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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上)

    七月中旬的一天,阎青子很神秘地同我说道:“她要来了!”

    “谁?”我不无迷惑地问道。

    “肖静。”他回答,“我的女朋友。”

    “是放暑假了?”

    “是的,在我的盛情邀请下,她才答应欣然前往。”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在我的心里还有一件比这个更为迫切的事,“你曾经说过要帮忙寻找五叔唯一的儿子,现在回来也有一个星期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我们是否该抓紧去准备找人?”

    “这个嘛!你也说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这件事说起来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毕竟有好些年没有联系,要想找到其人真的好比是大海捞针,因为我们没有掌握确切的线索。所以依我的意思是还得从长计议,是求助于警察,或是在报纸、电台刊登、发布寻人启事,这些不都得提前计划好?不能盲目的乱来,你说呢?而这些能够往后放一放的,稍稍拖一拖也没什么大碍。目前我们所面临的是肖静的到来,重点先放在这件事上面,至于寻找韩明的事,我自有分寸,等送走了肖静,计划也就制定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紧锣密鼓地实施计划便是。”

    “但是......”

    “但是没有什么比先找到韩明更加迫切了是吧?”他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打断我的话说道:“并不是我对这件事表现的不够积极,找韩明我们得做好长期去寻找的准备,并不是找个三五天找不到就算了,放弃了,这个时间或许需要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更为长久,谁也说不准何时能够找到,也或许是无功而返,所以说现在还不着急。五叔目前看起来病情趋于稳定,这给我们争取了足够的准备时间懂么?总之我们实施的是一项伟大而又复杂的使命。设想一下,找到韩明的那一天把他往五叔的面前一带,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催人泪下的场面!”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向往的神情来。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只要你别忘了自己的诺言就是。”

    “那哪能忘呢?”他说。

    第三天下午终于见到了阎青子的女友——就是他嘴里常常念叨的那个叫肖静的女孩——阎青子拖着一只大箱子进屋,她随后进来。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拥有白白净净的皮肤。她上身穿一件浅粉色T恤,下身搭一条浅蓝色水洗牛仔热裤,脚穿一双白色厚底松糕拖鞋,右手腕上戴一只小巧的金属腕表。她往阎青子身边一站,顿时将他比下去,个头明显地高出阎青子半个头来。阎青子将大箱子拖到墙边去,走过来气还没喘均匀,少顷就开口说:“这个是石头,我之前在电话里面没少跟你提过他。”他指着我向他的女友介绍道。

    “肖静,你也听说过她的,晚上做梦经常念叨的就是她的名字。”阎青子说完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接着说:“原来你一直说梦话说的就是她?”

    “啊!除了她还会有谁?”说完他拉起身上的T恤来,半弯下腰擦了额头上的汗水。

    “少来。”肖静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还不信?”阎青子说。

    “石头,石天卓?一个喜欢旅行和摄影的......旅行家?”她看着我说,并极力搜寻合适的词汇来表达。

    “石天卓,旅行家算不上,只不过喜欢随便走走罢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我在她面前总有一种低她一等的感觉,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直视她的脸。不过我一直在努力克服着这种心理障碍,表面上故作镇定。

    “听他经常提起你,并且是大加赞扬,今日终于有幸见到。”她边说边用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感觉她的言行举止中带着一丝强势的姿态,而我自然而然地就处于弱势的一方,这种身份的悬殊令我一时难以适应的过来。

    见我犹豫着不做声她又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道:“那个,你还太了解我吧?”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骤然间变得温柔起来。

    “一无所知。”我回应道。

    “没关系,慢慢了解,反正我也要在这儿待上个把月。”她说。

    她身后的阎青子发出抱怨声喊道:“累!”抬起右手指着她身边的椅子说:“随便坐吧!”

