的惨淡的月亮出来。眼前尽被一些浮云所迷惑。

    坐在一旁的阎青子无话可说,手里只拿着手机不断地把玩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光映着他的脸庞。我喝了几杯茶,思绪开始涌动,今天是中秋节,作为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我不由地想念起远方家乡的亲人们,我想起了从小生活到大的孤儿院、想起了陈姨、想起了欣怡、想起了孟叔。那些好的坏的统统都浮上脑际,不管我是否愿意,都涌现出来,思来想去应该给他们打一通电话,然而似乎我也只留有孟叔的电话号码。今天中秋节,我得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下,于是我起身回到卧室从桌上拿出手机来翻出通话记录。通话记录上面显示上一次通话是在7月中旬,距今已有两个多月了。按下了重拨键拨打出电话,我在思量待会儿电话接通后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好。电话听筒里面传来彩铃声,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听,我旋即又重新拨打一遍,还是刚刚的那个彩铃声,响了十多秒后电话才被接听:

    “喂,哪位?”听筒里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可言。

    “你好,孟叔在么?”

    “他?”沉吟了片刻,“不在了。”

    “那他去了哪里了?”

    “一个多月前去世了,你谁啊?有什么事么?”那头显然是很不耐烦地说。

    “没!”几乎是在我说完的同时,她挂掉了电话,不肯再透露出一点消息。

    收回电话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阎青子大约是玩得累了,他动手将躺椅调节到平躺的位置,双手交叉抱在后脑勺,嘴里叼着烟,双眼向眼前的夜空望去。

    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子失落和惆怅,心情无比的烦闷。看了眼一旁的阎青子,想同他诉说曾经有一个对我有着许多帮助的人在一个多月前去世,但看到他躺在那里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就只好作罢,说出来又能够怎样呢?任何一个与他人无关的人的生死,就算是说出来也无非是换来那个人的几句安慰罢了,除此之外难不成还想着他与你一起伤心默哀不成。甚至有的时候说出来连同情也不会同情一下,毕竟不熟嘛。

    木然地坐着,想那些与孟叔有关的事,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人真的有些始料未及。

    “你怎么了?”闻声望去,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那个躺着的姿势,只是头转过来面向我。

    “一个长辈去世了,就在一个月前。”

    “唔,又是生离死别,你打算怎么办?要回去看一看?”

    “完全没有了主意,眼下这里也走不开。”

    他不再说什么,我的脑子里现在异常的迷茫,不好做出选择。月亮还是若隐若现,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壶里的茶已经喝淡。从身后客厅里照出来的灯光将我们——阎青子、我以及玻璃桌上面的所有东西——投射在眼前,面前的那片稻田还能够听到虫鸣,只是较之先前没有那般热闹而已。

    “我先不回去,等找到韩明再说。”沉默了许久,我开口说。我心里完全没有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找到韩明,也许是三年五载,也许是三五个月,总之找到他的时候,就是我的归期,我在期盼着能够早点找到他。

    “这样也好,我一个人也难免会顾此失彼,留下来帮帮我,我也会更加有底气,否则的话,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来。”说完他将嘴里的半截烟取下来用手弹到楼下,烟头点燃的一部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落下去,“请原谅我的自私。”

    “没什么,有点困,先休息了。”我说。

    “你先休息吧,这样的夜我还睡不着。”

    “别太晚。”

    “不会。”

    我起身走向屋内,他又点上一支烟,蜷起一条腿,将夹着烟的那只手放在蜷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