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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二猴精欲报兄弟仇 淘宝物三圣共除妖

    再表八戒身后还有悟空,这悟空早就变作一只凌燕,紧随他们进了大殿,只见这二妖穿过大殿后门,来到禅堂小院,纵起身形,起在半空,悟空也展翅飞起,随在他们身后,不多时,二妖在一处山坳降下云头,悟空再看此地,群山环抱,这山坳是个幽谷,谷中树森林密,奇花异草遍地,悟空停住在一棵大树之上,往下观瞧,见在一处山崖下有一洞穴,洞外风景秀美,洞门处有几只小妖猴守门,洞门上方一块巨石上书三个大字:“摩崖洞”,二妖猴来到洞穴近前,停下脚步,只见那通背猿猴转身,面冲悟空的栖身之处笑道:“孙大圣,别躲躲藏藏的,出来见个面如何?”

    悟空暗吃一惊,没料到这通背猿猴果然神通广大,竟然知晓他在身后跟踪,悟空嘻嘻笑着现出本相,跳下大树来到两妖猴近前点指嬉戏道:“俺说你们混世三兄弟皆没得出息,那六耳猕猴不敢露真容,扮个假的孙爷爷,与俺争斗,虽然神通广大本领高强,但不甚光明磊落,要想与俺老孙争个高低输赢,满可以当面锣对面鼓,真杀真砍,赌个输赢,却不该假扮俺的模样,还蒙骗俺的师父,简直端不上台面,当然得不到好下场,被如来佛祖识破真身,死在俺老孙的棒下,确是死有余辜。而你们两个却不知羞耻,还要给他报仇,那就找俺老孙也罢,却为何要伤害无辜僧众?俺老孙岂能袖手旁观,今日既然仇人碰面,咱就来个了结,你们是一人单打独斗,还是二人齐上,老孙都奉陪到底,撒马过来,尝尝俺老孙哭丧棒的厉害!”

    赤尻马猴嘿嘿冷笑道:“弼马温,你那条哭丧棒还不是抢人家东海龙王的宝贝据为己有,有何可炫耀的?现在让尔开开眼,也见识见识俺的兵器,管保让你自愧不如!”

    悟空闻听好奇心顿起,便故意讥道:“俺老孙倒想看看你能有甚宝贝能入俺的法眼?”赤尻马猴身形一晃现出本相,哪里像甚猴子,倒是个着着实实的妖怪,但见他:

    面呈猢狲高五丈,凸额塌鼻金睛亮。

    青身长颈尾如纲,气力超过九头象。

    蹲踞跳跃赛猩猿,搏击腾踔狠如狼。

    雪齿银爪握铁杖,携风夹电欲发狂。

    悟空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暗吃一惊,但随即嘻嘻笑道:“俺本以为尔就是个骚精猴子,不想尔却是这般模样,只生了个猴脸,身子却是这般巨大,既要与老孙一战,就先报上真名实姓,来自哪座名山,何处穴洞?”

    赤尻马猴嘿嘿笑道:“你既要知俺大名,那就站稳听真,俺本是:

    淮水之中无支祁,控水之能有神器。江河湖泊俺执掌,铁杖搅得洪峰急。大禹治淮犯吾境,兴风作浪禹无计。恼怒之时释夔(kuí)龙,神通胜吾遭擒缉。虽被捉拿难管束,击搏跳腾群神避。铁索拴颈铃穿鼻,压在龟山使难离。六耳猕猴经此过,棒砸龟山救命急。从此结缘行天下,惺惺相惜好兄弟。

    弼马温尔可听真?俺本名叫做木尚智,别号水猿大圣,也可称呼无支祁亦或赤尻马猴。看看俺手中的兵器,乃是精钢混铁杖,俺的师父就是那威震四方的四大神龙之一的冰夷,从极之渊,深达三百丈,只有他老人家能在其中自如生活。师父传授俺精通天罡三十六般变化,晓阴阳,知人士,飞天入水,能避死延生,尤为擅长控水之术。弼马温,以吾之神能,你可是对手么?哈哈哈!”赤尻马猴一阵狂笑。

    悟空听闻也是暗暗心惊,没料到这赤尻马猴竟是四大神龙之一的冰夷之徒,看来不可轻敌,想至此,悟空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戏道:“俺说木尚智,照尔这般吹牛皮,说大话,王婆自卖自夸,这天地之间真是装不下尔了,既然这般神技咱就比划比划,先比比手中的兵器如何?”

    赤尻马猴嘿嘿笑道:“要论俺这精钢混铁杖,尔却不知它的厉害:

    天上可携雷夹电;陆上可碎石劈山。

    水中可海搅江翻;地下可震吓十阎。

    你那金箍棒有这般威风么?”

    悟空嘻嘻笑道:“听尔这般夸耀,这精钢混铁杖果然厉害,但尔却不知俺老孙这金箍棒的妙处?听吾道来:

    金箍棒为玄镔炼,太上神君炉中煅。天河镇底神珍铁,深藏龙宫世难见。两头箝裹黄金片,瑞气腾腾霞光艳。晃一晃时彩云生,舞一舞时雷闪电。粗如天柱细如针,长短随着心意变。降妖除魔耳中藏,五洲四海皆走遍。此棍打上凌霄宫,天兵天将皆溃散。斗宫砸倒炼丹炉,酆都捣了森罗殿。全凭此棒护三藏,一路西行历万险。妖魔棍下皆覆灭,!雷音寺中取经篇。”

    赤尻马猴闻听,有些沮丧,知晓手中的金刚混铁杖难以与悟空的定海神针相比,故而冷笑道:“莫要炫耀你那根破铁棒,咱们还是战他八百回合,看看谁的本领强,休走!看杖!”

    说着抡杖便砸,悟空从耳中掏出金箍棒,晃一晃碗口粗细,笑吟吟舞棒前迎,他两个在洞前撑持,边打边纵起云头,在半空里厮斗,这一场好杀:

    号称灵阳棒一条,七十二路杖法秒。赤尻马猴心中脑,闪展腾挪技艺高。呼呼喊喊出不逊,乒乒乓乓棍棒搅。洞前拼杀难胜负,跳在半空互不饶。一个嬉笑无正经,一个怨气冲云霄。直杀得云遮光暗,沙飞雾罩罩。那一个浑身解数孽大圣,这一个棒法不乱寻机巧。取经路上结宿怨,猕猴一命留仇报。

    且说他二人一场争斗,杀得难解难分,那通背猿猴一旁观战,见赤尻马猴虽然厉害,但已渐渐露出败像,通背猿猴不敢怠慢,纵起云头,来到二人厮杀之处,现出本相,但见他:

    呲牙裂嘴鼻朝天,红睛颏腮拐子脸。

    猴毛色黑炭一般,长臂拖地身形短。

    白眉小耳雷公嘴,悬挂枝头似荡千。

    猫腰弓脊尾如棍,蹿跳蹦跃赶飞燕。

    这通背猿猴现出真身,虽身材矮小,但动如脱兔,快似闪电,一晃掌中‘钨铜晶石杆’,加入战团,来助赤尻马猴,双战悟空。

    悟空一见心中不悦,便讥道:“尔等混世兄弟好威风,果然不失风度,俺老孙就来个以一斗二,方显俺的本事!”

