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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空悲切五

    面对如此贵人如此态势,张陌真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退了退,同时还以同样的礼数,可有点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弄玦而已,何以让宗室之首如此恭敬请求。

    似乎看出张陌的疑惑,赢傒自报家门,“弄玦乃本君之女。”

    “什么?”张陌再退,脸上甚是讶色,却又有点意想不到,他本以为弄玦只是恋花闺中之友,闲时来郿县游玩,才来张宅借宿,可奈痨病突发,才在张宅长留,想不到却是渭阳君之女,实乃想不到,可他就想不明白了,渭阳君之女为了来这小小的郿县?

    这一点很费解,不过渭阳君不说,他也不好相问,便颔首拱手:“陌必不亏待弄玦。”

    赢傒听此话却不乐意了,板着脸问:“就仅仅不亏待?”

    “这......”张陌滞住,他不明白渭阳君此话之意,来主人家做客,不应该“不亏待”吗?难道还要做什么?比如说以身相许?

    他发觉自己想多了,将自己想得太高贵,他什么身份?如何能配得上渭阳君之女,何况,他对此女没有好感。

    “弄玦自小患疾,身体孱弱,虽有宫中名医所诊,却无甚好转,既然君能请动天神,必能为弄玦分忧一二,赢傒恳请君为弄玦治病,以安傒心。”

    赢傒态度更加恭敬,完全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一揖到底,还用了尊称,更自降身份为‘傒’。

    既然张陌能弄出如此之多奇特的东西,就有一定希望能治好女儿的病,这是赢傒一厢情愿的想法,当然也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其实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痨病乃绝症,天下还无人能医治,但他心中觉得对不起女儿,哪怕有一点希望,都必须要争取。

    “天神”,只是一个说辞罢了,经家宰这么一说,他很怀疑‘天神’是否存在,如果不存在,那定是张陌之能,有着如此之能,说不定也有着治人之能。

    就算没有治人之能,说不定能寻到能医之人。

    张陌听之默然,一个父亲为了女儿的病自甘放低姿态请求一小人物,对于这个时代的公卿贵族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但他却做了,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伟大的,令人敬仰的。

    张陌颇为弄玦感动,但心里很抗拒,即使他能治,却没有这份心,恋花太让他寒心,但口头上工夫还是要做足的。

    “自然,自然!陌必定想尽一切办法为弄玦医治。”他并没有说出自己不会医术,其实这个回答模棱两可,说他懂医术可以,说他不懂医术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最好回应。

    “感谢!”赢傒再一揖到底,脸上满是欢欣。

    这次张陌没有还礼,杵于那里一动不动,但内心极其挣扎,他不愿欺骗渭阳君说他不会再去医治如此之女,但也不好拒绝这样一个父亲。

    就这样杵着,良久没有说话。

    赢傒也不在意,他的想法很简单,也许张陌在想应该以如何办法来医治弄玦吧!此人不但能力出众,心肠也不赖。

    “叨扰多时,本君先去看看弄玦。”看到张陌不断变幻的脸色,又认为其在苦思医治之法,遂心生安慰,略一沉吟便告辞而去,他不愿再给张陌压力。

    张陌连忙拱手,瞅着他渐渐远去,并消失于偏房内。自孟嗔被带走了之后,雅又将弄玦送回了偏房,对于这一点,想必渭阳君是知道的,毕竟今日他命人全搜了一遍张陌,弄玦的所在自然瞒不过他们。

    偏房内。

    父女相见,没有一般人家的哭哭啼啼,只有默然相对,女儿离家其实并不久,但离开悉心照顾的渭阳君府,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因诏而来,可以说是被迫的。

    作为父亲不好说什么,女儿也不会说出心中的苦,她只会默默忍受大王带给她的苦。

    看着女儿依旧很苍白,还很脆弱的身子,赢傒闭了闭眼,似乎不忍目视。

    “可还好?”

    “有医者照料,好多了。”其实她真的好多了,昨夜便没有吐血,医者带来的女仆还给敷了药,听说乃艾蒿和姜。

    “便好,便好。”赢傒颔首,其实医者甄的到来他是知道的,看这段时间女儿的气色,应该医者甄下了不少工夫。

    “来郿县数日,你觉得张陌其人如何?”沉默半刻,赢傒忍不住还是问了,他注重女儿的感受,不会逼迫女儿做不愿做的事情。

    弄玦想也不想便回答:“其心不正,登徒子,故弄玄虚之辈,枉为人官。”

    将诸葛连弩、炸药包如此神奇之物占为己有,就是心不正,贸贸然闯进偏房看到她们的身子,就是登徒子,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在冬天收成,就是故弄玄虚,当值时间却流连倡馆,便是枉为人官。

    这是她对张陌最直观的看法。

    “你?”听之,赢傒忍不住生气,“莫要污言,张陌乃奇才,绝非如此不堪。”他认为女儿之所以这么说,乃听信谗言。

    弄玦在府中很受宠溺,往往和至亲拌嘴,此刻阿父否定自己的看法,顿时性子来了,不忿回应:“此乃事实,他就是如此不堪,奇才只不过欺世盗名到了。”

    “别胡说,阿父看错,难道大王也能看错吗?”赢傒不知如何扭转女儿这个看法,便搬出了大王。

    不提还好,提了更惹起弄玦的怒火:“王弟也错了,如此不堪之人,他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枉女儿如此信任他。”

    “大逆不道!”赢傒急火攻心,不自禁一巴掌扇了过去,发出‘啪’响,自小到大他从未如此对待过女儿,甚至骂都没几句,今日她实在过分。

    如此奇才却被说得如此不堪,还敢质疑大王,要是传出去,影响甚大。

    他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来教育女儿。

    这一巴掌虽然力度不大,却打到弄玦的心里面去,弄玦捂着脸低声抽泣,却也没有再顶嘴,但那苍白的脸被这么一扇后反而更苍白,身体更有摇摇欲坠之势。

    赢傒看之一阵心痛,但女儿那污言依旧令他气愤,却不忍再停留于此,在吩咐医者照看后,留下一话,“张陌乃大王的希望,你一定要督促其尽快将郿县发展起来,让商惠及黎庶。”

    便走了出去。

    打,并非他的初衷,而是苦衷,有些事他不能不做,或许,过一段时间女儿看到张陌的表现,她会改变这个看法吧!

    但愿!

    这是他的祈求。

    赢傒走了,直接离开了郿县,没有再看女儿一眼,不是他无情,而是不忍。

    张陌倒也不吝啬,看之喜欢辣椒和烈酒,便匆匆从示范县里准备了好一些送与他。

    赢傒也不客气,全都接受了。

    食肆毒案了解,本可以松口气,但莫名出现黑衣人,还是针对他而来,张陌紧绷的心始终无法放松。

    他不知黑衣人为何要得到自己,是为了报仇还是其他,他一概不知,无法预料的隐患才是最大隐患,他不能坐以待毙,除了加强县卒县吏的保护外,他还必须要自保。

    之前做出两柄突火枪,一柄给了恋花,还有一柄留于身上,突火枪虽有些威力,但填火药比较麻烦,恐怕真遇到歹人,近身就难以应付了,所以还需一件近身防器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被动。

    秦人的剑大多是青铜剑,也有铁剑,却不算多,当然,以这个时代的锻造水平,纵使秦王剑也比不上现代的钢刀,如果有一柄钢刀防身,那最好不过了。

    示范县可以锻造钢刀,但能否带出还得尝试,之前无法将手枪带出示范县,说明铁器是不能带出来的。

    这只是张陌的猜测,至于能不能,还需尝试,于是,半个时辰后,他失望了,在示范县里他到最好的刀厂让最好的师傅打造一柄长一米的钢刀,却如手枪一般无法带出来。

    “看来还得得晋爵。”

    爵位由无爵升至上造,也相应地能从中带出不同的东西,他认为能从示范县带出物品的类型和爵位有关。

    无爵时,能带出粮食,公士能带出盐等调料品,上造能带出水泥,属建筑材料,如果升至下一个爵位,能否带出铁器呢?

