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悟

    即使思及此，赵如青仍不觉得这与这个细颈瓶所表达的主题有何冲突，他甚至觉得这个明显便是在以为天才早期制作的器物身上，不仅有这位天才的早慧和潜力的表现，也有他的邪念和狂妄——对，邪念可能有些不恰当，但他当时绝对是蔑世的、意气风发的，才能将春绘制地如此倜傥而脆弱。

    而赵如青天生喜爱破坏与毁灭，与那细颈瓶制作者的高傲自大很有些相似。他心中竟是邪念与碎裂，他喜爱破坏美的事物。

    但此刻，他却深刻地感受到了暴力占有之美、血之美和繁盛中的枯燥与寂寥的独特味道。那温和的、尽在不言中的血腥，因沉默而显得神秘的、又被加上一层薄薄的朦胧雨幕的尸骨和粗壮的深色枝干。

    这就是暴力之美吧！暴力之美古来有之，人生而带着占有欲和奴役，而暴力，即是满足人作为一个在社会中管束他人和被管束的基本需求。骂人会觉得爽快、经历了痛苦的修炼会觉得爽快，皆是同理。那血流成河、饿殍遍地又为何不可以呢？又和不能成为一种基于美而美的美呢？

    以往，他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和概念，而如今，他更为深地意识到了，绝情的美、伤感分离的美、静谧的美，和血相连所产生的独特韵味。

    对啊，美，才是应该一生追寻的东西。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极致必定是美的，而极致可以破开迷蒙、进入世界的真相，人因为美的熏陶而平静、而得到升华，追寻着美，追寻着那个世间最纯洁、最独特、最奇异的世界的真相，那真相便是美的。唯美，即是给心灵镀上了一层由乐趣、思想、平静、欣慰、超脱的光。

    一瞬间，周身一层温和的光晕爆裂而开，恬静、优雅地缓缓扩散，仿佛镶嵌在皇冠上的海底珍珠柔和的温润水白色。那圈光晕四处荡走，经过了过滤，感染笼罩了弟子和景岚。

    随即，光晕陡然收紧，赵如青陡然睁眼，用力迸发出力量，那光晕又咆哮着飞驰向外，在一瞬间又无影无踪。

    景岚震惊道：“这是……唯美意境！”这细颈瓶便是由一位领悟了唯美意境的天骄所绘，而此时赵如青却能透过这瓶子与他心意相通，从而领悟唯美意境。

    意境，顾名思义，是对某种事物研究和领悟深到一定程度而产生的一种力量。天下意境千万之数，每个人所领悟的都不尽相同，而领悟的大致类型和基础却可以进行描述和分类。有的意境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被多人修行，还有些意境并未被人探索。一般人都会选择一些多数人修炼的、已形成体系的意境来修炼，久而久之，就有了十六大意境和三十二小意境的说法。

    大意境分别是剑、刀、荒（重）、海、文、火、草木、丹、符、阵、轻（浮）、混沌、枪、杀戮、阴（明）、阳（暗）。

    而小意境分别是金、土、花、箭、风、雷电、繁华、壮阔（家国真龙）、音律、对抗、寂寥（灯火）、涌（漩、兴奋）、侵占（邪）、画、宽慈、锁（禁锢）、星辰、热、寒、扇（首饰）、锤、高傲（令）、疯癫、冰霜、简（纯）、复杂、枯败、物哀、柔（绸缎）、红尘（性情）、风、岩。

    这种常人修行的、是在世俗终有着清晰定义的意境并无高低，只有深浅之分。而有一种意境，被称为圣意境，较之普通意境更为虚幻飘渺，更哲学些，如赵如青原本的毁灭意境，刚刚领悟的唯美意境，又称耽美意境、耽意境，表示一心追求极致的美、以美看世界、使得心更为透亮纯洁明朗。还有岁月意境，又名灰意境，以及空意境，别名虚无、死亡意境，和与唯美如一体的、属于唯美的附属意境的官能之意境。

