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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石槐

    目前,赵烈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混入大汉的权利圈子。他明白,自己必须小心谨慎,避免因为一时的冲动或错误决策,导致自己还未真正开始追逐权力,就被士大夫集团所封杀。这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局面,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对于赵烈来说,利用此次大捷的机会,来作为投靠文人士大夫的投名状,或者作为日后青云直上的买路钱,都是一种极其明智的选择。尽管这次大捷并不足以让他一步登天,但对于他这个目前微末如蝼蚁的小人物而言,这却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政治投资。

    他深知,在这个复杂的权力游戏中,想要生存并发展下去,就必须有足够的智慧和策略。他必须紧紧地依靠文人士大夫集团的力量,同时不断地寻找机会,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这个充满变数的职场中,逐步地实现自己的野心和计划。

    当然了……这种深层次的权谋考量,大概也只有像赵烈这样深入过权利漩涡的人才能洞察。而那些如李林一般,只想着通过战斗获得封赏的粗犷汉子,又如何能想到这些曲折呢?

    赵烈心中也曾有过挣扎。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在权力斗争中的心狠手黑,那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日子。腹黑过后,他那也是打算利用大家共同拼来的功劳为自己的仕途铺路,然而,突然之间,良心一疼,一丝残留的人性却是冒了出来!

    当李太守询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赵烈瞬间做出了决定。他压抑住自己内心想要独吞功劳的冲动,竟然开口为自家的弟兄们争功。且见他说:

    “府君,您或许并未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赵烈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认真,开始向太守解释这场夜袭的背后的故事,“实际上,这次成功的夜袭计策,并非我一人之功。而是我麾下一位名叫李林的同乡队率,他冒着被军法处置的危险,提出了这个大胆而又精细的夜袭计划。”

    赵烈稍作停顿,仿佛在回忆那晚的紧张与刺激,“幸得刘使君宽仁大量,听取并应允了李林的提议。在众多贵人的精心筹划与支持下,我们才有了那场出奇制胜、大获全胜的夜袭行动。当晚的战事能够如此顺利,李林他们功不可没。”

    说到自己时,赵烈不禁露出些许自嘲与谦逊的笑容,“至于我嘛,不过是运气稍好了一些,恰好得到了军司马的赏识与提拔,有机会在战场上出了一些微薄之力,侥幸击杀了一些贼寇而已。若真要论功行赏的话,府君您应当重重赏赐那些真正有功的将士们,尤其是李林他们这样的勇士与智囊。”

    道理虽是如此,但李太守作为一郡之最高长官,在接见赵烈之前,又怎会不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他深知,此次夜袭敌营的计策是由他治下的辽西人李林所提出。李林,字子虎,是个有勇有谋的汉子。正因为李林提出了这一夜袭之计,使得战斗取得了重大胜利,也使得李太守在后续的分润中得到更多的占比。这一切,李太守自然是心知肚明。

    然而,当李太守仔细审视这次夜袭的实际战果时,他却发现,这次被刘谦拍板决定的夜袭计策,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从战果所反映出来的情况来看,那简直就是一次重大的决策失误!

    这话若再说得更难听些,便是那刘谦与李林,两个心怀叵测之徒,竟然将他李太守以及辽西、右北平郡数百官吏的身家性命视为博弈的筹码!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那升官发财、出人头地的梦想,全然不顾他人的生死安危。

    这些人,从未曾征求过李太守等被无辜卷入者的意见,便擅自将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们冒着让鲜卑人反扑卢龙塞的巨大风险,只为了一时的功利。一旦事态失控,那些如李太守一般的贵人,便会不明不白地背上丧师辱国的罪名,甚至面临九族被诛的灭顶之灾。

    试想,这等事情若是发生在你身上,一个平日里只知道躲在府衙内,哼哼小曲、听听歌的潇洒哥身上,你又会作何感想?你是否愿意为了他人的野心和贪婪,而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何况,李太守并非寻常之人,他可是大汉朝的高级干部,享受着美人相伴、美酒畅饮的奢华生活。

    如今,这一切的美好都差点因为那两个人的野心而化为泡影。基于此处,对于那些如李太守一样,不喜欢被别人当作棋子或筹码利用的人来说,他们对李林和刘谦这类人的趋名逐利行为感到极度反感。因在他们这些筹码的眼里,李林这些人眼中只有名利,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拿别人的身家性命去冒险。

    而赵烈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他原本只是去洛阳求学,却意外地被南下的鲜卑人堵住了去路,进而被迫卷入了这场大战。他并没有像刘谦等人那样精心谋划,也没有想过要利用这场战争来谋取个人私利。

    然而,在战斗中,赵烈却展现出了出色的勇气和智慧。他在刘谦等人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巧妙地利用猛火油点燃了鲜卑人的营帐,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损失。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还在混乱中成功地斩杀了鲜卑人的头领,让这场百分之百要重大错误决策引发的灾难得意避免!

