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死亡螺旋的阴面
月球共和国的首都叫做罗马。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城市群被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环抱。
尤利乌斯·凯撒环形山（JuliusCaesar）是月球正面位于静海西侧一座古老的大撞击坑，约形成于45.5-39.2亿年前的前酒海纪，其名称取自罗马共和国伟大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公元前100年-公元前44年），1935年被国际天文学联合会正式接受。
该陨坑西北毗邻曼尼里乌斯陨石坑、东侧靠近圆形的索西琴尼陨石坑，往东北则濒临荣誉湾。该陨坑中心月面坐标为9.17°N15.21°E，直径84.72公里，深约2.81公里。
尤利乌斯·凯撒环形山已被后续的撞击严重损毁，外观轮廓极不规则，沿南侧和东北边缘覆盖着许多小残迹坑。该环形山的残壁最大高出周边地形1390米，内部容积约6764.33立方千米。坑内地表相对平坦，尤其西南部，坑底北半部反照率比南部更幽暗，坑内大部分地表都已被雨海盆地形成时所抛射出的喷发物覆盖和侵蚀，靠坑底东北分布有一道低矮的山脊。
说是城市群，是因为月球共和国的创建者们把它比喻成希腊城邦。这些城市都集中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内，早期是部分跑到月球采矿的私有公司建立的小型人类定居点。他们隶属于不同资本集团，但是为了实现公共基础建设体系的共同开发以摊薄投资成本，就把定居点都建在了环形山内。这些定居点大部分都是地下建筑，按照古希腊城邦的名字命名。直到后来创建者开始寻求在月球上建立一个统一国家，他们选择征服了古希腊的罗马作为新建首都的名字，这样就和尤里乌斯·凯撒的名字更加呼应。这个共和国虽然名字上看上去是月球的主宰，但实际上他们的主要势力范围就是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以内，其他的地方被东联、西联、火星联邦甚至一些城市国家或者强大的财团所拥有。好在这里有丰富的矿产，为共和国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罗马被东联军队城破的那天，黎明已经在这座地下建筑待了差不多2个月。他是做为东联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的商务代表来到这座城市。安德烈为他配备了两名下属，一个叫做杰克的英俊黑人，另外一个是叫崔英智的韩国女孩，黎明是这个团队的组长。尽管他有月球共和国情报站副站长的头衔，但是他并没有去大使馆报道，而是在罗马的一家叫做“饺子旅社”的小型旅馆住下。这家旅馆的老板是个中国女人，旅社的主食就是饺子，非常符合黎明的胃口。还有一点是这家旅社离罗马城的地下城市广场“角斗士广场”很近，那里是罗马居民近日来进行集会的主要场所，近距离观察抗议游行是他们的任务之一。第二个任务是在东联可能武装侵略之前对罗马的西联和火星联邦的特工网络进行摸底，以确保他们在进城之后不会对进城的军队实施针对性破坏。
东联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是一家业务确实存在的公司，因此对黎明隐藏特工身份非常有利。黎明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与瑞士矿业集团接触，对该集团在月球的各项投资进行一定程度的摸底。这家公司是目前月球上投资钛矿规模最大的私营集团。他们不久前在银河系交易所上市获得了大笔融资。
待了一个月之后，黎明做了一份详细报告汇报当地的谍报网状况。从目前情况看，火星联邦或者西联都没有在这里建立足够完善的情报网，有限的情报活动仅仅局限于大使馆的个别参赞，这说明他们并不重视月球共和国，也不认为这里会出现严重的地缘政治风险。从这个角度而言，东联选择在这个小国突破是非常正确的做法。同时黎明在报告中指出，尽管军事政变以后罗马城内的抗议活动规模越来越大，但基本局限于和平抗议的范畴。人们对路易斯将军试图越弱最高法院的权力非常不满，但是值得注意的暴力骚动几乎可以忽视。然而安德烈在看完报告以后要求黎明删除这部分内容的描述，黎明只得照办。
黎明每天早上会在旅馆的大堂吃饺子，并与自己的团队成员开会。他让杰克设法借助公司的生意往来与瑞士矿业集团搭上线，并充分了解该公司目前的运作状况。一天早上杰克对他说，他们已经与瑞士矿业搭上线，准备商讨从该公司最新运作的钛矿中签署长期供货合同。杰克说由于是与瑞士矿业集团的CEO伊莎贝拉的儿子保罗直接商谈，应该说是一次近距离考察这家公司的良机。
杰克低声说道：“组长，你可以以首席商务代表的身份参与这次会议。我已做好背景资料发到您的邮箱了。”
黎明点点头，问道：“具体时间？”
“按照地球日算，就在明天。”
