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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江鸣野一直到天亮才回来。她也没睡,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

    他一回来就进了浴室,洗的是冷水澡,没有一点雾气的遮挡,怎么冷冰冰地进去,就怎么寒气凛凛地出来。

    全蟹宴还是没吃上。

    他直接带着她离开了建康,回了京兆。

    被迫沾了一身南方的露气,江鸣野的脾气好不起来。宋知荆像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样,依旧低眉顺眼。

    他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把她丢在中州府之后,就离开了。

    唐老师中途来了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公司。唐老师说有空回家吃饭,万心歌快结婚了,要他给万家去个电话,问问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他说好。

    一周之后,盛景年才忙完沪海那场音乐会,心满意足地回了京兆。刚下飞机,他就被陈南川接上,去了一家小宅里的法式餐厅。

    “法国鳎鱼、帝王蟹两吃、A5和牛、烟熏鲟鱼舒芙蕾、鲜鲍饭……伊比利亚的火腿有么,来一份。”

    盛景年在法国待过半年,对法餐还是比较了解,他点完之后,江鸣野只说了一句“和他一样”。

    “哥,你这是跟知荆闹矛盾了?”

    他哥一周前的凌晨四点给他打了电话,他当时晕晕乎乎,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或许有点问题。

    江鸣野淡淡笑了笑:“闹矛盾?一直就没好过。”

    盛景年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这巡演完了准备干嘛?”

    “估计要上几个节目,主要还是准备后年的帕尼格国际小提琴比赛了。”

    帕尼格小提琴比赛堪称小提琴第一赛事,比英国的卡莱弗什国际小提琴比赛含金量还高。

    “你小子可以啊,有的人一辈子奖杯无数,都是滥竽充数,你倒是懂得珍惜羽毛,这两个奖拿完,业内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了。盛老爷子看你也得甘拜下风。”

    自从开始为宋知荊打算,江鸣野就做了不少这方面的功课。

    帕尼格赛事两年一回,都是世界上顶级选手才能参加,以严苛的评分标准著称,冠军也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已经轮空三届比赛了。

    华人里,更是没有一位演奏家获得过这项殊荣。

    盛景年早些时候也参与过这个赛事,但功夫不到家,也没得上名次。

    现在有卡莱弗什金奖得主的经历在前,对这次的帕尼格国际小提琴比赛,盛景年势在必得。

    “哥哥别拿我开涮了,等我得奖,还且着呢!”他摇了摇酒杯,“知荆呢,最近忙什么?”

    鬼使神差的,盛景年就打听起了他的这位挚友。

    和宋知荆重逢后,他一直回避跟她的交往。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他这个哥哥,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对待女人上,盛景年对他的“战绩”略有耳闻。

    江鸣野前两年换女人换得非常频繁,记不住脸、记不住名字的一抓一把。盛景年是音乐世家,专心练琴居多,但京兆圈子一共那么大,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不管是哪个行业里的,你我他她的,随便转一转就认识了。偶尔有几个局盛景年也跟着混玩一圈。场子上有胆大不要命的,会隐晦地说起江鸣野这位公子哥儿。

    有说他不解风情、不懂情趣的;有说他冷面无情,没心肝的;还有人或许是恼羞成怒,说他不行的……

    总之,在那些人嘴里,他这位哥哥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见宋知荆跟着江鸣野的时候,盛景年自己偷偷消化了很久。

    他也不好意思问,就问过一次,知荆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她跟他哥是朋友。

    “谁知道呢,那丫头主意大着呢。”

    他又好长时间没回中州府了,真不知道这人最近忙些什么。

    “我问你件事儿,”两人缄默了一会儿,江鸣野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像她这样儿的,出国算不算一个良策。”

    盛景年的手僵在那里。

    很难想象,这种话,是从江鸣野嘴里问出来的。

    “出国深造吗?”

