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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走的时候,是盛景年送他们出去的。

    “景年,回吧。”江鸣野拍了拍盛景年的肩膀。

    京兆的秋天,但凡出了太阳,天就是湛蓝的。阳光洒在三个人身上,人都显得有气色了。

    盛景年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江鸣野身边的宋知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问。

    宋知荆的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核桃。

    “车上的小冰箱里有冰镇纯净水,一会儿敷一敷眼睛吧。”

    她闻言抹了一把挂在脸上没有干的泪痕:“嗯。”

    并肩沉默着走了一路。

    他让她在门口等着,他去开车。是上次的迈巴赫。

    这次宋知荆识货了,也记住了他的车牌号。其实没什么好记的,他的车有点多,以前她还在学校的时候,江鸣野还跟他的名字一样,野得不行,最爱跑车,大几百万上千万的车不止一辆,现在估计是到了年龄,不太张扬了,喜欢开些商务车。

    “我们去哪?”坐上车后,宋知荆主动问了一句。

    “还有点事情没解决。”

    他没明说,宋知荆也不好问,只抿着下嘴唇不说话,看着江鸣野的一双手打着方向盘。

    他的手修长纤细,且骨节分明,宋知荆以前最喜欢拿在手里又看又摸。

    “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知荆躲闪过他望来的目光。却瞥见了车钥匙上那串熟悉的小东西。

    她当年亲手做的小提琴样式的挂件。只有三根弦的小提琴挂件。

    “还挂着呢?”

    “嗯。”

    这挂件也有年头了,成色看上去都有点旧了。

    “这么破了,回头换下来吧。”宋知荆偏过头,用矿泉水瓶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带出去让人看了跌身份。”

    “聒噪。”江鸣野不愿意搭腔,绿灯到了,他踩了一脚油门。

    盛景年介绍的那个制琴师在柔怀,离这里有小二十里路程。

    “先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好。”

    ……

    到地方了,宋知荆睡眼惺忪,也没消下去肿,一脚轻一脚重地迷迷糊糊下了车,不知道江鸣野要带她见什么人。

    这地方有点偏僻,但是个独栋的小院。

    屋内的人看到来人,忙忙地出门迎接。

    “江总吧。”

    “孙师傅。”江鸣野点头问好,又复向宋知荆道,“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宋小姐。”

    “孙师傅好。”知荆乖巧地站在江鸣野身侧。

    “那就进屋里说吧。”

    三个人相互让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宋知荆就闻到了一股木香,还带着一些漆油的味道。一张很大的书桌上,零零散散摆着些图纸和小提琴才有的配件。

    她明白,这是带她来定做琴了。

    孙师傅年龄也不小了,精神头很足。这里既是他的工作室也是他的加工车间。虽然有些杂乱,但知荆的第六感告诉她,孙师傅是能做出来好琴的。

    “雨前龙井,我这里最好的茶了,江总和宋小姐尝尝看,别嫌弃。”

    他引江宋二人坐到了茶台前。

    “孙师傅客气了。”江鸣野接过茶杯呷了一口,“确实是好茶。”

    宋知荆不懂茶,但低头闻着味道,也觉得不错。

    “刚刚景年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位宋小姐琴技了得,想来也是有自己的偏好的。”孙师傅谦逊地笑着,“可以先聊一聊。”

    “给孙师傅说一说你的需求。”江鸣野的语气,就像是带着自家的小辈,宋知荆尽管挑,最后都有他买单撑腰。

    “我……”她不是不懂,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知道,江鸣野给她花钱是心甘情愿的,但她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江鸣野放下茶杯,知道这人该死的自尊心又作祟了起来,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给旁边的孙师傅眼神示意了一下。

    “宋小姐也不必拘束,既是专业的,也知道一把琴的制作周期很长,”孙师傅得了他的指示,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把钥匙,“我这边现下还有几把做好了的,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挑一挑。”

    一把小提琴,从白胚到漆色,如果是在流水线工厂,一周就可以出售,但一把好的小提琴,特别是想传世收藏的,那少说也要个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几十年都不一定。

    江鸣野来之前,就跟孙师傅说好了,他很急,要快。

    孙师傅说那不行,虽然他比不上欧洲顶级制琴师,但一把琴也是精打细磨,至少需要两年。

    江鸣野一听,就直接说这也好办,作为制琴师,孙师傅手头必定有成品琴,匀出来一把卖给他,价钱都好商量。

    当时孙师傅气得脸都红了,还是盛景年从中打了圆场,好说歹说,才说动了孙师傅。

    他手头倒是有几把不错的,音色也都各有不同。

    宋知荆跟着他去了他的琴室,江鸣野没有跟过去。

    那小脾气,他要是跟过去就又是啥也挑不出来。

    她前些年喜欢音色亮一点、奔放些的,那个时候争强好胜,凡事都要讲最好的;这两年性子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倒是喜欢柔和、细腻些的音色。

    挑来挑去,最后挑定了一把哑光漆色的,音色柔和不张扬。

    看着她手里多了物件,江鸣野起身整了整衣服:“挑好了?”

