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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鼠胆包天撩虎须

    “萧兄,那天香楼的一月之限只剩两天,请你今日代为将这些东西出手,”第二日中午,各处奔走了一个早上的吕不疑去太卜司截住了正要用饭的萧彦之,说明了事情原委,邀他相帮,“也不必多讲价钱,拢共超过五千两之数便可。”

    “吕兄高义,我便去告假无妨,只是这样大笔钱财,就怕招贼人惦记……”萧彦之从吕不疑手中接过那包袱明珠首饰,这数目远远超过了他日常接触的上限,又兼身负重任,心中不免紧张。

    “教坊司赎人,需得廷尉府批文,章大哥已经帮我托付了那边的一位同乡陈校尉上下打点,要五百两的茶钱,所幸菱香姑娘包袱里有现成的银票,只是我还需亲自去一趟,”

    XY市面上有着不少黑路子,吕不疑也有着和萧彦之同样的担心,可是时间紧迫,那廷尉府办事也不知会拖到什么时辰,不得不分头行动,

    “也只有万事小心、财不外露了,成与不成,申时内城西门相见。”

    托付了萧彦之,吕不疑赶到了内城西南边廷尉府诸多衙门所在,找到了章无期介绍的那位同乡陈校尉,一番寒暄,将一张写了菱香名姓的笺子和五百两银票塞给了对方。

    “天香楼的姑娘?小兄弟好生风流!不过你生得这般俊俏,可别是那姑娘倒贴你吧!”陈校尉瞟了眼纸条,说笑间带着些许妒意,“且随我来量刑司吧。”

    进了衙门,陈校尉带吕不疑见了副司主,禀明来意,那一脸刻薄相的副司主原本爱搭不理,直到陈校尉递上三百两银票才换上一副面孔,边调侃边写下一纸批文,陈校尉连连称谢,赶紧退了出来。

    拿了批文,陈校尉又领着吕不疑去边上耳房找刀笔吏写提人的票子,那刀笔吏闲闲无事,正在喝茶,虽不是官,但架子比副司主还大,见了上官,只是略略点头致意,稳坐不动。

    “大人吩咐,小人自然奉命,即便如今要紧的公务甚多,小人定当加班加点,三日后一准奉上。”刀笔吏看过批文,放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这小兄弟青春年少,这事儿如何等得,还是劳烦你老兄加把劲儿吧!”

    陈校尉心中有数,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压在了砚台之下,果然钱能通神,拿到好处之后,原本的三日变为片刻,票子很快写好交到了陈校尉手上。

    “最后盖个章便成!”这量刑司上下无钱寸步难行,陈校尉不以为耻,反而还有点沾沾自喜,自问若不是他的面子,吕不疑就是有钱也没处使哩。

    “有劳了!”吕不疑只有耐着性子等待,跟这里一比,天命司办事算是效率极高了。

    到了存放印章的地方,那司印正趴在案头打盹,原本应该三锁六钥的量刑司大印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放在桌上,要不是有陈校尉在场,吕不疑真想上去自己把印盖了就走。

    也许是嗅到了银票的味道,两人进来后司印即刻醒了来,不免又是一番啰唣,直到得了十两银子的好处,方才将出一方朱砂印泥,准备用印。

    “住手!”

    眼看那印章就要盖下,从门外传来一声喝令,司印手一抖,印章盖到了票子之外。

    功亏一篑,吕不疑眉头紧锁,强压心中怒火,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身上官服,应是量刑司的正司主。

    “上头传来话,月内不得办理教坊司的赎身批票!”这位司主自恃上官,初时语气严厉,但看到吕不疑的眼神后,心中一阵莫名寒凉,原本趾高气扬的官威顿时萎靡,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位郎君,是你自己得罪了人,不干咱量刑司的事。”

    说完了话,司主赶紧离开,司印也悄悄溜走,陈校尉初始时大包大揽,现在事情不成,面上无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出剩下的银票要还给吕不疑。