    她转身看了一眼,走过去坐下,随即弯下腰用双手分别按摩两边的脚裸处说道:“脚痛的厉害。”

    “穿着那么厚的底的拖鞋走路,脚不痛可能么?找双平底的换上吧!”阎青子絮絮叨叨地说,很多时候我看他细腻的就如同一个女孩子一样。

    “是得换掉。”

    “我去给你拿我的拖鞋先换上吧。”说着他起身。

    “不必了,我带有的。”肖静说着起身往她的大箱子跟前走去,她将箱子放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及塑胶瓶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接着又拿出一对羽毛球拍出来放置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一双白色平底拖鞋和白色平底帆布鞋来。她提起帆布鞋放到了墙角,回来后收拾好箱子,拿着拖鞋走到阎青子身边坐下换上平底拖鞋。

    阎青子喘息稍稍恢复平静就又开口说:“难怪乎箱子那么沉,你还真的弄得跟出来度假似的,居然还带着一大堆化妆品、时尚杂志、球拍这些东西!”

    “那不是化妆品。”她反驳道:“那是一些护肤品,现在天气这么热,太阳又那么大,有时难免兴致来了出去走走,用来护肤的。杂志是我在火车上用来打发时间看的,至于网球拍,你是知道的,我是酷爱体育运动的,但是爱好的并不广泛,除了篮球、乒乓球就是羽毛球了。不管在哪里,少了体育运动,生活就变得黯然失色、了无生趣了。我想来这里除了能够打打羽毛球,乒乓球和篮球就算是带着来了也无用武之地。”

    “难怪你先前打电话问我这里有没有乒乓球桌或者篮球架什么的,原来是为了这个。”阎青子瞬间恍然大悟过来。说罢又说道:“先声明,我不做陪练。”

    “可以,反正还有石头。”她说,说完他俩不约而同地向我这边看来。

    “石头也是一个不爱好运动的人。”阎青子替我辩解道。

    “是么?”她像是在反问阎青子,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更像是在向我求证。

    “差不多吧。”我回应道。

    “差不多是个什么概念?”她紧追不舍地问。

    “就是说差不多是这样的一个事实,差不多不运动。”我觉得这么说还不能够将事情陈述的清楚,因为据我初步对她的了解,她势必是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于是索性就又补充着说:“因为我从小所处的环境的限制,使我少之又少地接触到运动项目,从而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兴趣可言,到现在许多运动项目都还不会,连最起码的疾走、跑步等运动的标准动作都不会。”

    “按道理说,越是没接触过就越感兴趣才对呀,一种好奇心驱使着这么去做。”她继续阐述她的独特的观点。

    “我是个例外。”我说、

    “的确是与众不同。”

    一边的阎青子为了证明他的存在,掀开T恤用手抚摸着肚皮说:“浑身是汗,我去冲个澡。”

    “我也得冲个,火车上连洗个脸都成问题。”

    “那么,你先请吧。”

    “在哪里?”

    “楼上,我这就带你去。”阎青子说着站起来。

    肖静用手指着地上的大箱子说:“这个能不能再帮我扛上去,里面有我换洗的衣服。”

    阎青子一脸不悦地走过去但又不能够说什么,他俯下腰去吃力地将箱子提起来,我起身想过去搭把手,刚走了两步,他奋力一甩将箱子扛在肩上走向楼梯口,我只好站在后面袖手旁观看他们上楼去。

    不久阎青子从楼上下来,看了看我说:“从武汉过来的。”

    “在武汉读书?”

    “没有,她家在武汉。”

    “你们是校友?”

    “也不是,偶然的一个机会结识的。”

    “学什么的?”我多嘴问道。

    “表演。”

    “艺术类院校?”

    “差不多吧。”他似乎有点不大耐烦地回答,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说道:“好像是学习导演的,听她说过,忘了。”

    “很不错的专业。”

    “不一定用得上。”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肖静的护肤品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事特多,问东问西的,也不考虑一下别人是否愿意接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说话的功夫肖静从楼梯间下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这场景和我经常看到的阎青子擦拭头发的场景如出一辙,只是把主角换了一下而已。她把衣服换成了一件粉红色的露肩吊带裙,下摆至大腿部位,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大腿。

    “要使用吹筒么?”阎青子见状问。

    “不用那个的,对发质不好,吹过后头发会变得干燥,缺乏水润。”

    “那好,该到我了。”阎青子说着走向楼梯口。

    她坐下继续用毛巾擦拭头发,我无话可说,两人就都沉默。我向来不善于同女孩子说话,只因为从来接触的女孩子就不多,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跟她们打交道。再者考虑与她们口无遮拦地说过后,便会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唯恐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对方的反感,这是一种悲哀。然而若是客客气气地说一些正儿八经的话,过后也会觉得言来语去之间总是透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生厌的虚假的味道,伪装实在是太累,诸如此类因素促使我在很多时候都选择了沉默。

