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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忠诚而愚蠢的废物

    我的汉文名字叫康大愚,来自粟特九城的康城首都撒马尔罕。(笔者注:撒马尔罕,英文Samarkand,汉文史料为康城,今乌兹别克境内城市)

    我承认我从头到脚都是那些人口里的小人,卑鄙透顶的小人。我根本不需要那些绅士、君子的道德帽子,因为我也同样瞧不上他们那些冒牌的正人君子。

    我的祖上三代都是石城马帮石达夫家族的仆人。

    二十多岁时,我和一个厨娘结了婚生了孩子。我的工作就是跟随石达夫老爷和他的马帮东奔西跑,喂马(还有修复鞍辔、马镫、蹄铁之类)、卖货、担水和保镖,当时我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我很满足,每年可以回家两次,老婆会从餐馆厨房偷偷带回来丰盛的剩菜,老爷对我卖货的能力和照料马匹和骆驼的工作也算满意,一个月也就鞭打我一两次而已,我只能祈祷马匹不再生病,厨房的饭菜不要撒盐太多。

    石达夫老爷的真名叫塔尔苏秘斯,根据汉人的习惯,因为他来自粟特九城中的石城,苏秘斯的意思是发财的男人。于是他给自己取名石达夫,显示自己独特的品味。

    在我三十二岁之前,我是石达夫老爷的忠诚仆人,跟随老爷将西方的破烂玩意儿卖到东方,再把东方不值钱的东西卖到西方。在东方,卖的最好的拜占庭的玻璃珠子项链和凹面镜。我们把这些玩意儿说成是西海龙珠和光明神马兹达的神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们会当众展示凹面镜生火的神迹。我们会煞有介事的宣称,光明神马兹达已经降临了,大家赶紧供奉吧。在碎叶城和河西四镇,拜火教的信众特别多。每次表演神迹,当场就有一窝蜂的人磕头跪下,然后倾其所有供奉到石达夫老爷的口袋。当时我最自豪的事情是,我一直是马帮最好的演员和卖这些假货的销售冠军。

    在我三十二岁那年,最后一次跟随马帮卖凹面镜的时候,一个虔诚的拜火教牧民将自己的女儿小菊花供奉给了石达夫。那是一个含苞未放的绝色美女,有着汉民和斯拉夫人的混血血统,白皮肤,乌黑繁密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樱桃红的嘴,一双雪亮雪亮无辜的眼睛,更绝伦的是,天真小巧碧玉的脸,却有傲然耸立的双峰。看得石达夫老爷不停的咽着口水,然后装作肃穆的样子对女孩的父亲说,光明神已经答复了我,祂说祂一定会庇佑你,再生一个儿子。

    那个晚上,石达夫老爷在小菊花的房间撒播了七次火种,女孩疼痛和快乐的呼叫,让我撸了七次,与他们一同彻夜未眠。我偷偷搽拭身子的时候才发现,马帮里所有的仆人都在用麦草、抹布、沙子,搽拭自己。(我不能把老婆带着一起过来,因为抠门的石达夫老爷绝不会给我们两份工资。)

    之后,石达夫老爷把小菊花卖给了碎叶城的妓院,他告诉女孩,让更多的男人在你身上撒播火种吧,这样光明神才会更多庇佑。

    这趟“性福”的旅程让石达夫老爷很满意,忘乎所以,天天晚上喝了酒就开始吹嘘,自己是男人中的王者,一夜神枪不倒。再后来乱七八糟的吹牛,说自己曾跟人走高加索山到了拜占庭,曾见过野人和老妖怪等等,说老子是粟特第一人。人一骄傲容易犯低级的错误。以至于他忘记了马帮的古训,即便曾经越过高加索山,也不要越过碎叶城,并且千万不能在柔然人的地盘上留宿。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柔然人的地盘过夜,搭起来帐篷,还点了篝火。一到午夜,二十个柔然部落的人骑着马把我们围住,企图将货物抢劫一空。这些事本来我们就见怪不怪,让他们拿走那些不值钱的货物就行了。哪知道石达夫老爷是喝酒过多还是那几天撒播火种让他得到了勇气,他居然冲动地拿起剑朝他们砍了过去。