    “陈大人费心劳力,这点意思您留着喝茶吧。”在瞬间的失态之后,吕不疑恢复了微笑,将陈校尉的手推了回去,拱手告辞了。

    陈校尉当然也只是客气一下,很自然地将那一百多两银票收进怀中,看着吕不疑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按理说这个年轻人应该吵闹一番,至少也应该试着要回自己送出的礼金,可他如此平静,怕不是在酝酿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陈校尉的预感是对的。

    吕不疑到底年轻气盛,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已是恶向胆边生,方才转身,他悄悄将那提人的票子攥进了手心,官场路窄、江湖道宽,自己一身本事,何必在此低声下气,既然这量刑司白天便已暗无天日,自己索性夜里再来,看看那时谁还能阻拦。

    打定了铤而走险的主意,吕不疑先往内城西门等待萧彦之,却不想萧彦之已在那儿找了个阴凉处等着,包袱已不在身上,面上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大约是顺利卖出了个好价钱。

    二人相见,萧彦之主动招呼,与吕不疑找了个僻静额角落,从怀中掏出一叠对折的银票递了出来:“那珠宝商人原本只肯出五千两,亏我费了一番唇舌,终于说到了七千八百两,余钱足够菱香姑娘赎身之后远走他乡、安度余生了。”

    “我还以为萧兄的口才只有之乎者也,想不到市井讲价也这般在行,倒不如弃了官去做买卖,数年之后,必成巨富。”宝货顺利出手,吕不疑面上总算有了点喜色,他原以为萧彦之不善社交,却不知他身无长物,生活简朴,讨价还价乃是看家本领。

    按说萧彦之过手,数目必然无错,但吕不疑也是第一次经手如此大笔银票,忍不住就手翻看,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却是要了命,这些银票整整齐齐,边角崭新,一丝打卷起毛都没有,属实新得有些过分了。

    吕不疑心中一凉,沉住气又将银票看了一遍,千两银票少见,只有对折之痕尚且说得过去,那百两一张的对珠宝行来说已是常用,只有萧彦之弄出的这浅浅一道折痕,其中分明有诈!

    心中暗道不好,又怕萧彦之自责不敢当面说破,吕不疑强做镇定,闲聊中问了萧彦之交易珠宝的商号名字,又问了些细节,只说再去找人往量刑司疏通关系,先行告辞。

    眼看萧彦之转身进了内城,吕不疑找了家最近的钱庄验钞,掌柜的细细查验之后,果然发现那叠银票除了头两张是真的,后面都是假的!

    回到街上,吕不疑顾不得路人眼光,直接跳上房顶,全身真气流转,尽付双足,沿着屋脊上狂奔疾走,穿过几个街区,到了萧彦之成交的铺面,可待他落下地面,眼看那萧彦之说的珠宝行所在却是一家绸缎庄,客人进进出出,看来生意还不错。

    “这位兄台,请问这附近是否有间名为白玉堂的珠宝行?”

    “若在下没记错的话,这条街上就没有珠宝行。”

    “那和盛钱庄呢?”

    “也没有。”

    据萧彦之所说,他在白玉堂将珠宝出手后,为了验明银票真伪,还特意去了斜对面的和盛钱庄,可如今两家店铺却是连影子都没有,吕不疑心中纳闷,连找了几位路人询问,都是摇手不知,甚至于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名号。

    吕不疑听说过一些江湖上的诈术手段,但凭空变出两家店来怎么说也太过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的他也只得先去那家绸缎庄里探探虚实。

    “爷台,今儿量什么布啊?小号有上等的蜀锦潞绸。”

    一进门那掌柜的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吕不疑推说随便看看,掌柜的热情不减,继续殷勤介绍,店里有三个伙计,或在招待或在剪裁,并无什么异样。

    借着看布的机会,吕不疑在店里绕来绕去,将这几人暗暗排查,这些人一来全无内力,二来手上起茧子的地方也都是握剪子、量尺的部位,的确并非习武之人。

    “掌柜的,我有位兄长家中要办喜事,需要绫罗绸缎若干,有什么上等货色尽将出来,我这有的是钱钞!”吕不疑看不出破绽,灵机一动,索性抛出香饵钓金鳌,假说要大笔采买,故意将出那叠银票在手中扬了扬,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看到这么一大摞银票,那掌柜的眼睛里放出光来,使出浑身解数推荐,一副口条犹胜苏张,吕不疑假看了一会,只说要货比三家,作势要走,暗中观察,掌柜的和两名伙计神色失落,可偏偏有一个伙计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宗成交,伙计都有赏银,除非和东家有仇,否则这笑容决不寻常。在掌柜的百般挽留之中,吕不疑出了店门,正想着该如何从那名伙计口中撬出东西,没走出多远,却听见两个妇人在道旁闲话:

    “王夫人,您这身料子可真好,在哪儿买的?”

