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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弯·钟萋(12)

    那日许嫣来找她时,她还没想到在许嫣那小小瘦弱的身躯里会有这般坚决的想法;也没有想到在许嫣的心里,她已然计算了许多东西。

    钟萋那时便有些自惭形秽,她和许嫣相形见绌。

    她有着比许嫣好上太多的家世,也要比许嫣获得更多的关照与疼爱。可就在许嫣绞尽脑汁思索着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为泽阳城和她可能有同样遭遇的女子谋一条生路,甚至不惜打算以身涉险的时候,她还在思考何为“爱情”二字。

    钟萋觉得自己应当是算不上一个好友知己的,否则许嫣怎么会在碰壁失意之下才来找到自己呢?纵然这之中还有许嫣自己的原因在,可自己却也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这让她觉得十分挫败。

    可在许嫣终于找到自己之时,她才终于有了实感。她也是可以帮得上许嫣忙的!

    许嫣的计划实在太过于简单,也没为自己留下足够的退路。对于那个恶贯满盈的王老爷,钟萋不是很在乎他的死活;甚至在许嫣提出想要对对方狠下杀手的时候,她还十分惊讶于许嫣的魄力,是那般勇敢,那般坚定。她只在乎许嫣能否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全身而退。

    可是在许嫣的话里,钟萋又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她的向死而生。

    她顿了顿,拽着许嫣的袖子:“阿嫣,你为何从没想过自己的生路?”

    许嫣闻言笑笑,抬头看向头顶的流云。流云飘渺而过,自由随性,她看向流云的目光是那般缱绻羡嫉:“萋萋,我只是个普通女子。那王老爷坐拥大宅与上百仆从,若我真进了王府,哪怕顺利手刃王老爷,可我又能有几分胜算能从那深宅大院中全身而退?更何况,若我杀不掉他呢?我的结局或被送官,或被斩杀。可你知道吗萋萋?我不后悔,也不后退。哪怕我此时已经明白,要往这一路去,我便没给自己留任何生路。可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钟萋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随便一张口便是酸涩的苦味:“阿嫣,你不要担心。”她伸手握上许嫣的手:“我做你的后路,哪怕你说你这一路与送死无异,我也陪你。我为你挣出一条生路。”

    许嫣听着钟萋的豪言壮语,不似她平常安慰的话语温软平和,坚定如她的想法。

    钟萋曾给许嫣说过很多次“我带着你跑”,直至此次,她却不说这样的话了。许嫣想做的事情,她去陪她;许嫣没能料到的一切,她帮她想;刀山也好,火海也好,她都陪许嫣一起闯。

    在许嫣原本的想法里,她会坐上王老爷派来接她的那顶小轿。匕首短刃想来都是带不进去的。哪怕带进去了也会有丫鬟拿走收去。如此,便需要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可以杀人的工具。

    其次,在许嫣的计划里,她没想着自己能够活着走出王家,自然也没查探过王宅的内部结构。而现在钟萋想要帮她,这一点自然不可忽视。而熟悉王家的宅子便成了必要的事情。

    而最后,便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若许嫣刺杀成功,她需要平安从王宅全身而退,要保证这一路上她不遇到任何王家豢养的打手下人,也是个极大的问题。可若是许嫣刺杀失败,便是下下之策,她得想办法闯王宅救人,有极大的可能还需要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离。这是最困难的一点,也是必须注意详细计划,不能出现差错的一点。

    好在,她们还有时间,还有两年的时间足够她们去查明白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安排好这其中所有的计划。

    钟萋想着匕首短刃没法明着带进王宅,那么或许藏在里衣里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随即许嫣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且不说进了王宅首要必是沐浴更衣,若抛开这点不谈,藏在里衣里,刺杀之际如何拿出也是个麻烦。

