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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甘棠,待会儿吃完饭,我把车留给你,你想在建康玩一下就去玩一下,不想去就回酒店休息,我晚上工作上有个饭局,可能要晚一点回酒店。”

    江鸣野很少这么体贴地替她安排。

    “好,车你开走吧,我用不上。”知荊咔哒一声松开了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回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后座的展新月。

    不知道是不是妆发的原因,展新月比以前更加妩媚了。

    秋风瑟瑟不输佳人美貌,她觉得新月身上独有一段娉婷,这种娉婷不只是身段,还在眉眼。三分春桃娇,五分红杏艳,还有两分楚楚可怜。

    再低头看看自己,好像是输了一段风韵。

    新月没有打扰她跟江鸣野的对话。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喝酒不开车。”

    或许真的是太饿了,他把车随意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车屁股没扭好,直接占了两个车位。

    “那你到时候需要我接就给我发消息。”

    上次在京兆,江鸣野陪她练了好几天的车,好在肌肉记忆比较持久,现在的宋知荆,开起车来飒飒的,颇有点他年轻时候玩世不恭的感觉。

    “要不我先进去点菜?”展新月闲闲地直起腰背。

    “不用了,我们一起下去。”

    他们错过了饭点儿,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

    江鸣野习惯吃饭没人打扰,觉得这个时间点只要有饭吃,也不错。

    三个人一起往电梯处走。

    好像人们惯用“高度”来体现自己的卓尔不群。或许是因为眼界和学识的高度比较隐晦,难以摆在明面上,所以在财力和物质上,人们总要竭尽十二分的努力去显现。

    宋知荊跟着江鸣野这么长时间了,早就知道,上流人最爱站在上方看世界。他们喜欢的酒店和餐厅一定都是能够俯瞰整座城的高度。厚厚的落地窗,透进来的光景是虚的,隔开的阶层却是真切的。

    他很漠然,对这些奢靡习以为常。

    展新月猜到了江鸣野的心思,他对她有所求,所以对她暗送的秋波并不拒绝。

    挽着宋知荊的胳膊,展新月客套个没完。

    “知荊你人真好,以前在乐团我就知道,你实力很强,绝对不甘心留在小小的江交。”

    说起跟宋知荊的交情,展新月也知道,没有那么深刻。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总是能在夸赞中积攒起几分,就像给手机充电,几分钟便能充上不少。明知是虚的,支撑不了多久,但看上去也算富余,足够应应急。

    “机缘巧合。”

    知荊对自己的这点事情口风很紧。

    “你呢,跟王总还好吗?”

    “嗨,我们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她说得云淡风轻,看着知荆错愕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没领证!”

    这话不知道说给谁听。说的时候,展新月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异样。领不领证有什么重要的,当时的婚礼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宣誓、敬酒一样不落,别人提到她和老王,只会想起那天的花园酒店,遇到她也会客套地喊一句“王夫人”,不会有人怀疑,她跟老王到底合不合法。

    “没领证”三个字,宋知荆听到了一点庆幸。

    或许这也是一种保护,对双方来说都算是一种防御。

    宋知荆不太懂这个世界。

    以前她很喜欢研究星座,江鸣野就笑她,说这种东西跟算命的有什么区别,信星座还不如信周易,她问为什么。江鸣野就嗤嗤地勾着嘴角,他说周易推的是生辰八字,排列组合后选项比星座多,更精确些。

    “果然不能期待一个理工男说出多么浪漫的话。”

    “棠棠,地球80亿人呢,啥人都有。”他敲着她的脑袋,很耐心地跟她讲,“自己做个好人就够了,不要企图勘破别人的生活。”

    江鸣野随口说的这句话,在多年后,突然就具象化了。

    她哑然,却又思考什么才叫好人,或许“三观正”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怪不得晓梦以前总笑她,说她不够清醒。她现在也觉得,自己活得没有这些人敞亮。新月和晓梦是一样的,她们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她,揣着满怀的清高,肆无忌惮地霸占着江鸣野的一点点偏爱,就敢蔑视着别人的选择。她还不如晓梦和新月,因为她总要回头问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真情和权财,就像山岚,袅袅娜娜,本身就剥离不开,所谓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待的无非是自己心境清明的那一天。

    可那一天,好像还很远。她下意识地看着前方人的肩膀,突然很想学着那人的样子,抽一根香烟。

    江鸣野背对着她们两个,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们落座在一个半包区域,知荊挨着他坐在一侧,展新月自己坐到了一侧。

    江鸣野翻了翻菜单,礼貌地问展新月想吃些什么。

    “听您安排。”

    “几个招牌菜全上一遍吧,小姑娘海鲜过敏,要避开。”

    他们这顿饭,只有宋知荆在认真吃。

    趁着她去卫生间,展新月才一副偷情的样子问江鸣野到底想干什么。

    “江先生有事儿直说好了。”

    她也抽了一根烟,徐徐地往外吐着烟圈。娱乐圈不比音乐圈干净,以前她在音乐圈根本不起眼,倒还能独善其身,进了娱乐圈,就只剩下身不由己了。要想混下去,就只有争抢。她觑了一眼宋知荊的背影,心里有点愧疚,但也就一点点。

    她不招惹江鸣野,也会有别人招惹。要怪就只能怪江鸣野这个男人太惹眼。

    “晚上陪我去个饭局。”

    江鸣野将一整盒烟都甩给她:“或许你现在可以抽个够,但晚上要乖一点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轻佻,连三分尊重都不愿意装。

    “和谁?”展新月的手指敲着烟盒,也不恼。

    江鸣野这种圈子里的人,都很直白。他们从不刻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道德高尚的人,龌龊之事,说得理直气壮。或许他也道德高尚过吧,但肯定不是对她。

    “是谁重要吗?你哪次开口,想要的我没给?”

