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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缤纷,次第花开(十一)

    他和俞安琪认识后感觉人生提升了一个档次,以前经常叫这座城市“小县城”。你看,散落在各个街道上的菜市场,小吃一条街,服装百货批发零售一条街,手机电脑数码一条街,还有一条老街上卖花草鸟鱼,那里主要是老年人的聚集地,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对了,还有一条环城路上专门卖五金配件和工业设备,那条路他只是会经过,从来还没有停下逛逛,他觉得那些东西跟他毫无关系,所以确实就是一座小县城。

    但和俞安琪认识后,他发现似乎这只是自己的“偏见”。小县城里并不是只有他看见的那些,残忍点说就是从前他的眼界和所处的层次使他只能看见那些。

    小县城真正的繁华和高端都在高楼大厦中和深宅大院里。隐藏其中的各种会所,私房菜,咖餐厅,酒球会,一下子使他成为了外乡人。其实“隐藏其中”这个说法也是他的偏见,人家都是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和某某牛肉面、某县小吃一样,早起开门,临近午夜关门,只不过装修豪华了些,服务员精挑细选了些,对待顾客体贴了些。

    一次俞安琪约他吃饭,说去接他,他说告诉他位置他自己开车去就行。俞安琪开玩笑说你那车不一定能进得去。

    去的地方并不远,就是在县城里面,他还经常在那里经过。四条路围成的一个区间里,其他同样的位置都是住宅楼、办公楼等,这个区间从四面看上去都是密林。江南绿化做的好,树多很正常。这么多年他也一直以为就是一片比其他绿化带大点的树林。在南面有个大门,两扇大铁门,其中一扇倒了,入口处是石渣路,给人的感觉就是里面有做绿化的施工队,并且正在施工中,闲人勿入。

    俞安琪开车带着他从那一扇倒了的铁门处开了进去,车轮轧在石渣上面咯吱作响,人在车里有种开在山路上的感觉。他问俞安琪这里面有吃饭的地方吗,俞安琪说有啊。

    车沿着树林中的路往里走,显然路是在绕弯,不是直路。开了大约两分钟又看见一道大门,是单位和工厂门口的常见的那种电动伸缩门。

    俞安琪在门口停下,马上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安保制服的年轻人,隔着车窗对俞安琪敬礼。俞安琪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年轻的保安接过去用一个随身携带的类似POS机的设备扫了一下,随即把卡片还给俞安琪,又敬了个礼,转身回去了,接着伸缩门打开。他们开了进去。

    他问俞安琪:“吃个饭这么麻烦啊!门口放个保安是怕来吃饭的人太多了吗?”

    俞安琪说:“是的,这里不提前预定没有地方。”

    他说:“这么偏僻的位置,我自己都找不到。”

    俞安琪专心开车没有说话。进了大门又绕了半圈在一扇玻璃门前停下,玻璃门里面灯火辉煌。他说:“不停车位上去吗?”

    俞安琪收拾包里的东西告诉他下车。这时从玻璃门旁边的一扇门里出来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小伙子,高高瘦瘦的,俞安琪下车后就把车钥匙递给了小伙子。

    他悄悄地问:“他给开停车场去吗?”俞安琪点点头说是的。

    他跟着俞安琪进了灯火辉煌的玻璃门,马上有一个穿黑色制服式裙装的小姑娘过来跟俞安琪打了个招呼便引领着他们往里走。他感觉不像是吃饭,倒像是什么秘密活动。长长的走道里没有一个人,隐约能听见走道两边的包厢里有人大声说话,想必是前来吃饭的人。

    在一个包厢门口,领路的小姑娘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先到里面把灯打开,把窗帘拉上,然后招呼他们进去。小姑娘问俞安琪现在上菜吗?俞安琪说可以。小姑娘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他四下看了一圈,感觉总算能舒一口气了,不过同时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是在另外一座城市里了,或者说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一般。

    俞安琪说:“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菜是做好的,不用点。他们每天做什么菜会发给客人,客人看到有喜欢吃的就来。”

    他说:“那不是要提前注册成为他们的客人?”

    俞安琪说:“也对,但不是注册,这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一个介绍一个来的,没有人介绍直接来,人家不接待。”

    他说:“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店。”

    俞安琪说:“知道为什么专门有人给开车到停车场吗?”

    他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俞安琪说:“怕遇到熟人。你自己开去停车场可能会看见认识的人的车。停车场有保安,客人开不进去。”

    他不禁大笑:“吃个饭这么神秘!”

    俞安琪说:“你以为都像你没一点隐私吗?有男的带小三来的,有女的跟情人来的,还有请当官的吃饭的,不怕被人看见吗?”然后她指指房间里面的一扇门,“包厢里有卫生间,从来到走不用出门。”

    吃完准备走的时候,俞安琪按了呼叫铃,刚才那个穿黑色制服裙装的小姑娘敲了敲门后进来了。俞安琪告诉她要走了,让她通知停车场把车开过来。小姑娘说好的,然后说“麻烦您在3号门稍等,1号门有另一拨准备走的客人。”

    别说,这一趟来吃饭就看见三个人:门口保安,停车的司机和服务员小姑娘。其他人尤其是来吃饭的客人连个背影都没看见。

    这顿饭吃的他大开眼界,也大为震撼。

    从前他认为某某商场楼下的咖啡厅就是小县城的优雅和时尚了,他和孙雪莹、和赵佳佳都去过,见李一禾的那次也是约在那里,原来不是小县城落后,落后的是他。

    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出现了一个画面,像个金字塔,他在塔底出生、成长、工作、恋爱,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塔底的人,大家在路上行走和生活。每天讨论的是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勤俭节约,小情小爱,最大的快乐就是和家人爱人节假日去吃顿好吃的,去逛街,所做的所想到的所见的也就只有这些。

    现在俞安琪把他带到了金字塔的半腰处,也许是半腰处吧?他想。见得越多对这座小县城越心生敬畏,曾经他是一只井底之蛙,谁能说现在不是呢?