    “这是永乐街升平号新进的料子,如今这咸阳城里最是流行,您也赶紧去置办上一身吧!”

    再往前走是一个丁字路口,吕不疑刚走到路口,忽而左手边一阵纷乱,似乎是两伙流氓正在对峙,有要事在身的吕不疑自然不愿节外生枝,选择了往右手边拐去。

    “原来如此!”

    右边的街道再走下去,已然离永乐街不远,吕不疑当即明白自己已经入局。果不其然,再走几步,又有两名商贾打扮的男人在路边的茶摊闲话,言语间又出现了升平号的名字。

    若吕不疑真是有意采购布料的客商,在这些暗示之下,此时哪有不去那升平号看一看的道理。

    “瞧一瞧看一看嘞,小号新到上等布料,欲购从速,量大从优!”

    升平号门口,一位伙计正在卖力吆喝,吕不疑走向店门,那伙计立马上来迎进店内。

    “这位爷,您看点什么,小号应有尽有,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店内只有这位伙计一人,不过同样殷勤,将出各种布料与吕不疑相看,不过他拿出的多是些大红锦缎,若非嫁娶之事,平时却不实用。

    “不错不错,正合我意,我要的量大,不知贵号可否供应?”

    “您尽管放心,要得再多,小号也供得上。”

    “既然如此,再拿上面那匹与我看看。”

    吕不疑不断说话,让那伙计放松警惕,又故意指着货架上最高处的一匹布料让他去取,待伙计转过身去,吕不疑忽然出手,一把掐住伙计后颈,将他的脸压得紧贴货柜,动弹不得。

    “爷,您这是做什么,小人若是哪里得罪了大爷,小人给大爷赔不是,您就放过小人吧。”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的银子都敢动,你们的窝在哪儿?”

    “大爷误会了吧,小号一向童叟无欺,绝不可能诓骗大爷啊!”

    伙计一边哀嚎一边求饶,唯唯诺诺不像黑道中人,不论吕不疑如何威胁,就是一口咬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告诉你,我可是天命司属官,今天就算是掐断你的脖子、烧掉你的铺子,只要推说是追查天命异数,没有人会问我的责!”

    吕不疑口出狂言,只为让对方相信自己真的敢杀掉他,接着内力一吐,掐住伙计脖颈的手毫不留情地开始发力。

    投身偏门,只为求财,面对死亡,伙计再也装不下去,只见他双肩一耸,颈椎咔嚓一声错位,从吕不疑手中挣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墙边,伸手在墙上一抹,墙壁隆隆翻转,伙计身入其中。

    “缩骨功?有点意思。”

    吕不疑跟到墙边,那墙已然合好看不出缝隙,便也不去找机关所在,直接运功聚气,双掌轰向墙面,那墙本就是木质的假货,一击便碎裂四散。

    跳出墙后,吕不疑原以为该是隔壁的建筑之内,没想到竟是来到室外,眼前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巷,而那伙计步法奇特,很是适应这样的道路,已然跑出老远。

    虽然道路狭窄,不过吕不疑毕竟有轻功在身,前进速度并不比那伙计慢多少,但他并不急于赶上,有意让那伙计在前面带路,好找到他们的贼窝所在。

    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宽窄巷弄,在一个转角之后,那名伙计凭空消失,可这里是死胡同,而且上方也被建筑物挡得不见天日,想来又是暗门之类的机关。

    吕不疑用拳头在墙上四处敲叩,尽皆声音沉闷,可见三面墙身都是厚实无比,虽说费点功夫也能打破,但若是打坏了不相干的房子,屋主闹将起来,反而更是浪费时间,正在进退两难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夹杂着沉重喘息的声音:

    “吕兄,真真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