    他猜测的,心中对爵位的渴望渐渐强烈。

    大秦的爵位越高级,越难获得,别以为他获得公士和上造很简单,待到第三级簪缨就不一定了。

    对于一般秦人来说,大秦爵位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获得,官吏者,可通过劳绩,士卒者自然靠军功。

    官吏劳绩靠的是功绩积累,待到一定程度便能晋爵,可官吏的功绩何等难得,作为县长的张陌是知道的,如果就这样,即使他再努力积累劳绩,爵位也难以突破第五级大夫。

    当然,如是一般士卒,也难以达到大夫爵位,可战场立功是最好的晋爵方法,比官吏积累劳绩容易多了,当然,伴随的危险也随之加大,反正各有利弊。

    张陌再想,他要晋到何等爵位,才能无障碍地从示范县中带出所有东西呢?

    恐怕要达到满爵或是十八级爵,可第十八爵以上何其难呐!纵观秦国历史,能晋爵第十八级或以上的又有多少,二十爵彻候就更难了。

    传闻杀神白起才十六爵,这当然是前身道听途说所知,至于是与不是,张陌不敢断定,但总不会空穴来风吧!

    军功如白起的爵位才十六级,可见爵位的晋升有多难。

    失望之余,他只得另做他算来防身,首先随身所带的火药和铁片之类要多些,突火枪也要多造几柄,毕竟突火枪的寿命并不长,几发之后可能就要报废了。

    再者,也要准备一把剑,青铜剑毕竟好,这个时代的铁大多是生铁,生铁虽坚硬,却很脆,不太适合打斗用。

    诸葛连弩也不能落下,如此一来,好像随身所带有些多,整得似一猎户。

    罢了,要想活命,就得如此。

    “大人,水泥可准备好了,白族明日便来取。”正当张陌胡思乱想时,雅从背后悄悄出现,提醒着,张陌听之猛一拍头颅,如果雅不提醒,他差点忘了,便说,“随时可以准备,明日让他到贸易市场领便可。”

    贸易市场还未建起来,不过雅命人搭了个临时的,并且也招揽了些人手,算是初步落定贸易市场。

    贸易市场初成,首售的产品自然是细盐和水泥,细盐已经在郿县打开市场,那是绝对畅销之物,根本不必担心市场。

    至于水泥,是否有市场还不得而知,就先让白族去折腾,究竟会折腾成什么样子,暂时他并不关心,但可以保证,长期来说,水泥是可以打开市场的。

    不过他首先要提醒雅,暂时不可对外销售,兴商行为不可操之过急,暂时只局限于郿县。

    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想引来太多人的觊觎。

    于是,从掘那里要了一些金后,便匆匆走进了示范县......

    翌日,白族长领人来了,雅交给了他们所定的水泥,便欢喜地走了,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细盐。

    “兴许西族和白族已经约定好各自销售之物,恐怕今后西族销售细盐,白族销售水泥,互不相干,倒也是不错的良策,起码不会造成恶性竞争,对郿县还是好的。”

    张陌从白族行为中猜出些什么,却也没有点破。

    当然,如此各居一隅,短期之内是好的,但时间一长久就很容易积累大量资本,一旦他们懂得资本运用,必定会涉足其他行业,很容易造成二家独大的局面,长此以往,贫富分化极为严重,这对郿县来说并非好事。

    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让所有人都富起来。

    这是后世伟人的决策,后世也实行了,初步效果还是可以的,最终会不会实行共同富裕,张陌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点,就目前来看,这个决策放在郿县暂时是可行的。

    总有一些人会先富起来成为巨头,巨头创造就业岗位,让普通人有薪可领,便可摆脱整体贫穷的局面。

    这是初步想法,也是快速让郿县发展起来的门径,当然,就业岗位是有限的,无法遍及所有人,那小本买卖就有必要了。

    比如小食零食之类,又比如其他小物件......

    当然,这都得建立在郿县人解决温饱问题了才能实现,这些想法要等到杂交水稻收割之后,百姓有了余粮更有余力之后才可。

    县尉空缺了太长时间,一时找不到适合人选,他怕拖得久了,贵人会收回成命,但人选问题却羁绊着他,前身太过不理事,导致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自己才穿越不足三个月,各将皆不熟悉。

    “实在头痛。”张陌来回踱步,“还有更卒征调,眼看时日越来越近,由谁来领队呢?”

    同样的头痛的问题。

    “罢了,这事就让县丞去折腾吧!”

    县丞乃本地官吏,任期颇长,熟悉的人自然也多,或许他有办法,于是,他命人又叫来县丞商谈,将此事交予他。

    “县丞,可有查出黑衣人来历?”自孟嗔说出黑衣人非秦人后,他便让县丞暗中打探,顺便问。

    县丞摇头,自孟族事发后,黑衣人便似消失了一般,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从已擒的黑衣人中探出什么?”

    县丞依旧摇头,被擒的黑衣人俨如是死士,无论动何刑,皆无法让之开口,县丞有种想法,便是将之就地论刑,可最终没有这样做。

    “不肯开口是吗?”张陌眯了眯眼,对于前世一些刑侦手段,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曾听闻漂亮国生产出一种吐真药,可令罪犯说真话,如果从示范县中弄出一些,说不定能让黑衣人说些什么。

    这种药品不多见,但一次偶然机会的,他从刑警队里见过,还见识过它的神奇,这绝对是可让死士开口之物。

    只是......下一刻却摇头叹气,上次试了一下,无法从示范县中拿出药,陷入吐真药也属药的范畴,想必也拿不出来。

    “还需等晋爵呀!”

    张陌嘀咕,便让县丞办事去了,找到能领更卒被征调的将领为主要,这事不能耽搁。同时将乾调到张宅来,以防黑衣人对张宅下手,自然坤被安排到牢狱,以防黑衣人劫狱。

    那么多黑衣人关押在牢中,恐其他黑衣人会劫狱,同时叮嘱狱掾加强防御。

    又一日。

    张宅,偏房。

    弄玦勉强能起身,还能在舍内踱步。

    自恋花走了之后,连日来躺于榻上,感觉整个人无聊透了,便打算出外走走,透一口气,被父亲这么一训斥,她对张陌更加反感,她不知张陌对父亲施了什么妖术竟对其如此信任,但她敢肯定,张陌绝对如传闻中那般不堪,可她虽忤逆了父亲,心里却不敢违抗父亲的吩咐。

    “张陌乃大王的希望,你一定要督促其尽快将郿县发展起来,让商惠及黎庶。”

    张陌真的是大王的希望吗?一个小小的县长又如何能获得大王如此青睐,她认为肯定是张陌也蛊惑了大王,才让大王有着如此错觉。

    大王尚未加冠,不懂人心,被蛊惑也有一定可能。

    这样想着,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大王知道张陌无法将郿县发展起来,至于让商惠及黎庶,她迷惑了,大秦抑商,为何父亲要提及商呢?

