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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会

    大会当天,武宣都城南,有天下第一演武场之称的玄武演武场。演武场正中筑了三层高台,少林派达摩堂首座玄生大师、武当派长老明台道长及全真教副掌教赵净真人正在台上交流着什么,高台二层则是人称八大派的代表,高台最下面一层则是诸如昆仑派、霞篱派、衡山派、飞雪门等三十二个门派掌门,这些门派虽不如八大派,但也在江湖中久负盛名。武林其他门派掌门或代表则站在高台周围演武场上的空地。

    演武场周围,约莫有三千多人,他们应该都是这次参加大会的少侠。大家都心情激昂,期待能一展实力。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只见全真教副掌教赵净真人走到台前朗声道:“诸位少侠,今年又逢潜龙大会,老道不才,受少林、武当及台下各位门派所托,主持本次大会。与往年一样,今年先考究各位的内功修为,稍后由少林达摩堂首座玄生大师测试各位,请大家不要离开演武台十丈范围,违者视为放弃遴选。”

    说罢,赵真人朝台下考生们施抱拳礼,并道:“潜龙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欢呼声中,少林派玄生大师,也就是这次内功考究的主考官缓步走到台前,双手合十施礼的同时道:“阿弥陀佛。”纵然台下欢呼声如惊涛拍岸,他的声音仍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脑海,江湖传闻玄生大师修习少林无上内功易筋经多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而随着玄生大师的这声梵音,台下众人霎时噤若寒蝉。想必都开始运气,准备抵御接下来的考验——玄生大师的成名绝技——大流梵音功。

    众人深知玄生大师内功深不可测,当下不敢怠慢,立刻调运内息,护住周身经络。

    只见玄生大师深吸一口气,便开始颂念佛经,浑厚的内息如大江大河般朝外扩散,将他的袈裟鼓动,更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向台下众人。

    一瞬之间,一股巨力袭来,仿佛置身洪流之中,杨屹等人立刻闭目凝神,提息相抗,一时倒也抵御得住。

    只是没过多久,一股激昂的琴声从众人身后传来,琴声中夹杂着雄厚刚猛的内劲,如凶猛海潮冲击而来!

    此时周围不断响起惨叫声、倒地声,杨屹和方善今仍能站立,但张弛和邬寻花则立时盘膝打坐,将内息集中,护住心脉和丹田,堪堪抵御这两股巨力的冲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笑声和梵音消失,众人才终于能松一口气,杨屹几人浑身也被汗水湿透了衣衫。

    张弛和邬寻花睁眼看时,发现周围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人,仅余杨屹、方善今等寥寥数人仍站着,还有大概二三十人盘膝坐地。

    此时只听玄生大师说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少侠可是宣武城四大世家之首,陆家的大公子,陆鸣少侠?”

    众人看向玄生大师说话的方向,发现一位看着像文弱书生的少年,手执纸扇,好整以暇地在那儿扇着,旁边几个仆从抬着一架古琴,脸色平静,显然也是武功不俗之辈。执扇青年听见大师的问话,收起纸扇,摆出毕恭毕敬的态度拱手道:“大师明鉴,在下正是。”

    玄生大师点了点头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适才你以雄浑无匹的内力催动琴声与我相抗,老衲如若不是多了你数十年的功力,怕是无法抵敌啊。善哉善哉。”

    陆鸣嘴角含笑道:“微末道行,承蒙大师抬举,在下愧不敢当。”

    只是玄生大师又摇了摇头道:“只是今日潜龙大会,原是为武林选拔优秀的人才,如今你为了炫技,反倒伤害了这许多无辜的少侠,罪过罪过。”

    陆鸣仍挂着笑脸道:“江湖险恶,如果连大师您的三成功力与我的五成功力都扛不住,不如趁早回家,免得白白丢了性命。大师,我这可是善举呀。”

    听了这句话,台下仍清醒的考生无不怒从心起。

    张弛怒斥道:“今日大考,是多少人日日夜夜勤修苦练,翘首期盼拜入名门的机会,你自恃名门,可你今日所为让在场多少人的心血白费!这做派哪有半分名门之后的样子!”

    陆鸣闻言,面带轻笑朝他走去:“哦豁,还醒着呢,既然你说我不是名门做派,那就让我试试你有几斤几两,敢说这样的大话。”

    语毕,他突然疾步冲去,手上纸扇快速挥舞,化成一股狂风袭来。刚刚考究内功时候让张弛大耗精力,此刻仍气虚力乏,哪里还躲得开这山呼海啸的一击!张弛凝聚最后一点真气,奋力向上跃起,至少不用正面接下这一招。只是仍被余威刮得飞出去七、八丈远,滚落在地。

