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即事”本

    老人从床边柜子里取出一个红色的梳妆盒，一尺见方，虽然有些掉漆，但是却擦拭得很干净。最下面那一层抽屉上挂着一把小锁，不过没有锁上，抽开后里面是个大红封面的本子，上面是一朵大大的牡丹花，保存的很好，只是边角有些磨痕。老人看了看刘奶奶，有些不情愿。刘奶奶半边的眉毛皱了下，好像要生气的样子。老人赶紧带着本子，坐在床边，依旧用后背靠着她，然后翻开本子，开始从扉页念起来。

    “既然说了我愿意，那我们就一定在一起。”接着是第一页。

    “1985年1月1日，晴。今天我们结婚了，忙忙碌碌一天了，有点累。他去洗漱了，我有些紧张，找了些办法都不管用，希望写点东西会好一点。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夫妻了，感觉还有点兴奋，他怎么洗那么快。”

    “早上起床的时候，被子里都是他脚上的味道，难闻死了，晚上要监督他洗脚。哼！”

    “时间过的好快，这都半个月了，婆婆对我也很好，就是让我水龙头别开那么大，节约用水。嗯，还有些想念阿妈的辣酱。”

    “快过年了，他说要带我回娘家看看家里人，太远了，而且火车票也不好买，结果他已经提前托人买好了，奖励他下，嘻嘻。”

    “坐了一夜的火车，一上午的汽车，最后难走的路坐得拖拉机，一路颠颠簸簸地，也不知道我给阿妈买的收音机会不会怀掉。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不过菜还都在锅里温着。他死活拉着阿妈和弟弟一起吃，大家吃得很开心，我弟还吃了两碗饭。我还在厨房里洗碗，村里人都陆陆续续过来，把院子都坐满了，他只会傻笑，带的烟也快被他发完了。我出去看他有些热，可能是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就让我弟带他在村里转转，他立马溜了，可恶！等快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回来，听我弟说他去帮孙寡妇家劈了一下午的柴，旁边那些小孩都喊他“劈柴大侠”，他也不生气还掏出糖果让孩子们帮忙收拾院子。孙寡妇嘴有些碎，村里好多人不喜欢她。不写了，又累又气！”

    “一大清早，孙寡妇就带了腊肉过来串门，阿妈都惊呆了。她把劈柴的事说了，夸他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他也只是傻笑，说看见她在劈柴，这是年青人干的活，村里人都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孙婆婆也挺可怜的，家里就她一个人，孩子也在外地，这次过年没回家。就是他手上磨了好多水泡，夜里睡觉的时候才喊疼。一会让我弟带他出去逛逛，去远点，我顺手把家里的柴先弄好。”

    “中午两个人回来吃饭的时候，衣服上虽然被拍过了，还是有些土。听我弟说他们俩去了小学那，现在都放假了，学校也没人。他看见学校厕所的墙有些破，就带着我弟弟去附近搬石头，他搬大的，我弟搬小的。还说下午找些人和点泥磊一下呢。我臭骂了他一顿，让他在家里老实呆着，结果下午他开始倒腾院里的花花草草，哎，不说了。晚上我弄了盆热水，把他手上的泡挑了，看他明天还怎么不老实？”

    “今天终于老实了，看到我劈的柴还生我的气不理我，谁怕谁？他找我弟玩去了，两个人下那种小孩的棋，很多个田字格那种，一边是树枝一边是石子的，好幼稚，他还玩得津津有味。婆婆给带了好多新衣服和布料，我给阿妈试试，她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晚上我陪阿妈一起睡，让他抱我弟去。”

    “今天都初三了，我跟阿妈说了一晚上的话，我说要回去了，婆婆一个人在家，而且这几天人少好买票。阿妈起得很早，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煮了一大锅鸡蛋，擦干装在包里了。他还以为要走亲戚了，我说下次吧。阿妈和弟弟穿着新衣服站在村口送我们，孙婆婆和好多人也来送行，我心里也放心了一些。我偷偷给阿妈说收音机的盒子，里面我放了些钱和粮票，不多也能应急，毕竟太远了。他也和我弟弟偷偷摸摸地说了些啥。到火车上才知道，他把身上的钱除了路费都给我弟了，我说我给过了，他说我是我的，他是他的，不一样。幸好有鸡蛋，要不然估计要卖艺了。”

    “到家的时候，婆婆还很意外，觉得我们会多住几天。不过她很开心，还给我剥了鸡蛋吃，我分了一半给他，嘿嘿！”

    “日子过的挺快还有些无聊。有一天我问了那个问题——救我还是救你妈？他先是纠正说是咱妈，然后说先救他妈。我有些生气给他个后背，他抱着我说：“如果我死了，他会陪我一起！”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信他！”老人这时翻到下一页，看了看开始傻笑。

    “老婆，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老人读这句的时候有些慢。

    “这个狗东。。。这个坏家伙，偷看我日记。还狡辩说着不是日记，都没有日期的，太狡猾了。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夫妻间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写出来就不那么难了。嗯，以后这就算我们俩的“即事”本吧。你字真丑。”老人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