    通背猿猴被悟空一顿讥讽,有些挂不住颜面,便对赤尻马猴道:“二弟,你且先下面歇息,把这弼马温交与大哥,休让人家说咱以多为胜。”

    那赤尻马猴心知肚明,以他的本事要想胜过悟空,确难办到,正要抽身。

    忽闻有人高声喝喊:“呔!那个通背老贼,休要口出狂言,凭你也配与俺的猴哥对阵,来来来!让俺老猪对付你足矣!”

    随着声音只见一蓬黑云赶到,一把钉耙罩定通背猿猴当头便筑,唬得通背猿猴不敢怠慢,疾举‘钨铜晶石杆’架住钉耙,遂睁目观瞧。见眼前来的正是猪八戒。

    气得通背猿猴破口骂道:“尔这不知死活的夯货,凭你也配与俺动手,快快逃命去吧!如若不听俺良言相劝,定让尔杆下做鬼!”

    八戒却笑道:“俺说尔个糟糠猴子,哪里来的鸟妖,又拿的甚么打枣棍,来唬你家猪祖宗,老猪不吃尔这一套。”

    遂转首对悟空道:“俺说猴哥,你还对付那个赤马猴子,这个猢狲就交与老猪对付!”

    通背猿猴闻听气道:“尔这夯货,竟然不知我老人家的威名,你可站稳听真,俺本是:

    梅山七圣吾为首,千百年前长臂猴。修道成仙化人形,阀纣征战是掌酋。精通八九玄功术,神通广大鬼见愁。曾与杨戬数争斗,各穷其技战酣犹。女娲赐宝设计谋,被获遭擒成玩偶。陆压山下遭监禁,斩仙刀下预断头。六耳猕猴经此过,棒砸陆压命不休。从此结缘行天下,兄弟连心报怨仇。

    八戒闻听大笑道:“原来是个猴精,尔虽相貌生得丑陋,但这根打枣棍看着像是个宝贝,不如让老猪一耙将尔打死,就把这根宝棍归俺老猪所有,也好给俺的后代儿孙做个礼物,不知你意下如何?”

    通背猿猴被八戒一番言语给气乐了,哈哈笑道:“好个夯货!你可知俺这根‘钨铜晶石杆’是何来历?说出来恐将你吓得尿骚衣衫!尔且听真:

    晶石杆为乌金炼,太上老君炉中煅。太古玄武三棍器,顶天立地定海安。顶天便是晶石杆,擎天玉柱支坤乾。女娲炼石可补天,钨铜替代不周山。棍法太极生两仪,两仪便把四象搬。搬出四象八卦变,神出鬼没敌胆寒。钨铜棍擎天幌日,晶石杆驭雷辖电。棒影动千条青链,杆气摇万道紫烟。仗此杆行遍天下,所到处人鬼怯战。听其名退避三舍,未谋面闻风丧胆。”

    八戒闻后未见甚惊异之色,却撇撇嘴,晃晃手中钉耙,对通背猿猴道:“尔吹了个天花乱坠,俺老猪也未听明白,尔还是见识见识俺老猪这耙子的威风吧!”

    通背猿猴冷笑道:“尔这锄地的耙子有何名头?说来听听?”

    八戒得意道:“俺这钉耙非是常物,乃是一件有名的兵器,听吾道来:

    冰铁锻炼此钉耙,老君钤锤亲手砸。铸就双环金坠叶,造成九齿玉垂牙。上下短长定乾坤,左右阴阳金光洒。挥一挥时祥云坠,筑一筑时山崩塌。千般变化依心愿,万种腾挪随身发。豺狼虎豹见皆惊,地府阎罗也惧它。下海掀翻龙鼍(tuó)窝,上山捣碎巨无霸。御赐钉耙封天蓬,修成罗仙得赞夸。肩挑经担护三藏,一路西行万里跨。降妖除魔它立功,雷音取经终到达。

    通背猿猴听八戒一番吹嘘,点点头道:“如你这般讲述,俺也听说过你们保唐三藏西天取经之事,看来也未必是虚,就算俺信了尔的说辞,但咱们还得斗上三百合,分个输赢胜败,才是真章,来来来!撒马过来与俺一战!”

    好八戒哪管三七二十一,抡动钉耙,斜刺里着头便筑。通背猿猴也不怠慢,舞动乌铜晶石杆接架相还,二人斗在一处,又是一场好杀:

    上宝逊金钯一把,三十六路尽玩耍。通背猿猴暗憋气,誓将八戒杆下砸。边战边吼相互骂,一招一式死拼杀。黑云惨雾裹成团,矮猴对上猪老大。一个斗狠似憨傻,一个胸中气难发。直杀得天昏地暗,风卷漫沙沙。那一个钉耙舞泼风八打;这一个晶石杆招招狠辣。取经路上结宿怨,势如水火成冤家。

    这八戒仗着一股猛劲,头三耙真把个通背猿猴唬得不轻,连连招架,但几个回合过后,便看出八戒的本事稀松平常,心中暗道:“这夯货确能唬人,俺差点着了他的道,如今得好好修理修理他!”

    想至此,通背猿猴装出败像,连连后退,这八戒哪知是计?钉耙乱筑,哪知耙到之处,筑个空,没了通背猿猴的身影。

    却闻身后通背猿猴讥道:“尔这夯货,本猴爷在这呢!”

    八戒急忙钉耙后扫,又扫个空,通背猿猴已到他左侧,八戒收耙再要左筑,为时已晚,让通背猿猴一脚,踢翻在地,用脚踩住,动惮不得,被人家生擒活拿。通背猿猴一声召唤,从洞中涌出一群小猴妖,七手八脚将八戒捆住抬入洞中。

    八戒不住叫喊:“猴哥!快来救我!”

    悟空那边战那赤尻马猴已占上风,被八戒呼喊分神,赤尻马猴见机反攻,通背猿猴又上前助阵,悟空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一个筋斗云,先自逃脱。二妖猴大获全胜,也未追赶,入洞庆功暂且不提。

    且说悟空大败而走,回到雁塔寺,来见三藏,沙和尚见悟空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情况不妙,赶紧上前打道问:“大师兄,可降得那两个妖怪?二师兄怎未回转?”

    悟空口打唉声,把情形述说一遍,师徒三人都有些无奈。

    沙僧道:“大师兄,想那六耳猕猴的本事就与你在众伯之间,这两个妖猴恐也非善茬,凭咱们三兄弟空难以降服,不如上雷音去请佛祖来收服这两个妖怪!”