    顿时张弛只觉周身似散架了一般,喉头一甜,吐了一大口血,虽神志清醒,却再也动弹不得。

    陆鸣更不停歇,催动身法,一掌朝张弛袭来。电光石火间,杨屹从旁赶来,高高跃起,右手掌中蓄上了十成劲道向陆鸣拍落,掌风笼罩了陆鸣四面八方,其势之威仿佛神龙降世,赫然便是《九霄龙鸣掌》的“风啸龙吟”!陆鸣退无可退,急提一口真气,以浑厚内劲为根基的刚猛掌力和杨屹这一掌硬碰。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二人这一交手撞出的罡风刮得台下众人倒退了几步。杨屹被陆鸣这一掌逼退,落地后仍退了差不多一丈远才站定,随之坐倒在地,呼吸声变得粗重,似乎受了不小的内伤。反观应招的陆鸣,除了脚底碎了几块砖,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站在原地。

    方善今急忙赶来,摆出架势,护在杨屹身前,以防陆鸣乘胜追击。邬寻花则把躺在地上的张弛扶起,展开身法退避到杨屹身后。

    这时陆鸣向杨屹说道:“我认得你,广隆酒家那日你可是大出风头啊,今日看来,不过尔尔嘛。就这还想替乱咬人的疯狗出头,不自量力。”

    杨屹虽然想出声反驳,无奈内息紊乱,发不了声。

    方善今素来沉着,此时也不免激愤,说道:“不过是靠着家里砸钱砸出来的本事,若只凭你自己修炼,怕是接不住我大哥和三弟一招半式。”

    陆鸣似被戳到了软肋,再不答话,蹂身而上,一拳直取方善今面门。虽然陆鸣来势凶猛,但方善今仍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并不和他硬拼,只是以巧劲化解他拳上刚猛的力道,间或还能攻上一两招,嘴里还说道:“少林派的伏虎拳法,威风八面,只是你使来却像是家猫拳,可笑可笑。”

    陆鸣闻言,化拳为掌,掌风凌厉。方善今瞬时被掌风所笼罩,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四两拨千斤,但仍能避其锋芒,将门户守得严严实实。

    张弛心知他的二哥这般打法极耗内力,赶忙跟身旁的邬寻花说道:“五弟,你赶紧去帮二哥。切记只需在陆鸣一丈外游斗,捡地上小石子小碎砖什么的扔他便可,要是能捡到某只臭狗或傻牛拉的‘新鲜玩意儿’扔他脸上,那就好上加好!”说完气息不稳,忍不住咳嗽起来。

    邬寻花有点担忧地看向张弛道:“三哥,你……”

    张弛赶紧催促道:“我不碍事,快去帮二哥!”

    邬寻花才终于将张弛放到杨屹身旁,让他靠着杨屹暂时歇息。一个闪身便上前去助阵。

    陆鸣以一敌二,仍然大占上风。场上仍清醒的考生皆关注着这边的局势发展。只是他们自酌不是陆鸣一合之敌,加之考究内功时都消耗了不少内力,都只能静观其变。各门各派的代表们摄于陆家的势力,加之是武林后辈的较量,也不好贸然出手。

    邬寻花轻功不愧有其独到之处,陆鸣好几次想先解决他,都被他堪堪躲过。方善今严防死守了四五十招,早已大汗淋漓,唇色发白,不能久战。

    陆鸣心知胜券在握,脸上又挂起了轻蔑的笑容,一个变招将方善今打倒在地,正待一掌劈落时,武当明台道长一个纵跃从台上来到方善今身前,挡下了这一招。运起神功,以一股柔劲将陆鸣逼退,道:“陆鸣少侠,住手吧。”

    陆鸣见道长一招将其逼退,心下虽然不服,却也知道打下去占不到便宜,忿忿道:“原来是武当明台道长,久仰盛名。今日一见,太极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道长,这几人无故挑衅,又技不如人,我适才不过小小地教训他们一下,免得他们辱了侠名,为何你却相助他们。”

    明台道长捋了捋胡子道:“陆鸣少侠,侠之道,存乎一心,不在功力高低。这几位少侠行事做派无愧‘侠义’二字,老道不忍,还望你高抬贵手,就此罢斗吧。”

    陆鸣冷笑道:“道长说他们无愧‘侠义’,言外之意是我有损‘侠义’吧。只是每年有多少学艺不精的人命丧于所谓‘行侠’之事,又有多少人呈一时侠义弄得家破人亡。‘武’乃‘侠’之根本,潜龙大会若仍是这般水平,只会让更多无知无畏的人白白牺牲。行侠之事若无必胜把握,还不如交由我等武林世家。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他便飘然而去。

    明台道长随后来到杨屹身边,搭其脉象,又令他盘膝坐下,以真气为他疗伤,而后向杨屹说道:“少侠你气息虽然紊乱,但脉象仍蓬勃有力,应该没有大碍,只需调息几日便好。”

    杨屹抱拳道:“多谢道长大恩。”

    随后道长来到张弛身边为他切脉,又摸了摸他周身骨骼,脸色愈发难看。

    杨屹着急地问道:“道长,我三弟伤势如何?”