这时走过来旅馆的招待，大声说道：“三位，从即日起我们也要跟随号召开始罢市。所以本旅社不会再有新客人入住。您三位是我们的长住客人，我们自然也会继续为你们提供服务。只是后面部分服务人员会开始参与罢工，如果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完，他把黎明他们吃完的碗筷收走，又过来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碧螺春。黎明尝了一口，觉得这茶叶应该是放置时间过久，以至于清新的茶香已经淡去不少。不过自从罗马陷入抗议风波以来，很多物质供应的渠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因此黎明倒也不计较。倒是崔智英喝上一口就不再喝下去，起身到吧台拿了一瓶水。
吃完早餐，黎明回到自己的房间阅读杰克发给自己的背景资料。瑞士矿业集团是一家有500年左右历史的公司，最开始从事的业务包括金属、矿石和石油交易，之后扩展到原材料的生产和加工。他们曾经控制了很多小金属在地球70%左右的矿山，因此在这些金属上有很强的定价权。公司大约在120年前开始在月球上建立办事处，随后开始资本扩张。最开始他们在月球极区投资了水冰厂，为月球其他地方提供部分水源。最近30年他们开始大力投资钛矿，至今已成为月球上投资钛矿规模最大的资本集团。为了进一步筹措资金，他们选择银河系交易所作为他们的第二上市地，为投资钛矿建立雄厚的资本基础。他们最新开采的钛矿是月球储藏量最大的一个，就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的附近。
保罗是公司单一最大股东兼CEO伊莎贝拉的儿子。他被誉为全球商界最值得瞩目的青年商业领袖，正是他建议董事会全力投资月球的钛矿资源使曾经一度颓势的瑞士矿业集团重新焕发第二春，目前已经是银河系交易所市值最大的矿业公司。他们这次谈合作之所以保罗会亲自出面，重要原因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大的市场都是在西联，这次如果有机会把业务拓展到东联将对瑞士矿业集团形成巨大的助力。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涉及的业务都是军用级别的矿产资源交易，因此该公司本身由国有控股。黎明作为首席商务代表参与这次会议。然而双方其实已经在之前就合同细节基本谈妥，明天的见面很大程度都是走过场，主要目的是双方高层见面吃饭以增进彼此的私人友谊。黎明的身份是首席商务代表，名字叫陈有亮。
黎明将所有资料记好背熟，然后独自一人走出旅社前往“角斗士广场”。今天在广场集会的人继续增多，很多抗议人士写着“路易斯下台”或者“支持最高法院”的牌子站在那里。这种情形在东联完全看不到，黎明以一种“吃瓜”的心态观摩这群人。连日来他并没有发现这些抗议有很强的组织性，背后应该就是一些松散型临时社团。大家的抗议继续维持在低烈度的状态。由于毗邻广场的大型办公场地就是国会，因此警察站在国会与广场集会人员之间维持治安。黎明甚至看到个别警察与认识的抗议者有说有笑的聊天，丝毫没有你死我活的情况发生。黎明照例拍了些照片回去，按部就班的写报告，然后像完成一份公务员工作般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他晚上没有出去吃饭，叫了一碗面在房间里一个人享用。又把明天开会的资料看了一遍，然后关灯上床，把耳机插入耳朵，闭上眼。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一行三人走出饭店，乘坐端对端隧道系统的运营车来到瑞士矿业集团在罗马的办公区。在门前接待处亮明身份之后，三人被前台带进了一间大会议室。不过多时，对方同样有三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是典型的法国男人长相，穿着考究，一双绿色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此人正是保罗，瑞士矿业集团CEO伊莎贝拉的儿子。
双方对一些商业条款做最后的确认之后，就将一些具体细节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保罗起身说道：“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中午一起吃饭。现在的罗马不太平，很多餐馆都出现物资供应紧张的问题，陈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到我的内宅吃饭。我夫人是广东人，所以我们家厨子会烧一手地道的广东菜。”他虽是法国人，却突然用汉语与黎明交流。他汉语极为流利，如果不是面对面说话，黎明几乎以为自己正在与一个纯正的汉人在交谈。
这让黎明多了几分亲切感，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留下杰克他们处理商务公文，随保罗起身走出会议室，穿过一个开放式办公区，再走过一条回廊，进入一个很有中式大宅风格的客厅。一张圆形八仙桌摆在客厅中央，周边摆放着成套的黄花梨家具。客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叫做《阿尔卑斯山在瑞士》的国画山水图，用的却是吴道子的技法，一看就知是AI生成的画作，否则人类是很难将吴道子的精髓模拟得如此惟妙惟肖。用国画技法画阿尔卑斯山多少有些突兀，但是想到保罗法国人身份，黎明倒也不觉得违和。