    悟空叹道:“三师弟,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当初是吾与那六耳猕猴打上雷音,佛祖才出手,可这两个妖怪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们不会被咱们引上雷音宝刹,故而此计难成!佛祖更不会为了区区两个猴妖下山的!”

    三藏插言道:“悟空呀,当务之急是快将八戒救出妖窟,以免丢了性命!”

    悟空道:“师父放心,俺这就去救他回来,你们在此等候就是!”说着起身纵云而去。

    再说这八戒被擒到妖洞内,口中不住怒骂,气得众小妖,不容分说一顿胖揍,打的八戒呜呼嚎叫,仍旧骂个不停。

    通背猿猴喝止住小妖,来到八戒面前,嘻嘻笑道:“俺说天蓬元帅,这会儿不吹你那钉耙厉害了吧?尔那大师兄,孙悟空若非跑得快,恐也成了俺们的阶下囚,要说俺们找的是弼马温,与你并无瓜葛,但你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助他一臂之力,那就不能怪俺们兄弟心狠,先扒了尔的皮,再摘了你的耳,割了尔的鼻,最后把尔那腹中零碎掏净,做个猪全席下酒,你看如何?”

    八戒闻听虽心中恐惧,但仍旧肉烂嘴不烂,对通背猿猴笑道:“俺那猴哥!本事可大,你们绝非对手,最后还得落个六耳猕猴的下场,要想不走你那三兄弟的路,就对俺老猪好些,将些酒宴摆上,让俺老猪饱餐一顿,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等俺那猴哥来了,俺定会给你们讲情,保你们不死就是!”

    赤尻马猴气的抬脚将八戒踹翻,举金刚混铁杖便砸,却被通背猿猴拦住笑道:“休要鲁莽,此时要了他的性命,岂不便宜了他,待捉到那弼马温,咱们就拿这夯货做下酒菜,让那弼马温也尝尝他猪兄弟的味道,岂不更妙!哈哈哈!小的们,来呀!摆上酒宴,俺们兄弟两个要痛饮庆功!”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宴摆上,二妖相坐对饮,却让八戒一旁观看,馋的八戒口水横流,不住咂嘴晃耳,二妖也不睬他,仍旧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八戒再饧眼偷看,见这洞穴确与众不同,简直就是天然的水晶宫,但见:

    根根石笋拔地起,千姿百态型各异。或如飞禽走兽状,或如宫廷珍藏器。有的巍巍像雪松,有的叠叠比峰奇。洞中晶石放靛光,满厅蓝色好诡异。金银两座浮花池,花簇含苞清水溢。厅顶钟乳垂柳挂,壁画造成靠水滴。三尊石座庭中设,石亭石廊似玉立。洞顶高阔耸仙柱,顶天触底磅礴气。幽曲暗河通洞深,几艘小舟顺水急。天下琼观齐聚此,猴妖稳坐一方帝。

    八戒暗暗赞叹这鬼斧神工,心道:“俺老猪要是能有这么个仙洞居住,再娶个娇艳夫人,生一窝小崽子,岂不美哉!”

    他正心中想着美事,忽闻那通背猿猴冲他说道:“俺说那猪刚鬃,想不想喝杯酒,填填肚皮呀!”

    八戒一听心中欢喜,便点首道:“老猪对吃喝是从来不拒,你要真有好心,就让俺酒足饭饱,到时你想如何处置俺老猪,俺是连个眼都不眨一下的!”

    通背猿猴与赤尻马猴互换个眼色,赤尻马猴便招呼小妖端上一桌美味素肴,放在八戒面前,并让小妖解开捆绑八戒的绳索,八戒揉揉绑麻的手脚,耸耸鼻子,张开大嘴,颠起槽牙,来个风卷残云,不过片刻一桌宴席便被八戒一扫而光,直把两个妖猴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八戒叫道:“俺说尔这两个猴头这般小气,就这点吃食还不够老猪填牙缝,快些上菜,逗起老猪的食欲,可不能不给吃饱,那样老猪可要骂你们的八辈祖宗!”

    通背猿猴急忙让小妖端几屉大包子来,不多时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端上来,八戒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这顿吃,直吃得沟满壕平,不住的打着饱嗝,这才住口,摸摸肚皮。

    满意地笑道:“老猪不是没良心的人,这里谢过了!能让老猪做个饱死鬼,也算你们还有良心!”

    赤尻马猴对八戒嘻嘻笑道:“俺说猪刚鬃,宴席也吃了,嘴馋也过了,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受用了俺们的美食,可不能白吃,得给俺们做件事情来还账啊!”

    八戒一听,嘿嘿笑着摇摇头:“不瞒二位,俺老猪从来都是白吃白喝,哪能付甚么账?休要与老猪说笑了!”

    赤尻马猴怒道:“尔这无赖,刚吃饱就翻脸了,是不是皮又痒痒了,让俺抽几鞭子如何?”

    八戒笑道:“刚才俺可是有话在先,酒足饭饱,你们怎样处置老猪都可以,俺没怨言,至于为你们做事,老猪可不干,你们就死了这份心才是!”

    赤尻马猴又要动粗,被通背猿猴拦住。只见通背猿猴对八戒冷冷一笑。

    遂道:“猪刚鬃,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真的不为我们做这事么?”

    八戒咧嘴笑道:“这还有甚好说的,你们要怎样折腾俺老猪尽管来,老猪俺要眨眨眼都不算英雄好汉!”

    通背猿猴气道:“真是肉烂嘴不烂,来呀!给他上绑,扔到水牢里去!”

    八戒心道:“这水牢是个甚地方?看这洞里到处都有暗河,俺老猪的水性也不赖,区区个水牢能耐吾何?”想至此,并不在乎,晃晃大耳朵,仍旧打着饱隔。

    这时几个小妖过来給八戒重新捆绑,抬着他走进洞里面,拐弯抹角来到一处石门近前,石门打开,八戒往里一看,只见这是一个单个的小洞穴,里面除了一块可容身的石头,四面全是水,几个小妖将八戒推进洞内,再一起使劲将八戒推入水中,随即锁上门离去。

    八戒想爬到那块可容人的石上,可手脚被绑哪里爬得上去,无奈之下只得站在水里,这下八戒可傻了眼,暗道:“倒霉!倒霉!真倒霉!似这般站着岂不累杀吾也!总有站不住的时候,那时可就得沉在水里淹死,即便水性再好,也无法支撑太久!哎呀!俺的猴哥!你啥时能救老猪出去,再要晚来,你可见不到你二师弟了!”八戒在此受罪不提。

    再说悟空离开雁塔寺,重新回到“摩崖洞”,只见洞门紧闭,周围毫无声息,此时正值正午,艳阳高照,山谷之内热气笼罩,悟空心急如焚,心中算计如何搭救八戒?正在踌躇之时,忽闻身后有人口诵:“无量寿佛!前面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

    悟空急忙转身观看,只见离他不远处站立一人,但见此人:

    鹙绒鹤氅,五岳真冠。长髯飘颌下,双眸精光闪。羽衣饰带朝鞋锦,一手法尺一手剑。仙风道骨灵光透,丰姿英伟尘不染。威仪颇重倨傲色,眉峰紧蹙目射寒。

    悟空见来人是个道士,却是气宇轩扬,仙风道骨,果有仙神之像,不敢小觑。

    便躬身一礼询道:“敢问道长,是何方仙道?仙居那座道观?道号高名?可否见告?”