    可那些譬如细针之类不易察觉的武器却又没法保证一击毙命。许嫣虽学了几分医术,对“毒”一字却还未曾深入。集市上也不太可能会买到立竿见影的毒药。用毒一法也只能搁浅。

    钟萋这才觉得自己过往被爹娘和师兄弟保护得太好,以致于这时要想一个万全的杀人法子也是挠破了脑袋也思考不得。这种颓丧感直至某一日她在阿娘孟惠儿发间看到一支簪子。

    那簪子上缀小粒珠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许是钟萋的目光太过于灼眼,孟惠儿转头的时候便看到钟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可那目光却又微微上移,孟惠儿斟酌了一刻,便反应过来。

    她朝着钟萋温和一笑:“怎么?这是想要簪子了?”

    钟萋却摇摇头,认真看她:“阿娘。您发间的这簪子能否给我看看?”

    孟惠儿虽有疑虑,她心目中的女儿似乎并不是这般在意这些个亮闪闪的漂亮首饰,可她随即又想到钟萋再过两年便也要及笄了,女儿家心思敏感细腻,若她喜欢,自己便也帮着她看看买些她喜欢的也不错。

    可钟萋下一刻却又好奇,她仔细打量了手中的簪子,尤其是尖端。普通的簪子虽然尖端尖利,可却也很难用于刺杀行为。可它却又是那般自然那般不引人注意的存在。

    “阿娘!簪子是否能够置人于死地呢?”

    钟萋的话在孟惠儿听来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意味,可细细想来,孟惠儿又觉钟萋自己思考了许多。

    她从钟萋手上接过簪子,神情恬静:“那萋儿觉得呢?”

    “我觉得是可以的,可方才看了阿娘您的簪子,它好像只是个漂亮首饰。”钟萋此刻还在思索。

    “那萋儿有没有想过,及笄的女子,嫁人的女子。她们头上都会有许多漂亮簪子。那些簪子大多都是这样的,那是为什么呢?”

    似是没料到孟惠儿的话,钟萋一顿,随后才自然而然:“应当是怕误打误撞划伤自己?”

    孟惠儿笑笑:“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她指着簪子上某一处连接处给钟萋看:“萋儿可知道制作簪子的都是何人?”

    钟萋摇摇头,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分明就是想问问簪子可否杀人,怎么最终落到了簪子是何人制作的上面。

    孟惠儿指尖轻点那簪子上的铜线:“一根簪子的制作需要很多工艺流程。这其中不乏图纸,塑形,拼接,镀色。这道道工艺里女子大多只能涉及到图纸。”

    钟萋这才从孟惠儿那隐晦的话语里明白,女子头上的簪子大多出自男子之手,有着这样工匠技艺的也大多是男子。于是这些簪子的尖端就是恰到好处的尖锐。

    没人会愿意那满头珠翠一瞬间便变成索命血花。

    钟萋这才反应过来,簪子并不是不能杀人,而是,用眼下市面上流通的珠玉簪子,你拼尽了全力估计也只能刺破点儿皮肤,若再想深入,便有着足够大的难度。

    “阿娘。若,我想要杀一个人,但我不能带任何武器。若我想用簪子杀人,那我又该怎么做?”钟萋这时才仿佛感觉到许嫣面对许娘之时的无力感。询问的话语也变得直白了起来。

    孟惠儿一愣,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那个下午,同坐的如花少女。

    她道:“有两种选择,一是将簪子尖端磨尖几分,不过这样一来也确实容易误伤自己;二就是藏剑簪,也就是木簪中间掏空,镶上细长银针或是相差不大经过打磨的铁片;只是这也有一定问题,若技艺不甚精巧,那簪中藏剑便很容易被发现。”

    顿了顿,孟惠儿看了看钟萋的神色,见她思索着什么才复又开口:“虽然我身为你的阿娘,可却也不怎么明了你内心的想法。你如今逐渐长大了,内心有着与其他人皆不同的是非观念。我不想说你是对是错,只要是你认为正确的你便去做,我相信你。但我也想你知道,若你遇到任何麻烦与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平安,不管你将要去做什么,或者你未来要如何走,我都希望你时刻记着,你有一个时时盼望你一生顺遂平安的阿娘。”