中央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粤式名菜，白切鸡、烧鹅与叉烧的拼盘，一条清蒸桂鱼，还有一道闽菜佛跳墙摆在桌子中间分外醒目。黎明看到还有一个温酒器，心想这个法国人倒是对中国文化的喜爱已经深入骨髓。
保罗邀请黎明坐定，给黎明倒了一杯温热的黄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来说道：“陈先生，汉人讲无酒不成席，我这杯黄酒就先干为敬了。”他一仰脖子，先把那杯酒给干了。黎明见状，也跟着干掉。
保罗吃了几口菜，才说道：“陈先生觉得我这个布置还算地道？”
“能用吴道子的技法来AI生成阿尔卑斯山的山水画，保罗先生对中国文化的喜爱确实让我吃惊！”
“哦，陈先生能一眼看出这是画圣吴道子的技巧？”
保罗这么一问，倒也让黎明自己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从被抓到火星之后，他开始增加了很多非常奇怪的知识，主要集中在艺术文学和语言方面。他的问题清单里面的头号问题就是这个，但是答案显然在火星联邦的特勤局。
此刻的他只能强颜欢笑：“我对本族文化也非常感兴趣，特别是琴棋书画之类的。”
保罗闻言，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仿佛遇到了多年知己一般和黎明攀谈起来，黎明觉得自己的脑袋宛如一部百科全书，对这些自己原来完全不敢兴趣的话题全部信手拈来，几乎保罗的每一个疑问都能给出清晰的答案。
饭吃了4个小时，二人消灭了两瓶黄酒，直到杰克发语音留言过来说一切商务条款全部搞定，黎明才起身告辞。保罗再三挽留，直到黎明答应明天再过来畅聊，保罗才放行让他回去。
回到旅馆，黎明首先向安德烈汇报与保罗见面的情况。他与保罗相谈甚欢，在报告中却只说保罗为了打开东联市场，特意安排了丰盛的粤菜来拉近与自己的关系。话说回来，黎明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喜爱汉族文化的欧洲人，不知道他是故意伪装还是真心喜欢。想到明天又要与保罗见面，便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急于一时。安德烈在随后的邮件回复中说知道了，命令他进一步与保罗保持联系。又在一封加密的私人邮件中告诉黎明，东联情报局将发生重大人事变化，元首的二儿子孔应和将全面接掌情报局工作，而前任局长扬已经被秘密关押。这种加密的私人信件有阅后即焚功能，确保通信双方的安全。黎明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吃了一惊，看样子情报局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清洗运动。
第二天见面，保罗又有说不完的话题。黎明倒也对答如流，一副不吝赐教的态度。两人一聊又是大约4、5小时，两瓶黄酒下肚一桌好菜伺候，黎明这时已经觉得保罗对汉族文化确实是真爱，并不是对自己的刻意逢迎，于是心中放下了一些戒心。保罗又叫自己的广东夫人一起参与聊天。他夫人叫甄珍，刚刚怀孕4个月，所以只能陪他们聊天，不参与酒局。言谈之间，黎明发现甄珍也是一位博学的女才人，看来多半是和保罗兴趣相投因此结成姻缘。
晚上回来安德烈看完了黎明的报告，回信说有传闻保罗有收藏汉族古玩字画的嗜好，现在看传闻不虚。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黎明每日下午必到保罗处喝茶吃饭，开怀畅聊。某天保罗突然带他去看了自己的私密珍藏，果然都是些汉族的稀世珍宝古玩字画，有几幅王维吴道子的画已经价值连城。保罗说这些字画是他的宝贝，他从地球带到月球，时不时会拿出来欣赏。
回到旅社黎明汇报了上述情况，并说保罗应该对自己已经毫无戒心，以后要通过他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应当不难。又说保罗此人醉心于汉文化，会是此人的软肋云云，而且保罗收藏了汉人古玩字画中的稀世珍宝传闻为真。
黎明写毕，心想这不过是又一件公务员工作而已。然后黎明通过加密私人邮件问情报局现在情况如何，安德烈回信说扬已经被秘密关押在阿德莱德，孔应和为了彻底清洗情报局，需要给扬安上一个无法翻身的罪名。不过他让黎明放心，安德烈本来就长期与扬不对付，现在正好成为新任局长的嫡系。
转日来到保罗府上，甄珍先出来迎接，笑着说：“保罗在和他母亲进行视讯会议，等会就出来。”
黎明点头称是。
两人喝茶闲聊，黎明得知保罗夫妻是大学同学。当时他们都在哈佛大学的汉文化研究中心就读，因为志趣相投而恋爱。毕业后保罗根据母亲的意志转学了商科，为进入瑞士矿业集团做准备。两人毕业后兜兜转转10余年，保罗最终违逆了母亲的意愿娶了甄珍做夫人，而甄珍也从未去瑞士见过伊莎贝拉。黎明心想，眼前这女人倒是倔强的很，幸亏保罗算值得托付之人。
约莫半刻钟，保罗走入会客大厅，脸上带有愠色。
甄珍见状，连忙问道：“又和你母亲吵了？”她丝毫不避讳黎明，也不称呼伊莎贝拉为母亲。
保罗坐下喝了口茶，瞧了一眼了黎明，点头说：“母亲执意要完成拿笔收购，已经将大部分股权质押了出去，上市公司的股权质押公告都出了。”