    “你在想什么呢?”她突然间开口问。

    “没什么。”

    “看你想心事的时候的表情怪怪的,眉头紧锁,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心事人人都有的吧?这个不必过问。”

    “话虽这样说,但并非人人都会在静下来的时候去挖掘心事出来——回味一番?”她再次顿了顿搜寻一个合适的字眼以图更加清楚准确地表达她的意思。

    “你就那么肯定我在回味而不是构想或者憧憬?”

    “看得出来的,回味和憧憬这一类的心事在想的时候不论是在面部表情上还是肢体语言上都能够看得出来。我用我所学的专业知识来解析你的动作。”

    “你完全把生活戏剧化了。”我回应她说:“不可否认,你具有更深刻、更细微的洞察力。”

    “谢谢夸奖。”他说“把生活给戏剧化,这个听起来蛮不错的嘛。”

    “听说你是学习导演的?”

    “谁说的?”

    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是的,导演。”沉吟了片刻她说。

    其实我想对她说的是,以她的那种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实在是不应该去学习导演,而应该去学习心理学,如此一来的话有可能学习起来会更加的得心应手,毫不费事。

    说到了这里也没有再说下去的话题了,我就在等她的问题,面对她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问什么我一律照单全收,来者不拒,只要能蒙骗过关就行。他掏出手机来坐下玩着手机。事实证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经得起长时间沉默的人,没过多久便又问我:“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在脑子里估算了一下:“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一直都在这?”

    “中间也有去过别的地方。”

    “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里,跟阎青子一起去的。”我说“大多时间是在这儿。”

    “这么说来算是游子的脚步驻足在了这里?”

    我之前是想着出来走走,走到某一个地方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从来没想过永不止息地在旅途中奔波。

    “本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回去的。”

    “你是说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是的。”

    “这也够简单的了,甚至根本就谈不上叫做旅行嘛。简直就走亲访友拜访远房亲戚而已。”

    “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资金以及勇气来完成这样的创举。”我说。当初要不是在火车上遇到了五叔通过与他的深入交谈来到这里,现在恐怕在成都就待上几天早已经回去了,我承认我所做的这个并不能够称之为旅行。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这当中收获了不少。旅行也好,走亲访友也罢,这只是一个名目而已,于事件的本身并不重要,事件的本身就是我从那座城市来到了这座城市,至于要对这件事下一个怎样的定义就由他们去了,我不在乎。

    她赞同我的观点说道:“也是,出来太久了,家里的父母,女朋友也都一直挂记着的。”

    我不打算把我的身世及遭遇再一次讲给别人听,只好回答:“确实如此。”

    阎青子冲过澡下来,见我们聊得正起劲儿便问道:“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聊石天卓的身世。”肖静回答。

    阎青子转过头来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冲他微微一笑。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我回答。我并不曾真正地见过我的父母,我也曾做过种种设想,猜测他们的身份、职业,或是小贩,或是司机,或是农民,想来想去连他们最为基本的样貌都没见过,那一切幻想都只能是幻影,甚至连个幻影都算不上,最终他们什么都不是。

    “诸位,等等,我们晚餐吃什么?”阎青子不失时机地插话问道。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肖静回答。

    “来者是客,你能够进行选择。”

    “面条,你最拿手的面条,快一年没吃你做的面条了。”

    “石头你也一样么?”阎青子转而问我。

    “一样。”我回答。

    “好的,稍等。”说着他向冰箱走去。

    “我来帮忙!”我说。

    “小事一桩,用不着。”阎青子说。

    阎青子煮了三碗面条一人一碗,吃过晚餐,天刚好黑下来。他们两个人坐在桌子前促膝而谈,说的尽是一些过往所发生的事。我则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旁听者坐在那里陪衬着他们,阎青子看来兴致高昂,专门还泡了一壶茶,他们围坐在桌子边继续述说过去的事情。

    晚间七八点钟的时候肖静终于说要休息,他们便散了,我也得以解放,我想这样也好,他们有什么亲密的话尽管回卧室去说,免得我在跟前总是不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