    那道长上下打量悟空,遂微笑道:“如果贫道猜得不错,你就是那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吧!”

    悟空点首道:“道长所猜正是,俺就是孙行者,法号悟空!”

    那道长点点头,释出赞赏之态,自表道:“贫道乃是前朝太宗皇帝臣子,郑国公魏征,字玄成是也!”

    悟空闻言大惊,躬身施礼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魏丞相,悟空经常听俺师父三藏提起你的大名,知你喜逢知己之主,竭诚辅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义直谏。你性格耿直,据理抗争,从不委曲求全,悟空十分敬佩。”

    魏征还礼道:“大圣过誉了,贫道不敢领受!”

    悟空遂疑道:“但悟空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魏征笑笑答道:“贫道知你要问甚么?是不是觉得俺魏征早已作古,怎会在此出现?”

    悟空点点头,表示确是如此。魏征请悟空到一旁的树林中叙话,便将以往的经过说与悟空,悟空这才恍然大悟。

    却原来,魏征殂(cú)逝,太宗皇帝下诏厚葬魏征,但其妻裴氏以魏征生平简朴,豪华之葬礼不是亡者之志为由拒绝,裴氏只用小车装载魏征灵柩,太宗皇帝召文武百官出城相送,并亲刻书碑文,并命阎立本画其像入凌烟阁,魏征位列第三。不想这魏征早已被玉帝所赏识,说他身正而心劲,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幸,中不移亲族,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乃是做辅臣的最佳人选,故而下旨,着酆都阎君,将魏征阴曹除名,上升天庭做玉帝驾前谋臣,并让他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修仙,道号“光明尊者”如今几百载,已身入仙神之列。

    悟空闻后,竖起拇指称扬:“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能被玉帝赏识,又升到天庭做贤臣,确是不凡,悟空敬仰,但不知先生因何来到此地,有何贵干?”

    魏征应道:“贫道这是尊玉帝旨意,到凡间巡视,查证各处仙山琼岛的仙神有无犯戒之事,也彻查各处又生出了那些妖魔鬼怪乱世。不想今日巡查到此翠华山界,正遇大圣,不知你到这摩崖洞有何事要办?”

    悟空见问,也未隐瞒,就把要除二猴妖的事叙说一番。魏征闻听甚是诧异,看看那摩崖洞,随即从背囊中取出一本册子,打开查找,很快在册子中寻到。

    遂对悟空道:“这赤尻马猴和通背猿猴在吾这册子里都有记载,只是多年没有注意到它们的行踪,故而未能确定他们的栖居之地,今日凑巧,不但寻到它们的踪迹,还知晓他们在凡间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竟敢残害佛门弟子,真乃罄竹难书,贫道马上赶回天庭,向玉帝请旨,发来天兵天将讨伐此二妖,也能助大圣一臂之力!”

    悟空一揖道:“多谢尊者相助,但远水难解近渴,要等到玉帝派来天兵,吾那二师弟恐性命休矣!悟空斗胆,能否请尊者助吾一臂之力铲除这二妖猴。”

    光明尊者闻听,面呈难色,随对悟空道:“这两妖猴神通广大,妖术精湛,连大圣你如此神通,都感吃力,何况俺魏征,要论文韬武略,贫道确还有傲人之处,但俺修仙炼术时辰尚短,这动武之事,还欠火候,恐帮不上大圣甚么忙,弄不好还给你添乱,添负担,岂不是好心做了错事!还望大圣见谅!贫道爱莫能助。”

    悟空甚感失望,本想来了个帮手,不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禁摇头叹息!

    魏征却道:“大圣,俺听说你还有个师弟,叫做沙悟净,怎没能助你一臂之力?”

    悟空道:“俺那师弟在保护俺的师父三藏法师,故而难以抽身助我。”

    魏征沉吟片刻,笑着对悟空道:“既然这样,不如让你那师弟沙僧来祝你除妖,俺魏征替你保护师父,凭我这点道行,护住你师父应该没甚问题!你看如何?”

    悟空觉得此事可行,便与魏征一同回转雁塔寺,此时天色已晚,魏征与三藏相见,他与三藏乃是同朝称臣,老熟人,一见面三藏大惊,不知这魏征是人是鬼还是神?经悟空一番叙说前情,三藏方才释然,二人手牵手坐在禅堂之上,畅谈甚欢。悟空一拉沙僧,二人出了禅堂,悟空把与魏征商量的计划告知沙僧,沙僧点首表示赞同。三藏设素斋款待魏征,二人彻夜长谈,悟空与沙僧到僧舍歇息不提。

    翌日,悟空,沙僧早早起床,用了斋饭,见三藏与魏征都还在熟睡,不便打扰,二人便驾起云头赶往摩崖洞,待到了地方,悟空让沙僧躲在山洞旁边的巨石后,自己前去挑战,待把二妖引开,再让沙僧前去救出八戒。

    且说悟空,来到摩崖洞近前,挥动金箍棒照定洞门一阵猛砸,三下五除二便将洞门打破,洞内小妖见是悟空,唬得魂飞魄散,急忙进洞禀报:“报二位大王,大事不好!那孙悟空打上门来,已把咱们的洞门打破,还叫二位大王出来受死。”

    赤尻马猴与通背猿猴闻报大怒,赤尻马猴抄起金刚混铁杖,当先杀出洞外,见了悟空也不答话,抡杖便打,悟空接架相还,斗在一处,悟空斗有几合,便纵起云头,赤尻马猴也赶了上来,二人又在半空厮杀,悟空边战边退,渐渐离摩崖洞渐远。那后出来的通背猿猴见状,怕赤尻马猴中计,便也随后赶来,二人齐斗悟空,大圣使出七十二路金箍棒法,招招精妙,那二妖猴也使出浑身解数,杖杆翻腾,将悟空困住,悟空抖擞精神,金箍棒更是使得风雨不透,一时三人难以分出胜负。