    “嗯。”

    “那就刷卡吧,也不用分期,直接全款省事儿。”

    老孙说行。

    付完款,回到车上,江鸣野又从后备箱里掏出来一个琴盒。

    碳纤维定做的,抵她小几个月工资了。宋知荆吸了口凉气,他动作是真的快且利落。

    “晚上就住中州府吧,那里你熟。”他扔了一串钥匙给她,不是门锁的钥匙,是原来他送给她的那辆梅赛德斯奔驰的车钥匙,“小区门禁和车钥匙,屋里密码还是原来的。”

    他一气儿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给她时间反应。

    车又上了高架。宋知荆看着外头满城的高楼大厦,觉得怅然若失。四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已经离开京兆四年了。

    好多都变了,好多又没变。

    以前她总爱跟着江鸣野到处跑,她就是喜欢在他身边凑热闹。后来她就总想躲着江鸣野,他去哪里她就绕道。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从重逢到现在,他没有逼迫过自己,他们最亲近的一次就是今天上午在医院,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跟上次在展新月的婚礼上不一样。

    “鸣野……”

    “开车要专心,别说话。”

    他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听她说谢,一个字都不要。

    送她回了中州府后,他没上去,赶去了公司。

    看着他老板的第一眼,陈南川就知道,宋小姐的事儿成了。

    “老板,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怎么,想趁火打劫?”

    “不敢不敢,我这不还是兢兢业业给您打着工呢吗?”

    陈南川跟在江鸣野的身后,瞧着他老板的步子都比以前轻快。

    “南川,”江鸣野突然站住了脚,“你亲自去趟江城,替她把江城的事情了结了。”

    给别人做他不放心。

    “可是……”南川有点为难,他作为江鸣野最重要的工作助手,现下还有比宋小姐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跟我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不会好好说话。”他今天实在开心,话都多了起来。

    “抱歉老板,我下次注意。宋小姐的事情我会去办的,但是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估计这阵子要您亲自拍板,我怕我不在您身边,您用不惯其他人。”

    他说的是郊区那块地皮,这块地皮买的时候就不顺利,费了好大功夫才拿下,往下的工作也一直推不动。

    “上次不是跟他们说好了吗,老东西们还变卦?”

    江鸣野不是个草包纨绔,他果断狠辣又能屈能伸,上次在酒桌上被那几个老孙子灌酒,灌得他去厕所吐了两回都没翻脸。那帮孙子被哄开心了,答应的好好的,现下却开始使绊子。

    “他们说是因为这块地皮风水不好,强行动工容易破财。”

    “这种理由都拿过来搪塞我。”江鸣野嗤之以鼻。

    手里有钱的,不说其他圈子,单论做生意的商贾,确实都信点儿什么。他大院里的几个兄弟,出来下海的不少。别看梁袤北年龄小,但手上的佛珠串子戴了好多年,林嘉奕留洋那么久,脖子上的白玉佛像从不离身,就连最稳重的周家定都喜欢求个符压在钱包夹子里,以保平安或者求财。

    唯独江鸣野,他不信什么也不爱戴什么。

    “这帮子老油条,确实够混的。”他忍不住骂了出来,京兆人都敞亮,他不反感这几个贪,当初狮子大开口他都没说什么,要多少就给他们口袋里塞了多少,但他讨厌这种谈好的买卖还变卦的勾当。

    他知道这几个现在还是嫌他给的不够多,但是他不愿意再往里填,一旦给他们撕开这个口子,这后边的麻烦事儿绝对少不了。一锤子买卖就得一锤子定音,他不打算惯着。

    “那……”

    “江城那儿先不慌”江鸣野两根手指敲着桌面,“帮我约一约小北他们。顺带你晚上去趟中州府,给她送点吃的。”

    中州府他自己住,冰箱里连根葱都没有。

    “多带点儿肉菜!”

    他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