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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察举张榜

    三月十七,清晨时分,阳光初照,丞相府西曹处一片忙碌。

    众吏官们正聚精会神地审阅着众多考生的试卷,仔细梳理着考生们的背景关系,并草拟推荐官职的建议,准备汇总后呈交丞相审阅。

    然而,在众多文件中,有一份答卷让他们颇感头疼。

    这是来自桓州州牧亲荐的一个少年,名叫陌风。

    虽然他只是来参加童子科的考核,但他的答卷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不是因为内容深奥难懂,而是他的字迹潦草至极,宛如乱麻般难以辨认。

    西曹属提出一个权宜之计:“要不,我们先给他安排个挂名职位,如果丞相问起,就说让他边上任边学习如何?”他边说边看向同僚。

    西曹掾抚了抚胡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这可行不通。虽然州牧的威望非同小可,我们不便得罪,但我们魁昊国历来重视公正选拔人才。我们虽有推荐权,但不能滥用职权,若是这样草率行事,一旦丞相知晓,恐怕会不悦。毕竟丞相大人自平民起家,最痛恨的就是权贵之间的互相包庇。”

    另一位吏官也加入讨论:“说他不会写吧,他又写出来了,只是我们辨认不了。这下可是骑虎难下,究竟该如何是好?”

    西曹掾心中虽对陌风连连诅骂,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且先把这份答卷放一边,我们先处理其他人的。明日我亲自去见丞相,当面解释情况。

    或许丞相大人能够看懂他的字迹,到时候就由丞相大人亲自定夺。”

    众人听后,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一致同意按此处理。

    他们继续忙碌着,将其他考生的试卷和推荐职位一一对应好,整齐地送往丞相处,唯独陌风的那份答卷被搁置一旁,等待着次日的决断。

    三月十八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棱,斑驳地洒在丞相的书房内。

    丞相刚从王宫归来,正悠闲地品味着新泡的茶,茶杯散发出袅袅热气,暖洋洋地照亮了他的双眼。

    就在这时,家丁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低沉而有礼地报告道:“西曹掾大人已在议会堂恭候,特来求见。”

    放下手中的茶杯,丞相步履从容地走向议会堂。西曹掾见到丞相驾到,连忙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神色间透露出几分尊敬与急切。

    丞相轻轻坐下后,西曹掾便迫不及待地递上一份文稿,那是来自桓州的一份答书,出自一位名叫陌风的十六岁少年之手。

    丞相接过答书,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上面的似是字,又似符。”

    西曹掾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正是桓州州牧推荐的少年才俊陌风的手笔。只是我们实在辨认不出他所书写的内容,只得冒昧请您过目,定夺一二。”

    丞相轻抚胡须,沉思片刻,便回应道:“昨日下午的扎子我已细读,安排得甚是妥帖,今晨已上呈王上。这份答书,我将亲自斟酌,你先行一步,忙你的去吧。”

    西曹掾一礼,领命而去。丞相则是轻轻放下答书,重新回到书房,继续他的茶艺时光,外头春光明媚,而书房里,茶香袅袅,一切归于宁静。

    丞相端坐在书房,眉头紧锁,手中的答书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这桓州州牧,平日里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深得皇上青睐,堪称一州之长的楷模。

    他为人正直,廉洁如玉,家中唯一的女儿也早已远离尘嚣,修行于道宗。

    如今他孤身一人,朋友寥寥,从未听闻他有插手朝堂之意。

    然而这次,他竟推荐了一个连基本审核都通不过的人选,这让丞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疑云密布如迷雾。

    为了查明真相,丞相毅然决然地派出了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直奔桓州而去。

    三月二十日的清晨,阳光温柔地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察举考试的结果一经王上批准,立刻被张贴在高高的榜单上,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众。

    人群中,有的欢呼雀跃,有的愁眉不展。

    陌风挤过人群,一遍又一遍地寻找自己的名字,却始终没有找到。

    他的心情从激动逐渐转为焦虑,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个骗子的嘴脸。

    难道是那个骗子被捕后,将自己牵连其中了吗?他心中忐忑不安,担心自己的名字被临时抹去,更害怕接下来衙役会出现在客栈门口,将自己带走。

    尽管自己被骗,可以归咎于自己的轻信,但如果这一切的背后是试图通过非正规途径得到一个好职位,那问题就严重了。

    虽然自己没有成功,但单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父母和州牧卷入风波中。

    陌风站在榜单前,人群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他的心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知所措。