    再说沙僧,见悟空引开了二妖猴,不敢怠慢,舞禅杖杀进洞内,那些小妖怎是沙僧对手,当真是挨上死,碰到亡,片刻已是死伤殆尽,各各现出原形,都是些灵猴狒猿之类。沙僧捉住一个小妖,探问八戒的下落,小妖指了关押八戒的水牢,沙僧未要小妖性命,将他捆住扔在洞角,沙僧心细如发,只怕不明这洞中情形,还要再问这小妖。沙僧来到水牢近前,一禅杖打碎牢门,冲进牢中,一看八戒,唬得沙僧倒吸口凉气,不禁浑身发麻。只见八戒倒在水中,肚皮鼓得像个山包,身上爬满了水蛭毒虫,正在吸八戒的血。沙僧先将八戒拉到石上,但不知如何去除这些水蛭毒虫,没奈何间,又把那个小妖揪来,问他如何除去这些东西?小妖哆哆嗦嗦告知沙僧,这些毒物十分厉害,很快就能把人身的血吸干,唯一的办法是用火烧,它们怕火!沙僧急忙找来火把,在八戒身前挥动,果然奏效,那些毒物见火纷纷从八戒身上逃走,钻进水中,不见踪影。

    沙僧将八戒倒过身来,吐出腹中积水,八戒这才慢慢苏醒,睁眼一看,见是沙僧站在面前,八戒一咕噜爬起,却站立不稳,又是一跤跌倒,沙僧忙扶住急问道:“二师兄,你这是怎样了?”

    八戒心有余悸的苦笑道:“三师弟适才吓死俺老猪,那些毒玩意,爬了俺一身,俺手脚被捆,动弹不得,只得眼看着被它们叮咬吸血,也不知吸了老猪多少精血,现在俺还头晕眼花,身乏无力!三师弟,能否给老猪寻些吃食,也好恢复恢复体力!”

    沙僧无奈,又揪住那小妖,让他带着寻找食物,不一会便提来个大食盒,八戒坐在石头上,又是一顿美餐,直吃得撑肠拄腹,方才止歇。随既跳将起来。

    对沙僧道:“好了!俺老猪酒足饭饱,力气十足,俺要去找那两个妖猴算账,俺说三师弟,你怎到此洞?刚才俺老猪心力交瘁,无暇问及除妖之事,不知现在那两个妖猴在哪里?你是怎样到这里救俺的?猴哥哪里去了?”

    沙僧见八戒已然恢复,便把前情述说一遍。

    八戒闻听急道:“猴哥一人对付那两个妖猴,恐难取胜,咱们赶紧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二人顾不得其他,奔出洞外,驾起云头,四处寻找,沙僧心细,指着远处对八戒说道:“二师兄你看,那里有祥光闪耀,肯定是大师兄的金箍棒,咱们赶紧前去助他。”

    二人驾云踏雾,不多时已来到那祥云闪耀之处,往下观瞧,原来此处是一座山岭,岭上树木森密,可就在万绿丛中,耸立一块巨石,高有十丈,石上是个平台,约有三丈,只见悟空与那两个妖猴正在石上酣战,杀得难解难分,看情形还未分出胜败输赢。八戒性急,也不答话,从空中直扑下去,手中钉耙对着赤尻马猴筑去,那赤尻马猴正对战悟空,哪曾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可惜八戒太过性急,这一耙筑得不准,没筑到赤尻马猴,正筑在赤尻马猴的精钢混铁杖上,赤尻马猴没有防备,手中精钢混铁杖被筑得脱手掉下石崖,身形也随着滚下石崖,幸得他神通广,妖术高,半空中踏起云头,不曾摔死!

    此时沙僧已然落在巨石之上,三人齐力围住通背猿猴,这下通背猿猴有些惊慌,他二人双战悟空也未讨得便宜,如今变成了自己一对三,哪里吃得消?再看赤尻马猴滚下巨石,却没了踪迹,更是心中没底,再无恋战之心,忽然摇身一变,化作只松鼠,滋溜溜滑下巨石,要钻入树林逃之夭夭,哪晓得悟空早就防他这手,也摇身一变,化作只老鹰,展翅飞追那只松鼠,紧追不舍。松鼠穿林纵跃,快如脱兔,老鹰展翅,迅如闪电,一双利爪直抓鼠身。通背猿猴转头,见悟空利爪已到,唬得他打个地滚,变成一只霸王鹟(wēng),转头攻击老鹰。悟空一见不敢托大,翅膀一扇,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食鸟蛛,八只巨眼,十条长毛腿,直扑霸王鹟。通背猿猴此时才知孙悟空的变化之能远胜于他,看来靠变化难以脱身,情急中现出本相,采用猴子跳跃之技,在树丛中纵横跳跃,悟空也不怠慢,使出猴技,紧跟不舍,但这番猴术,悟空却逊一筹,因这通背猿猴有一神技,就是他的手臂长过身体,用长臂搭住树干,借力蹿跳,快如闪电,一纵就是几丈远,悟空已然跟不上他的速度,被慢慢拉开距离,让他逃之夭夭!气的悟空在原地连翻筋斗,叫骂不止,却是无可奈何暂且不提。

    且说那赤尻马猴,被八戒一钉耙震落石崖,也确是本领不凡,硬生生纵起云头,毫发无损,又赶紧拾回兵器‘精钢混铁杖’,正要再上石崖寻八戒报仇,忽然灵机一动,暗道:“凭俺大哥通背猿猴的本事,就是悟空三人战他,绝不会失手,我何不乘此时机到那雁塔寺捉了那三藏,来个声东击西之法!”想至此,便未回归战场,驾云赶往雁塔寺,来到寺院,降下云头,寻到禅堂,见三藏正与一道士闲叙。

    赤尻马猴在门外高声嘿嘿冷笑道:“三藏法师,好来的闲情逸致,俺特来拜访,可否宾客呀?”

    三藏转头往堂外观瞧,不看则可,这一望不禁大惊失色,颤声道:“尔是那方来的妖怪?竟敢擅闯俺的雁塔寺?”

    一旁的魏征接过话头:“三藏法师,你难道不识得他么?”

    三藏摇首道:“三藏不知,从未见过这妖怪?”

    魏征笑道:“他就是你们翠微寺老方丈身边的都监,皇上的替僧,真实面目却是混世三妖猴中的赤尻马猴。”

    三藏闻听恍然大悟,遂喝道:“尔这妖猴,残害吾寺中僧侣,如今‘光明尊者’在此,还不弃刃降服,更待何时?”

    哪知赤尻马猴狂笑道:“这个老牛鼻子,有何道行?让俺向他降服,简直白日做梦,你有何本事亮出来?咱们大战三百合,他要赢了俺,俺就放尔一条生路,他要不是俺的对手,你们两就一对去黄泉报道!哈哈哈!”

    魏征闻听十分愤怒,点指赤尻马猴:“尔这妖猴,休要口出狂言,本尊者岂能让尔这般张狂,来来来!咱们比个高低上下!”

