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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细雨吟5

    边关苦战的军报传来,众朝臣力拥边昭仪,坚决反对由苏桐主持。内外联手,李炜不得不命边月主持亲蚕礼。皇帝一而再在立后之事上对群臣做出妥协,然而仍迟迟不肯颁布立边月为后的诏书。群臣心中慌急,决定绕道行之,先剪其羽翼,再一举打倒。

    弹劾苏父的奏折向雪花一样飞来,李炜内心清楚这是朝臣的政治之争。面对弹劾的奏折,总是置之不理。群臣坚持不懈弹劾,李炜总是一拖再拖。然而,这日边疆传来加急军报。边奎将军受伤,不能出战,全军待守原地。与此同时,皇帝心腹传来消息,边奎只是左臂受刀伤,修养数日即可痊愈。北戎见对方迟迟不出击,愈发嚣张,一连夺走两个城池。李炜震怒,重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边奎这个狐狸。”奈何边奎与北戎作战多年,军事经验丰富。朝中一时没有可替补的人员。

    战事焦灼,军情火急。

    李炜做出退让,下令将苏御史贬斥岭南。

    广明殿外,苏桐求见皇帝不得。她跪在地上,大声哀嚎。

    “陛下,臣妾父亲冤枉,请陛下明察。”

    “岭南瘴气遍布,沿途凶险。臣妾父亲年迈,此去凶多吉少,求陛下开恩。”

    “臣妾愿代父受过!”

    “求陛下宽恕父亲!”

    ......

    苏桐双膝淤青,声音嘶哑,还是不得见帝王一面。

    边奎一党胜利了。皇帝颁布立边月为后的圣旨,于三月底举行册后大典。边疆军事连连失利,李炜以次来巩固边奎效忠的心。

    父亲被贬斥岭南,苏桐再也不肯离开合欢殿。她不再面圣,不再受召,不再出席活动。李炜来过几次,苏桐只是不见。吃了闭门羹的皇帝也很久没来了。

    转眼到了三月底,册后大典的日子。宫中一早就开始热闹起来,即使在偏远的合欢殿,也听到隐隐传来的鼓瑟笙箫之声。苏桐在合欢树下绣一双孩子的鞋袜。突然,吱呀一声,合欢殿的大门开了。这么喜庆的日子,谁会来呢?

    来人竟是沐云兮,自上次事情之后,两人结下仇怨,已经不再交往。

    沐云兮自顾自地走进来,“哼,你还有心思绣花。”满是讥笑。苏桐并不答话,仍低头刺绣。沐云兮冷笑几声,“你真是沉得住气,不知道听了这个消息,你是否还这么沉得住气。”她低下头,贴在苏桐耳畔,“罪-臣-苏-泽-死-了-”

    “放肆,你胡说”,苏桐怒吼。

    “哈哈哈哈哈哈......”沐云兮狂笑,“苏泽害死了我爹,今天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桐受惊过度,腹中阵痛。

    太医赶来诊脉.“婕妤受惊,是早产的迹象。”

    太医和接生嬷嬷候在合欢殿内。自中午至晚上,苏桐只是阵痛,却没有生产。傍晚时分,苏桐听到宫廷中喧闹起来。李炜匆匆赶至合欢殿,敌军一股势力正在攻打宫城。为了安全起见,李炜决定移宫,他来带苏桐走。太医跪下启禀,“陛下,婕妤受惊早产,不可移宫。”护卫军将领赶到合欢殿外,催皇上动身。

    “陛下,快走,不可耽搁了。”

    “陛下,请您以江山为重。”

    ......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该以天下为重。走吧。”苏桐虚弱开口。

    “桐儿,你等我回来。”李炜承诺。下令调动大量禁卫军护卫合欢殿。

    不知过了多久,宫中躁动起来。敌军攻破了宫门,人人四散逃命。一片混乱中,禁卫军群龙无首,纷纷逃命去了。合欢殿的警卫形同虚设。太医和接生嬷嬷都逃走了。苏桐躺在床上,艰难生产,身边只剩下了允儿和禾苗。禾苗在宫中年岁深长,懂得些接生的知识。此刻正手忙脚乱帮苏桐接生,允儿按吩咐,在偏殿内烧水。忙乱之中,一声尖锐的女声,“你也有今天。”沐云兮双手举着剑,脸庞因嫉妒和憎恨而扭曲。

    “我们一起进宫,可凭什么你受尽恩宠,我却处处遭冷落?”

    “凭什么啊”,沐云兮苦笑,“我哪里比你差?”

    “我真是嫉妒,嫉妒得发疯!”

    “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

    “苏泽小人害死了我爹,今天我要杀了你!”