    “嗯。”

    江鸣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着急了。在江城的时候,小姑娘清贫些,但好歹有事情做,现在在京兆,却像被困在雾瘴之中,模糊迷茫得很。

    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人的精神不能散。一散下来,就废了。

    “从她个人的发展上来看,这应该算是最优选择了。”

    盛景年说这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她个人发展”这几个字。

    一边说,他忍不住抬眼看了江鸣野。

    江鸣野在外人面前,永远是“淡淡的”。做什么都淡淡的,吃饭的时候胃口淡淡的;喝酒的时候兴致淡淡的;谈公事的时候精神淡淡的;讲感情的时候良心淡淡的……

    唯独说起宋知荆的时候,他会有点波澜。

    可是盛景年听说,江家有意跟林家……

    江鸣野没再说话,吃完最后一道烟熏鲟鱼舒芙蕾,他擦了擦嘴。

    宋知荊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盛景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没敢当着江鸣野的面接,偷偷摁了。

    “朋友?”江鸣野没看到。

    “嗯。”

    ……

    吃过几次饭后,少时的情谊才算真捡了回来。这次江鸣野也不虚留他,让陈南川送他回了盛家,他回了中州府。

    进门的时候,宋知荆没听见。

    她正炒菜呢。大火爆炒猪肝,刺啦刺啦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解压。

    江鸣野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叫她,给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菜洒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拽着她的胳膊,放在了水龙头下边冲着冷水。

    “没烫着。”

    她心疼掉了一地的猪肝。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这是我家。”江鸣野蛮横起来不讲理,都说了没烫到,还是让她自己冲着冷水,回身去翻药盒。

    他家的药盒里,没几样药,还都过期了。

    “都说了,没烫着。”宋知荆关了水龙头,收拾着厨房。

    这套小三居,是开放式的厨房。以前住进来的时候,她就只会买点面包、煎个鸡蛋,心情好了就煎一点牛排,煮一点意面,怎么简单怎么来。今天突然炒了猪肝,家里哪哪儿都是油烟味。

    “你瞎折腾什么呢?”

    江鸣野嗅觉比较灵敏,除了爆炒猪肝的味道,他觉得宋知荆还做了其他东西。

    “给你做了点炒肝。”她指了指桌面上的密封盒,做了不少,每一份都用小盒分装好了,“剩了点猪肝,我想吃点白米饭,就想着炒一下。”

    江鸣野拉了凳子坐下,随意抠开一份:“给双筷子。”

    心照不宣,他知道她炒肝是示好的信号,她也懂他这个要筷子的台阶。

    “你尝尝看。”宋知荆将筷子双手奉上。

    他溜着边吸了一口。淀粉勾得有点多,但还不错。

    “怎么样?”宋知荆眼巴巴地望着。

    “勉勉强强,”他哼了一声,原来宋知荆是会哄人的,“明儿早上一起喝豆汁儿啊?”

    “算了……没必要。”

    说起豆汁儿,宋知荆直犯怵。江鸣野倒是老京兆人,他喜欢吃的东西就那几样——豆汁、炒肝和卤煮。

    以前早上吃西餐,江鸣野总吃不饱,老喜欢拉着她去胡同里吃早饭。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他诓着喝豆汁儿时候的模样。

    那味道,够酸爽。

    她足足吐了十分钟。

    “下次不带你喝了。”

    “还有下次?”

    她抡起拳头就给他肩膀来了一记闷拳。这人当时只耍赖,说胳膊被她打伤了,让她帮着拿包,送他回了公司才行。

    他那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喜欢穿行政夹克。本来她就显小,再跟在他后头提着公文包,活像闺女跟着爹。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公司的同事,那同事长什么样宋知荆记不住了,但在电梯里,她客套过头了,知道江鸣野未婚未育,就可劲夸宋知荆这小侄女长得俊。

    给江鸣野气坏了,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他穿过行政夹克了。

    嘴上说不行,身体倒诚实,没一会儿,那一小份炒肝,就见了底儿。

    “去,换套衣服。”

    “啊?”

    “上次在建康不是吵吵着受了欺负?晚上带你去报仇。”

    天下的女人那么多,能一碗炒肝就把江鸣野哄好的,也就宋知荆了。

    展新月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去宋知荆面前挑衅,真当他江鸣野是软柿子好拿捏。

    这个局攒的时间够久了,今天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