    石达夫哪是野蛮人的对手,眼见蛮人的杀羊弯刀就要捅进石达夫的肚子。

    我拿出藏匿的铁剑,朝那些蛮人一顿乱砍,把石达夫老爷救下后。然后我立即跪下来,把藏在我底裤的金子呈现给他们。并把埋在帐篷地下的一个藏匿金子的箱子告诉了这些野蛮人。(石达夫老爷每天晚上会把藏金子的箱子埋在自己帐篷的地下,等第二天天亮再挖出来。)

    那些柔然蛮人拿了金子,本想再杀了我。但是他们的首领制止了他们。只是用铁锤砸断了我的一条腿。他说,你很忠诚却很愚蠢。他用脚踩着我的脑袋,用匕首在我的脸上划了一个柔然字符后就骑马远去。

    这个字符是一头猪的模样。马帮的人告诉我,这是柔然仅有的六十个文字里蠢货的意思。愚蠢,是写在我脸上,直到我死都留下了深深地疤痕,这大概是神给我一生的规劝。人一生千万别犯傻。

    石达夫老爷很感激我救了他,他给了我二两银子、一袋干粮、一袋草料,一袋水和一匹老马,(他可不只埋了一个箱子)他说,我很感谢你救我,但是马帮是为了生意,不是寺庙,慈悲将会把我的马帮拖垮,你现在断了腿,已经不适合马帮的工作了,所以,你自由了。愿光明神马兹达保佑你能顺利到达撒马尔罕。

    我就这样被赶出了马帮。我骑着老马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不敢从马上下来,因为腿断了,人一下来了,就上不去马背了。连撒尿大便都在马上。

    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是奇迹发生了,靠着老马识途,老马拉着我,艰难的穿越了沙漠,我喝了好几十次自己的尿,看着老马撒马尿我都会咽口水,因为没有水了。又不知道我走了多少天,但最终还是几近昏厥的回到撒马尔罕,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家,见到了我的老婆和女儿,我哭的稀里哗啦。

    一开始,我老婆还照料我,直到我能一瘸一拐的走路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遇到了真爱,那个人是他们餐馆的老板,他教会她很多东西,跟他在一起她觉得很快乐。

    我说那个男人已经很老了,我还年轻,我现在可以走路了,不用坐轮椅,也不用拐杖。我还可以凭本事找到体面的活。于是她实话实说,掌柜的年纪老点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他家里从不缺衣服和粟米粥。她主意已定。

    我打算送给女儿阿兰一个绿松石的发网,这是我卧病在床的那几天,亲手织的,绿松石是我在碎叶城用仅有的一两银子跟一个突厥人买的,(也是唯一没有交给柔然强盗的物品)突厥人说,这绿松石是突厥的圣物,能庇佑女儿一生幸福,嫁个好人家。我信了他的话。

    当我拿着发网,笑着送给阿兰后,我问她,你娘要走,你跟着老爹我好不好?

    女儿看了一眼我的绿松石发网,鄙夷的随手把绿松石发网扔在地上,然后问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个残废?我当然跟娘啊,那个大伯家里什么都有。不像咱们这里,吃饭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

    被马帮抛弃后,我又被妻女抛弃,仅剩下这个空荡荡的小房子。

    我对着来迎接他们的轿子喊:“不要,回来,回来!老婆,阿兰,你们回来!”然后慌乱中,被门槛绊倒在地,血流不止,她们却一去不返,头也不回。

    你们一定觉得我会愤慨,会为我打抱不平。我曾经也为自己感到不值和失落,一有时间和铜钱,就跑去酒馆里喝个烂醉。直到有一天,家里的面粉袋子空空如也,我逼得只能去撒马尔罕的街道上乞讨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人人皆是表面温情背后残酷的生物。人生来就要如狼似虎。

    没有人会想到,我这个一瘸一拐、人到中年、一贫如洗的废物,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