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前有座昆仑山
从前，在那极北之境的幽州，有一座浮于半空的昆仑山，那山上有一座仙塾。各大仙门世世代代都会把适龄的年幼弟子送去那个地方，待他们学会一些基础仙术与礼法，再将他们接回、以修习自家的独门绝技。
每到入学之季，昆仑山上就会唱起童谣——
“神龙开天地，其名传千古。
仙魔大战始，百年人世苦。
昆仑习正道，侠心似猛虎。
待到飞升日，蓬莱享极福。”
仙塾内，一堂入门的基础法术课刚刚结束不久，孩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他们大都只有七八岁，尚在贪玩的年纪。
此时一声严厉呵声，孩子们望去，正是塾内的道长。他身后的道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挤满了十几只碗。孩子们知道，午饭时间到了。
他们自觉排着一列，知道按规矩，需回答道长的问题才能拿到吃的。
这次的问题非常简单，便是“你想登仙吗”。谁都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自然都是梦想着有朝一日飞升蓬莱的。这去了蓬莱便能摆脱凡胎、长生不死，自然是所有修者的梦想。
前面的孩童一个接一个回答完拿到午饭离开，轮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女孩名叫沐秋茗，是东海沐家的独女，因为从小多病缠身，平日都坐在一副精致的木质轮椅上。她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圆圆的脸盘娇俏可爱，最特别的是，她眼角有一道浅浅的青色胎记。她头上系着两根红绳，攒成太阳的形状。她父亲常说，她身子虚寒，这样可以借来阳光。
“茗儿想登仙吗？”道长慈祥和蔼地问。
沐秋茗犹豫了片刻，回道：“不想。”
道长愣了一下，他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为什么呢？”
“茗儿若飞升了，爹爹会寂寞的。”
道长凝神静思，这女孩平日因身体原因经常受到其他孩童奚落嘲笑，内心定然脆弱，而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她父亲，沐家家主沐仁丹。这修者登仙都会永别凡尘、长居蓬莱，女孩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茗儿若飞升了，爹爹一定会骄傲的。”
“可是，不是只有在飞仙大典赢了的人才能飞升吗……茗儿听说，一百年只能飞升一个人。”
“所以，茗儿是觉得，太困难了？”
沐秋茗低头不语。
这时，后面排着队的一个孩童忍不住了，焦急地催促道：“快点儿吧，我肚子饿了。”——那是螺州文家的大公子文志成。
沐秋茗回头看他一眼，又抿了抿嘴，缓缓答道：“那茗儿愿意，把登仙的机会让给爹爹。”
那道长笑而不语，浅浅叹了声气，也不再为难她。
----
又是一个怯意的午后。
仙塾来了一位新学子，老道长介绍道，这是凌家公子凌司辰，他哥哥是上一届的神童凌北风。因为家庭缘由延迟入学，如今已经到了总角之年才来塾中习道。沐秋茗算算，他比自己还大了一岁。
这小小少年满面春风，自信洋溢，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总是穿一身白衣。
虽然比其他同龄学子都来得晚，他学起东西来却比所有人都要快。看得出来，他对于修行仙法是满腔热血，天资也远远领先其余人。
闲暇时候，他还会在庭院中舞剑。引得孩童们纷纷围观。
“瞧那凌家的剑法，不愧是仙门一绝。”
“剑姿英挺，将来长大了我想嫁去凌家。”
“听说，他们家的人刚学会走路就要开始舞刀弄剑了！”
“难怪他学御剑术学得那般快！等等，那不是比你们玄阳宗还厉害！？”
“他们是法术附于刀剑，我们是徒手施法，路数不同……我听说的啊，我还没开始学呢。不过看他的剑法，似乎比我师父还厉害！”
孩童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人人皆对凌司辰的剑术赞叹不已，每当剑气激荡，都引得连连惊呼。
这时，沐秋茗轻摇着轮椅而来，她的行动比其他孩童都要吃力、缓慢。那些顽童一见她，便熟练地拥上前去开她玩笑——
“你看看人家凌公子，再看看你，小瘸子，这一百年的登仙者，肯定不是你！”
“你们沐家不是最会弹琴奏乐吗，要不你吹个笛子给凌公子助助兴？”
孩童们讥笑连连，沐秋茗脸默默沉了下去，她也不愿辩驳，转身调拨轮椅方向便欲离去。