    陌风魂不守舍地回到客栈,一头栽倒在床上,拿被子盖住头,企图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喜庆的笑语和欢呼声穿透被窝,刺激着他原本平静的心湖再起波澜。

    内心的焦虑如同热油在锅中翻滚,他想要收拾行囊逃之夭夭,可理智告诉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只得静静等待。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战鼓般敲打在陌风的心上,还夹杂着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他急忙从棉被中钻出,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开门。

    门外,一名官服人员站立,这让陌风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加速,激烈的心跳声甚至让他自己都能听见。

    他呆呆地望着来人,面无表情。

    那人看着陌风一脸呆样,诧异地问道:“你是桓州的陌风吗?”

    陌风迅速收回心神,回答道:“是的,非常抱歉,我刚从睡梦中醒来,不知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我是代丞相来告知你的,此次考试之所以将你的名字除去,是因为你的字迹潦草到无人能辨,所以丞相让你回去再好好练习书法,将字练好,明年再来参加考核。”

    陌风的脸上一红,羞愧地回答道:“丞相大人教诲得是,我定会勤加练习写字。”

    “既然话已传达,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陌风抱拳道:“辛苦大人,跑了这一趟!”

    那人离去后,陌风关上门,背靠着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高度紧张的气息稍微缓和了一下,内心暗自庆幸:

    “还好不是因为走后门的事情败露,只是因为我的字迹他们辨认不清。”

    直到此刻,陌风才明白原来自己被师父给忽悠了。

    自己的字迹真是独一无二。除了自己和师父,别人根本辨认不了。

    然而陌风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师父也辨认不了。

    陌风喝了口水,倒在床上,思绪飘回到那些年师父教学写字的日子。

    那时候的陌风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

    衣衫褴褛、浑身是酒气的风清辞蹲在地上,握着陌风稚嫩的小手,在地上用树枝挥舞着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强调:“手要稳,气势要足,动作要连贯自如。”他还教了陌风许多诀窍和口诀。

    后来父亲从镇上赶集回来,带了几本书作为礼物给陌风,陌风发现书本上的字与自己所学截然不同,便满心疑惑地跑去问师父:“师父,为什么我写的字和书本上的完全不一样?我能写你教的字,但我不认识书上的字。”

    风清辞喝了一大口酒,断断续续地说:“那是因为书本上的字是雕刻印刷的,别人也都是像我教你那样写的,写出来才好看。”

    后来,风清辞教陌风认识书上的字,而写字的内容却还是他自己另外教的。

    待到陌风将师父教他的所有内容都能背诵,且字写得融会贯通后,风清辞也离开了那个小村庄。

    陌风在师父的严格指导下,历经寒来暑往,勤学苦练多年,字迹终于达到了刚柔并济,飘逸轻盈之境。因为多年的习惯养成,即使是写其他字,陌风也都是按照师父的教导和自己的理解去书写。

    陌风现在忽然恍然大悟,不禁咒骂起来:

    “这个混账师父,当年教我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脸面,他还骗我说那样写字才好看呢。”

    想到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竟然没能上榜,陌风羞愧得无地自容。

    心想这可真是辜负了州牧大人的一片好意,

    州牧大人若是因此受到责备,那自己岂不是罪上加罪。

    见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陌风觉得再也无颜留在这客栈中。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囊中羞涩,若是离开这里,自己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像师父当年那样,沿街乞讨?

    陌风心中纠结万分,回想自己为了赶路,一路尘土飞扬,到了王都连客栈都舍不得住,

    结果因为字没写好连官也没能做成,一个读书人连字都写不好,实在是荒唐至极。

    突然,他想起客栈老板曾经提起,自己出发前母亲给的那两件新衣服,还值几两银子呢。

    经过一番思量,陌风决定先将这两件衣服典当了,换些钱财好支持自己回家的路费。

    他一路上只需简单吃食,寻找无人的破屋暂住,这些应该足够他回到家乡。

    如果不够,实在没办法时,也只能效仿师父,再乞讨一阵子。

    回到家后,他要先向母亲谢罪,然后拿些钱财,亲自前往桓州向州牧大人赔礼道歉。

    于是,陌风将行李收拾好,向掌柜的告别。

    带着典当得来的银两和买的干粮,在晨光熹微中,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都,踏上了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