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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星期后,阎青子因为有事说也暂时回家去几天。五叔同七叔自上次离开至今一直未回来过,这话果然被阎青子说中,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十天半个月。他走后便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每天吃了吃饭就出去走走,拿着相机拍照,但这里除了到后山去拍过几次,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取景拍照了,我只好收起相机。

    手机在刚来的时候给孟叔打过电话,自此便成了一个闲置出来的多余物件。从来不会有电话主动打进来,除了扣费服务讯息,偶尔也会接到内容诸如说我的银行存款存在极大安全隐患,须立即往某个银行转账确保资金安全等讯息,对此我不以为然。

    每一个平凡而又单调的日子里,发生着许许多多的繁琐的事,人生的意义对于我来说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这就够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顶喜欢这样的生活的,远离喧嚣的城市,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在这里我从不为自己设立一个目标,或者构建希望——几乎与外界隔绝,包里的现金按目前这样的开销,足可以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我不需要迫切地找份工作,作为兴趣爱好来拍摄用的单反相机也失去了用武之地,起初还带着它觉得哪里的风景不错便拍下几张,但渐渐的发现那种场合实在是不太适合使用相机,便不再拍了,于是相机也变成了累赘,以至于后来出门干脆不带了。

    我想,每天这样只顾眼下的生活着实不错,悠然自得地生活,在这里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不管、不闻、不问,只需一个星期左右花费来回一个小时到县城里去采购够吃一个星期的食材即可。

    傍晚的时候我还可以泡上一壶茶坐在门前品品茶,吹着初夏的晚风,任时间一分一秒从我的血液里静静流淌。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在这五月里,冬季落了叶的花草树木重新焕然一新,长出新的叶子。对面公路上方的那片油菜也到了收割的时候,戴着草帽的农夫将收割下来的油菜全部搬在停靠在公路边的一辆小型货车上,花费了两三天的功夫才将那片油菜收割完。无所事事的我便坐在门前看他们农忙,手里捧着五叔在火车上看的那本书,回来后他将书从包里翻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无事可做我便捡起来读上几行。不管内容如何,但实在是百无聊赖,只好借此打发闲暇的时间。看完一本书绝对不成什么问题,但要看懂一本书,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书里面的内容,全都是有关于佛学造诣方面的,有些地方无需动脑自然而然就吸收消化了,而又些地方纵使是绞尽脑汁来思量也无济于事,于是这也变成一种乐趣。

    阎青子再次归来是他离开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周三的下午,当时我正坐在二楼的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忽地瞥见田间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阎青子,我便将书放在了桌上迎了下去。

    “原本是想同你说一声的,但实在是不好意思,翻开电话本才察觉没有你的号码,打电话给五叔,他说他也没有。”他从背上卸下背包说。

    “回来就好。”看他背着一个大包我就问他:“这次打算长住?”

    “嗯,反正那边家里没人,一个人实在是孤单,这边你也一个人,想必也一样,干脆过来得了,两个孤单的人待一起,大约是会减少些孤单的。”

    “那边没人?”

    “我爸不是跟五叔在一起嘛,之前五叔没回来,他也很少回家的,如今他回来了,那就更加不消说,我妈在邻近的一个城市教书,逢长假才回家,平时也是打电话联系的。”

    “回来便好,我一个人也实在是够无聊的,有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屋子周围也没个邻居什么的。”

    “事实就是如此。”他撇撇嘴说。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阎青子摇摇头说道:“没说,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事?”

    “或许以后的某一天你会明白的。”他从包里翻出一些东西来放在桌子上:“我买了些茶叶和速溶咖啡,我想应该用得着的。”

    他从包底翻出来一袋衣服说道:“我先去冲个澡,浑身脏兮兮的。”说完拿着衣服上楼去。

    不久他从楼上下来衣服全部换过,上身穿一件宽松白色T恤,右手腕上戴一只金属腕表,下身穿一条杏色休闲裤,脚穿一双白色帆布鞋。

    “坐了半天的车头脑发晕。”他一边说一边攥起拳头来挤压太阳穴。

    “过来很远?”

    “严格来说,只消一个小时便可以达到。只不过我搭车绕了一大圈而已”

    “是专门去采购这些?”我指着桌上的东西说。

    他笑了笑回答:“这些东西随处都可以买到,我何必为了那个,跑那么远。”

    “也倒是。”我说。

    “我是去看一个同学。”顿了顿他又说:“也是初恋女友。”

    “她?她还好吧”我与她并不相识,只是阎青子提到了她,我便随口问道。

    “她死了。”他干脆地回答。

    我只以为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相互置气,阎青子是在有意诅咒她,就没再说什么。

    “一个星期前去世的。”他说,我也是通过一个同学得知的,今天特意过去看了一下。

    “真是不幸!”

    阎青子说:“患白血病不治去世的,原本还算比较殷实的一个家,就因为给她治病四处举债,到头来人也没了,家也破落了。人呐,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但凡生一点病,都够你受煎熬的,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煎熬。”

    他踱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的门,上下看了遍,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来拉开拉环,发出’--噗--嗤--’的一声,然后将啤酒对在嘴边喝了起来。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间皱在一起,我不懂得说那些安慰的话,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少顷我还是说:“别难过!”

    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你觉得我会么?”

    “种种迹象表明会。”之前他从未这么喝过酒,状态也从没这么差过。可偏偏在传出他的昔日恋人不幸去世后这样的一个时间,这绝对不是巧合。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他懒得解释。

    我感觉到一种自讨没趣儿,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说那些。

    “石头。”

    “你说!”

    “问你个问题。”

    “尽管问便是了。”

    “说出来大概会冒犯到你。”

    “不好回答我不回答便是。”

    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同她有睡过觉么?”

    “没有!”我端起桌上的茶水边喝边回答。

    “两年?”

    “两年多!”

    “你......?”

    “我绝对没问题,但我从未产生过想同她睡的想法。”然而时隔多日后的今天,我倒是不再那么坚持认为,喜欢一个人不同她睡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这么做反而有可能会让对方产生误解,她会误以为你患有某种男性性功能障碍方面的病。

    “你没事吧?”

    “我?我会有什么事?纯粹是心里存在障碍。”

    他摇头说道:“思想很幼稚嘛!”

    “不可否认,我也只能说,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单一天真。”

    “要是现在呢?”

    “当然不会!”

    晚饭他很熟练地做出两碗鸡蛋面,吃过饭,他又向我讲述了他在学校里所发生的一些趣事。也难怪,像他这样的孩子回到家有什么好玩的事又不跟父母说——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心理遭受长期的压抑,是亟须等待释放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听者,当然要把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所有话都要好好地进行宣泄一番,可哪里会一次性就讲得完的呢?讲到夜里十一点多,他讲的也累了,我听得也疲惫了,便上楼睡去。

    第二天早我和他一起去县城里采购食材,因为冰箱里所剩余的食材已所剩无几。他身着短运动装,穿运动鞋,在出发之前原地跳了跳做热身。

    “不觉得冷?”我问。

    “运动嘛,免不了会出身汗。”

    “你是准备做长跑?”

    “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锁上门,转身回来,他说道:“我先小跑一会儿,你后面慢慢跟上,前面等你。”

    “没问题。”我说。

    他架起双肘一路小跑,从田间的泥巴路上跑过,很快便到路的那头。他站在路的那头弓着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

    待我走近时,他也差不多休息的好了,我便说:“你继续,不用等我。”于是他又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继续向前跑去。我在他身后只看到他的背影一耸一耸地渐行渐远,直到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