    难道商就能让郿县发展起来吗?

    她诸子百家各有涉猎,却不懂商,只能半信半疑地记住父亲的话。

    她会督促张陌,但能不能将郿县发展起来,她不抱希望。

    想着想着,在两名护卫的跟随下,走出了张宅大门,不久后出现在一条笔直宽敞又美观的大道上。

    此道有别于县道,甚至比咸阳坊道还平整,此道她很熟悉,张宅中就有。

    上次初来乍到,并没有机会问及此道由来,此刻却好奇地打量着,不禁问身旁的护卫:“尔等可知此道乃何物所造,竟如此坚硬和平整?”

    轻轻地触摸,发现很坚硬。

    “乃水泥!”

    “水泥?”弄玦嘀咕,心中掠过每种所熟悉的事物,却未曾有‘水泥’,却也没有问为何物,却好奇是何人修了此道,再问,“可知是何人所修?”

    护卫踌躇一下,不确定地回应:“想必是白族,这几日来白族招揽人手修如此之道。”

    弄玦点头,如此说来此道也许是白族所修,“此道真美,待时日,吾让之修于渭阳君府上,也让阿母欢悦。”

    这个世上,最疼她要数阿母了。

    秋意渐浓,仲秋的天气异常干燥,时不时刮来些冷风,令她苍白的脸多了丝冷冽,咳嗽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小姐,咱们回去吧!外面风大,恐你身子.......”

    可话未说完,却见路的尽头急匆匆走来数人,此些人皆是黑衣打扮,仿似凭空出现一般,手中持剑,呈八字疾驰而来。

    “不好,有刺客,快护小姐走。”

    一护卫拔剑出鞘,同时喝令另一护卫,他却横于小姐的身前,严阵以待。

    “他们是何人?为何敢光天化日之下之下行凶?”

    弄玦看到歹人气势汹汹,吓得脸色更白,连忙后退。

    “恐他们有人已知小姐的身份,欲要擒下小姐而威胁君爷。”

    护卫急促回应。

    渭阳君身为朝廷重臣,觊觎者时常有之,无形中得罪的人恐怕也不少,作为渭阳君之女,想要擒下之当作要挟也未免不可。

    “快退,奴必护小姐周全。”

    可他们还是迟了,歹人人数众多,而且弄玦身体孱弱,想快速退走已然不可能,眼看歹人就要近身,护卫也做好死战的准备,可就在这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嗖嗖嗖’的声音,接着便有歹人倒地。

    这是驽矢。

    护卫认得此矢,当时西族护送新盐时受到袭击,便是一名吏手持如此弩,将歹人击退。

    如此凌厉的三矢,立刻让歹人前奔的速度降了下来,还作出四处防备之态,兴许是他们见识过此矢的威力,待狠狠地瞪了护卫一眼后,几人便扶起受伤的歹人迅速扭头疾走。

    可谓来得快,走得也快。

    弄玦就如在地狱走了一遭,心里噗噗地跳着,久久无法回形。

    还是护卫比较冷静,连忙护着小姐迅速回张宅,再也没有心思散心。

    此事虽没有造成弄玦的伤害,却在张宅中传开了,张陌知道后,第一时间询问情况,得知是乾击退歹人后,暗自松口气。

    立刻发动县卒四处搜寻,可黑衣人来无踪去无影,全然没有踪迹。

    “看来黑衣人贼心不死,非要得到我不可。”张陌听着县卒的禀报,喃喃自语,他不认为黑衣人如护卫般说单纯是为了掳走弄玦,恐其目的是为了掳走弄玦而要挟于自己。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安排乾护在周围,否则弄玦就要被掳走。

    但此事不可能就这样作罢,既然黑衣人连张宅里的人都动手了,那证明他们非常紧迫,急需要得到自己。

    “不能坐以待毙,要先下手为强,顶多行险招。”被动永远处于劣势,他要采取主动出击,引蛇出洞,自己就是最好的诱饵。

    他想知道,黑衣人为何如此急迫要得到他,又有什么目的?

    整一日,当值时间皆有县卒护卫,但回到张宅后却显得很松散。这是张陌故意为之,他撤去了张宅的防卫,为了是让黑衣人有可乘之机而出现在张宅,而自己就是一个诱饵。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黑衣人的耐心,连续两日,皆无黑衣人的踪影,即使张宅的县卒全部撤走了。

    倒是夜里弄玦痨疾又发,吐血不止,人已到休克的边缘。

    其实这也是必然结果,已经几日没有到示范县就医了,即使医者每日按照自己的方法给之敷上艾蒿和姜也无济于事。

    护卫慌了神,到处寻找医者的身影,可医者并没有告诉他们下榻之处,连带来的女仆都走了,又是夜深人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得已,他们寻到张陌,张陌沉默,不是他不想理,就怕理了之后又被人夺了功劳,还污蔑他,诋毁他,甚至告知内史府。

    他心已寒,不想再理那么多事,她弄玦是生是死与她无关,即使她是渭阳君之女。

    他是答应渭阳君不错,但他并不是医者,并不会医治,他只能默默地祈求天神眷顾她吧!渭阳君可是说过可求于天神,他在心里已经默默地求了,她能否好转,就看天神吧!

    至于世间是否有天神,鬼才知道。

    “县长,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小姐吧!”

    护卫跪下求张陌,张陌不为所动,指着外面说:“尔等还是去求医者或恋花吧!医者不是治好她了吗?为何要求我?”

    “可是,可是.......”护卫无言以对,当时恋花责问县长的时候,他们也在场,清清楚楚地听到恋花说的话,此刻却来求他,的确有些打脸,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

    “别来打扰本长,本长需要休憩,走吧!”

    张陌懒得理会,将护卫扫地出门。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被寒了心,就回不来了。

    护卫自知愧对县长,只得灰溜溜地出了门,快马临夜往咸阳赶。

    县长说得不错,目前只有找医者和恋花了,可医者已寻,愣是找不到人,只能将希望放于恋花身上。

    恋花应该还在内史府,此去内史府有二百余里,不停息地奔马,应该能感到内史府,再将恋花叫来也许最短时间也要等到第三日。

    这个时间段有些长,不知小姐能否挺过来,但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护卫只能祈求上天给小姐多点时间,让她等到恋花的到来。

    次日日未出之时,张陌早早醒来,发现整个宅邸乱成一片,仆人们个个惊慌失措,在偏房里进进出出,弄玦的护卫兴许一夜未眠,个个猫着眼,却是个个露出骇色。

    小姐乃渭阳君疼爱的女儿,一旦小姐出事,他们只有被严惩的份儿,可是一夜了,谁也寻不到一丝办法,只能在一旁干急。

    更有护卫在宅门外焦急地等着,他们要等医者到来,可是,他们失望透了,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平时都是很早便赶过来的医者竟还不见踪影,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张陌看到这一切,曾一度有些于心不忍,但想起恋花的嘴脸,想起当时恋花训斥自己的时候无一人为自己说情,弄玦当时已经醒了,即使她不能下榻走动,总能说句话吧,但她没有,她选择站于恋花一边。

    如此无情的人,他没必要好心泛滥,还有那句话:好心着雷劈。

    到了当值时间,他当值去了,可依旧没有见到医者的到来,他怀疑,医者是否溜了,实在昨夜护卫寻人的动作太大,是否他已经知道内情,第一时间选择藏起来?