    说着拔出斩妖剑,飞身跳出禅堂,与赤尻马猴在半空中相杀,真一场恶斗,怎见得:

    那一个是混世三妖猴精变,这一个是一代名相凌霄贤。一个驾妖雾,铁杖如电;一个踏祥云,剑气如山。一个好似柴骨瘦猿上下窜,一个宛如神翁儒仙舞彩链。一个是控水猿圣,一个是天庭尊仙。精钢搅动,彩虹时现。上下翻腾黑雾绕,往来巡回紫气旋。

    他两个在云端里,战有百十回合,魏征渐渐仙气不足,手软筋麻,有些抵敌不住,无奈之时,想用飞剑杀敌,故而脱手射出掌中宝剑,直刺赤尻马猴心窝,哪知这赤尻马猴本领确是高強,有接剑之术,一只手接住宝剑,另只手挥铁杖直击魏征胸膛,魏征急忙闪身躲过,哪知这赤尻马猴依然近身,抛出“缚龙索”将魏征索住,生擒活拿,遂按落云头,来在三藏面前。

    嘿嘿笑道:“三藏法师,如今你的光明尊者已被俺捉拿,而还有何话说?看来天不佑尔。”

    三藏苦笑道:“既然俺们不是你的对手,就请你放过魏道长,一切都由三藏承担,他可是玉帝驾前的宠臣,你要伤他性命,定无好结果!”

    赤尻马猴冷笑道:“唐三藏,这可由不得你,你们两个就先受受委屈,先到俺那翠微寺尝尝滋味,待俺们兄弟捉了你那三个宝贝徒弟,在一并处置。”

    说着将三藏也捆绑,提着二人出了禅堂,正要纵云回翠微寺,那知面前突然涌出众多僧人,排出一个大阵,挡住去路。

    赤尻马猴先是一惊,遂见是一群一般僧侣,手中都执着金箍铁棒,不禁有些迷茫,便对那些和尚询道:“尔等这群和尚,难道不要性命了不成,敢拦住吾的去路?”

    那其中的领头和尚瓮声瓮气地应道:“尔是哪里来的妖怪?竟敢绑架俺们的玄奘大法师,吾等岂能放你走脱,识相的放开法师,逃命去吧!”

    赤尻马猴不慌不忙的笑道:“尔这秃驴,不知好歹,俺本不想大开杀戒,如今你们倒送上门来,不杀尔等难消吾恨。”

    三藏知这赤尻马猴的厉害,急忙对那主阵的和尚道:“你们赶紧退下,本法师只是到翠微寺走一趟,不会有性命之忧,赶快让开,不得阻拦!”

    哪知这主阵的和尚没领会三藏的意思,并未后退,而是将阵势发动,并将赤尻马猴围在垓心,三藏暗道不妙,可身被控制,无法制止。赤尻马猴将手中精钢混铁杖挥动,一杖扫去,众僧无法抵挡,顿时有不少僧众被铁杖扫中,命丧当场,受伤者倒地不起,‘乾坤八卦金箍棒阵’也被破了。赤尻马猴正要押着三藏和魏征离开,突兀,又从前面殿院中冲来一群僧众,迅速排开一座大阵,僧众手中都擎着九齿钉耙。

    为首一僧点指赤尻马猴骂道:“尔这妖怪,竟来本寺滥杀无辜,吾等岂能容尔?现在就让尔尝尝俺们“降龙伏虎九齿钉耙阵”的厉害!”

    赤尻马猴闻听怒气陡生,不容分说抡铁杖便打,这些武僧竟个个勇猛,不畏生死,舞动九齿钉耙,雨点般的往赤尻马猴身上筑来!但凡夫俗子怎与这妖怪能比,铁杖之下挨着就死,碰上就亡,片刻就已死伤一地。

    三藏见状,唬得口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天睁眼,休再伤吾僧众!”赤尻马猴破了‘降龙伏虎九齿钉耙阵’,押着三藏和魏征驾云离去。

    且说悟空三人赶跑了通背猿猴,会合一起,八戒道:“俺说猴哥,这通背猿猴果然狡猾,甚难对付,吾看咱们还是赶紧寻个帮手才是?是否到南海普陀落伽山去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也就省了咱们的事,否则咱们这般辛苦拼杀,也未必能有好结果。”

    悟空思量半晌,猛抬头,并未回答八戒,却面现急忧之色道:“二位师弟,咱们上当了,快去雁塔寺,去晚了恐生变故。”

    八戒、沙僧闻言也是一愣,三人不敢怠慢,驾起云头赶往雁塔寺,不多时已到,降下云头进入寺中,却见寺內静悄悄,再往里走,忽见院中躺着数十僧侣,个个奄奄一息,竟是那“降龙伏虎九齿钉耙阵”中的和尚。

    悟空惊道:“这两个妖猴,使用金蝉脱壳计,早来了这里,师父恐凶多吉少?”

    三人赶到禅堂,见禅堂门前也倒着一地僧众,竟是那“乾坤八卦金箍棒阵”中的和尚,进入禅堂寻找三藏,哪里还有三藏的影子,就连那魏征都没了踪迹!此时沙僧心细,指着墙上一行字迹急道:“大师兄快看,这有留书。”

    三人定睛观瞧,只见这留书写曰:

    切齿泼猴弼马温,当年夺去六耳魂。

    雷音寺中筑冤孽,天下沙弥必入坟。

    如今摩崖遭灭顶,此帐算在三藏身。

    要诀生死翠微见,定要尔命还弟君。

    三人看后面面相觑,悟空道:“看来师父与魏道长都被这二妖掠去,咱们别无他法,明知是罗网也得钻。”

    沙僧道:“依吾看,这留书上并未规定时辰,咱们还有时间,快去请观音菩萨解救,猴哥你就跑一趟,我和八戒在此监视,如有不测,俺们拼死也要护住师父!”

    悟空无奈,只得认可,千叮咛,万嘱咐,这才驾云赶往南海普陀落伽山去请观音菩萨,话不多叙,悟空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片刻已到,悟空径直按落云头,到竹林近前。

    早有诸天迎接道:“菩萨前者对众言大圣功果已成,佛祖封为斗战胜佛,甚是称扬,今日不在雷音礼佛如何得暇到此?”

    悟空笑道:“诸天辛苦,俺老孙如今已经佛祖允准,退佛班,返故里,仍做俺的逍遥王,只不过在此之前与吾的二位师弟赶往长安拜会师父三藏法师,不想个中有难,碰上两个妖猴肆虐,俺们欲除祸患,不想这两个妖猴甚是厉害,是那六耳猕猴的兄弟,要为他报仇,争斗多次不能取胜,如今又捉去了俺的师父三藏和玉帝驾前贤臣‘光明尊者’魏征,无奈之下,特来见菩萨,以求相助!”

    诸天遂来洞内报知,菩萨唤入。悟空尊法入行,来至宝莲台下,躬身施礼!

    菩萨问曰:“斗战胜佛,你不在佛祖驾前,到吾这里何事?”

    悟空说明来意。

    菩萨笑道:“尔这泼猴总是生事,但这次做的甚好,那两个妖猴竟敢屠戮佛祖门下僧众,抓扣旃檀功德佛和玉帝贤臣‘光明尊者’,还口出辱佛之言,真真罪该万死!”