可那些顽童却不依不挠，还欲伸手去拨弄她的轮椅，她害怕地蜷起身躯，心中一急，药效压不住恶疾，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住手——”
耳畔响起一声清冽的喝止声，那些顽童纷纷住手。她抬头一看，竟是凌司辰。
他手中轻轻着剑，剑刃止于背后，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之气，他冷冷道：“滚。”那些孩童立刻被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走。
待到这仙塾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沐秋茗微微平复呼吸，低头行礼致谢。
“谢谢。”
“你不用谢我，你如此孱弱之躯尚在努力修行，比不思进取、只会欺软怕硬的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凌司辰鄙夷地望向那群孩童逃回屋中的方向，末了又郑重地看向沐秋茗，
他的眼瞳如一潭清水，澄澈见底，没有一丝迷惘。
他缓缓说道：“不过他们有一件事没说错。十二年后，也就是这一百年的飞仙大典，到时候飞升的，绝不会是你。”
沐秋茗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他接着认真说道：“——也不会是我，只会是我的兄长，凌北风。”
他一脸莫名严肃，沐秋茗却在努力忍笑。他如此认真，就为了说这个？她终是没有忍住，坐在轮椅上恣意地笑出声来。那浅浅的、甜甜的笑颜，宛如初开的花朵。
他见她笑，面色忽地染红，他一字一句道：“不过，一百年后，下一次飞仙大典，我希望能在昆仑山顶同你一决高下！”
她平复心绪，面带浅浅微笑，望向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应了一声：“嗯。”
那日的仙塾庭院里，桃花盛开，花瓣片片飘落，在阳光下飞舞。
只怕我活不到那时候了……这是沐秋茗心中想的、却终没有说出的话。
第二日，沐秋茗恶疾突发，沐家家主御剑疾驰至昆仑将其接回。
这之后，直到这批孩童学成回家，她再也没回到仙塾来。
每到入学之季，昆仑山上就会唱起童谣——
“神龙开天地，其名传千古。
仙魔大战始，百年人世苦。
昆仑习正道，侠心似猛虎。
待到飞升日，蓬莱享极福。”
仙塾内，一堂入门的基础法术课刚刚结束不久，孩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他们大都只有七八岁，尚在贪玩的年纪。
此时一声严厉呵声，孩子们望去，正是塾内的道长。他身后的道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挤满了十几只碗。孩子们知道，午饭时间到了。
他们自觉排着一列，知道按规矩，需回答道长的问题才能拿到吃的。
这次的问题非常简单，便是“你想登仙吗”。谁都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自然都是梦想着有朝一日飞升蓬莱的。这去了蓬莱便能摆脱凡胎、长生不死，自然是所有修者的梦想。
前面的孩童一个接一个回答完拿到午饭离开，轮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女孩名叫沐秋茗，是东海沐家的独女，因为从小多病缠身，平日都坐在一副精致的木质轮椅上。她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圆圆的脸盘娇俏可爱，最特别的是，她眼角有一道浅浅的青色胎记。她头上系着两根红绳，攒成太阳的形状。她父亲常说，她身子虚寒，这样可以借来阳光。
“茗儿想登仙吗？”道长慈祥和蔼地问。
沐秋茗犹豫了片刻，回道：“不想。”
道长愣了一下，他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为什么呢？”
“茗儿若飞升了，爹爹会寂寞的。”
道长凝神静思，这女孩平日因身体原因经常受到其他孩童奚落嘲笑，内心定然脆弱，而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她父亲，沐家家主沐仁丹。这修者登仙都会永别凡尘、长居蓬莱，女孩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茗儿若飞升了，爹爹一定会骄傲的。”
“可是，不是只有在飞仙大典赢了的人才能飞升吗……茗儿听说，一百年只能飞升一个人。”
“所以，茗儿是觉得，太困难了？”
沐秋茗低头不语。