    兴许,他没有把握医治好弄玦,便选择沉默。

    总之,此刻无人来过问这一切。

    日失(下午一点到三点)时分,张陌特意命人来了解情况,得到禀报是医者依旧没有出现,护卫已到失控的地步,而弄玦彻底陷入休克中,连喂水都成了问题。

    “哎!渭阳君,你这是为难我呀!”

    张陌叹气,他没有选择出手的意思,即使渭阳君的话时不时就在脑海中徘徊,他依旧放不下弄玦当时对他说过的无情话。

    下值时间,他第一时间回到宅邸,却见到几日不见的恋花。

    昨夜护卫奔马前往内史府他是知道的,想不到还不到一日的时间,恋花便回来了,还真是神速,想必她很担心弄玦的病情,此刻看到她慌乱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寻到医者,她也没有时间从咸阳带来医者。

    当然,她也没有从内史府领来人彻查自己,这一点算是有些安慰。

    恋花也见到张陌回来,却见之淡然的样子,和众人的慌张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张陌,此乃何意?难道你就那么喜欢看到弄玦出事吗?”

    张陌冷冷瞥了此女一眼,不作理会,自个往主宅走,这可把恋花给气坏了,上前扯住张陌就问:“难道你的心是铁打的吗?弄玦都如此了,还无动于衷,你还是人吗?”

    张陌猛地回头狠狠地盯着着他,眼中有狠厉飘过,质问:“你都没办法的事情,教我如何?”

    一话让恋花无言以对,她也不指望能救了弄玦,但也不能如此若无其事吧!

    哼道:“就不能去看看弄玦吗?”

    张陌反唇相讥:“就不怕我对弄玦图谋不轨?”这话,是她曾经和张陌说过的。

    恋花哑口无言,尴尬极了,却本身泼辣,何以会顾虑是否尴尬,又说:“你上次说弄玦有好转是你治疗的结果,现在弄玦事急,赶紧去看看。”

    催促着,语气有些缓和,但张陌并不因为她的缓和而改变那颗已经寒了的心,以牙还牙道:“我何能和耐,何以能治弄玦?我可不想被人冤枉有歹心。”

    “你?”恋花被一口气呛着,噎着那话语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不用再‘我’了,赶紧去寻那医者吧!上次是他治好的,这次必定也能治好,我可不想自作多情而将他的功劳揽于身,更不想成为好大喜功之徒。”

    “你......”恋花憋着的气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这话,她的确讲过,可.......

    张陌不想再听‘你’字,甩一甩衣袖,径自走了,他真的不想再被人说成好大喜功之徒,他不求什么名,他只求问心无愧。

    微风吹来,虽有凉意,却感心头舒畅。

    “你?”依旧是这个字,仿似除了这个字,恋花再也找不出任何字来表达此刻她的愤怒和焦急。

    遂一摆手,匆匆去寻马,又再踏上去咸阳之路,她要寻医者。

    夜里,张陌难以入睡,总感觉有什么在牵绊着他的心,却思前想后,总找不出根源所在。

    “兴许最近太多事了,一直废寝,罢了,出去走走吧!”

    于是,张陌走出寝舍,来到户外。

    如是往常,此刻夜深人静,宅里人儿早已进入梦乡,但今夜不同,总有忙忙碌碌的人,甚至雅也没有睡,在偏房进进出出,甚是焦急的样子。

    他知道宅中人都在做些什么,可他却不想去探个究竟,不是他无情,实乃不想再插手一些事,他所背负的骂名够多的了,不想再惹火上身。

    可是,心里就是有些乱。

    “难道我做错了吗?我没有做错,错就错在她们太不了解我张陌了?”

    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些,却,一个人的话语却浮上心头。

    “弄玦自小患疾,身体孱弱,虽有宫中名医所诊,却无甚好转,既然君能请动天神,必能为弄玦分忧一二,赢傒恳请君为弄玦治病,以安傒心。”

    这是一父亲为女儿求情而说的话。

    可谓卑躬,一个大人物对小人物的卑躬,可见父爱之浓。

    “我不能请动天神,却能将之带到示范县医治,可我能吗?我还能再犯吃力不讨好之错吗?”

    他的内心极其矛盾,心绪复杂极了。

    “渭阳君和贵人关系不浅,贵人如此待我,我能放弃之?不能,何况渭阳君待我也不错。”

    张陌说服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自责,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冒大医之功......欲对弄玦图谋不轨......”张陌大清早进入舍内就是图谋不轨,“肆意糟蹋郿县......贪腐,每一项都是大罪......”

    “你就等着被内史府擒下吧!”

    这个声音多么厌恶,听之多么不舒服。

    他非无情之人,也不能滥好心。

    “哎!”张陌不知道自己怎么啦!长长地叹口气,却在这时,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喘着气道,“大人,不好了,弄玦她,她......不行了。”

    “哦!那又如何?”

    张陌显得有些冷漠。

    雅嗫嚅着嘴巴,道:“要不,你去看看她吧!她们不明就里,但大人为弄玦所出的事情雅都看在眼里,大人并非图谋不轨,乃出自好心。”

    张陌侧目,有些感动,原来雅一直在关注他,并且信任她,也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善良的女孩,如果他的观察不错的话,雅对弄玦同样没有好感,但今日却为弄玦说好话。

    “大人能治好弄玦对不对?如能,何不.......雅为弄玦求情了,何况,如弄玦在宅中出事,恐对大人影响很大。”雅深深一躬,头几乎要伏于地。

    张陌连忙将之扶了起来,却没有任何表情,就似对雅之话漠不关心。

    如弄玦真的在张宅出事,渭阳君即使不会责难于他,也绝对会憎恨于他,于他并没有好处。

    何况雅都求情了。

    但他并没有说话,更没有答应雅,只是默默地走了,无人知道他心中会想些什么,或是,他依旧那么冷漠,连看一眼弄玦都不肯。

    只是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让所有人都去休憩吧!莫要打扰本长的休憩。”

    这句话说得很无情,但雅并不以为意,也没有追上大人,只是若有所思地瞅着,瞅着那道消失于主宅的身影。

    夜漫长,宅中的人都休憩去了,唯独一个纤细而执着的小身影站于某一角落,静静地关注着偏房。

    她没有女仆般放心地睡去,她要留意弄玦的情况,为弄玦尽可能地做些什么,即使她所做可能没什么用。

    突然,她看到一道身影,一道从主宅中窜出来的身影。夜是凉的,身影披着裘衣,双手互相摩挲着,却是一头窜进了偏房,那是弄玦所在的榻下。

    雅宛然一笑,大人终究是口硬心软。

    那道身影正是张陌,他表面上没有回应雅,但心里已经下了那份心,雅说得对,如弄玦在张宅出事,对他的影响甚大,而且此女虽然说话不好听,却也没有对他做出出格的事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之出事。