“如果不用上市公司作为主体进行收购倒还好，”甄珍说：“毕竟不会给市场带来不聚焦主业的负面影响。”
“其实我是担心市场不稳。威尼斯最近宣布他们的货币不再盯住比特币，说明现在市场的资金面处于非常紧张的地步。威尼斯贸易立国，现在各大国之间有贸易萎缩的现象。比特币的隔夜贷款利率已经到了7%，压力很大了。好在她这笔贷款还没有用出去，只是准备在那里，”保罗又喝了一口茶，转头对着黎明说道：“陈先生久等了。今天我这里还有些不错的字画可以共赏。哎，只有看着这些宝贝，我才能忘记自己的商人身份，算是做回自己。”说完，他苦笑一声，起身领着黎明去收藏室看他的宝贝。
就这样大约过了3小时，黎明准备告辞。保罗执意送到门口，说：“陈先生，我明天就要出差去矿场了。估计需要大约1个月时间驻场。等我回来如果陈先生还在罗马，我再找你喝茶聊天。甄珍会留在城内。我看这罗马越来越不安全，你是东联的人，万一东联真的要动手，还请陈先生替我照应下。”黎明听完，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不免生起一丝愧疚，不过这罗马城若真的动了兵戈，他确实也有能力提供帮助，便毫不犹豫回答道：“一定。”
他心下觉得这个回答，是真把保罗当成了陈有亮的朋友。
回到旅社，黎明如常简单汇报了工作，安德烈没有什么具体指示，只是回复知道了。在私人通信频道，黎明故意提示安德烈，似乎只有叛国罪才能让扬永世不得翻身，需要好好筹划为新局长送上一份大礼。安德烈说不急，一切等他完成月球任务再谋划不迟。言语之间，似乎现在并不急着置扬于死地。黎明疑窦顿生，心想难道安德烈还要从扬手中挖出什么东西？思虑至此，又觉得这位昔日恩日早年曾预言过他自己恐难逃此劫，现在竟然一语成谶，不免让人唏嘘。
这样过了大约一周时间，安德烈通知黎明召开紧急视讯会议。黎明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了加密的视讯会议信号。屏幕那边那边的安德烈一脸严肃：“要开始行动了，明天就会有元首对东联全国的视讯直播。”
“正式宣战？”黎明听到这，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是的，你那边的任务，首先是带领大约50人左右的先头部队，在罗马城开始假旗行动，要干净利落。和这50人先头部队的联络地址我已经发到你邮箱。第二，这其中抽出10人，把瑞士矿业集团的窝给我端掉。大约2小时前，他们在环形山附近的新矿场已经被我们的人端掉了，保罗永远不会走出他的矿山了。所以你要以东联叛军斩草除根的气势顺利完成此事，一个不留，”说到这里，安德烈的脸色如常，没有显露出半点犹疑：“最后，他的那批古玩字画，你帮我搞到手，我要把它们全部送给孔二公子。这件事做漂亮了，我们可是大功一件。”
黎明听到这，已经感到两只手在微微发抖。他故作平静的听着安德烈下达任务，把颤抖的手藏在屏幕之外不让安德烈发现。他感觉自己如行尸走肉般结束了这场会议，很多字从进入耳朵又飘走，他听着安德烈最后用简短语言向他描述了以后在情报局的美好前程之类的话，只觉得喉咙干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关掉视讯信号之后，黎明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矿泉水。他喘着粗气，用力咬着下巴，一时间脑海成了一团浆糊。
他闭上眼，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做？”
良久，当身体不再发抖，他睁开眼，仿佛要重新看清这个世界。
他把杰克和崔智英叫到房间，将安德烈安排的任务说了一遍，便让他二人先去安德烈给的地址和那50个执行假旗行动的东联军人汇合并布置相应任务。两人领命离开后，黎明从随身带的背包夹层里面取出那张卡片。卡片上面是几幅漫画，漫画的右下角用很小的字写着“小丸子动漫公司印制”，再下面一行留着一个联系电话号码。
黎明长吁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私藏的老式手机，启动机器然后拨通号码。大约15秒钟的拨号音之后，那边飘来一个声音：“欢迎联系小丸子动漫公司，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你好，我找青豆。”黎明回答。
那边停顿了几秒，开始说话：“我就是。我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
“你觉得我一定会打过来。”
“不觉得，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号码接到电话。”
“我想请你帮个忙。”
“讲。”
“帮我救一个叫甄珍的女人。他是瑞士矿业集团少东家保罗的夫人。我希望你们今晚把她安全带离罗马。”
电话那边再次停顿了半分钟后，回答：“没问题。”
“我以后怎么和你联系？”他听到这个答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还是老办法。”
“什么时候见面？”
“等你完全想好的时候。”那边电话挂断。
黎明觉得电话那头有一个会心的微笑。