    但他仍然仿佛是站在了一个高度去俯视自己的过往及和过往有关的一些事情,特别是他爱过又伤过他的两个女人:孙雪莹和赵佳佳。他认为她们根本不值得他为她们付出那么多的痛苦。

    纵然那痛苦是海,也怪自己不是跨越海的蝴蝶。

    他感觉自己的境界好像也高了,工作中和同事意见不一了,以前总是要有一场辩论,是的,他们不叫争吵。现在要么直接放弃自己的见解要么在对方的观点上进行补充,他这么做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之所以争吵是因为办公室太小。

    只是在他有意无意感觉到被俞安琪影响的时候,另一方面对他的影响更大,并且如影随形,挥之不去。那就是俞安琪来往的人太多了,具体地说是各种各样的男人。

    年轻的长的帅的,他介意;年龄大的他认为肯定是很有钱的,他介意;年龄相当的他更介意。并且这种吐不出咽不下的感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频繁。刚开始他没觉得和俞安琪有恋爱关系的时候不是很留意这些,你忙的话我也去忙好了,都有时间了再联系。随着交往时间的增长,那种感受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根了,有点风声雨声,就蹭蹭地往上长,直冲心头。

    有一次吃饭,他特别留意了一下俞安琪的手机,因为他白天刚看到一篇文章上说善于保护隐私的人习惯手机扣过来放,那样有信息或者电话进来,旁边的人看不到屏幕上的显示。他发现俞安琪真的是手机屏幕朝桌子放,顿时心里有了一丝不快。

    吃的过程中俞安琪不断地拿起手机发信息,后来一个电话打进来,他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只听见俞安琪说“吃过了”“在家啊,没出去”“我累了,你也早睡觉吧”等,虽然是在说谎,但是声音很轻,很柔和。

    如果他没有猜错,给俞安琪打电话的肯定也是和他一样,是个正在追求俞安琪的男人,只是今天晚上没他这么幸运能约到她一起吃饭,或许明天晚上幸运的就不是他而是电话里的男人了。

    还有一次,两个人约好饭后去喝茶,他先到了,等了半个小时俞安琪还没到,他发信息,没回,再打电话,无人接听,等了一会儿再打还是没人接,这样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等到十点的时候他心想再打一次还没人接就走了,就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俞安琪接了。

    俞安琪说她吃饭后打算去做下头发再去茶楼的,但是洗头后睡着了,刚醒。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他马上想到某女明星做头发的事情,他问你在哪里啊,俞安琪说在理发店啊。

    洗头发能洗睡着?这是毫不掩饰的谎言还是不可思议的举动?说的八点到茶楼,既然你说打算先去做头发就是至少七点半就到理发店了,洗头后睡着一直睡到十点?另外理发店有睡觉的地方吗?就算你睡着了,理发师不叫醒你吗?

    他听说有些有钱的女人会去按摩店专门找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按摩,然后就发生不正当的交易。他非常气愤地对着电话说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过分吗,一个单身女性在理发店睡了两个多小时。

    俞安琪说:“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认识的男人不止你一个,比你有能耐的多了,没有一个这么对我讲话的!”

    一瞬间他确信他和俞安琪确实不是一路人。

    还有一次,他路过俞安琪的公司,刚好没事就想去看看她,因为他看见她的车在楼下呢。

    俞安琪的办公室门是玻璃门,中间贴了磨砂纸,上下都透明的。还有个大玻璃窗,玻璃窗的百叶帘他每次去都是闭合状态,他想她真够懒的,窗帘都没开过。据说工作能力强的人生活能力都差,所以也不能怪她。

    他走到门口打算透过上面透明的那块玻璃看看她在做什么,就见俞安琪正和一名年轻男子紧挨着坐在桌子的同一侧有说有笑,扎根在他心里的那种感受迅速蓬蓬勃勃地升腾起来。

    无论是员工还是客户,或者其他任何关系的成年男性都不能这样坐吧?办公桌对面有椅子,靠墙还有沙发。

    他直接推门进去了。他和那名年轻男子互不认识,所以男子和俞安琪一起抬头看见了他,年轻男子没有看见有人来要起身的意思,就这么看着他。俞安琪对男子说你先去吧,有事情我再找你,男的才离开了。

    他问俞安琪这人是谁,俞安琪说修电脑的。

    他说修电脑也不必挨这么近坐吧。

    俞安琪说:“我跟他认识四五年了,跟你才认识多长时间?”

    于是他转身走了。亲密行为能用认识时间长短决定吗?

    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情况数不清了,几乎三天两头他和俞安琪就要因为这种事争吵一次。尤为怪异的是,他越留意这样的事情,越能在俞安琪那里找到端倪。

    比如有时他上午看见她穿了一套衣服,下午或者晚上再见她发现她换衣服了,他那种感受也会不顾拦阻地冒出来,并且可能还会自动脑补原因:难道她和别人睡觉了?上午的衣服弄脏了弄皱了,所以换了一套?

    日复一日,他和俞安琪快成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