    何况,渭阳君那慈父之爱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这种父爱,他又何尝体验过,那是他渴求的,他虽不奢望,却不希望别人得不到。

    至于为何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才悄悄将弄玦抱走,实在他不想再被人质疑,再产生同样的误会给自己添麻烦。

    次日一大早,宅中人正是睡梦中,无人知道县长又忙碌了一夜,更不知弄玦离开了偏房,只知道,如果无医者到来,恐怕小姐会很糟糕。

    张陌安顿好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弄玦后,便走出了偏房,轻轻地关上户门,向着住宅踱步。

    从医生的反馈来看,弄玦很危险,如再迟一点,恐怕神仙难救,他也为此担心了一夜,以致打瞌睡的心思都没有,此刻显得疲惫极了。

    折腾了一夜,最终还是得到好消息,弄玦脱离了危险,医生还叮嘱,如不能住院治疗,就必须每日按时送来。

    他应了下来。

    张陌不知道的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消失的时候,雅从角落处走了出来,看到那道身影,有些心痛,却也开怀一笑。

    “想必弄玦不会再出事了吧!”

    虽然她不知大人抱着弄玦往后院奔走是为了什么,但敢肯定,必定是为了弄玦的病情。

    天大亮后,消失了一日的医者甄出现了,却见他在小心翼翼地探视着什么,见到没有什么发生,便松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带着女仆走进了偏房。

    见到医者出现,担惊受怕的护卫稍稍放心。

    医者检查了一番,便吩咐女仆例常为弄玦上了药,待不多时便又带着女仆走了,仿似此地就是地狱,随时要他的命一般。

    护卫曾问他,为何昨日一日未见,他的回答是寻找弄玦所需之药去了,但其实是与不是,恐怕只有他才知道,反正护卫并不懂这些,便也没有再问。

    对于这些,张陌并不想去理会,他怕理得越多,麻烦越多,甚至早出晚归,就是不想惹来麻烦。

    但他心中明了,医者所谓的外出寻药就是借口,怕他是躲避去了,实在弄玦之疾日弱一日,作为医者,怎又不知其中利害,要想活命,只有远离,可一日过去,依旧没有看到张宅有其他异常,遂才回来鬼鬼祟祟察看。

    还好,一日相安无事,没有人找他麻烦,应该是无人知道弄玦被抱走吧!

    这一日,弄玦依旧很虚弱,始终处于昏迷中。夜里,张陌又将弄玦抱走了,次日同样的时间才回到。

    就这样持续了几夜,弄玦也苏醒了过来,不过在檀香的熏陶下,夜里沉沉睡去,也没有发现张陌抱她进了示范县。

    这一日,内史府来人了,是为张陌宣爵来的。

    其实县丞几天前就已结案,该处理的都已经出来,并且将爰书也送到内史府,这算是郿县一大案,县长协同县丞亲自破案,劳绩记录上又是深浓的一笔,晋爵也理所当然了。

    这次晋升的是第三级簪缨。

    爵位的获得越往上越难得,他本以为簪缨要积累更多的功劳才能得到,殊不知这么容易就来了。

    其实张陌并不清楚他所破的案件有多大劳绩积累,先别说食肆毒案,就一个劫夺十万石新盐就是一个不菲的功劳,晋升簪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当然,这也有渭阳君的功劳,否则以主爵都尉对张陌的憎恨,必定会卡上一卡,何时晋爵还不一定。

    反正他晋爵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陌眼前一亮。爵位的提升就意味着他可以从示范县拿出更多的东西。

    这是他的想法,却变得迫不及待了起来。

    晋爵后,能否从中弄出铁器呢?比如说手枪或是钢刀,又比如说一些药物,特别是弄玦的药物,没有药物的辅助,她的病情好转得大打折扣,即使他让医生用最好的药,最快捷的治疗方法也不行。

    一不做二不休,他马上到示范县试验一番。

    半个时辰后,惊喜连连,一些药物比如说感冒发烧药、消炎药、抗生素等常用的药和一些吊针用的器具,他都能拿出来。

    这个时代没有吊针一说,处于纷争时代,总免不了会受伤,大秦受伤者如果不严重的,往往用些草药,应付一下。

    严重者,如战场上的创伤,只能用一般的药,往往这种药只是治疗一般的伤,效果捉襟见袖,只有听天由命。

    如是士官,或许会有金疮药,金疮药是这个时代比较好的疗伤药,效果比一般药好上很多,但也不是万能,太过严重也无法见效。

    所以,战场上受伤者其实很多并非死于屠刀之下,而是死于伤口的发炎而殒命。

    处于这样的时代里,张陌不得不备些,以确保自己或身边人的安危。

    不过可惜的是,他本也想弄一大捆刀具进来,却无法做到,却也有些安慰,他命人特制的那柄钢刀终于可以弄出来了。

    总结一下这次的收获,发现了一点,晋升簪缨后,可以拿出一些常用的药,也可以拿出铁器,但不能多,他试过几次,如是小刀,可以弄进来几把,如是大刀,就只能一把,就如那把钢刀一般。

    也就是说,铁器的进入是有数量和重量限制的,只是这个量如何,他暂时无法度量罢了。

    又一夜,张陌从示范县将弄玦抱回来,放于榻上。得到医院的及时医治,弄玦大有好转,脸色也有了些红润。

    这不是令张陌高兴的地方,高兴的是,终于可以从医院里带回来了弄玦所需要的药,这样就不用白天断药,夜里才续上,大大地增加治疗的效果。

    当然,这药也不能随随便便地示人,遂,他让雅将药融化于汤(这个时代的汤指的是开水)中,适合时候喂给弄玦服药。

    有了夜里的医治外加药的辅助,弄玦的病情好转得很快,才半个月的时间,她咳嗽少了,咳血的现象不再,血色也正常了起来,这是好转的迹象。

    医生告诉张陌,主要注意饮食,按时用药,在家休养便可,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不日便可痊愈。

    听到这话,张陌终于可以松口气,他不用那么奔波了,想起大半个月的熬夜,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他真不知这该还是不该,但他并没有在意那么多,既然当时选择救回弄玦,就必须要做这些。

    说他蠢也好,善良也罢!问心无愧便可。

    医者甄每天都按时来给弄玦敷药,眼看着弄玦一天天地好转,他疑惑了,兴奋了,他想不到痨病如此绝症也能治好,是的,经望闻问切之后,他发现弄玦大有好转,只要再经调养,就能痊愈。

    这是无法想象的医例,不可思议的治疗,而医方仅仅是艾蒿和姜,太不可思议了,无人能治的痨疾竟然仅用二物就能治好?要是被太医令知道,恐要疯狂地面见他。

    这是神迹,不,是神方。

    至于是不是艾蒿和姜治好,他完全首肯,因为这段时间治疗弄玦的只有他这位医者,而他只用了艾蒿、姜,和一些补气之药方,也就是说,是这些药物将渭阳君府上女眷治好的。

    “嗯嗯!多亏游方医者呀!要不是让本医者窥见,恐也难得如此机遇。”

