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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浸

    飞跃过没有被岁月浸染上纹路的建筑,藏匿于浮雕的背后,却见地下天上的一小部分人群熙熙攘攘地皆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快速而充斥着兴奋和迫不及待,虽那人数造不成什么混乱,却感染了周围的人。周围行人纷纷驻足盼首,像是观摩名画般用炯炯目光盯着那攒动着的队伍。那朝着一个方向行动的人中不乏富贵之辈,而一个融仙境的、身着华丽衣裳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大包的灵石,赵如青兴奋非常,急忙奔过去,在空中挡住他的去路。未央随后紧跟。

    那人愣了愣,便见赵如青已经将剑架到了他的脖颈上,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他一瞬间被吓傻了,磕磕巴巴到:“你是谁?”就见赵如青一把抢过他的钱,又从袖子里搜出了两小袋,掂量掂量着,本想放开了他,却见未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是突然间玩性大发,微笑着缓缓开口:“我们啊,只是两个闲散颓废的修士罢了。倒是我很好奇,你们行色匆匆,是要往何处呢?”

    “啊?!”

    “别他妈的废话!”未央大喊。

    “你们难道不知道,今儿结衣小姐要登台表演呢!”那衣着华丽的融仙境诧异道。

    “结衣是谁?”未央问道。

    “啊,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哦不不不……不应该的!”

    “你……行吧。”

    “结衣小姐是敛京有名的艺伎,今儿难得办一次对外的表演啊!”

    未央皱了皱眉:“一个如此肮脏的女子,你们争着上赶着脏自己的身子?”

    “别啊,艺伎卖艺不卖身,人是伎俩的伎,不是芸妓啊!”赵如青忙解释。未央看向他,一脸不信。他这种在市井间摸爬了多年的孩子,怎会不懂些风月之事。

    紧接着,就听他半是讥诮地重重道:“只是名义上吧,就像那些小相公一样,别看台子上风光雅趣,卸了装扮可不知又做谁家的娈儿了。”

    “嗯……你说得对。”赵如青盯着未央那张精致、秀美却带着勾魂的凌厉狡黠的脸,也不知他为何会对相公抱这么大的怨气,毕竟赵如青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尤为喜爱与小兔儿们晤面,有趣致出门了多半是泡在堂子里,虽也算半个“情之正者”,但奈何才子自带的那风流之气终难消解,去那地方虽然也是有才情、被相公相中了才会与你深交,但毕竟也是花钱览花柳之地。等下,瞧着小未央这标志的长相,莫非以前也是个小旦……赵如青寻思道,以前他只管与未央谈些修炼的话题,只当他是知己,对什么都不管不问的他自然不会关注未央以前是干什么的了。等下我在想什么啊,他入门那年才十二岁不到啊!但是十岁出头的娈童,似乎也不是没有……

    赵如青怏怏地止住了胡思乱想。

    “但结衣小姐出身名门啊!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她写的一手佳文妙章,且诗词和四艺都略通一二,更是擅长舞蹈。这样的佳人,又怎会有人忍心玷污。”身为女子,却习得四艺诗词,委实难得了,只是不知这名气是否属实了。赵如青忆起那即将到来的大劫,届时将会天骄齐聚。二十几万年前的那世间初劫中所诞生的四位大帝彼此大多在未称帝之时有不浅的交情。而那四位大帝与其余十几位生死境、四十几位圣人也大多在还未成圣时认识,他本就怀疑的,为何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难道说天骄之间有着一股无形的磁力,因着心的相通,便缘分不浅——是的,他们的天赋,已经隐隐地超过了天道的完全压制范围内,彼此中形成了一种类似于禅问的意境。

    不然,赵如青又是怎么遇到银竹圣人、未央、霍尘、严嫋等等这种天骄的。他记得两位师叔都曾感叹过,洛仙宗的天骄之天赋已达到从未有的巅峰,而其余的宗门似乎也有几个有变换的,但也是少。所以,旅途中初遇的盛大事情,会不会为他的猜测定下初步的、较为肯定的结论呢?!而且,这结衣小姐很大概率是他机缘啊,他又从不愿美人,特别是才学极高的美人。

    “哦,那倒有意思了,走吧带路,我们也去瞧瞧。”赵如青道。

    未央犹疑半晌,却也还是跟着去了,他似是看清了赵如青有别样的顾虑,便也不反驳了。他们来到了一座名为倚玉阁大院子前,赵如青松垮垮地歪扭着身子进去,只见那院子中是一座三层的高楼,雕花砌玉,自有一番清丽的幕景,时序暮夏,那楼下时不时飘下几片枯叶。三人走上楼梯,进入门内。在路上,两人得知,那融仙境乃是西龙宗的十二长老,姓马。而结衣是近一年方才知名红火的,如今年方十六,入行两年不到,原先生活在敛道的陪府析津府,这是她第一次来此处表演。身为敛道的顶级艺伎,最初是因为一首临江仙而红火于敛道乃至整个风域的,但这词却只有上阕,下阙因灵思已尽,又因为不想将重复的风格韵味附于下阙上,所以便没有动笔。

    此词那马长老可倒背如流,便背与两人听了。

    落红蜿溯胭脂碎,愿业焰灰轻融。

    淫语无须菩提解,金粉不言,幽仄入目迷。

    赵如青思索片刻,马长老的话语在几人踱步入标着英寒堂厅堂时止住,马长老乃是修行界的名流,持着邀请函,自然顺利进入了。但见一片歌舞升平,达官贵人三五成群围拢谈笑,饮酒作乐。赵如青和未央堂而皇之地坐在贵宾之座位,点了菜,一旁侍候着的女孩儿的玉指捺着银质鸳鸯转香壶的把柄,轻轻抚摸几下,婉转着,扬起身子又伏下去,清润醇浓的红酒便在杯壁上敲击出悦耳的清水淌荡的声音。入口略涩,清新润和,酸而饱满。

    前方台子上,正演奏着凤首箜篌。那曲子似是力求还原结衣那首临江仙的韵味,绝望而华美,在暗色调的灯光下,残碎的花瓣和着淡雅的、有着雪松风味的烟灰暗暗地飘落,轻柔的、幽冥般的曲调,似是月下的独酌、耽溺于由疼痛而涌出的鲜血,高抬的下颌,绰影旖旎涟涟。轻纱帘幕低垂,水和雾交错,下方的水琉璃般绽放出粼粼的光,玉雕花被灯光映照出温润的光泽,高台上,隐隐透出里头的美人,却不见样貌,浅灰夹着淡蓝的意味的面纱之上,只露出一双桃花般水荧的眼眸,细柳的眉微微上挑,似春日的清淡、治愈的柔情,似春的暖风、初融的雪水叮铃地浸润过嫩芽,似含苞的粉嫩的花和天蓝色混杂着雪白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