    道长沉吟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小友为躲避袭击强运真气,导致经脉受损,此刻周身内力在体内乱冲乱撞,内伤极重;受击时又无法运功护体,导致肋骨断了三根,怕是要静养些时日了。”说着又从怀里取出药瓶,倒了两颗与张弛,说道:“这是武当的灵犀丸,你且服下。”然后令他盘膝而坐,以真气为张弛激发药性,暂时压制其体内真气。

    道长一番施为,令张弛周身疼痛骤减,已经能起身活动。

    张弛连忙抱拳向道长致谢:“道长大恩,张弛没齿难忘。”杨屹他们看张弛已能起身,也对道长千恩万谢。

    只是道长说:“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你体内散乱的真气,要治其根本,还需少侠接下来多辛苦,每日以养气之法将散落的内息导回丹田。”说罢,向杨屹等人抱拳告辞。

    见一切落幕,全真教赵真人说道:“今日宣武大考第一试虽有波折,但江湖本就如此,今日之事也可说是各位不可多得的经历。按大考规则,第一试过关人员共计三十七人,请各位移步宣武城外碧水潭,进行第二场考校。”

    方善今环视一周后问道:“赵真人,第一试过关人员明明有三十八人,为何你说才三十七人?莫不是有真人数少了?”

    赵真人答道:“这位少侠,武当明台道长已言明,你三弟受伤极重,显然已无力再参加接下来的考试,我说三十七人,可有问题?”

    杨屹怒道:“我三弟仗义执言,被奸人所伤,你们不去追究陆鸣的责任,反而将我三弟除名,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赵真人冷笑道:“若你们执意要这位重伤的少侠参加余下考试,我也不拦着,只是他内伤已极重,接下来的轻功和切磋考究,若他强运真气,立时命丧当场。作为你们的前辈,我可是好心提点你们。”

    “你!”杨屹的你字刚出口,便被张弛拉住,道:“大哥,没关系,大不了我过两年再来。赵真人说的对,我现在确实也无力继续后面的考究。”

    方善今也上来劝杨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弟伤重,拖不得,且让他先回客栈静养。”

    杨屹沉吟半晌,说道:“我先送三弟回去。二弟、四弟,你们先去考场,我随后就到。”

    邬寻花本想自告奋勇送张弛,被方善今拦住,硬是被拖走去了下次场考核的场地。

    回客栈路上,杨屹执意背张弛,张弛执拗不过只好随他。走了一会,张弛感到大哥不太对劲,伸手一摸,才发现他竟然哭了!三江鬼见愁的杨屹在大街上哭成了泪人!这事儿要被方善今和邬寻花他们知道了,还不得惊掉他们的下巴!

    张弛笑道:“大哥,今天风沙也没那么大呀,怎么就吹进了你的眼呢。”

    杨屹用力吸了吸鼻子道:“三弟,大哥没用,没能护你周全。我……”

    张弛尽量用轻快地语气道:“要不是大哥,此刻我估计都凉透了,开始僵硬了。”

    杨屹还想说些什么,被张弛打断道:“大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大包大揽,我和二哥五弟总有一日要独当一面,总不能时时刻刻被你护在身后。今日你已拼力将我救下,如果再自怨自责,那我可不要你背啦。”

    说罢张弛作势要跳下,不料牵动了断骨,痛得他嗷嗷直叫。

    杨屹忙道:“三弟!你怎么了!”

    张弛回道:“不碍事,只是被鬼见愁的眼泪给吓着了。”

    杨屹闻言,叹了口气道:“哎,三弟,你且好好养伤,待他日大哥学艺归来,定带你一雪此仇。”

    张弛笑道:“这才是我们习武之人的本色嘛,快意恩仇,不婆婆妈妈。到时我们兄弟几人一起把陆鸣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再让三弟请他吃点‘新鲜的’早餐和晚餐!”

    街上,二人笑作一团。

    将张弛送回客栈后,杨屹着小二好生照料,便赶往碧水潭。此刻张弛在床上盘膝,依明台道长之言引导内息,疗愈内伤。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再睁眼时,发现杨屹几人都在我房内床前的桌前坐着,见张弛醒来,询问他伤势如何,又向他讲述后面大考之事。

    第二轮轻功考究,邬寻花拔得头筹,第三轮比拼切磋,杨屹名列第五,方善今因和陆鸣铲斗,大耗内力,只屈居第十。邬寻花以卓绝轻功,获得八大派之一的寻欢门欣赏,拜入门下;方善今则以和陆鸣对敌时展示的广博见识和冷静沉着,获得同是八大派之一的天龙寺认可;杨屹在三场比试中都表现上佳,且和陆鸣对拼一掌已然技惊四座,令武当明台道长青睐不已,力邀大哥拜入武当门楣。

    听到几人说的,张弛高兴不已,特别是得知大哥竟能入武当门楣,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上伤痛,和大哥抱在了一起。要知道,武当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能拜入武当,以他大哥的天资,未来可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即已定下师门,翌日杨屹几人便要随各派代表回去报到。在张弛再三催促下,杨屹等人才满怀担忧地和张弛作别。

    潜龙大会,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