    他沾沾自喜,他可想象自这事传出去后,他会是何等风光,会有多少宫中医者要拜访于他,他还可想象到必有公卿贵人要拜他为食客,更有可能会得到大王的面见。

    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这一切的获得便是治好渭阳君府上女眷。

    “感谢大医为我家小姐操劳,大医之能,无人能及。”有护卫见到小姐能下榻行走,并且人也圆润多了,感激地道。

    他在为小姐开心,更赞叹医者的医能。

    须知宫中名医皆看了遍,全无法治好小姐,却被一游医给治好了,可见此医医术之强,是他们要讨好的。

    “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足挂齿。”医者甄谦虚地拱手,但心里却乐开了花,神情竟也飘飘然了起来。

    对于这一切的发生,张陌并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也不当一回事,吃一堑长一智,他学聪明了,不会再去纠结谁和谁的功劳,反正最后吃亏的总是他。

    远离才是唯一的清静。

    次日,恋花来了,却是满脸丧气,人也憔悴了几分。本是为寻医者而去,回来却是独自一人,很明显,她并没有寻到肯为弄玦医治的医者。

    其实谁都可以想得到,弄玦痨疾之症乃绝症,谁又会牺牲自己的名头而为之,那不过是徒劳罢了。

    但她一踏进张宅,便传来护卫喜音:“恋花姬,小姐好了。”

    “好了?”恋花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明明半个多月前濒临出事的境况。

    连忙奔向偏房,看弄玦是否真的如护卫说的一般好了。

    还未到偏房,便传入了声音:“弄玦,可真的?”

    弄玦没有躺在榻上,今天的血气更佳,手脚轻便了很多,还能做些起居事宜,这是前段时间所难以做到的。

    听到声音,弄玦微微一喜,没有回应,却是笑着连忙迎了出来。

    两人在门边相见,恋花顾不得女子应该动作轻盈,优雅得体,大咧咧地拉扯的弄玦,欲要将弄玦研究个遍。

    好一会儿后,才失声惊叫:“竟还真是好了。”

    “医者可出现了?”她那天回来时听闻医者失踪了。

    其实弄玦并不知道前些天发生的事儿,从护卫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便娓娓道来。

    “原来医者失踪是为了觅得良药,如此看来,医者真的把你的痨疾治好了。”

    弄玦点点头,就护卫禀报,这段时间的确是医者在为她治病,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并非那么简单。

    她隐约感觉,好像总有一个人抱着她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然后就到了一个满是火光的地方,她意识很模糊,全然记不清了,但有个人每次都好像对她说:要不是看你可怜,我真的懒得理你。

    这声音很模糊,很模糊,但她总感觉像一个人的声音,对了,好像是张陌的。

    很快,她便摇头,怎么可能是张陌的,张陌没有这个能耐,而且那么讨厌的人,她才不愿意给他抱着。

    “弄玦,该吃药了。”这是,雅端着一陶碗过来,碗里盛着暗黄的药液。

    弄玦早已习惯雅给她煎药,也不犹豫地喝了下去,此药甘苦,和她常吃的药迥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味道,但她并不多想,每日医者都会给她开药方,也是雅来煎药,这应该是医者给她开的不同的药方吧!

    诚然,正是如此不同的药,才治好她的痨疾。

    当然,恋花不懂医理,自然也不去过问。

    ......

    咸阳,一处酒肆,食客不算多,但个个穿着得体,说话温文尔雅,看之,大多是贵族之人,但仔细一看,不过是家仆之类人物罢了,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却无人敢去打搅。

    其中一案坐着一深衣男子,正是渭阳君府上家宰,今日高兴,特意邀三五好友来此一聚,尽说着这段时间的趣事。

    酒肆外,慢吞吞地走着一人,此人一身灰白布衣,头发束起,脸上有些风霜,胡须没有修整,凌乱地散落于嘴唇上。

    此人兴许是累了,见到有酒肆,便放慢脚步,踱了进来。

    他本乃稷下学宫学子,拜别夫子后便来到秦国,欲觅得秦国起用,可奈这些天没有门路,只能在外徘徊。

    听闻相邦招揽舍人,他便想以此为门路,寻得束礼而去递拜帖,可奈寻极半天,无甚满意之物。

    走进酒肆,准备歇息一番,却闻到一股酒香,很浓,醉人心脾。

    “此乃何酒?竟如此香。”

    此人名李斯,对酒情有独钟,可他喝酒无数,却未曾闻过如此酒香,便擤着鼻子闻酒香而去,却见香乃一案上飘出,此人正举尊痛饮,何其乐哉!

    “诸位,可知鄙人这几日去了哪儿?”

    家宰品着散发着浓香的酒,洋洋得意,话也多了起来,对着身旁几人拱手道。

    “去哪儿?”身旁之人颇有兴趣,举尊同饮。

    旁人的酒也乃家宰所斟,甘香扑鼻,令他爱不释尊,仅有的一尊却迟迟未肯下肚,咀嚼着,可见其沉醉。

    “自然是郿县!”

    “郿县?听闻早已凋零,县长昏庸无能,导致民生涂炭,去哪儿做甚?”旁人颇为不解问。

    郿县离咸阳只有二百余里,快马奔驰半天便可达,互相消息传递倒也不滞后,很多人是听闻郿县县长之秽言的。

    其实也不怪世人饶舌,郿县曾是大秦第一县,名声自然在外,突变得如此不堪,自然引来不少诟话。

    “非也!”家宰打断了旁人欲说之话,“此乃世人所言,鄙人看之,却非如此。”

    “此话如何说?”

    旁人疑惑了。

    “昏庸无能不过以讹传讹罢了,我见之却非如此,反而民欢之,无涂炭之状......”兴许跟随渭阳君多了,言语也变得文绉绉,不过旁人爱听,还甚是羡慕。

    “愿闻其详!”

    家宰反问:“可见过亩产七石之粮?”

    旁人想也不想便说:“闻所未闻。”

    “但郿县有。”

    “郿县?”旁人奇怪了,粮食亩产几何他心中大概有个数,可这七石也太多了,怀疑地问,“可真?”

    家宰摊手道:“十之八九。”其实他也是听闻而已,并未亲眼所见,“听闻晚秋之时便可收割,尔可前去一探,便知可否为真。”

    旁人点头,再问:“如此之粮出自谁人之手?”如是真的,那粮出之人便是大能之辈。

    “自然是郿县县长。”

    “他?”旁人愕然,他刚才才说郿县县长昏庸无能,此刻却说是粮出之人,实在令他有些咂舌。

    “如此说来,传言不足信?”