这时，后面排着队的一个孩童忍不住了，焦急地催促道：“快点儿吧，我肚子饿了。”——那是螺州文家的大公子文志成。
沐秋茗回头看他一眼，又抿了抿嘴，缓缓答道：“那茗儿愿意，把登仙的机会让给爹爹。”
那道长笑而不语，浅浅叹了声气，也不再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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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怯意的午后。
仙塾来了一位新学子，老道长介绍道，这是凌家公子凌司辰，他哥哥是上一届的神童凌北风。因为家庭缘由延迟入学，如今已经到了总角之年才来塾中习道。沐秋茗算算，他比自己还大了一岁。
这小小少年满面春风，自信洋溢，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总是穿一身白衣。
虽然比其他同龄学子都来得晚，他学起东西来却比所有人都要快。看得出来，他对于修行仙法是满腔热血，天资也远远领先其余人。
闲暇时候，他还会在庭院中舞剑。引得孩童们纷纷围观。
“瞧那凌家的剑法，不愧是仙门一绝。”
“剑姿英挺，将来长大了我想嫁去凌家。”
“听说，他们家的人刚学会走路就要开始舞刀弄剑了！”
“难怪他学御剑术学得那般快！等等，那不是比你们玄阳宗还厉害！？”
“他们是法术附于刀剑，我们是徒手施法，路数不同……我听说的啊，我还没开始学呢。不过看他的剑法，似乎比我师父还厉害！”
孩童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人人皆对凌司辰的剑术赞叹不已，每当剑气激荡，都引得连连惊呼。
这时，沐秋茗轻摇着轮椅而来，她的行动比其他孩童都要吃力、缓慢。那些顽童一见她，便熟练地拥上前去开她玩笑——
“你看看人家凌公子，再看看你，小瘸子，这一百年的登仙者，肯定不是你！”
“你们沐家不是最会弹琴奏乐吗，要不你吹个笛子给凌公子助助兴？”
孩童们讥笑连连，沐秋茗脸默默沉了下去，她也不愿辩驳，转身调拨轮椅方向便欲离去。
可那些顽童却不依不挠，还欲伸手去拨弄她的轮椅，她害怕地蜷起身躯，心中一急，药效压不住恶疾，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住手——”
耳畔响起一声清冽的喝止声，那些顽童纷纷住手。她抬头一看，竟是凌司辰。
他手中轻轻着剑，剑刃止于背后，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之气，他冷冷道：“滚。”那些孩童立刻被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走。
待到这仙塾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沐秋茗微微平复呼吸，低头行礼致谢。
“谢谢。”
“你不用谢我，你如此孱弱之躯尚在努力修行，比不思进取、只会欺软怕硬的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凌司辰鄙夷地望向那群孩童逃回屋中的方向，末了又郑重地看向沐秋茗，
他的眼瞳如一潭清水，澄澈见底，没有一丝迷惘。
他缓缓说道：“不过他们有一件事没说错。十二年后，也就是这一百年的飞仙大典，到时候飞升的，绝不会是你。”
沐秋茗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他接着认真说道：“——也不会是我，只会是我的兄长，凌北风。”
他一脸莫名严肃，沐秋茗却在努力忍笑。他如此认真，就为了说这个？她终是没有忍住，坐在轮椅上恣意地笑出声来。那浅浅的、甜甜的笑颜，宛如初开的花朵。
他见她笑，面色忽地染红，他一字一句道：“不过，一百年后，下一次飞仙大典，我希望能在昆仑山顶同你一决高下！”
她平复心绪，面带浅浅微笑，望向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应了一声：“嗯。”
那日的仙塾庭院里，桃花盛开，花瓣片片飘落，在阳光下飞舞。
只怕我活不到那时候了……这是沐秋茗心中想的、却终没有说出的话。
第二日，沐秋茗恶疾突发，沐家家主御剑疾驰至昆仑将其接回。
这之后，直到这批孩童学成回家，她再也没回到仙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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