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次第花开（九）

    临近五一，赵佳佳的妈妈的病严重起来，需要住院，他给赵佳佳转了5万块钱，但赵佳佳给他退了回去，他便又转过去，赵佳佳又退回去，如此反复几次，赵佳佳说那我以后还你，才收下。

    5月10号晚上赵佳佳下班后，他接上她一起到医院看了她的妈妈，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赵佳佳说她们厂要去国外开拓业务，厂里领导希望她能到国外去，同去的还有另外9个人，就是说一共去10个人。时间是从3个月到12个月不等，具体根据个人表现，能力差的时间短，回来的早，能力强的待的时间长，回来的晚。他当然不希望赵佳佳去，清明节放假两个人的感情刚刚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哪里舍得让赵佳佳走，而且一走这么长时间，别说3个月还是一年，早晨分开都等不到晚上就想的不行，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赵佳佳说那她回去跟厂里领导说说让他们再考虑考虑其他人，另外让他也考虑考虑。由于赵佳佳的妈妈住院，她爸爸在医院陪护，家里没人，从五一开始，赵佳佳每天就到他家里住了。

    过了四五天，赵佳佳又说到厂里安排人去国外的事情，这次说的比上次肯定，意思是自己也很想去。他又劝，说实话哪怕赵佳佳不工作他也不介意，干嘛再去跑那么远？而且她妈妈还在住院，说的赵佳佳哭了，便又搁置下来。又过了三天，赵佳佳说她决定了，要去。他再劝，没起什么作用。赵佳佳说去得早了回来的也早，去得晚回来的就晚。她说最早可能中秋节就能回来，假如她在那边不适应的话；最迟也就是明年五一左右。赵佳佳说一年过起来很快的。这次他哭了。赵佳佳说明天就走，不用他送，厂里统一去的。

    一夜缠绵，第二天早晨两个人洒泪而别。

    从这一天起他和赵佳佳就只能微信联系了，赵佳佳说她有很多事情都要学习，不能太频繁了聊天。

    赵佳佳走后大约一个月，她妈妈出院了，他去医院和他爸爸一起接了她妈妈回家，走的时候他说阿姨我过两天再来看您，赵佳佳的妈妈说不用惦记，也不用经常来，她已经没事了，就是在家休养了。

    到了中秋节，赵佳佳发信息说回不来，并且把自己夸奖了一番，让他不用担心，感谢他经常去看她爸妈。

    到了国庆节，到了元旦，赵佳佳说回不来。

    到了春节，赵佳佳说回不来。他带了礼物去看赵佳佳的爸爸妈妈，陪了他们一天。中午赵佳佳的爸爸端了一碗饭菜到楼上去，说是赵佳佳的表嫂昨天来了没走，带着刚生的二胎住下了。确实，一个上午偶尔有新生儿的哭声传来，他以为是楼上租户家的小孩。

    又到了清明节，他晚上写了一篇小作文发给赵佳佳，说是纪念日。赵佳佳用文字和表情大笑。

    转眼五一到了，他发信息问赵佳佳快回来了吗，一直等到第二天他睡醒也没收到赵佳佳的回复。她睡着了还没醒吗？又等到上午八点，仍然没有回信。他可以确定这是自从认识赵佳佳以来从没有过的情况，哪怕她再生他的气，也会回信息的。等到九点，他打电话，无人接听。就这样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他开车去赵佳佳家里，想问问她爸妈昨天有没有跟赵佳佳联系。随便在超市买了点东西就去了，果然来得太早，赵佳佳的爸爸妈妈还没起床。

    他在院子里等的时候四处望，发现二楼阳台有一件裙子应该是年轻女子穿的，似乎很像赵佳佳曾经穿过的一件，和裙子晒在一起的还有女人的内衣，他凭感觉不应该是赵佳佳的妈妈的。另外还有像是小孩的衣服。难道赵佳佳的表嫂又来了？

    等赵佳佳的爸爸把门打开把他迎进屋里，没等坐下，他问：“叔叔，我昨天联系佳佳没联系上，你们这两天跟她联系了吗？”

    赵佳佳的爸爸说：“坐下说吧。”这时赵佳佳的妈妈也慢慢地从卧室走了出来，他赶紧打招呼叫了一声阿姨。赵佳佳的妈妈示意他坐下。

    都坐下后，赵佳佳的爸爸没有说话，她妈妈说：“小*，以后就别来找佳佳了。我们不认她这个女儿，你也不要找她了。”

    他着急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佳佳的妈妈说：“她在国外找了个对象在外国成家了，也不要她的父母了。”