    “自然!待闲暇之余你到郿县一观,便知是否足信,当然,此乃其一,稀奇者可有不少,待你了解之后,也许就不会出此秽言,郿县县长可乃一大能人。”

    旁人颔首,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听信流言反而失去了判断,有机会要一探才是。

    “就如这酒,如何?”家宰又再洋洋得意。

    能得到此酒,可以说是他一生最成功之作,须知自张陌将此酒赠与君爷后,君爷可是如获至宝,逢人闪躲,怕被人掠了去,回到府上更是将此酒珍藏起来,无人能提及。

    要不是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从中挤兑了一点,怕也难尝此酒之美,更别说在此炫耀。

    “醇若仙酿,无酒可比。”

    旁人难得赞言,酒于嘴中品尝多时,却不愿吞落腹中。家宰告诉他,此酒就一点,喝之便尽,不复有焉。

    李斯在一旁听着,却颇为惊奇,世上粮食大多亩产二三石,七石倒是少见,不过他并不在意,在意的是此酒,闻二人之言,竟是难得之物,他虽未曾尝之,看二人珍惜之态,定然乃不可多得之物,便心生觊觎。

    “敢问君,李斯闻香而来,能否施舍一尝。”

    此酒勾起他的馋欲,露出请求状,家宰见人识贵,见李斯布衣打扮,倒也没有好脸色,“去去去,鄙人仅此一点,如何能让人?”

    张陌一阵尴尬,却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寻束礼多日,皆无头绪,可一见此酒,让他眼前一亮,如此之酒,世间少有,如能得知,必能博得相邦欢心,

    “可否告知于斯,此酒乃何处所出?”

    家宰厌烦地白了此人一眼,怪其打扰自己品酒的兴致,遂不耐烦地道:“自然是郿县县长。”

    “也乃他?”李斯露出微笑,得知酒出之处,便好办多了,同时也对郿县县长其人好奇了起来,能酿出如此之酒,绝非旁人所言无能之辈,恐怕真如其人所言般能人。

    一时,兴趣盎然。

    他没有再纠缠家宰,轻轻地走了出去,寻了路之后便往郿县方向而去。

    ......

    结束了一天的当值,张陌回到宅邸,便让雅来了一盏茶,独自品茗,放松防备那么多天,黑衣人依旧没有动静,他反而不急,慢慢地等着。

    这段时间的事情并不多,人显得清闲多了,思想压力也没那么大,品茗便成了一大娱事。

    征调更卒的事儿县丞正在办,据禀已经安排妥当,征调日便可出发。被征调的更卒中没有他所熟知的,自然没有多去过问,只要这件事完成就好。只是这领卒之人,还得他定夺。

    思前想后,愣是想不出个头绪来,将士中他多不了解,前身对县卒关注不够,以致今时有些被动。

    不过一个人很快便浮现脑海中,那便是乡亭亭长,那个还算正直之人。这是目前还算可以的人选。

    征调,便意味着要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难以预测。虽说此次更卒乃后勤卒,可总无法保证不会上战场。

    每位儿郎都是命,乃黔首中中坚力量,肩负着一个家庭的重任,如如此贸贸然让之上战场,这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也不知到时会令多少家庭陷入悲恸中。

    虽说现时将士战死沙场并不鲜见,但作为穿越不久的张陌,却有些不忍目睹。

    “给他们一些战术,兴许能保得一命。”

    张陌思忖着,前世博览群书,还是有些见识的,不过战术这东西放在现代只能是个摆设,他也不深究,真要拿出来用于战场,恐怕只是绣花拳头,遂,还得深研。

    于是悄悄地钻进示范县,查阅相关的战术去了。花了两个小时,才堪堪找到一些认为对大秦有用的战术,可始终他乃门外汉,究竟有没有实用,还有待观察。

    匆匆出了示范县,便到书斋将一些战术大概画在竹简里,还作了一些简单说明。要将这些战术的精髓画出来并作详细说明,并非一时便可搞定,他估计要两天才能完成。

    正进行间,突然仆人来禀,说有人求见,乃楚人,名李斯。

    “楚人李斯?”听到这个名字,张陌惊叫起来,此名如雷贯耳呐!

    张陌心中想的这人自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李斯,下一刻却压抑住心中想法。

    同名同姓同国的人有之,来人虽叫李斯,却不一定是历史上的李斯。

    不过他要去探查一番,如果此人是历史上的李斯,那他必定要交好此人。

    “快请!”他不是傲娇之人,虽然此刻的李斯并未在秦国出名,他也不能怠慢,只要和此人处好关系,将来他在朝堂上就有个大靠山。

    现在是秦王政元年,如果猜测不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成为相府的客卿,不出一年便被嬴政接见,成为嬴政的客卿,接着成为长史。

    仆人看到大人的急促,也紧张了起来,连忙走出去。

    “不,本长亲自出迎。”如此巴结李斯的机会,他要珍惜,遂放下手中的事,起身,拍了拍衣饰,觉得很是得体,连忙命雅准备茶水,便迎了出去。

    此刻,门口,一男子躬身而立,显得端正,双手行礼,静静地等待着。

    “李兄,别来无恙!哈哈!”张陌笑着迎了出来,远远地伸出双手要作握手状,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拱手作揖。

    李斯也拱手,但听到此话明显愣了一愣,可他却非常人,只是失神一阵便反应过来,嘴上也咧出笑,回礼道:“县长大人...”从来人衣着来看,他猜测此人就是郿县县长,“久仰久仰。”

    没有说“别来无恙”,实在他才第一次见县长,这‘别来无恙’有些别扭。

    张陌没有执着于此,拱手过后便上前握住了李斯的手,让李斯的手不知如何安置,他没有见过如此见面礼,还有,这县长未免也太热情了,他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李兄之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李斯愕然,眯着眼瞅着张陌,他发现县长有些......在稷下学宫时的确有着‘大才子’的名头,可那是在楚国,似乎在秦国并不如何,何况一小小的县,更不可能久仰,这县长官场之道炉火纯青呐!

    没有在客套,他怕再客套下去,县长不知又要做出什么动作,连忙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县长,斯自楚国而来,听闻......”

    “好说好说,请,里面请。”还不待李斯将话说完,张陌便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打断了他的话。

    主人如此盛情,李斯真有点吃不消,却也不推却,学着县长的样子做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县长先进去。

    张陌知道李斯是碍于此刻布衣的身份而不敢僭越,便和之同进,来到亭台下。

    这里依旧摆放着茶案,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正被雅泡了出来,跟着大人那么久,她也学会了泡茶。

    而且大人不知从那里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器物,说是茶杯、茶壶,茶几。物古怪,名字更古怪。

    “请!”

    李斯看着亭台的布置,别有一番别致,再看案几、坐垫,竟也与众不同,但他并不执著于此,见县长已经坐了下去,也顺着县长手指的坐物坐了上去。

    突闻一股清香扑鼻,甚是清越,令心头为之舒畅,不禁问:“此乃何物?”

    “自然是茶,消遣之用。”

    “茶?”李斯错愕,他知道茶乃做药用,甚少有人当消遣之物,这县长有些另类呀!