    悟空知观音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也就不在多语,只看菩萨如何处置?

    菩萨又道:“那两个妖猴有许多神通,却也不输于你,也罢!吾看在旃檀功德佛和光明尊者的份上,借给你两件宝物,定可降服那两个妖猴”!

    说着从身后取出两件宝物,悟空定睛观瞧,只见一件是幅‘峰壑藏鲜图’;另一件是个‘琉璃瓶’。悟空不解其意,菩萨让悟空附耳上来,教他使用之法,悟空一一记下,谢恩再拜,退出竹林,返回雁塔寺。

    话说悟空回到雁塔寺,与八戒沙僧见面,述说见菩萨的经过,并把两件宝物给二人观赏。八戒拿过“峰壑藏鲜图”看看,不解其意,顺手递给沙僧,见那“琉璃瓶”是个稀罕玩意,便细细把玩,爱不释手。沙僧与悟空观看那幅“峰壑藏鲜图”,只见这幅画卷画的果然栩栩如生,画卷右半部是层峦叠嶂的奇峰险壑,峰顶云雾缭绕,谷壑苍松翠绿;画中部分是谷中的一条河溪,河溪两旁是片片桃林和梅林,画卷左半部突出一棵巨大的桃树,树上红艳艳的仙桃挂满枝头,十分诱人。该画不设背景,结构自右向左,由紧密而渐趋疏朗,重点突出,节奏鲜明,确是一幅精品画卷。

    八戒把玩那只琉璃瓶,但见这“琉璃瓶”通体透明,流光溢彩,精致典雅。八戒见它瓶口有一塞子,便想拔出来看看瓶里面甚么?却被悟空喝止,并将琉璃瓶拿回。

    八戒有些不悦,嘟囔道:“也没甚神秘之处,怎不让打开?”

    悟空道:“这琉璃瓶是观音菩萨借给咱们用来降服妖猴的宝物,不能随意打开,否则就失了作用。”

    八戒闻听便不再吭声。

    沙僧道:“俺说大师兄,这救人如救火,咱们不能再耽搁,得马上去救师父,以免夜长梦多。”

    悟空点首道:“三师弟所言极是,咱们这就起身!到了翠微寺你们要按计行事,千万勿出差错!”

    八戒沙僧点首。三人驾云赶往翠微寺,待来到寺中,只见翠微殿前,挑着两个高杆,杆上吊着二人,悟空眼尖,老远便认出那吊着着的非是旁人,正是三藏和魏征,悟空大怒,抡棒便要砸倒高杆。

    沙僧心细,忙止住悟空,指着大殿飞檐道:“大师兄你看那是甚么?”

    悟空顺着沙僧所指方向,原来有两条藤索拴在高杆上,另一头连着殿檐,殿檐处有两张弓,已经张弓搭箭,高杆一倒,便会箭发射中所吊之人。悟空暗道好险!多亏沙师弟心细。

    此时忽闻大殿内有人哈哈笑道:“好滑头的沙和尚,竟能识破俺的机关,佩服佩服!”

    遂从大殿中走出二妖猴,沙僧与八戒一使眼色,二人并不搭话,各抡兵刃杀向二妖猴,赤尻马猴与通背猿猴接架相还,四人两对战成一团,悟空见机,飞身上殿,两棒击毁弓箭机关,纵身扑向两根高杆,一手一个提起三藏和魏征,跳在空中,飞奔雁塔寺,降下云头,放下二人。

    魏征惭愧,对悟空道:“大圣见谅,本天尊未能护住三藏法师,惭愧呀!惭愧!”

    悟空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俺老孙要去降服妖怪,俺师父就交给天尊护持了!”魏征点首,悟空急急驾云而去。

    且说八戒战住通背猿猴,沙僧战住赤尻马猴,四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好一场精彩厮杀,但八戒二人终不是二妖猴的敌手,渐露败像,且战且走,退进翠华山中。

    正酣战时,忽闻有人高声叫道:“呔!尔等妖猴!此来是自送死么?”

    二妖猴举目观瞧,原来是悟空立在云头,拦住去路。

    通背猿猴大笑曰:“弼马温,尔等今日谅无生理!”

    说着使开‘钨铜晶石杆’,直取大圣。悟空也使开棍劈面交还。二人大战一处。沙僧见悟空接战通背猿猴,便抽身助八戒来战赤尻马猴。悟空与通背猿猴战有数合,转身就走。通背猿猴随后赶来。悟空降下云头下了翠华山,往前且战且走,忽见前面又一座高山,悟空经往峰顶攀爬,通背猿猴随赶上峰来,他却不知此山乃是观音菩萨所赐的“峰壑藏鲜图”变化来的。通背猿猴赶上山来,入了圈套,再不能下山。悟空将身一纵,下了“峰壑藏鲜图”,只见通背猿猴在山上左撺右跳。书中暗表这“峰壑藏鲜图”,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通背猿猴不觉有些迷离,飘忽间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异样甜美,这通背猿猴爬上山去一看,见是一株桃树,绿叶森森,两边摇荡,下坠着红滴滴的仙桃,颜色鲜润,娇嫩可爱。通背猿猴看见,不觉忻羡,遂攀枝穿叶,摘取个仙桃下来,闻一闻,扑鼻馨香,心中大喜,一口吞而食之。方才倚松靠石而坐,未及片时,忽见孙悟空舞棒而来。通背猿猴欲待起身,竟不能起,他哪知食了此桃,已跌出画卷,落在尘埃,动弹不得,悟空上前忍耐不住,抡起铁棒,劈头打死,这才收了宝物“峰壑藏鲜图”。

    再说那八戒、沙僧双战赤尻马猴,也只堪堪战个平手,渐渐不敌,便也且战且退。

    忽闻前面有人高声喝喊:“八戒、沙兄休要担惊,少要惧怕,俺老孙来也!”

    赤尻马猴闻言抬头观瞧,只见那悟空拦住去路,不禁心中吃惊,暗道不好!怎不见俺那大哥,难道中了这猢狲的计了?”不禁痴痴发愣。

    此时又闻悟空道:“似汝恶怪,害人无厌,情殊痛恨!”