    真仿佛晴天霹雳。要不是赵佳佳的妈妈亲口说的，换成任何人这么说他也不相信。

    赵佳佳的妈妈自然是不会说谎的。

    昨天一天没联系到赵佳佳他已经心里很憋闷压抑了，如今听到如此一说，他实在忍不住，当着赵佳佳爸妈的面就哭了起来。

    赵佳佳的妈妈劝他，赵佳佳的爸爸则起身上楼去了。

    他自觉在这里哭也不是事，跟赵佳佳的妈妈说了一句过几天再来看她便出来了。

    他开车回到家里，在路上想，回到家继续想，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太离奇。虽然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联系到赵佳佳，但是大前天赵佳佳还回信息了啊，两个人东拉西扯丝毫没有什么要“嫁外国人”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丫头的鬼把戏吧？她爸爸妈妈竟然也还陪她演戏。于是他又给赵佳佳发信息，这次赵佳佳果然很快回过来了，但是内容更加让他难过。赵佳佳在信息上说的和她妈妈说的是一样的，而之所以前面还和他联系是因为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那个外国人，现在她答应了，所以为了不耽误他决心和他断裂。

    他再发信息赵佳佳就再不回复了。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是得到了一个人算爱情还是得到了一颗心算爱情？但是为什么人离开了爱情还在？

    假如有两座山，山上各有一个山洞是储存爱情的，每当产生爱情的时候山洞里就会长出好看的石头；每当两座山相爱时就会把自己的石头搬到另一座山上去。那么是自己长出来的石头叫爱情还是对方搬过来的石头叫爱情？

    事实上爱情并不是石头，石头至少是看得见的，爱情看不见。对方有没有把爱情放在自己身上从来不会知道，自己知道的只有自己对对方的爱情。

    看不见的爱情却是有重量的，那么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把爱情放在自己身上，或者对方已经不爱了，爱情的重量还在。由此可见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的爱情实际上是自己加给自己的。

    也许爱情的原理真的就是搬石头。相爱的时候搬过去的石头有人接收，等哪天不爱了，对方把石头还回来，双倍的石头压在身上肯定是极重。

    他从这一天起就被双倍的石头压住了。他需要把身体凿开许多条裂缝，把这些石头塞回去。准确地说应该是把石头熬成液体渗回去。有人说最快的消除失恋痛苦的方法是开始另一场恋爱，按照搬石头的原理就是转移石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搬石头一样简单地搬爱情，至少，他不能。

    忽然之间这满城灯火就和我无关了

    你在的时候它们在

    你不在了，它们还在

    一个人要放弃一个人的时候

    整座城市都有罪

    一座城市要折磨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转角一条长椅都是手段

    我仍然急于把我们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仍然急于喊你的名字

    疼痛多一些，就离你近一些

    一路上我会遇到许多人

    每一个和我都可以有一个开始

    但不是他们不好

    而是他们不是你

    长相不是，声音不是，性情不是

    就算这些都是了

    你还是没有回到我心里

    我拿出的感情也不是

    他不停地给赵佳佳发信息，从早到晚。曾经他在孙雪莹离开的痛苦里，是赵佳佳把他解救了出来，如今他陷在赵佳佳制造的痛苦里，谁还能解救他？

    也许没有。也许即使有，他也不愿出来。这种疼痛如同凌迟，少一刀都不会结束。也像两个人的环球旅行，走着走着其中一个选择留下，剩下的那个无论多孤独也必须走完全程才能返回起点或者说到达终点。

    爱情有空间局限，时间局限，还有惯性，这是爱上一个人和持久爱一个人不可缺少的三个要素。

    在10个人里选一个爱人和在100个人里选一个爱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但若从来没有遇到过100个人，在10个人里选的那个也可以是一生的真爱。

    时间上，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差别可能不大，但上半年和下半年、今年和明年，肯定会有区别。

    但并不是说当遇到100个人后就要马上选一个来替代在10个人里面选的那个，或者今年要选一个替代去年那个，爱情是有惯性或者说依赖性的。有人在一段感情里已经很难维持了，却仍然不愿离开，这就是爱情的惯性。就像一个人在晚上不开灯的房间生活了半辈子后，他就不去想开灯的房间的好处了。再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也是很累的，宁可把被子裹了又裹睡冷床也不愿起来去生火。

    失恋的痛一方面是感情上的，有的可能还有欲望上的。有人说玩够了就分了，看来“玩够了”的分是水到渠成的，是“无痛”的。相反，如果还没有够，那就是痛的。失恋，失物，小孩子失去玩具，同样是失，想想也许确实有某些相似的方面，小时候谁没有丢过玩具呢？新买的玩具丢了自然是伤心的，玩的破损的玩腻了的玩具没有丢还不想玩了呢！

    且不管假如他和赵佳佳结婚后，十年二十年后是不是还能如此相爱，至少现在他是非常非常爱赵佳佳的，赵佳佳的离开他也是非常非常痛苦的。积攒了一年的感情、话语、渴望，准备倾泻的时候，仿佛一条河即将溃堤，奔涌向前，遇到的不是山谷，不是大海，而是高山阻挡，峭壁拦路。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堤岸崩塌，洪水漫延，只有等水流干了流尽了，才能再恢复成为一条浅浅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