    雅将一杯茶递了过来,李斯没有喝,却又对着张陌拱手:“大人,斯听闻大人有好酒,不知能否割爱,卖与一些。”

    没有过多客套。

    “你说烈酒?嘿嘿!自然有,如李兄喜欢,赠你几瓶有如何。”张陌爽快地说。

    李斯不太习惯‘瓶’的措辞,却能听懂,连忙拱手作揖:“谢县长。”却也露出疑惑,问,“不知这‘瓶’乃几何?”他真怕县长所说的‘瓶’只有一尊,当做束礼未免就太寒酸了。

    “自然不少,莫非李兄想将之送人?”张陌猜到什么。

    看李斯装束和沧桑,应该还未成为吕不韦的客卿,想必想用此来找门路被吕不韦接见。

    张陌猜得不错,李斯点头道:“正是,欲入相府门下。”

    “此酒闻之甘醇,却酒香醉人,实乃不可多得仙酿,如能将之当束礼,必能被相邦接见。”李斯并不隐瞒。

    张陌闻之一喜,心中那个想法愈发强烈,历史上的李斯曾经也是吕不韦的客卿,无疑搭配上了。

    “必须的,陌待会便命人领来,保证相邦满意,让李兄能如愿所偿。”张陌豪气地说。

    李斯连忙叩首,惊喜道:“谢大人厚赐,斯无以为报,他日如需相助,尽管开口,斯一定办到。”

    张陌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如果此李斯乃彼李斯,此诺言可值千金,不过还需客套一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足提。”

    李斯没有再客套,轻轻地将杯子拿起,学着张陌的样子呡了一口茶,竟觉得清香扑鼻,口留余香。

    张陌也呡了一口,微微一笑,敞开了话题试探性问:“不知李兄觉得大秦如何?”

    历史上的历史对大秦是有看法的,而且解说独到,如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必就是彼李斯。

    李斯又是呡了一口,他发觉这茶越喝越好喝,阵阵清香回流舌尖上。

    “秦无忠臣,当断不断!”一语惊人。

    张陌也为之一滞,如今大秦强于山东六国,乃强盛之时,如不是执政者的英明,也不会有今日强秦,这当断不断是贬义词,如此形容他们,有些主观了,而李斯为何要如此说,张陌颇有兴趣,便问:“如何说?”

    李斯略舒一口气,茶水在口中滋润着,徐徐开口:“据斯所知,大秦有三次机会王霸列国吞天下,但正因臣不忠,将不力,错失大好良机,使六国至今尚能苟活伺强。”

    “昔年,秦与楚交战,水灌鄢郢,取洞庭、五湖、江南,楚王逃至陈邑,当时若一鼓作气,灭掉楚军,则可一举拿下楚国,彼时再向东,弱齐灭燕,从中吞掉韩魏赵,则可称霸中原,四邻诸侯可朝也。”

    “然,臣不尽忠,退兵言和,致使楚王失地复收,散民重聚,存社稷而抗大秦,王霸天下失之交臂,此其一也。”

    “其二.......”

    听着李斯侃侃而谈,张陌肃然起敬,如此见解,如此才气,不是历史名人李斯又是谁?顿时拍手称好,连连拱手:“先生大才也,陌莫及。”

    称呼也随即改变,以‘先生’称之。

    “粗鄙之言,不足挂齿,然,纵使斯能滔滔不绝,可大秦无我施展之处,大才又有何用。”李斯叹气。

    张陌连忙告慰:“有大用,不日先生便能入相府,化身为郎,最终成就美事。”

    “化身为郎?”李斯嘀咕。入相府他倒不意外,但化身为郎就有点勉强了,须知郎乃秦王身旁护卫,非忠诚之人不可为。

    他更知道,只要成为郎,就有机会接触大王,一展抱负就有机会,可这美梦实在有些遥远。

    他虽忠诚,却无人知晓,也就想想罢了。

    张陌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这是将要发生在李斯身上的事儿,却还未发生,他如此冒失地说出来,恐会引起不适,不过看到李斯那叹气的样子,知道他并没有在意,稍稍放心。

    “斯自然想成为大王身边的郎官,可难呐!”

    “不难,可想听听陌的建议?”难得机会巴结李斯,张陌愿意献殷勤。

    “愿闻其详!”李斯对县长的建议不抱太大希望,不过也不想扫主人的兴。

    “只要寻得谒者王绾便可。”张陌曾从一本书中关于李斯的介绍,说李斯能和嬴政相见,是王绾的功劳。

    “王绾?”李斯失笑。

    王绾其人他并不陌生,曾有过一面之缘,粗略还是了解的,他虽能接触到大王,大王却不一定听他的,如其真有着这样的能力,恐怕早已成为士人争相巴结的存在,何以只是个谒者。

    “正是,只要寻得此人,就有机会成为大王身边的郎官,届时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张陌接上李斯的话,如果他的记忆不出错的话,李斯之所以能接触到嬴政,便是王绾的功劳。

    “但愿如此,目下还得依仗大人的美酒,以求成为相邦的客卿。”

    李斯只当张陌是客套之言,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对美酒很上心,张陌笑了笑,没有多言,便命人拿了两瓶烈酒出来。

    几天前从示范县中拿出不少烈酒,他不嗜酒,心情有变化时才会喝两杯,这些酒放在宅中其实也是个摆设。

    不,权当是招待客人。

    李斯接过酒,上下打量着,这是陶制盛器,做工很精细,盖口是木塞,看之精美,从外表来看,是不错装饰,再加之美酒,绝对是众多束礼中最出色的。

    心中欢喜,也不想再逗留,便告辞欲去。

    张陌也不想再挽留,今日这酒送去,就是雪中送炭,落魄的李斯必定会记住他的好,假以时日就是一大助力。

    他乐意见到如此。

    “他日相逢,还望多为提携。”

    李斯拱手作揖,没有过多言语,却将张陌的话记在心中。他是记恩之人,如果有一日真乃出人头地,必也不会忘了如此盛情之人。

    目送李斯消失,张陌便再次回到书斋,他要继续完成那未完成的战术。

    却在这时县尉匆匆来寻,大老远便大嚷:“大人,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

    县丞还没有着落,这段时间县丞的工作也落于其身上,可让他忙得够呛。

    张陌听之一阵大喜,毫无踪迹的黑衣人终究还是有了下落,需知宅邸完全放开了戒备,皆无任何反应,他还以为黑衣人离开了。

    连忙问:“他们在何处?马上命人将之剿了。”

    县丞却摇头道:“只是有踪迹罢了,却还未发现他们藏处。”

    说了等于没说,张陌空欢喜一场,不过也有些安慰,只有有踪迹就好,只要他们还在郿县,就一定能将之揪出来,他倒想看看是哪国想得到他,揪不出这些人,他一日不安定。

    “那便继续留意,早日将之擒下。”

    “下官早已命人密切留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必逃不出手掌心,但,就怕......”说到这里,县丞欲言又止,目光在张宅中来回扫射。

    张陌看出了他的意思,便是张宅防备太空虚,怕黑衣人有机可乘,却摆手道:“无碍,本长自有打算。”

    “不,大人还需提防,据下官所得到的消息,恐怕他们就要对你动手。”

    县丞显得有些担心。

    张陌依旧无所谓:“本长就怕他们不动手。”

    “这......”县丞语塞,他知道县长手中有些东西,特别是那可连发的弩和炸药包,但也不得不提防呀!

    但县长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说什么,便撇过此事,提及另一事:“朝廷征调将至,大人可有领卒之人?如果没有,下官可以举荐。”

    “不必!”张陌作出一个回绝的手势,“本长心中已有人选,你觉得乡亭亭长如何?”

    “白上?”县丞听之脱口而出,想必他是知道此人姓名的。

    “白上?”听到县丞如此反应,张陌也好奇了起来,他本以为乡亭亭长乃一默默无名的人,却想不到县丞竟认识他。

    不过白姓,令他想起了白族。

    “难道是白族的人?”

    县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