黎明站起身，把电话卡从老式手机里面取出来掰成两半，然后丢在马桶里用水冲走。他把手机放到地上，用脚踩碎，然后拿起来分成几块，准备等会出发的时候在途中分散扔掉。他又看了一眼那张卡片上青豆那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将卡片点燃，他看着那双眼慢慢着火，烧成灰烬。
尤利乌斯·凯撒环形山（JuliusCaesar）是月球正面位于静海西侧一座古老的大撞击坑，约形成于45.5-39.2亿年前的前酒海纪，其名称取自罗马共和国伟大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公元前100年-公元前44年），1935年被国际天文学联合会正式接受。
该陨坑西北毗邻曼尼里乌斯陨石坑、东侧靠近圆形的索西琴尼陨石坑，往东北则濒临荣誉湾。该陨坑中心月面坐标为9.17°N15.21°E，直径84.72公里，深约2.81公里。
尤利乌斯·凯撒环形山已被后续的撞击严重损毁，外观轮廓极不规则，沿南侧和东北边缘覆盖着许多小残迹坑。该环形山的残壁最大高出周边地形1390米，内部容积约6764.33立方千米。坑内地表相对平坦，尤其西南部，坑底北半部反照率比南部更幽暗，坑内大部分地表都已被雨海盆地形成时所抛射出的喷发物覆盖和侵蚀，靠坑底东北分布有一道低矮的山脊。
说是城市群，是因为月球共和国的创建者们把它比喻成希腊城邦。这些城市都集中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内，早期是部分跑到月球采矿的私有公司建立的小型人类定居点。他们隶属于不同资本集团，但是为了实现公共基础建设体系的共同开发以摊薄投资成本，就把定居点都建在了环形山内。这些定居点大部分都是地下建筑，按照古希腊城邦的名字命名。直到后来创建者开始寻求在月球上建立一个统一国家，他们选择征服了古希腊的罗马作为新建首都的名字，这样就和尤里乌斯·凯撒的名字更加呼应。这个共和国虽然名字上看上去是月球的主宰，但实际上他们的主要势力范围就是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以内，其他的地方被东联、西联、火星联邦甚至一些城市国家或者强大的财团所拥有。好在这里有丰富的矿产，为共和国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罗马被东联军队城破的那天，黎明已经在这座地下建筑待了差不多2个月。他是做为东联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的商务代表来到这座城市。安德烈为他配备了两名下属，一个叫做杰克的英俊黑人，另外一个是叫崔英智的韩国女孩，黎明是这个团队的组长。尽管他有月球共和国情报站副站长的头衔，但是他并没有去大使馆报道，而是在罗马的一家叫做“饺子旅社”的小型旅馆住下。这家旅馆的老板是个中国女人，旅社的主食就是饺子，非常符合黎明的胃口。还有一点是这家旅社离罗马城的地下城市广场“角斗士广场”很近，那里是罗马居民近日来进行集会的主要场所，近距离观察抗议游行是他们的任务之一。第二个任务是在东联可能武装侵略之前对罗马的西联和火星联邦的特工网络进行摸底，以确保他们在进城之后不会对进城的军队实施针对性破坏。
东联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是一家业务确实存在的公司，因此对黎明隐藏特工身份非常有利。黎明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与瑞士矿业集团接触，对该集团在月球的各项投资进行一定程度的摸底。这家公司是目前月球上投资钛矿规模最大的私营集团。他们不久前在银河系交易所上市获得了大笔融资。
待了一个月之后，黎明做了一份详细报告汇报当地的谍报网状况。从目前情况看，火星联邦或者西联都没有在这里建立足够完善的情报网，有限的情报活动仅仅局限于大使馆的个别参赞，这说明他们并不重视月球共和国，也不认为这里会出现严重的地缘政治风险。从这个角度而言，东联选择在这个小国突破是非常正确的做法。同时黎明在报告中指出，尽管军事政变以后罗马城内的抗议活动规模越来越大，但基本局限于和平抗议的范畴。人们对路易斯将军试图越弱最高法院的权力非常不满，但是值得注意的暴力骚动几乎可以忽视。然而安德烈在看完报告以后要求黎明删除这部分内容的描述，黎明只得照办。
黎明每天早上会在旅馆的大堂吃饺子，并与自己的团队成员开会。他让杰克设法借助公司的生意往来与瑞士矿业集团搭上线，并充分了解该公司目前的运作状况。一天早上杰克对他说，他们已经与瑞士矿业搭上线，准备商讨从该公司最新运作的钛矿中签署长期供货合同。杰克说由于是与瑞士矿业集团的CEO伊莎贝拉的儿子保罗直接商谈，应该说是一次近距离考察这家公司的良机。
杰克低声说道：“组长，你可以以首席商务代表的身份参与这次会议。我已做好背景资料发到您的邮箱了。”
黎明点点头，问道：“具体时间？”
“按照地球日算，就在明天。”
这时走过来旅馆的招待，大声说道：“三位，从即日起我们也要跟随号召开始罢市。所以本旅社不会再有新客人入住。您三位是我们的长住客人，我们自然也会继续为你们提供服务。只是后面部分服务人员会开始参与罢工，如果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完，他把黎明他们吃完的碗筷收走，又过来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碧螺春。黎明尝了一口，觉得这茶叶应该是放置时间过久，以至于清新的茶香已经淡去不少。不过自从罗马陷入抗议风波以来，很多物质供应的渠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因此黎明倒也不计较。倒是崔智英喝上一口就不再喝下去，起身到吧台拿了一瓶水。
