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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崖未卜(三)

    “各自欢泣,风雨处、海阔天空。浊杯停、言崖未卜,死生阔契。一根肋骨、一抔泥土,驹白了忱故。风雨催怀各白首……”

    “成炙,下阕呢?”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统一的山矾色学服围在玄窗旁的桌案边,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成炙,字冉起,除了山海的三五人外他是天下第一个认识这篇文字——这首“词”的人。

    “这首‘词’没有下阕。严谨地说,这可能也算不上一首词。”玄窗外风在追究叶的黄,黄叶砸下,不时切割了这群少年投在地上的人形轮廓,这篇文字——这首“词”写在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纸上,“这篇文字——这首‘词’的作者和它的作者一样,不合格律,不守规矩。”

    “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故弄玄虚。”说罢,口出此言的少年郎就要翻找成炙以前的字迹,期间有许多次纸张要被他的蛮力撕开,急得成炙慌乱喊到:“肖申,肖平津。你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吗?这可是绝笔真迹。”

    “知道知道,你的绝笔真迹嘛。”肖申,字平津,甩了甩头翻开成炙的书卷对比着他的字迹,字里行间竟无一笔画和这篇文字相仿,“啧,看来真不是你写的。”

    “我知道是谁写的。”他们身后的少年刚好住笔,在话语的缝隙中插话道。

    “王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装那腔调啊!也就我们能忍你,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词’是谁写的?”话语间,肖申在成炙的凝视下规规整整地将纸张摆好在了他的桌案上。

    王毋,字子羣,双臂交叉在胸前白了肖申一眼,“我之前在山海的书阁里的抄录中看见过这首‘词’,能被山海抄录的虽不全是名家大作,但也一定会是极有意义的。”

    “那这首‘词’的作者,是谁?”肖申说罢坐在了成炙桌案的空闲处,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身子,见他抬头一脸茫然的样子肖申挤兑着眉眼示意别让王毋这个家伙把风头出光了。成炙没有理会,只是用指腹按压着纸张泛黄的一角,上面很明显的有两个模糊的字样。

    “岳举,岳济海。”成炙和王毋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只是前者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没被其他人发现。同时,一位先生拖着自己肥硕的身体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学生们在他的提示下才意识到上课了。

    “岳举,岳济海,章汉朝征北军统帅——还不都滚回你们的位置坐好,还想不想听你们老师我给你们讲故事了?”学生们都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成炙将纸张小心折起夹进书中,走上教席的是他们的国文老师严颜,严文长。

    玄窗外的风紧了许多,黄叶哗啦啦地砸在窗沿,夹杂着山海间回荡的朗朗书声。无形的手翻拍着水波,推起一叠叠涟漪,一并将学子们桌案上的书卷吹开。师生各自问候,于是开始了课程。

    “这篇文字——这首‘词’是岳举在章汉朝覆灭前的第二年率军返回邺京的途中路经山海穷崖所作。和成炙说的一样,他的一生和这首‘词’一样,不合格律,不受规矩。

    “在一贯重文轻武的章汉朝中他毅然成为了一名武将。彼时北方被外寇侵占,章汉朝在偏安一隅的同时对百姓横征暴敛。在这种情况下,岳举和他率领的征北军执意北伐收回失地。

    “在无数次被拒谏后,岳举和征北军成功举行了北伐,并在数年内收回了中原部分失地。外寇自觉不敌征北军北伐之势,假意向章汉朝称臣并答应先归还中原所有失地。

    “与此同时,以公孙氏兄弟为首的起义军举事,是要推翻章汉朝黑暗的统治。章汉朝不得已接受了外寇的条件,诏岳举班师勤王。但此时的岳举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一方面,他坐拥着章汉朝最精锐的十数万军队,满朝君臣恐平息起义后他会清算朝廷的奸佞甚至篡位称帝。另一方面,起义军同样担心岳班师勤王阻碍起义。再者,外寇早想设法杀死这位真正意义上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然后呢?”严颜拖着肥硕的身子,走向席前的学生们。玄窗外的鸟雀呼喊着晴天,山海间的书声小了许多,大家都能隐约听见海浪拍打渔船的声音。

    “他们三方达成了某种约定,于岳举回京途中设计将他伏杀,一代名将也就此陨落。再然后就是公孙氏推翻章汉朝的统治,一并在接下来的八年间收复北方所有失地。自此,天下大统。”话音刚落,五味杂陈在各自的咽喉。

    放课后,学生们各自结群走下了书楼,“肖申、王毋,和我爹娘说一声我中午晚点再回去吃饭了。”

    “欸——溜得比兔子还快。”肖申和王毋摇头,不及他们反应便只能无奈应允了成炙的“命令”,“他爹是伙夫,做的菜老好吃了。他娘是捕鱼好手,捕到的鱼比你我吃的盐还多。”

    “真假,下次带我去瞧瞧。”王毋拍着肖申肩膀道。

    成炙一路小跑在山海间,臂膀间环着夹着那页纸张。往山上去,脚下的石阶爬满了青苔,砖红的墙瓦在山林内独自支撑着。鸟雀各自在树上筑巢,泥土上拓印下成炙的脚印。

    “哗——”

    不远处,他听见了山涧,同时剑罡的声音在此间若隐若现。一步、两步,一帘山涧暴露在他的面前,成炙朝着山涧喊道:“庞渊,庞信云!”

    “哗——”山间涤荡着回音,山涧的水声压低了成炙的声音。见此间无话回应,成炙抬脚正想往山崖处走去,只是脚底一滑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却觉腰间被剑鞘挡住这才缓过劲来站稳了脚跟,“大哥,你在你倒是喘个气行不?”

    “不是告诉你无事不要随便上穷崖吗?”来者正是庞渊,字信云。此刻他没有似平日一般系上青色的长袍,左手一直按着一柄通身透着寒光的铜剑,带着身后的呆子成炙走上了穷崖,“有吃的没有?饿了。”

    成炙从衣袖里抽出一小包面饼,递给了庞渊,“哝。我来这干嘛?我想知道岳举是怎么死的。对,你一定是知道的,我都给你饼吃了。”

    “你怎么突然对这感兴趣了?倒不如把功夫多用在课业上,早日触情、生景、信己、获力、近道的好。”庞渊吞下了整个饼,转身把包饼的布子递在了成炙的面前,见他将眯着眼凝视着自己,白眼道:“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