    这话说得没有来由,可却是将钟萋从沉思之中拽了出来。

    她看向眼前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孟惠儿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般温和似水,慈祥柔软。钟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能有如今这般直率坦然,是因为孟惠儿的温和教养。她走过了许多路,见过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

    在有了钟萋之后,她便不遗余力地告诉她、引导她去不断成长,不断去探寻,不断向前走。直至这时,钟萋堪堪回首,却发现她的来时路上,都有孟惠儿的脚步。而此时的她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永远带着温和的笑看着自己。

    孟惠儿对她的教养,不仅仅止步于母亲与孩子之间,在她逐渐能够自己思索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便从母亲的位置上偏向了作为一个女子,仅仅只作为一个与她相同的有着许多想法和经验的女子去教导她如何在这苍茫世间探寻自己,探寻万物。

    钟萋突然就觉得有些湿润了眼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与亲缘所带来的的感动有着些许的不同,似乎要比那多出几分,多出来的这几分钟萋不太明白,但她觉得这一部分又太过于珍稀。

    “那便劳烦阿娘帮我做支藏剑簪,簪里不要定针,改安刀刃,只开一边刃口。”

    她想着:若是针的话便只能用于直刺,刀刃则要方便些许。

    孟惠儿动作十分迅速,就在钟萋和许嫣商讨着该如何弄到王宅的地图的时候,她便已经着人送来了簪子。算来前后也不过两月左右。

    木盒打开,其中垫着绸布,绸布上便是一根褐色的木簪。簪头雕刻成不那么显眼的凤凰模样,尖喙反啄着尾羽,尾羽与簪身融合。凤凰翎羽切割成漂亮纹路。

    是根顶顶好看的簪子。

    而簪中藏剑的部分,接合处被镶上了一圈磁石,磁石外围绕着一圈漂亮的铜线纹路。一眼看去只觉是根令人赏心悦目的秀雅簪子。

    钟萋拔开簪刀,刀口锋利。

    她将手中木簪递与许嫣:“阿嫣,你试试看用着顺不顺手。”

    许嫣接过,手腕轻轻一转,手指微动,簪中寒芒尽现。

    她笑笑将木簪收入盒中:“还不错,只是应该还需要多加练习。”

    “那我们便继续谈王宅地图的事情。阿嫣,你怎么看?”

    许嫣沉思着开口:“王家若把那些曾被王老爷强夺去的女子都算上,也有百来口人了。王老爷妻子过世得早,只留下个二世祖儿子,同他爹一样不是个好人。常流连在那烟花柳巷之地。因着父子二人都不是些良善侠义做派,整座宅子内院里大多都是些丫鬟和老婆子。只宅子外院和那父子二人安寝之地留有护院。至于具体数量却是不知道的,而现有的这些消息其中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错漏。具体还需要深入虎穴去探查。”

    这难度确实太大,许嫣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钟萋虽内心和许嫣一般毫无头绪,但却也还没消自己志气。其实她那口气已到了嘴边,只是见了许嫣带着愁苦的脸,硬生生憋了下来。她想着:若她也丧气了,那这事情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她只好强打起精神,轻轻拍了拍许嫣的手,安抚着她:“没关系,我们慢慢想,总归时间还长,我们还能再多想想。阿嫣你也不必如此忧虑。我们都不是什么聪明绝顶能够一下子便想到最好计划的人,那我们便慢慢思考,一步一步来。”

    只是说是一步步来,可眼下却没个头绪。钟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远处空中飘荡的飞絮发呆。

    再远处是正勤加苦练的孟野。

    钟萋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眼中亮起一丝微茫。

    她想:她想到一个好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