    越是上流人越要做尽下流事儿。展新月也算有手段,跻身到了一个不错的圈子,但圈子越高,人的欲望越单调乏味。食色,性也。除了口腹之欲,便只剩下鱼水之欢。

    她不是没有领略过。半年,只用了半年,她对这种事情也觉得理所当然。但她也有很多顾虑。或许是物极必反,越是生活顺心的大佬,在那种事情上越会折磨人,她明天还要体体面面去剧组拍戏,多问一嘴也不多。

    “您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或许她胃口没有我大。”

    展新月的胃口确实不小,上次婚礼的事儿,全靠借着江鸣野的人情,才举办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里就能嫁给王胖子,还不是王胖子觉得她能攀附起江鸣野,才肯陪她玩一玩。而那个瓷瓶,一是因为并非她出价,二是她不像王胖子神神叨叨,讲什么晦气不晦气。她几乎是零成本地从江鸣野身上捞那么一大笔。

    她知道,这次怎么不愿意,她都不敢拒绝江鸣野。要是拒绝,等于摆明了让江鸣野前账后账一起算。到时候她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但她就是嫉妒,嘴上非要逞逞强。

    宋知荆就像灰姑娘,好像真的转一圈就能摇身一变,拥有水晶鞋和南瓜马车。

    “你是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跟她相提并论。”江鸣野躲开她桌面下的那只勾撩的脚,“四点我会让人去拍戏的地方接你。衣服首饰喜欢的都归你,但还是那句话,要乖。”

    没有再敢谈条件。江鸣野的眼神能杀人。她高估了自己的美貌,这人碰都不碰她。

    偷吃这种事儿,他不屑于干。

    知荊吃得有点不舒服,饿过头了,胃里就只觉得烧得慌。她在洗手间里撑着格挡,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想走,总觉得还是要吐出来才算完。

    江鸣野看她这么久没回去,就让展新月来洗手间里看一看。

    建康这两年发展得很不错,其他出不出名不知道,但卫生间装修得一个比一个豪华。

    展新月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两个熟人在补妆。这俩是做小网红的,手里也没几个票子,趁着人不多,拼单来这个餐厅打卡装名媛。

    “新月!”

    早听说展新月攀了高枝,这两个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也懂做小伏低。

    “甜兰……帆帆!”

    展新月瞧着她俩的样子,连蒙带猜地喊着名字。

    “你今儿在这吃饭啊。”

    “嗯,你们俩闲了出来玩?”

    她边客套边一个一个隔间找着。

    “我们不就是整天吃吃喝喝的嘛,你在找谁?”

    “一个朋友。”

    “我俩在这儿好一会儿了,不见有人。”甜兰拉着展新月,“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位是谁啊,看上去好帅。”

    刚刚从餐厅出来,她们俩看见了展新月对面坐着一位男士,气度不凡。这俩人眼睛珠子一转溜,展新月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别想了,这尊佛太大,你们惹不起。”

    没找到宋知荆,展新月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切,装什么大尾巴狼啊,”甜兰描着口红,又拍了几张照片,“不过我怎么看着那人有点面熟。”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好像在她婚礼上见过。”

    “婚礼上?”

    “就是上次,这人带了一个女孩一起,那女孩我现在都有印象,穿了一条绿色的裙子,打碎了一个瓷瓶。”

    隔间里的宋知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明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这么被别人记住了。

    “那这男的应该不是一般人,这么闹她场子,胖老王都没发火。”甜兰眨巴眨巴眼。

    “怎么,你还准备钓他?”

    “试试嘛,试试也不多。他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好像当场替那个女孩儿买了单,五十万呢。这比我榜一大哥一年的礼物都多。”

    “我就喜欢这种,又深情又大方的男人。”

    “得了吧,有钱是真有钱,至于深情,我倒没看出在哪儿,深情还带展新月吃饭,一个有夫之妇,你没见她刚刚那样,抛媚眼抛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当时还以为他跟那个绿裙女要有一腿呢。毕竟砸了几十万进去。”

    “××女”是个公式,随便往里带点词汇,就轻而易举地给人打上贬义标签。宋知荆就是这个“绿裙女”。

    “几十万又怎么了,说不定就是个泡妞的手段。”

    ……

    她俩絮絮地说着,听得宋知荆心里一阵一阵抽搐。心就像泡在酒里的陈年山楂,不仅酸,还软,一捻就碎。碎了之后,只想合上眼睛醉一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只知道外头动静有点大,江鸣野说找不到人,就把厕所拆了。

    她悻悻然走出来的时候,江鸣野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宋知荆!你是死到里边了吗?”

    他指尖处有一个橙红色的小点儿,一闪一闪。工作人员劝了几句让他掐了烟,室内不许抽烟,他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任由那小圆点儿逼近指缝。

    “嘶……”他被烫到了,丢了烟头在地上。

    这两天好不容易有点人气儿的小东西,此刻脸上煞白。

    “知荆,要不要叫医生?”展新月上前扶她,她身子都是软的,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想回去,想回去睡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