    这样的表现让赵烈成为了李太守等人眼中的救命恩人。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赵烈的英勇奋战,他们很可能已经沦为了鲜卑人的阶下囚,甚至九族都会受到牵连。因此,他们对赵烈充满了感激和敬意,而这种青睐和尊重也远远超过了他们对李林等趋炎附势之人的看法。

    故而,正是因为李太守在赵烈身上看到了那层救世主般的光辉,他原本打算严惩李林和打发走刘谦的决心稍微有些动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按照大汉朝官场的标准对话方式,向赵烈开口询问。

    “那刘谦是右北平郡的长史,我这个辽西郡的太守确实管不到他。不过,我倒想听听贤侄你的看法。”李太守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期待,他知道赵烈的回答将对他接下来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

    赵烈见李太守如此询问,知道这是为自己和兄弟们讨功的好机会。他立刻振作精神,撤去了之前体弱难支的病态,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太守。他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然后铿锵有力地说道:“府君但且问来!小子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到赵烈一下子精神焕发,李太守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他深知赵烈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此对于赵烈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其中蕴含着一种“龙生龙,凤生凤”的道理。

    然而,李太守并没有因此而对赵烈产生任何偏见或不满。相反,他继续以温和的语气询问着,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一般。

    “不知那李林是谁家的公子啊?”李太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赵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意识到,眼前这位一脸慈祥温和、体恤下属的老好人,竟然也不出所料地玩起了门户之见那一套。这让他感到有些失望和无奈。

    而这一切,正如赵烈自家老爹所言,大汉朝几乎没有几个人是不讲门户高低,不分贵贱的。这个现实让赵烈心中的敬佩之色减少了几分,他带着些许失落回答道:

    “回府君的话,那李林,只是一个良家子。”

    良家子?这个词汇在赵烈口中说出来,显得有些无奈和沉重。所谓良家子,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身世清白的老百姓;说得难听些,则是那些没有家学流传、没有祖上荣耀的不入流之辈。在这个看重家世和背景的时代,没有家学流传、没有祖宗荣耀的人,往往被视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难以在社会上立足。

    在李太守这样的人眼里,没有家学流传、没有祖宗荣耀的李林,不就是一个无种无性的草芥之民吗?这样的认知让赵烈感到有些愤懑和不平,但他也清楚,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大汉朝的社会风气。

    听到赵烈说李林只是一个良家子,李太守顿时感到一阵愤怒和耻辱。他堂堂两千石的大汉朝高官,竟然被一个低贱如尘埃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心中的杀意难以抑制,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强压住怒火,尽量平静地给出了一个答案:“一个无关紧要的贱民而已!多给他些钱财布帛的赏赐也就是了!若是他还不知足,那可别怪本府不会轻饶了他!”

    李太守虽然收敛了杀意,但语气中的威胁和不满却显而易见。赵烈听在耳里,心中也是一凛。他知道李太守已经对李林产生了杀意,这让他感到有些担忧和无奈。

    “可是!”

    然而,就在这时,李太守却又一次打断了赵烈的话,换上了一副温和随意的面孔:“好啦好啦!这等贱民就不要贤侄你太过操心了!倒是你啊!该好好考虑如何养好伤,待伤愈之后去缑氏山寻大儒卢植学经传。这才是你当前最应该关心的事情……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李太守的态度转变让赵烈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也明白,这是李太守在暗示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赵烈只能无奈地退了出去,虽然心中满是不甘和失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李太守对李林的看法,也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渺小和无力。

    身后,李太守看着那刚刚还抬着半死不活的赵烈、现在却已经空荡荡的软榻,低声叹息了一句:“端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小小年纪,那逢场作戏的手段,竟然已经炉火纯青到了此等地步!”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复杂和感慨。

    ……

    当卢龙塞的守军们欢庆胜利,喜庆的鼓声与笑语交织成一片的时候,九十多里外的某处幽深山谷中,气氛却截然不同。这里是鲜卑族的主营,与卢龙塞的喜庆热闹相比,这里弥漫着的是肃杀与沉闷。

    大帐之内,端坐于主位的鲜卑大王檀石槐身披一身华丽的皮草,但在那顶级皮草的掩映下,却隐隐可见其内穿的明亮铠甲,仿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听着那个名叫阿里卡的鲜卑溃兵的汇报。

    阿里卡颤抖着声音,详细地述说着战场的经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似乎依然沉浸在那场战败的阴影中。而檀石槐则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终于,当阿里卡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檀石槐缓缓地扶住了腰间的金刀。那把金刀在帐内灯火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被两个大汉押在帅帐中的阿里卡。

    随着檀石槐的逼近,阿里卡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这个冷酷的大王手中,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檀石槐那如刀似剑的锐利眼神,在端详了阿里卡一眼之后,又移向了另一侧。他的面色如常,深沉而难以捉摸,仿佛在这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狂风暴雨般的力量。

    柯最阙,这个昔日矫健如今却已发福的鲜卑将领,此刻正被七八个愤怒的士兵拉扯着。他们大声叫喊着,要求处死阿里卡,以泄心头之恨。而柯最阙虽然体形已不复当年,但脸上的愠怒与不甘却仍然鲜明。

    檀石槐的视线在柯最阙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又缓缓地移回阿里卡身上。他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也没有下令制止士兵们的叫喊。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用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在这肃杀而沉闷的气氛中,檀石槐的沉默仿佛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士兵们的叫喊声渐渐低落下去,柯最阙也停止了挣扎,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阿里卡。