    八戒、沙僧闻悟空此言,知是暗语,二人便同时出手,钉耙、宝杖双击赤尻马猴,赤尻马猴急忙招架,却不想悟空的金箍棒已然搂头盖顶砸下,赤尻马猴躲闪不及,一个猴头被悟空金箍棒砸的粉碎,哪知他头上却无血,却有一道清气冲出,颈子里长出一朵红莲花;只见花一放一收,又是一个猴头。悟空连砸数棒,一样如此,唬的三人颜色更变。

    悟空暗道:“这赤尻马猴既能采天地之灵气,便会炼日月之精华,故有此变化与吾老孙有同样本事。这赤尻马猴果然厉害,这却如何是好?”忽然心中一亮,暗道糊涂,有观音的宝贝在手中,还怕降服不了这斯?想至此,悟空不敢怠慢,取出琉璃瓶,举在手中,揭开瓶盖,只见里面射出一道白光,光高三丈有余,悟空打一躬,念动咒语,须臾间,见一物现于瓶上,长七寸五分,有眉有眼,眼中射出两道白电,将赤尻马猴钉住身形。悟空又一躬,再念咒语,那宝物在空中,将身转有两三转,只见赤尻马猴头已落地,鲜血满流,众皆骇然。悟空同样收了宝物“琉璃瓶”,与八戒、沙僧会合。这才是:

    恶念既生损害,孽行必定生哀。睚眦必报心胸窄,猴怪自寻塚埋。

    三佛长安访师,争斗二妖胜败。解救僧侣止佛灾,二宝除魔奏凯。

    悟空对八戒和沙僧道:“麻烦二位师弟,回雁塔寺守护师父,老孙要去南海还菩萨宝物,等吾归来!”

    好大圣说话间躲离了二人,纵筋斗云,径投南海,在那半空中,只消半个时辰,早望见珞珈山景,片刻按下云头,直至落迦崖上,端肃正行。

    又见众诸天迎道:“大圣,又来何事?”

    悟空作礼毕,笑道:“俺老孙要见菩萨,是来还宝物的!”

    众诸天忙道:“大圣少停,容吾等禀明菩萨。”

    遂入通报,不多时潮音洞传来菩萨旨意:“让悟空特来参见!”

    悟空领命入洞。见菩萨倒身下拜。

    菩萨笑问:“悟空,你可是来还吾宝物的,这么说那二妖猴已然铲除?”

    悟空应道:“禀菩萨,那二妖猴已被俺老孙根除,做了俺棒下之鬼!”

    菩萨闻言皱皱眉头,对悟空道:“尔这猴头,仍旧野性不改,如今已是斗战胜佛,就应本着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怎仍没有怜悯之心,还是要了二妖的性命!”

    悟空闻听心中不服,便怼道:“菩萨所言差异,佛门有语:杀恶人即是善念!这两个妖猴,不但罪恶滔天,且其杀戮了我佛门众多僧侣,实是罄竹难书,不得不诛,还望菩萨谅解!”

    菩萨见悟空如此说,便也不再追究,悟空忙将两件宝物奉上。

    菩萨接过宝物,对悟空道:“宝物吾已收回,你可以去矣!”

    悟空又躬身施礼,退出潮音洞,与众诸天告辞,驾起筋斗云,返回雁塔寺,来到禅堂与三藏和魏征相见,叙述前情。魏征此时起身告辞,师徒四人相送到寺外,看着他驾云雾而去,这才返回寺中。三藏忙让僧侣排摆素斋,给三个徒儿庆功,斋毕分宾主落座,品茗畅谈。

    三藏问了三人的近况,又询要去往何方?最后三藏眼中落泪,对三人道:“你们还想着来看看师父,确不枉咱们师徒一场,知晓你们都有了归宿,师父也就放心了,往后有了闲暇之时师父也会去探望你们。”

    悟空三人又在雁塔寺住了几日,便准备告辞,临走之时,三藏知悟空性情顽劣,怕他再捅娄子,失去得来的功果,便千叮咛万嘱咐,悟空一一领诺;三藏知八戒好吃懒做,还贪淫好色,又不想再回天庭,恐要回高老庄,怕他恶习不改,又做了占山的妖怪,故而也是万般叮嘱;对沙僧三藏较为放心,故而也未加多言。

    最后,三藏对三人道:“徒儿们!如今这世上众生善恶,遍布四方。有好杀生者;有贪淫乐祸者;更见有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佛以劝人为善,但众生愚钝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急需我佛有一本真经,阐述善恶之根本及得失因果。我这里有书信一封,望悟空能将它送上雷音,转交佛陀,求他老人家能将这样的经书传于世间。”

    悟空接过书信,笑道:“师父果然是佛祖的得意门生,看到世间善恶颠倒,心急如焚,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将此书信送到佛祖手中,不负师父一片赤诚之心。”

    三藏点首道:“悟空你爱憎分明,眼中不揉粒沙,可识得善恶美丑,妖魔鬼怪。但世间凡人,却无这般睿智,只有读了我佛经文,便一定会像吾一样,在人生之路上顿悟,眼界宽广,便会识别到心生恶念即是魔,心生善念即是佛,是佛是魔看善恶,到时便会有更多自我自觉的行善之人。”

    八戒闻听嘟囔道:“师父,您这都是说的甚么?老猪一句也听不懂。时辰不早了,俺已是归心似箭,您就别啰嗦了!还是让俺们赶快登程上路吧!”

    三藏点首,便将三人送出雁塔寺,三人走没多远,三藏却又叫住悟空,悟空来到三藏面前询道:“师父还有何吩咐?”

    三藏道:“还有一事,你帮师父查点查点?吾有一小徒儿,现有八九岁,是吾在云游讲经路上,在路边救起的弃婴,当时他才几个月大,但这孩儿聪明伶俐,经文背的过目不忘,且听讲经文理解极快,一般的成人都没他这般智慧,后被观音菩萨发现,说他是仙童之胚,是可造之材,故而将他带走,说是让佛祖调教调教,将来可堪大用!吾曾给他起法号‘修善’,但不知他现在何处?为师十分挂念,你如有机会碰到他,给师父捎个信。”

    悟空点首,这才与三藏别过,三人离了雁塔寺,下了翠华山,信步进了长安城,三人从未来过长安,却早闻长安城的繁华,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但见:

    青楼画阁绣珠帘,红墙碧瓦浮雕栏。

    车水马龙人流川,穿着考究绫罗缎。

    茶坊酒肆调管弦,柳陌花衢巧笑颜。

    四海珍奇皆归市,花光满路箫鼓喧。

    三人看的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已穿城而过,来到长安城外。

    悟空站住,对八戒和沙僧道:“二位师弟,心愿已了,咱们该分手各奔东西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二位师弟有闲暇之时到吾的花果山水帘洞来做客。”

    八戒呜咽道:“俺说猴哥,如今真要分手,八戒十分不舍,但同行千里终有一别,俺八戒虽嘴上与哥哥多有不睦,但心里一直把猴哥你当成亲兄弟!”

    说着竟向悟空跪倒磕了三个响头,慌得悟空急忙将他搀起,沙僧此时也是目中垂下泪来。兄弟三人,各吐真言,依依不舍,洒泪而别,有诗为证,诗曰:

    五圣合力取经篇,历经磨难十四年。

    功成正果脱凡尘,妙文东土永流传。

    三圣本位归故里,向祖辞行退佛班。

    翠华山下洒泪别,各奔东西引后篇。

    预知《西游记》之后,又有何奇事佳话发生?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