    沐云兮挥剑砍来,禾苗扑上去,和沐云兮扭打在一起,想要把剑夺过来。允儿听见动静,冲进殿内,瞅准时机,举起案上的瓷花瓶朝着沐云兮后脑勺砸去。沐云兮受痛,倒在地下。

    允儿将沐云兮拖到院外,宫中打砸抢、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大,敌军越来越近了。允儿回到殿内,关了门,搬桌子抵住门,又将房内多的蜡烛灭了。“用力!用力!快出来了!”禾苗努力保持镇静。苏桐筋疲力竭,殿外的嘈杂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桐儿!”熟悉的呼唤。

    允儿听出是谢彧的声音,惊喜交织,“谢公子!小姐正在生产。”

    “我在殿外守着。”

    许久,苏桐平安诞下男婴。谢彧早已准备了马车,车内铺满厚厚的软垫。他抱着苏桐上了马车,“桐儿,必须马上走。禁军的数量和敌军差距悬殊,宫中不安全。”禾苗抱着婴儿,允儿护着苏桐防止她受颠簸。谢彧驾车,在禁军的掩护下出了宫门。

    马不停蹄,奔行一夜。谢彧抱着苏桐,来到山顶半月庵内,将苏桐拜托给了住持。谢彧将苏桐轻轻放在庵内的床上。

    “桐儿,住持是我的故人,你待在这儿,她会好好照顾。”

    “你呢?要去哪里?”苏桐反手拉住谢彧。

    “都城危难,我需要回城抗敌。”

    “城内凶险,你孤身难敌。”

    “将士死战。”

    ......

    北戎人在宫里杀红了眼,抢红了眼,他们像饿狼扑食一样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珍宝黄金。带不走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北戎人烧了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李炜调兵遣将,收付失地。两月,收付邑都。李炜亲自率军入城,昔日巍峨的殿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苏婕妤人呢?”李炜怒吼。

    全国民力皆动,寻找婕妤。经数月,无果。皇帝震怒,严厉惩处一批办事不力的官员,加大力量寻找。又数月,无果。朝臣惶恐,上奏,“婕妤恐以身殉国,陛下节哀。”李炜怒不可遏,苦于一直找不到人,不得已下令挖掘宫城遗址。又五日,士兵禀告,在原合欢殿旧址内找到女子的尸骨。一月后,全城举哀,恸哭逝世的苏皇后。天子亲自送葬。许多百姓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远远地看一眼,圣上仪表威严,脸庞瘦削,两鬓许多华发生。

    四年后。

    小童安安带着一个啼哭的女子进到庵内。

    “施主,为何啼哭?”静和师太问道。

    女子啼哭不止,“钱郎许诺要与我厮守一生一世,如今却爱上了别人。

    “师太,你明白一生一世吗?”

    有两个人曾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爱。

    一个,是明月的清晖。

    他们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却终究抵不过一道圣旨。他用生命挡在她和危险之间,带她摆脱劫掠的土匪,逃出作乱的宫门。他在,险境中孤立无援的她总是心安。他送她逃离了动乱的深宫,又以身殉了军人的使命。

    北戎割下被俘将士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王彩晨受刺激过度,成了疯子,四处游荡。两年前,静和下山游历。偶尔遇到她,她已经神志不清,逢人便问:“谢彧在哪?苏桐在哪?他们一起跑了。”人人对疯子避之唯恐不及,没人肯搭理她。静和可怜她,买面给她吃。王彩晨絮叨不止。

    “谢彧跟着苏桐走了。”

    “他恨我......”

    “恨我夺走了他心爱的人。”

    “他恨我......”

    当年,王彩晨对谢彧一见钟情。奈何谢彧已经心许苏桐。王彩晨便想了个法子,央求皇后姐姐在特召入宫的名单中加上了苏桐的名字。又以谢彧父母的安危逼使谢彧迎娶自己。为防止生变,又借皇后的权势打压宫中的苏桐,使得苏桐不得面圣。不得宠的妃嫔,在宫中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好在后来沐云兮得到皇帝的宠幸,吃穿用度各方面处处照顾苏桐,那段日子才没有那么艰难。直到谢彧迎娶王彩晨过门,皇后才停止对苏桐的打压。此后,苏桐得以面圣。

    一个,是蜡烛的光芒。

    苏桐阴差阳错入了宫,成为皇帝的妃嫔,靠着李炜的恩宠在宫中生存。他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苏桐,甚至情意上面,也分给了苏桐几分。但他是皇帝,有他的妥协退让,有他的权衡取舍。苏桐没有妄求过帝王的一整颗心。她不计较妃嫔如云,也不汲汲营营于后位。她明白帝王的无奈与苦衷,她愿意为了他退让。她也曾一心想和他过好当下的日子。可江山的风雨终究倾颓了她守护的家人。苏桐苦苦哀求,仍避免不了父亲无辜被贬,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她像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可李炜,却弃之不理。宫变当日,苏桐独自留在宫中,她内心对那人的恨却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恐惧。谢彧抱她离开合欢殿,允儿灭了最后一根燃着的蜡烛。恰当的时间,恰当的机遇,她有幸逃离了皇宫。

    女子仍然啜泣不止,静和双手合十。

    “施主,一生一世很长,不可当真。”

    一生一世很长,不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