吃完早餐，黎明回到自己的房间阅读杰克发给自己的背景资料。瑞士矿业集团是一家有500年左右历史的公司，最开始从事的业务包括金属、矿石和石油交易，之后扩展到原材料的生产和加工。他们曾经控制了很多小金属在地球70%左右的矿山，因此在这些金属上有很强的定价权。公司大约在120年前开始在月球上建立办事处，随后开始资本扩张。最开始他们在月球极区投资了水冰厂，为月球其他地方提供部分水源。最近30年他们开始大力投资钛矿，至今已成为月球上投资钛矿规模最大的资本集团。为了进一步筹措资金，他们选择银河系交易所作为他们的第二上市地，为投资钛矿建立雄厚的资本基础。他们最新开采的钛矿是月球储藏量最大的一个，就在尤里乌斯·凯撒环形山的附近。
保罗是公司单一最大股东兼CEO伊莎贝拉的儿子。他被誉为全球商界最值得瞩目的青年商业领袖，正是他建议董事会全力投资月球的钛矿资源使曾经一度颓势的瑞士矿业集团重新焕发第二春，目前已经是银河系交易所市值最大的矿业公司。他们这次谈合作之所以保罗会亲自出面，重要原因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大的市场都是在西联，这次如果有机会把业务拓展到东联将对瑞士矿业集团形成巨大的助力。大洋洲矿产贸易公司涉及的业务都是军用级别的矿产资源交易，因此该公司本身由国有控股。黎明作为首席商务代表参与这次会议。然而双方其实已经在之前就合同细节基本谈妥，明天的见面很大程度都是走过场，主要目的是双方高层见面吃饭以增进彼此的私人友谊。黎明的身份是首席商务代表，名字叫陈有亮。
黎明将所有资料记好背熟，然后独自一人走出旅社前往“角斗士广场”。今天在广场集会的人继续增多，很多抗议人士写着“路易斯下台”或者“支持最高法院”的牌子站在那里。这种情形在东联完全看不到，黎明以一种“吃瓜”的心态观摩这群人。连日来他并没有发现这些抗议有很强的组织性，背后应该就是一些松散型临时社团。大家的抗议继续维持在低烈度的状态。由于毗邻广场的大型办公场地就是国会，因此警察站在国会与广场集会人员之间维持治安。黎明甚至看到个别警察与认识的抗议者有说有笑的聊天，丝毫没有你死我活的情况发生。黎明照例拍了些照片回去，按部就班的写报告，然后像完成一份公务员工作般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他晚上没有出去吃饭，叫了一碗面在房间里一个人享用。又把明天开会的资料看了一遍，然后关灯上床，把耳机插入耳朵，闭上眼。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一行三人走出饭店，乘坐端对端隧道系统的运营车来到瑞士矿业集团在罗马的办公区。在门前接待处亮明身份之后，三人被前台带进了一间大会议室。不过多时，对方同样有三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是典型的法国男人长相，穿着考究，一双绿色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此人正是保罗，瑞士矿业集团CEO伊莎贝拉的儿子。
双方对一些商业条款做最后的确认之后，就将一些具体细节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保罗起身说道：“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中午一起吃饭。现在的罗马不太平，很多餐馆都出现物资供应紧张的问题，陈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到我的内宅吃饭。我夫人是广东人，所以我们家厨子会烧一手地道的广东菜。”他虽是法国人，却突然用汉语与黎明交流。他汉语极为流利，如果不是面对面说话，黎明几乎以为自己正在与一个纯正的汉人在交谈。
这让黎明多了几分亲切感，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留下杰克他们处理商务公文，随保罗起身走出会议室，穿过一个开放式办公区，再走过一条回廊，进入一个很有中式大宅风格的客厅。一张圆形八仙桌摆在客厅中央，周边摆放着成套的黄花梨家具。客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叫做《阿尔卑斯山在瑞士》的国画山水图，用的却是吴道子的技法，一看就知是AI生成的画作，否则人类是很难将吴道子的精髓模拟得如此惟妙惟肖。用国画技法画阿尔卑斯山多少有些突兀，但是想到保罗法国人身份，黎明倒也不觉得违和。
中央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粤式名菜，白切鸡、烧鹅与叉烧的拼盘，一条清蒸桂鱼，还有一道闽菜佛跳墙摆在桌子中间分外醒目。黎明看到还有一个温酒器，心想这个法国人倒是对中国文化的喜爱已经深入骨髓。