    秦淮所修行的是红尘，而韩默吟繁华。

    有极少数的天骄能领悟两个意境，甚至领悟一个圣意境。而赵如青这种在筑基初期便领悟圣意境，刚踏入天人又初窥第二个圣意境的天骄，却自古未有。

    赵如青从方才那奇妙的淡粉色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便自行离去，留着五十人继续感悟。而这方才过去两天。

    未央也该差不多了吧，虽然修为不高，却有着似乎很复杂悲苦的经历与身世支撑，也不是领悟辨别之力欠佳的纯真孩童了。

    又两天，未央也感悟完了，先他一步的还有传说中的洛仙宗排名前二的两位天骄，名为谭后安和于梦世，分别在精英榜排名第九和第一。两人离去时，经过景岚的评定，三百为满，分别计二百零七和二百二十三分。而未央经过这感悟，于赵如青前几次的对话和相处渐渐发酵，短短时间，借助赵如青喂给他的辅助修炼的灵丹妙药，修为直接提升至了运灵后期。运灵境踏为入仙门的标致，丹田中初生灵气，四肢汇气，此为初期，修心养性；以灵气淬炼经脉，此为中期；以灵气提升魂魄之力，使魂魄达到一个新阶层，此为后期；经脉之气和魂魄交汇，此为圆满。而在提升的同时，他的魂魄通过与细颈瓶的共鸣，竟感悟出了一法术。

    以眼为引，注入灵力，洞察隐秘，以复杂之心度化感悟世对战之敌，趁敌不备，削弱其灵魂、抽走其生命和精血增补自身。他的眼睛好像也藏着什么秘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的眼睛异于常人。这与他的太阴体有些关系，但两者决不是一体的。

    而未央最后获得的分数是二百二十五，系最高分。其实，若要将赵如青这种顺着山笑联系到自我的道，从而感悟出新的圣意境的天骄加进去，那最高分应是赵如青了。七天后，有二十二人未有收获，被淘汰，而之后便是等剩下的弟子感悟完，修行者打坐入定时，若打扰，便前功尽弃。秦淮，用时八天，一百七十四分，排名第四，第三天骄与第一天骄差了不只一点。秦淮有一师兄，精英榜第四，而天赋却不如秦淮，所以得分方一百五十。霍尘，天赋可与后安和梦世比拟，却修为过低，一百七十二分。

    至此，未央堪堪进入第九名，霍尘第十。

    最终决赛，为淘汰赛，只选出最终的第一名，第一名是谁，未央不感兴趣，但对决时按排序，对手是霍尘。赵如青偕同师叔景岚到来，在观众席上坐定。

    他决定和霍尘堂堂正正地再打一局，如今，他已经运灵后期，定可轻松战胜他。

    而霍尘也决定放下怯懦，跟这位过命的朋友对决，亮出了佩剑天玄。

    未央手握那柄枯的魂灵之剑，向霍尘扑了上去，霍尘赶忙躲闪，一记琉璃雨向未央而来。

    漫天由灵气聚集而成的雨针朝着未央飞去，面对一出场就亮大招的霍尘，未央见难以抵挡，便只得甩出几张符，和雨针硬碰硬。霍尘却在此时扑上来，砍向未央左臂，未央挡住，往下一带，剑又迅速晃动着，如飞花般，似要刺向霍尘右肩，却又转而向脖颈处砍来，霍尘向后仰倒，转到未央身后，欲使擒拿手法抓他后腰，未央瞅准了时机，收剑，深处两根手指，在指尖凝聚灵气，向何处打来。

    霍尘闪开，未央在他躲避的一瞬间凝聚出了一尊巨大的鼎，挥舞着剑指控它向霍尘砸来。鼎震动着，周围旁观的弟子都能感受到它的力量，而霍尘则是被它震地头疼欲裂。他稳住身形，定身攻击着这可怕的、直触神经的声音，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颤抖着身子向未央飞扑而来。未央举起鼎抵挡，霍尘便掏出箭，来不及射，只是用力一掷，但也只减缓了鼎的前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