保罗邀请黎明坐定，给黎明倒了一杯温热的黄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来说道：“陈先生，汉人讲无酒不成席，我这杯黄酒就先干为敬了。”他一仰脖子，先把那杯酒给干了。黎明见状，也跟着干掉。
保罗吃了几口菜，才说道：“陈先生觉得我这个布置还算地道？”
“能用吴道子的技法来AI生成阿尔卑斯山的山水画，保罗先生对中国文化的喜爱确实让我吃惊！”
“哦，陈先生能一眼看出这是画圣吴道子的技巧？”
保罗这么一问，倒也让黎明自己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从被抓到火星之后，他开始增加了很多非常奇怪的知识，主要集中在艺术文学和语言方面。他的问题清单里面的头号问题就是这个，但是答案显然在火星联邦的特勤局。
此刻的他只能强颜欢笑：“我对本族文化也非常感兴趣，特别是琴棋书画之类的。”
保罗闻言，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仿佛遇到了多年知己一般和黎明攀谈起来，黎明觉得自己的脑袋宛如一部百科全书，对这些自己原来完全不敢兴趣的话题全部信手拈来，几乎保罗的每一个疑问都能给出清晰的答案。
饭吃了4个小时，二人消灭了两瓶黄酒，直到杰克发语音留言过来说一切商务条款全部搞定，黎明才起身告辞。保罗再三挽留，直到黎明答应明天再过来畅聊，保罗才放行让他回去。
回到旅馆，黎明首先向安德烈汇报与保罗见面的情况。他与保罗相谈甚欢，在报告中却只说保罗为了打开东联市场，特意安排了丰盛的粤菜来拉近与自己的关系。话说回来，黎明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喜爱汉族文化的欧洲人，不知道他是故意伪装还是真心喜欢。想到明天又要与保罗见面，便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急于一时。安德烈在随后的邮件回复中说知道了，命令他进一步与保罗保持联系。又在一封加密的私人邮件中告诉黎明，东联情报局将发生重大人事变化，元首的二儿子孔应和将全面接掌情报局工作，而前任局长扬已经被秘密关押。这种加密的私人信件有阅后即焚功能，确保通信双方的安全。黎明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吃了一惊，看样子情报局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清洗运动。
第二天见面，保罗又有说不完的话题。黎明倒也对答如流，一副不吝赐教的态度。两人一聊又是大约4、5小时，两瓶黄酒下肚一桌好菜伺候，黎明这时已经觉得保罗对汉族文化确实是真爱，并不是对自己的刻意逢迎，于是心中放下了一些戒心。保罗又叫自己的广东夫人一起参与聊天。他夫人叫甄珍，刚刚怀孕4个月，所以只能陪他们聊天，不参与酒局。言谈之间，黎明发现甄珍也是一位博学的女才人，看来多半是和保罗兴趣相投因此结成姻缘。
晚上回来安德烈看完了黎明的报告，回信说有传闻保罗有收藏汉族古玩字画的嗜好，现在看传闻不虚。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黎明每日下午必到保罗处喝茶吃饭，开怀畅聊。某天保罗突然带他去看了自己的私密珍藏，果然都是些汉族的稀世珍宝古玩字画，有几幅王维吴道子的画已经价值连城。保罗说这些字画是他的宝贝，他从地球带到月球，时不时会拿出来欣赏。
回到旅社黎明汇报了上述情况，并说保罗应该对自己已经毫无戒心，以后要通过他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应当不难。又说保罗此人醉心于汉文化，会是此人的软肋云云，而且保罗收藏了汉人古玩字画中的稀世珍宝传闻为真。
黎明写毕，心想这不过是又一件公务员工作而已。然后黎明通过加密私人邮件问情报局现在情况如何，安德烈回信说扬已经被秘密关押在阿德莱德，孔应和为了彻底清洗情报局，需要给扬安上一个无法翻身的罪名。不过他让黎明放心，安德烈本来就长期与扬不对付，现在正好成为新任局长的嫡系。
转日来到保罗府上，甄珍先出来迎接，笑着说：“保罗在和他母亲进行视讯会议，等会就出来。”
黎明点头称是。
两人喝茶闲聊，黎明得知保罗夫妻是大学同学。当时他们都在哈佛大学的汉文化研究中心就读，因为志趣相投而恋爱。毕业后保罗根据母亲的意志转学了商科，为进入瑞士矿业集团做准备。两人毕业后兜兜转转10余年，保罗最终违逆了母亲的意愿娶了甄珍做夫人，而甄珍也从未去瑞士见过伊莎贝拉。黎明心想，眼前这女人倒是倔强的很，幸亏保罗算值得托付之人。
约莫半刻钟，保罗走入会客大厅，脸上带有愠色。
甄珍见状，连忙问道：“又和你母亲吵了？”她丝毫不避讳黎明，也不称呼伊莎贝拉为母亲。
保罗坐下喝了口茶，瞧了一眼了黎明，点头说：“母亲执意要完成拿笔收购，已经将大部分股权质押了出去，上市公司的股权质押公告都出了。”
“如果不用上市公司作为主体进行收购倒还好，”甄珍说：“毕竟不会给市场带来不聚焦主业的负面影响。”
“其实我是担心市场不稳。威尼斯最近宣布他们的货币不再盯住比特币，说明现在市场的资金面处于非常紧张的地步。威尼斯贸易立国，现在各大国之间有贸易萎缩的现象。比特币的隔夜贷款利率已经到了7%，压力很大了。好在她这笔贷款还没有用出去，只是准备在那里，”保罗又喝了一口茶，转头对着黎明说道：“陈先生久等了。今天我这里还有些不错的字画可以共赏。哎，只有看着这些宝贝，我才能忘记自己的商人身份，算是做回自己。”说完，他苦笑一声，起身领着黎明去收藏室看他的宝贝。
就这样大约过了3小时，黎明准备告辞。保罗执意送到门口，说：“陈先生，我明天就要出差去矿场了。估计需要大约1个月时间驻场。等我回来如果陈先生还在罗马，我再找你喝茶聊天。甄珍会留在城内。我看这罗马越来越不安全，你是东联的人，万一东联真的要动手，还请陈先生替我照应下。”黎明听完，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不免生起一丝愧疚，不过这罗马城若真的动了兵戈，他确实也有能力提供帮助，便毫不犹豫回答道：“一定。”
他心下觉得这个回答，是真把保罗当成了陈有亮的朋友。
回到旅社，黎明如常简单汇报了工作，安德烈没有什么具体指示，只是回复知道了。在私人通信频道，黎明故意提示安德烈，似乎只有叛国罪才能让扬永世不得翻身，需要好好筹划为新局长送上一份大礼。安德烈说不急，一切等他完成月球任务再谋划不迟。言语之间，似乎现在并不急着置扬于死地。黎明疑窦顿生，心想难道安德烈还要从扬手中挖出什么东西？思虑至此，又觉得这位昔日恩日早年曾预言过他自己恐难逃此劫，现在竟然一语成谶，不免让人唏嘘。
这样过了大约一周时间，安德烈通知黎明召开紧急视讯会议。黎明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了加密的视讯会议信号。屏幕那边那边的安德烈一脸严肃：“要开始行动了，明天就会有元首对东联全国的视讯直播。”
“正式宣战？”黎明听到这，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是的，你那边的任务，首先是带领大约50人左右的先头部队，在罗马城开始假旗行动，要干净利落。和这50人先头部队的联络地址我已经发到你邮箱。第二，这其中抽出10人，把瑞士矿业集团的窝给我端掉。大约2小时前，他们在环形山附近的新矿场已经被我们的人端掉了，保罗永远不会走出他的矿山了。所以你要以东联叛军斩草除根的气势顺利完成此事，一个不留，”说到这里，安德烈的脸色如常，没有显露出半点犹疑：“最后，他的那批古玩字画，你帮我搞到手，我要把它们全部送给孔二公子。这件事做漂亮了，我们可是大功一件。”
黎明听到这，已经感到两只手在微微发抖。他故作平静的听着安德烈下达任务，把颤抖的手藏在屏幕之外不让安德烈发现。他感觉自己如行尸走肉般结束了这场会议，很多字从进入耳朵又飘走，他听着安德烈最后用简短语言向他描述了以后在情报局的美好前程之类的话，只觉得喉咙干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关掉视讯信号之后，黎明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矿泉水。他喘着粗气，用力咬着下巴，一时间脑海成了一团浆糊。
他闭上眼，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做？”
良久，当身体不再发抖，他睁开眼，仿佛要重新看清这个世界。
他把杰克和崔智英叫到房间，将安德烈安排的任务说了一遍，便让他二人先去安德烈给的地址和那50个执行假旗行动的东联军人汇合并布置相应任务。两人领命离开后，黎明从随身带的背包夹层里面取出那张卡片。卡片上面是几幅漫画，漫画的右下角用很小的字写着“小丸子动漫公司印制”，再下面一行留着一个联系电话号码。
黎明长吁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私藏的老式手机，启动机器然后拨通号码。大约15秒钟的拨号音之后，那边飘来一个声音：“欢迎联系小丸子动漫公司，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你好，我找青豆。”黎明回答。
那边停顿了几秒，开始说话：“我就是。我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
“你觉得我一定会打过来。”
“不觉得，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号码接到电话。”
“我想请你帮个忙。”
“讲。”
“帮我救一个叫甄珍的女人。他是瑞士矿业集团少东家保罗的夫人。我希望你们今晚把她安全带离罗马。”
电话那边再次停顿了半分钟后，回答：“没问题。”
“我以后怎么和你联系？”他听到这个答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还是老办法。”
“什么时候见面？”
“等你完全想好的时候。”那边电话挂断。
黎明觉得电话那头有一个会心的微笑。
黎明站起身，把电话卡从老式手机里面取出来掰成两半，然后丢在马桶里用水冲走。他把手机放到地上，用脚踩碎，然后拿起来分成几块，准备等会出发的时候在途中分散扔掉。他又看了一眼那张卡片上青豆那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将卡片点燃，他看着那双眼慢慢着火，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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